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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元笔记8

“脱衣服。”我说。

“嗯……”我慢慢直起身,重新看着她。那一瞬间,像被抓住了头皮似的,我感觉到一阵刺激。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一种近似性欲的欲望喷涌而出。她的脸,她的身体,在召唤我。

她大吃一惊:“啊?”

阿惠担心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让你脱衣服!”我重复了一遍,“全脱掉!”

我不知道头痛持续了多久,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感觉跟刚才有些不同,就像镜头对上了焦,我觉得神志清醒。

她没问为什么,开始脱衣服,直到全身赤裸像个木偶似的站在我面前:“这样行吗?”

我没说话,想加一把劲。就在这时,脑袋里又开始一阵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我抱着头,痛得打滚。

“躺在那儿。”我拿起新买的素描本,开始动笔。几根线条眼看着勾勒出她的样子。我确信自己能画,现在能画。

她的头撞到了墙,她呻吟着蹲下来。我的手伸向她的脖子。她全无反抗,只是转动眼珠抬头看我:“想杀我?”

“画板,你去买新画板吧。”我看着画完的素描说,“还有颜料。一切从头开始,你把屋子里的垃圾作品全都扔了。”

“你要干什么?”我一把推开她。

她穿上衣服,没有马上出门。

“这种画还不如不画!”她把画板摔在地板上,用脚去踩。

我大叫:“磨蹭什么?赶紧去!你想让我的灵感消失吗?”

“还给我!”

她开口了:“我这就去,趁这点时间你吃饭吧,我做了三明治。求你了。”

我捡起画笔重新面对画板,这种动作也让我觉得时间宝贵。这时,她从旁边伸手拿走了画板。

“三明治?”我皱起眉头。泪水从她眼睛里流出来。没办法,我点点头:“知道了,我吃。这幅画完成之前我不能饿死。”

“别烦我。”

“我走了。”她像是放心了,走出门去。

“吃一点吧。”

这一天,我倾注了全部精力去画她的裸体。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体会到创作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很明显,这和强烈的头痛不无关系。也许是残存在我体内的成濑纯一的部分在发出消失之前的最后闪光—如果是这样,画这幅画就成了成濑纯一活着的证明。

“还不会死,但离死已经不远,剩下的不多了,不能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可你……这两天什么都没吃,这样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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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了,不想吃。别管我!”

画笔无法继续。

“我这就走,可是求你了,哪怕吃一口。”

不管我怎么想画,拿笔的手都动不了。裸体画还没完成,对它的执着却正慢慢消失。

看到她这种表情,我更加焦急。“出去!”我大叫,“别在我面前出现!”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坐在玩具钢琴前,用一根食指弹着,一弹就是几个钟头。

“可是……”她用手背挡着眼睛,嘴角一撇,哭了。

不画了吗?—模特儿问道。我没回答。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不画了?怎么不画了?我叫道:好了,别管我!

我把手里的画笔扔过去:“别随便进来!”

她哭了。我看着厌烦,问她为什么哭,要是不情愿到想哭的话,出去好了。

“阿纯,求你了……”她在背后说。

因为爱你才在这儿的,她说。

闭门不出五天了,已经摔坏了十个画板。意识不清的时刻在增多,拿画笔的手开始颤抖。

爱?究竟什么是爱?

39

我记得自己曾爱过她,那是遥远的过去了。所谓爱着谁,只不过是比对别人少了一点戒心。

嵯峨来访。他表情严肃,想必知道了什么。果然,他问起橘助手被杀和成濑纯一失踪之事。开始我想佯装不知,他威胁说再糊弄要诉诸强制手段。他有一定背景。我明白还是坦白更明智,就简短说明了来龙去脉。他显然很郁闷,救了自己女儿的青年就此变成杀人狂,这事实像是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

我爱你,她重复着。不能相信这种虚无的台词,假面之下不知道会汹涌着怎样的欲望。

八月二十九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