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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才不想问你什么。我没功夫陪你扯淡。”木内走到电子锁的操作键盘跟前。

“这个你想问我么?”

慎介冲着他的背影道:“上原美登理,你曾经的未婚妻。”正往锁眼里插钥匙的木内停下了手,表情严肃地转回身来。

“你家伙是不是有点妄想狂啊?究竟是哪儿的什么人啊,要把你给监禁起来?”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

“一直到昨天深夜,我被监禁在这个四〇一五号室里,来救我的就是小塚刑警。”

“那你告诉我,上原美登理现在哪里?”

“救你?”

“你问她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为了救我。”

“我不是说了嘛,我被她给监禁了。就在这个四〇一五号室。”

“你到底在说什么?刑警干嘛随便就往别人家里进啊?”

“别逗了。她干嘛要监禁你啊?”

“你认识西麻布警署的小塚刑警吧?他应该往你那儿也跑过好几回吧。那人现在就在四〇一五室里呢。”

“这个我还想问呢。不,我想问的事情除这之外还有一堆呢。你的未婚妻怎么变成那副样子了?”

“你什么意思?”

木内咬牙切齿,眼睛红红的,表情很复杂,仿佛有万千思绪,但却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说出口来。

对慎介的话,木内目光一凛。

“你知道岸中玲二从前都在干什么,对吧?MINA.1不是什么人偶,而是你的未婚妻,上原美登理。”

“请便。您就是叫警察也没问题。说不定,警察们已经开始搜查了呢!”

木内狠狠盯着慎介,把脸凑近前来,微微摇着头。

“你少跟着我行么?我要叫管理人了。”

“我先跟你说清楚,这个名字你少随便提。你会后悔的。”

说完,木内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当然,慎介也跟随其后。木内站住脚,一脸不耐地回过身来。

“她现在在哪儿?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我是来工作的,没工夫陪你瞎玩儿。你去路上打辆车,回家去吧。再往里走,这里规定居住者以外是禁止入内的。”

“跟你没关系。”

“那,我们就一块儿上去好了,四〇一五号,你是打算去那儿的对吧?”

“在四〇一五室对吧。”慎介目不转睛地盯住对方:“对不对?”

“你说什么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滚出去!”木内道:“少来烦我!”

“我为什么会知道四〇一五的事情,看来你觉得很费解是吧。她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先来烦的,是她不是我。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要不,你是想让事情闹大?”

木内瞪大眼,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木内咬着嘴唇,目光中充满憎恨。

木内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皱着眉头,左手依然插在裤兜里。慎介指指他那只手,道:“你那手里拿的是四〇一五室的钥匙吧?”

“那时候,要不是碰上那起事故……”

“这个嘛,是从你公寓楼前开始的。不过,”慎介对他点点头:“走到半路上就知道你要去的地方了。”

“你说什么?”

“你在跟踪我?”

“没什么……”木内别过脸去,盯着一个不存在的方向,良久,才又重新看看慎介,道:“明白了。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带你看看好了。你说的没错,我是要去四〇一五。”他把手里的钥匙,在慎介脸前举了举。

“前几天,多有打扰。”慎介边走上前,边说。

乘上电梯,两人对面而立,木内用观察的眼神打量着他。慎介也不避让。

慎介也下了车。木内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扭过脸去。

“她说自己叫琉璃子。”慎介开口道:“就是用这个名字来接近我的。不可思议的女人,比起人来,确实更像……人偶。”

跟随前车,慎介乘的出租也停在了门廊里。正付车钱时,木内先一步下了车,投过来一束讶异的目光。

木内做了个深呼吸,接下来眨了眨眼,慎介理解他是在催促自己说下去。

不一会,出租车进入了英国庭园风的大厦区。木内乘坐的那辆车子,就驶在紧前方。说不定对方已经察觉到有人跟踪了,慎介想。

“至于她为什么叫自己琉璃子,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些能猜到?”

巍峨耸立直插夜空的寰球塔,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木内不回答。看着楼层显示屏。已经过了二十楼。

“嗯。你给我送到那儿就行了。”慎介手指着前方。

“我去‘夏加尔’了。”慎介接着说道:“在那里看到了你跟上原美登理的照片。那个时候,看着她的脸我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什么都没想起来。等到想起来,是在去车站的路上看到那家花店的招牌时。”

“哎?真的吗?”

电梯过了三十楼。

“可以了。司机师傅,跟踪游戏到此结束。”

慎介说:“琉璃屋……是那家花店的名字。听说美登理常在那家店里买花。”

前面的出租车自新大桥路向右拐去。不出所料。

虽说化妆让女人改变容颜,但上原美登理做到了变得更加彻底。慎介想:若不是看到那家花店的招牌,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发觉美登理跟琉璃子是同一个人吧。他是用一种“莫非这就是琉璃子”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照片,才总算发现了若干痕迹。

“没关系。”慎介口中喃喃道:“知道他要去哪儿了。”

从脸型的宽窄到身材,都完全不同了,可以想象是经过了程度剧烈的减肥。另外,容貌上的变化,只能认为是手术的结果。上原美登理有意识地要化身成为岸中美菜绘,这一点看来早已毋庸置疑。问题是,她的动机。

“追车这种事,难度很大啊。”司机嘟囔着:“不光是有信号灯,每隔一会儿还会有辆别的车插进来。”

“为什么呢?”慎介问:“为什么她要变成……”

两辆车在新大桥路上向着茅场町行驶。这时,慎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他是要……

“我跟她一年多前就解除了婚约。”木内说:“在那之后,就没再跟她见过面,所以现在她在哪里,做些什么我都不清楚。”

前面的车子移到了右车道上,那是条右转专用线。看样子是打算上新大桥路。慎介乘的这辆也随同着变了道。

“木内先生,撒谎就不必了。”

倒也没怎么厉声恫吓,但似乎却颇有效果,司机不吭声地挂上档,松掉离合器,车子猛地起动了。

“信不信由你。”

慎介探过身,一把揪住司机的前襟:“少啰嗦,快开车,会多多给你小费的。”

木内这么说时,电梯静静地停住了。他按住打开键,扬扬下颌,示意:你先请。

前面的车子已经起步了,然而自己这边的司机却还不打算开车。

慎介站在了熟悉的走廊上。想一想,自己今早才刚刚从这里脱身。

司机不满地砸砸嘴:“要是这种事儿的话,能麻烦您去打别的车么?”。

在并排的几户当中,他站到了标着四〇一五的房门前。木内迟了几步,也走了过来。

“不,我想悄悄地跟着。”

“有个条件。希望你看完房间以后,什么也别问,立马回去。”

“哎?”司机很露骨地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前面那位知道你在后面跟着他吗?”

“那我做不到。要问的问题多的是,这间屋子里塞得满满的。”

“请跟着前面的那辆车走。”慎介说。

“那,跟这屋里的东西有关的问题可以,其他的一概无可奉告。怎样?”

木内来到路上,像慎介预想的那样,扬起一只手。一辆白色出租停在了他的面前。

“行吧。”

慎介说完,带着眼镜的中年司机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在慎介的注视下,木内拿出钥匙。

“不好意思,麻烦等一下再开车。”

打开门,慎介刚探头往里面一看,就大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小心不被木内发现地,快步走到路中间,立刻有一辆空车来到面前,他扬手叫停。

房间已经被彻底收拾过了。桌、椅、还有原本遮住窗子的窗帘全都不见了。慎介把岸中玲二曾用过的那间屋子的门也打开,果然,所有的东西全都没了。

慎介一惊。木内看样子打算要乘出租。

“是什么时候收拾的?”慎介问。

木内披着件灰黑色的上装,一只手抄在裤兜里,朝着清洲桥道走去。

“我应该说过了吧:无可奉告。跟这屋子里的东西有关的问题可以,但这间屋里什么都没。”

慎介急忙转过身,离开公寓,过到马路的对面,躲在路边一辆轿车的阴影里,偷偷窥视。

慎介看了看岸中用过的那间屋的房门。门锁的部分坏掉了,是他跟小塚干的。可以说,这是他一直在这里待到今早的,唯一痕迹。

正打算偷偷潜入公寓入口时,透过电控玻璃门,看到对面的电梯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正是木内。

“好了。请出去吧。你已经看过屋子了,应该可以满意了吧。”

慎介打算采取新的策略,心想:事到如今除了去盘问木内,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慎介也想象不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些什么。

“她在哪儿?”

是……五〇五吧。

木内并不回答慎介的问题,“出去。”他又说了一遍。

站在人行道上,仰望着皇家花园公寓大厦,只有这座建筑的窗子还亮有灯火。慎介心里祈祷着,但愿这些亮灯的窗户里,有一扇是木内春彦的。

没办法慎介只好走出屋来。木内锁紧了门。

到日本桥浜町时已过十一点。写字楼林立的这一带,到了晚间就变得一团漆黑。共有五条行车线的清洲桥道也和白日里完全不同,变得冷冷清清。频繁从这里经过的,尽是些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这地方你不要再来第二次了。”木内低声说道,而后,向着电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