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蒙德王子最终选了哪个女儿,我们不得而知(“蘑菇”说他依次亲吻四个女孩,“品尝她们唇上的花蜜”),但可以确定不是马丽丝。慕昆说在路斯里斯·瓦列利安抵达的早晨,王子和公爵正为婚期和嫁妆讨价还价。瓦格哈尔率先察觉路斯里斯的到来,这条母龙陡然苏醒,发出一声让杜伦的堡垒的根基也为之摇撼的咆哮,在城堡厚重的外墙上巡逻的卫兵都吓得立刻抓紧长矛。据说阿拉克斯也因这声龙吼而战栗,小路不得不奋力挥鞭才勉强让它降落。
公爵告诉伊蒙德,他对雷妮拉把拜拉席恩家族的支持当作理所当然一事早就心存不满。“没错,雷妮丝公主是我们家的亲戚,我素未谋面的姑妈嫁给了她的爹,但那两个人早就死了,而雷妮拉……她又不是雷妮丝,跟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对吧?”公爵进一步声明自己对女性不存偏见,他很爱女儿们,将她们视为掌上明珠……但若能有一个儿子,啊……倘若诸神赐他一个儿子,他一定会把风息堡传给这个小儿子,而非其姐姐们,“铁王座又干吗要例外?”他只盼尽快达成与王室的联姻……待雷妮拉发觉自己失去了风息堡,一定会顺势屈服,他甚至乐意出面敦促……对了,向兄弟低头,这才像话……公爵的女儿们时常也会以女孩的方式争吵打闹,但最终一定会在公爵的威严之下言归于好……
“蘑菇”试图让我们相信,当路斯里斯紧攥母亲的信跳下龙背时,东方雷光闪闪,天空大雨倾盆。路斯里斯一定清楚瓦格哈尔在场的含义,他在圆厅当着博洛斯公爵、公爵的四个女儿、公爵的修士、公爵的学士、四十名骑士及众多卫兵和仆人的面与伊蒙德·坦格利安对峙时,必然有了相当的思想准备。
博洛斯公爵的意图非常明显。“我有四个女儿,”他告诉王子,“挑一个你喜欢的。卡珊德拉最大,也会最先来潮,不过弗洛丽斯最漂亮。若你想娶个聪明老婆,那就挑马丽丝。”
关于会面详情,我们不打算依赖慕昆大学士、“蘑菇”或尤斯塔斯修士的描述,因他们都不在风息堡,而在场的目击证人却有很多,对此的记述相当清晰。我们将转而引用这些人留下的第一手材料(见证这场会面的包括拜伦·史文爵士,他是多恩边疆地石盔城伯爵的次子,将来在“血龙狂舞”的战火中还会带来一段小插曲)。
博洛斯·拜拉席恩的性情与其父迥异。“博蒙德公爵是不可动摇的巍巍顽石,”尤斯塔斯修士如此形容,“博洛斯公爵是率性而为的肆虐狂风。”伊蒙德王子出发时并不确定自己会在风息堡得到礼遇,但公爵用宴席、狩猎和比武会招待他。
“瞧这可怜虫,大人,”伊蒙德王子叫道,“杂种小路·斯壮。”他又冲小路说。“你湿透了,杂种。雨淋的,还是吓尿了裤子?”
然而陌客自有安排,一定是他可怕的巨手干涉,才让两个王子在风息堡相遇。阿拉克斯拼命赶在聚集的风暴之前,载路斯里斯·瓦列利安平安降落于城堡庭院,不曾想伊蒙德·坦格利安早已来到,此刻就在城中。
路斯里斯·瓦列利安不理他,直接跟拜拉席恩公爵对话:“博洛斯大人,我从我母亲——即女王陛下——那里带来一封信函。”
我们手头所有的资料都认为,路斯里斯·瓦列利安在风息堡的横祸是场意外。“血龙狂舞”第一阶段的战争主要依靠鹅毛笔和渡鸦来进行,以威胁、承诺、谕令和劝诱作为手段。“绿党会议”谋害毕斯柏里伯爵之事并未传扬出去,大众相信伯爵只是人身自由受限。宫中一些熟悉的老面孔消失了,但他们的脑袋并没被挂上城门示众,许多人依然认为继承问题有望和平解决。
“他是指龙石岛的贱货。”伊蒙德王子快步上前,要从路斯里斯手中夺信。博洛斯公爵大喝一声,命骑士们分开两位王子。一名骑士将雷妮拉的信呈上高台,公爵端坐于风暴王古老的王座之中。
若他弟弟“较短也较安全”的旅途也能这么顺遂,许多流血和悲哀本来可以避免。
没人清楚博洛斯·拜拉席恩的真实感受,各方记述存在巨大差异。有人说公爵涨红了脸,尴尬万分,活像被妻子抓奸在床;又有人声称公爵相当享受,因伊耿和雷妮拉都来求助,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蘑菇”(他并不在场)说公爵喝得醉醺醺的,尤斯塔斯修士(他也不在场)说公爵满怀恐惧。
龙石岛亲王重新翱翔于秋日清冷的天空,他为母亲赢得了三位强大盟友及其属下的大批封臣。虽然离十五岁命名日纪念尚有半年之久,但杰卡里斯王子证明了自己不愧为堂堂男子汉和铁王座继承人。
但各方对博洛斯公爵此后的言行描述一致。公爵不识字,便把信递给学士,学士起开蜂蜡,附在公爵耳边低声念诵。公爵边听边皱眉,他捻捻胡须,注视着路斯里斯·瓦列利安。“小子,若我遂你妈的愿,你娶我哪个姑娘?”他指着四个女孩,“选一个吧。”
无论过程如何,克雷根·史塔克与杰卡里斯·瓦列利安最终达成一致,签署了被慕昆大学士的《真史》称为“冰与火的盟约”的协议。协议照例以婚约底定:克雷根公爵的儿子瑞肯当时一岁,杰卡里斯王子未婚无子,但等他母亲坐上铁王座,他想必会生下孩子作为继承人。根据协议条款,王子的第一个女儿年满七岁时将被送到北境,由临冬城收养,成年后与克雷根公爵的继承人结婚。
路斯里斯王子脸红了。“大人,恐怕我无法谈婚论嫁,”他答道,“我跟表妹雷妮亚已有婚约。”
(“蘑菇”还说沃马克斯在临冬城留下一窝龙蛋,这同样荒谬可笑。的确,龙的性别几乎无从判断,但我们没找到其他任何材料提及沃马克斯下过哪怕一颗龙蛋,因此唯一的合理解释是它为雄龙。巴斯修士说龙“像火一样变化多端”,可根据需要改变性别,这种滑稽透顶的猜想不值得认真对待)
“果然。”博洛斯公爵说,“那就滚回去,小子,告诉你的贱货母亲,风息堡公爵不是她呼来唤去的一条狗。”路斯里斯王子就这样被赶出了圆厅。
这无疑是个迷人的故事,但跟“蘑菇”讲述的其他许多轶闻一样,其中有多少真实成分?还是泰半出自弄臣的妄想?我们深表怀疑。要知道,杰卡里斯·瓦列利安四岁起就跟表妹贝妮拉(当时二岁)订了婚,而就已知的人物个性判断,杰卡里斯王子不至于为维护一个不洗澡的北方野丫头(还出自私生)可疑的名誉,就打破神圣的誓约。即便真有萨拉·雪诺其人,即便龙石岛亲王与她有过风月云雨,那对古往今来的王子们来说也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断不可能因此结婚。
但伊蒙德王子抽剑叫道:“站住,斯壮!你没还当年欠我的债!”他一把扯下眼罩,丢到地上,露出眼窝里的蓝宝石。“你不是跟当初一样带着刀子吗?用它挖出眼睛,我就放过你。一只眼睛就够,我不要利息!”
《“蘑菇”的证词》一如既往地包含了史家们忽略或摈弃的情节。童贞少女萨拉·雪诺(“蘑菇”称为“小狼女”)在侏儒的口述中粉墨登场,她是已故瑞肯·史塔克公爵的私生女,杰卡里斯王子对她一见钟情,乃至某晚与之偷情。克雷根公爵得知客人开了自己私生姐妹的苞后怒不可遏,全凭萨拉·雪诺苦苦求情,吐露王子答应娶她为妻方才息怒。王子与私生女随后在临冬城神木林的心树下海誓山盟,萨拉用毛皮裹住自己,踏过洁白无瑕的雪地,在旧神看顾下与杰卡里斯真正结合。
路斯里斯王子记起对母亲的承诺。“我不跟你打。我只作为信使而来。”
慕昆的《真史》说克雷根与杰卡里斯一见如故,公爵从小王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十年前过世的弟弟的影子。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打猎、一起练剑,还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这似乎比尤斯塔斯修士的说法可信,修士竟称王子将主要精力放在规劝史塔克公爵放弃伪神、改信七神。
“你是个叛徒和胆小鬼,”伊蒙德王子回应,“不挖眼睛我就要你项上人头,斯壮。”
龙石岛亲王赶到临冬城时正值深秋,路上积雪深厚,冷风从北方呼啸而至,史塔克公爵忙于应付即将来临的寒冬,但还是热情欢迎了杰卡里斯。据说冰雪和寒潮使得沃马克斯脾气暴躁,因此王子没在北境多作逗留,然而他身处临冬城的短短时日却留下许多传奇故事。
此话让博洛斯公爵局促不安。“你们的恩怨不能在这里解决,”他咕哝道,“他作为信使而来,不能在我屋檐下流血。”公爵的卫兵隔开两位王子,护送路斯里斯·瓦列利安走出圆厅,回到城堡庭院。阿拉克斯在大雨中蜷缩着等待小路。
克雷根·史塔克日后会被称作“北境老人”,但征服一百二十九年杰卡里斯王子造访临冬城时他只有二十一岁。他的父亲瑞肯公爵于征服一百二十一年去世后,他十三岁就成了临冬城之主。在他的少年时代,叔叔本纳德曾以摄政的身份执掌北境。征服一百二十四年克雷根年满十六岁后,叔叔仍不想放权,于是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小公爵对叔叔的种种掣肘深为不满。征服一百二十六年,他起兵发难,囚禁了本纳德及其三个儿子,夺回北境的权柄。不久后,他迎娶打小亲近的伙伴艾娜·诺瑞伯爵夫人,不幸夫人在征服一百二十八年为他生下长子继承人时亡故,克雷根将这个孩子命名为瑞肯,以纪念父亲。
若非公爵的女儿马丽丝从中作梗,事情本该到此为止。身为博洛斯的次女,她在四个女孩中容貌最差,对伊蒙德看不上自己心怀怨恨。“殿下,您失去的是眼睛还是蛋蛋呀?”马丽丝用甜如蜂蜜的声音询问王子,“我真庆幸您挑的不是我,我想要一位健全的夫君。”
最后,沃马克斯载杰卡里斯·瓦列利安来到临冬城,与令人生畏的青年公爵克雷根·史塔克交涉。
伊蒙德·坦格利安气歪了嘴,他立刻转向博洛斯公爵,要求对方准他出击。风息堡公爵耸耸肩,答道:“只要不在我屋檐下,你想干什么尽可自便。”公爵吩咐骑士们让开,伊蒙德王子立刻冲向大门。
杰卡里斯王子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他离开前签下一份正式文件,许诺一旦战争结束,就让弟弟乔佛里迎娶曼德勒伯爵的小女儿。
门外风暴肆虐,雷声滚滚,大雨下得人眼难睁,粗大的蓝白色闪电时而将天地照得仿若白昼。这种天气哪怕龙也不适合飞行,当伊蒙德王子骑瓦格哈尔追来时,阿拉克斯正在空中竭力稳住身形。若是风和日丽,路斯里斯王子兴许能摆脱追击,因阿拉克斯更年轻更迅捷……可惜根据“蘑菇”的说法,天空“就像伊蒙德王子的心那么黑”。两条龙最终在破船湾上空相遇。城墙上的目击者远远看到火球喷吐,听到一声刺破雷霆的尖叫,两条巨兽便缠在一起,雷电在它们周围闪烁。瓦格哈尔的体型足有对手五倍,经验上更占有压倒性优势,如果云中发生过战斗,也必定极为短暂。
王子遇上了更精明的谈判对手。“白港并非不同情您母亲的境遇。”曼德勒伯爵宣称,“我族的祖先也曾遭遇迫害,被夺去与生俱来的权利,只能远走他乡,来到冰冷的北方海岸。前朝‘人瑞王’造访白港时曾提及我族遭遇的不公,并承诺予以补偿。为此,陛下特意把维桑瑞拉公主许配给我的曾祖父,希望借此让两大家族合而为一,无奈公主意外身亡,承诺未曾履行。”
阿拉克斯被撕裂了,它坠入海湾,饱经风暴抽打的汹汹汪洋立时将之吞没。三天后,龙头和龙颈被冲到风息堡下的悬崖,喂饱了螃蟹与海鸥。“蘑菇”说路斯里斯王子的尸体也被冲上岸,随后伊蒙德王子挖出仇人的两只眼睛,用海草装饰着送给马丽丝小姐——这似乎过于夸张;又有人说瓦格哈尔将阿拉克斯背上的路斯里斯一口咬住,吞下肚去;更有少数人相信王子躲过巨龙陨落的灾祸,拼命游到岸边,却已忘却前尘往事,余生做了一介淳朴渔民。
杰卡里斯完成笼络鹰巢城的任务后,向北飞过五指半岛和咬人湾。途中他在姐妹屯短暂停留,接受波内尔伯爵和桑德兰侯爵的致意,他们亦代表三姐妹群岛誓言效命。然后他飞到白港,戴斯蒙·曼德勒伯爵在人鱼宫接见他。
《真史》记载了所有这些传说……并统统斥为无稽之谈。慕昆认定路斯里斯·瓦列利安与坐骑一起亡故,这无疑是最合理的结论。小王子年仅十三岁,其遗体从未被发现,而他的不幸过世终结了渡鸦、信使和婚约的战争,血与火的战事随之而来。
王子答应了这个条件,于是简妮公爵夫人在他面前下跪,还命臣属也跪下抽出宝剑宣誓效忠。
伊蒙德·坦格利安——他从此被敌人称为“弑亲者”伊蒙德——很快回到君临,他此行既为哥哥伊耿赢得了风息堡的支持,也招来了雷妮拉女王的无尽恨意。若他自诩将得到英雄般的欢迎,无疑会大失所望。阿莉森王后得知儿子的所作所为后,吓得脸色苍白,流着泪说“但愿圣母慈悲”。奥托爵士也很不满意,据说他斥责外孙道:“你只失去了一只眼睛,怎能盲目到这等程度?”但伊耿二世国王没有长辈们的重重顾虑,他用盛大的宴席来为伊蒙德王子接风洗尘,在席间宣布弟弟“不愧为真龙血脉”,还说弟弟“开了个好头”。
“我的亲戚曾三度犯上作乱。”据《真史》记载,简妮公爵夫人对杰卡里斯王子说了这番话。“我的堂亲阿诺德爵士常说女人太软弱,不适合统治——他被我打入天牢,假设你有兴趣知道的话。说实话,你们那位戴蒙王子狠狠地亏待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不过,尽管我不敢恭维你母亲对男人的口味,我依旧承认她是我们合法的女王,也与我血脉相连,毕竟她母亲出自艾林家族。在这个男人的世界,我们女人必须互相帮助,谷地和谷地骑士将支持女王陛下的事业……只要她答应我一项请求。”王子追问是何请求,公爵夫人续道,“龙。我不怕敌人的军队,从古至今,数不清的对手在血门前撞得头破血流,而众所周知,鹰巢城是攻不破的。但看看你自己吧,你从天而降,正如‘征服战争’期间维桑尼亚王后所做的那样,我对此无能为力。我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请派驭龙者来鹰巢城协防。”
在龙石岛,雷妮拉女王得知小路的死讯后崩溃了。小路的弟弟乔佛里(小杰此时仍在北境谈判)发下可怕的复仇毒誓,要让伊蒙德王子和博洛斯公爵付出代价——只是由于“海蛇”和雷妮丝公主拼命阻止,男孩才没立刻骑龙出击(“蘑菇”说自己在阻止男孩一事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黑党会议”讨论如何反击时,赫伦堡来了一只渡鸦。“以眼还眼,以子偿子,”戴蒙王子写道,“路斯里斯的大仇必报。”
“蘑菇”告诉我们,这位著名的处女实则是个阅男无数的高级荡妇,她把杰卡里斯王子的到来视为满足淫欲的绝好机会,提出只要王子能用舌头让她高潮,她就令谷地支持雷妮拉;尤斯塔斯修士重复了一则广泛流传的谣言,声称简妮·艾林更喜欢与女人亲密,但后来他又对此予以否定。关于简妮公爵夫人,我们很庆幸能有慕昆大学士的《真史》作为参考,只有他始终关注着鹰巢城长厅之中的谈判进程,而非闺阁内的风流韵事。
我们不应忘记,戴蒙·坦格利安年轻时混迹于跳蚤窝,号称“首都亲王”,其音容笑貌为扒手、妓女和赌徒们所熟知。如今王子在君临的贫民窟仍有许多朋友,更有不少金袍子乐于追随他。而连伊耿国王、奥托首相和阿莉森太后都不清楚的是,他在宫中亦有盟友,甚至就在“绿党会议”之内……这次他选择了一位中间人,一位他完全信任的特殊朋友,一位熟悉红堡阴影下泛滥的酒肆与斗鼠坑的程度跟戴蒙当年不相上下、可轻松行走于都城的暗影间的苍白陌客。王子通过秘密方式联络此人,准备实施可怕的复仇。
这些事发生的同时,东方的形势也有变化,杰卡里斯·瓦列利安骑年轻的沃马克斯造访艾林谷,为母亲争取艾林家族。简妮·艾林公爵夫人外号“谷地处女”,时年三十五岁,比杰卡里斯大出二十一岁。她从未结婚,自三岁时父亲和兄长们被山中的石鸦部杀害后一直统治谷地。
戴蒙王子的中间人在跳蚤窝的低等妓院间找到合适人选:其一是都城守备队高大粗鲁的前军士,因醉酒发怒打死一名妓女而被金袍军除名;另一个是红堡的捕鼠人。两人的真名均已失传,仅以“鲜血”与“奶酪”被世人铭记(准确地说,是被永远唾骂)。
至于总督三叉戟河流域的葛拉佛·徒利公爵,他在征服一百零一年大议会上为韦赛里斯王子撑腰时就是个老人了,二十余年后的现在更是每况愈下,但顽固程度不减反增。葛拉佛公爵毫不动摇地认定男性继承权优先,奔流城必须为年轻的伊耿国王而战——但老人的信念未能传达出去,因他早已卧床不起,奔流城的学士说他随时可能过世。“我们家族不能给您陪葬。”他的孙子艾尔蒙·徒利爵士宣布。艾尔蒙爵士对自己的儿子们指出,奔流城无法抵御龙焰,而内战双方都有龙。于是无论葛拉佛公爵在病床上如何暴跳如雷、大声呵斥,艾尔蒙爵士只管紧闭城门,坚守城池,保境安民。
蘑菇告诉我们,“奶酪对红堡的结构了若指掌,比对自己那话儿的形状还熟悉”,这应是真的,捕鼠人想必跟他猎捕的老鼠一样精通“残酷的”梅葛留下的密门暗道。通过某条被遗忘的密道,“奶酪”避开卫兵,把“鲜血”带进城堡中心。有人说他们的目标是国王本人,但伊耿无论到哪里都有御林铁卫守护,而就连“奶酪”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通过架在干涸护城河及锋利铁刺上的吊桥,直接潜入梅葛楼。
三河领主患得患失的成分更多,起初并不愿贸然响应,但大势所趋,他们很快也接连倒向雷妮拉女王。佛利斯特·佛雷爵士从孪河城赶来助阵,他正是当年向雷妮拉求婚的“傻瓜佛雷”,现已成长为威风凛凛的骑士。山姆威尔·布莱伍德伯爵在鸦树城升起雷妮拉的旗号,他从前输掉了争夺她信物的决斗(赢家阿摩斯·布雷肯爵士反而追随父亲,率领布雷肯家族倒向伊耿)。此外,女泉镇的慕顿家族、红粉城的派柏家族、哈罗威镇的鲁特家族、戴瑞城的戴瑞家族、海疆城的梅利斯特家族和旅息城的凡斯家族(亚兰城的凡斯家族与之不同,他们支持年轻的国王)也宣布支持雷妮拉。红粉城的老伯爵培提尔·派柏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我曾以宝剑向她宣誓。如今我老了,但没老到遗忘誓言的地步,而且剑仍在我手中。”
首相塔防备略松,两人从墙中密道越过了把守塔门的矛兵。他们对奥托爵士的住处不感兴趣,溜进的是下面一层他女儿的房间。韦赛里斯国王驾崩后,阿莉森太后便搬来这里居住,把梅葛楼让给儿子伊耿及其王后。“奶酪”一进房就把太后捆绑、塞嘴,“鲜血”则勒死了太后的贴身女伴。然后他们静静等待,他们知道每晚临睡前海伦娜王后都会带孩子们来给母亲请安。
“黑心”赫伦的著名居城陡然间兵不血刃地开城投降,这不但是雷妮拉女王与“黑党”的重大胜利,也令人信服地展现了戴蒙王子的军事头脑与“血虫”科拉克休的实力。雷妮拉女王就此于维斯特洛大陆的腹心地带得到一座雄伟要塞,可用于集结追随者……事实证明,她在三河流域拥有许多追随者,一旦戴蒙王子发出召唤,河间地人便起而响应。无论骑士、士兵还是卑微的农夫,他们大都还记得先王宠爱的“王国之光”,怀念着她少女时代沿三叉戟河巡游时的微笑与风采。数以百计,随后是数以千计的河间地人束好剑带、穿上锁甲,或抓起草叉、锄头和简易木盾,蜂拥前往赫伦堡,为韦赛里斯的宝贝女儿而战。
那日黄昏,对危险一无所知的王后来到首相塔,身边带着三个孩子:六岁的杰赫里斯和杰赫妮拉,两岁的梅拉尔。海伦娜进房时牵着小儿子的手,出声呼唤母亲。“鲜血”立刻关门,杀了陪同的卫兵,“奶酪”则一把夺过梅拉尔。“出声都得死。”“鲜血”警告王后。
我们可以断定,“血龙狂舞”时代的亚丽·河文至少有四十岁。显然,“蘑菇”认为她更老,同时他与尤斯塔斯、慕昆都相信其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至于这是体质原因,还是修习黑暗伎俩的结果,那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无论她的妖术有多厉害,戴蒙·坦格利安似乎不受影响,因王子据守赫伦堡期间几乎没有这位“魔女”的事迹。
据说海伦娜王后当时仍保持着镇静。“你们是谁?”她质问两个歹徒。
尽管亚丽·河文此前产下的儿女没一个存活,但从她的乳房流出的奶汁源源不断,哺育了赫伦堡中其他女人的无数孩子。莫非她真是与魔鬼交配的女巫,用死产婴儿来换取禁断的知识?又或她像尤斯塔斯判断的那样,只是一介愚昧淫妇?她是否频频用药剂和毒药来束缚男人的身体与灵魂?
“收债人。”“奶酪”说,“以眼还眼,以子偿子。咱们很公平,只要您一个儿子,指天发誓绝不多伤人命,连一根毫毛也不碰。您愿牺牲哪个儿子,陛下?”
这女人是何来历?慕昆说她是个涉足药剂与法术的女佣,尤斯塔斯修士说她是个森林女巫,“蘑菇”干脆声称她是个黑心肠的魔女,平素用处女血洗澡以永葆青春……无论如何,姓氏暗示她出自私生,但我们对其父母所知甚少。慕昆和尤斯塔斯相信她是莱昂诺·斯壮伯爵年轻时所生,如此一来,她就成了“碎骨人”哈尔温和“弯足”拉里斯同父异母的姐妹;“蘑菇”则认定她年龄极大,他说她不但做过哈尔温和拉里斯的奶妈,甚至可能在整整一代人以前做过他们父亲的奶妈。
海伦娜王后明白状况后,立刻哀求对方杀她来偿命。“妻子不等于儿子,”“鲜血”说,“必须是个男孩。”“奶酪”警告王后要迅速拿定主意,若是“鲜血”等得不耐烦,没准会强暴她的宝贝女儿。“挑一个呗,”他说,“您是不是非逼咱们全宰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海伦娜最终挑了小儿子梅拉尔,也许以为孩子太小不懂事,也许是因为大儿子杰赫里斯身为伊耿国王的继承人,关系着铁王座的命脉。“听到没,小子?”“奶酪”附在梅拉尔耳边低语,“你妈要你死咧。”说完他冲“鲜血”咧嘴一笑,高大的剑士便利落地砍下杰赫里斯王子的头。王后厉声尖叫。
城中平民自然也成了俘虏,其中有个奶妈名为亚丽·河文,她将成为未来的重要人物。
奇特的是,捕鼠人和屠夫遵守诺言,没再加害海伦娜王后及其剩下的孩子,只提着小王子的脑袋逃了。警告与叫喊迅速响彻红堡,无奈“奶酪”通晓卫兵们一无所知的秘道,因此两个杀人犯安然逃脱。两天后,“鲜血”离开君临时在诸神门被捕,他的鞍袋里藏着杰赫里斯王子的头。经过严刑拷打,他吐露自己打算赶往赫伦堡,收取戴蒙王子的赏金。他还描述了雇他的妓女的形象:一个操外邦口音的老女人,浑身用斗篷和兜帽遮掩,皮肤极为苍白,其他妓女管她叫“小梅”。
赫伦王劳民伤财修筑的巨城固然多半化为废墟,但城堡外墙依旧耸立,坚固程度在河间地的要塞中首屈一指……无奈“龙王”伊耿早已证明其对空袭无能为力。此时赫伦堡伯爵拉里斯·斯壮在君临参政,城中兵丁稀少,年迈的代理城主西蒙·斯壮爵士(他是已故莱昂诺伯爵的叔叔,现任拉里斯伯爵的叔祖)无意重蹈“黑心”赫伦的覆辙,当科拉克休落在焚王塔顶时,他立刻降旗投降。戴蒙王子闪电般的一击不仅拿下城堡,还得到斯壮家族不菲的家财及十多名重要人质,包括西蒙爵士及其孙子们。
长达十三天的审讯折磨后,“鲜血”才最终死去。阿莉森王后严令“弯足”拉里斯问出“鲜血”的真名,誓要用其妻儿老小的血来“沐浴”,但没人知道拉里斯是否完成了任务。罗斯·拉盖特爵士率金袍军把丝绸街翻个底朝天,扒光了君临城中每一个妓女,但既没找到“奶酪”,也没发现“白蛆”。伊耿二世国王在悲愤与狂怒中下令捉拿全城的捕鼠人,统统吊死(后来奥托·海塔尔爵士在红堡里引入了一百只猫来抓老鼠)。
我们先来叙述赫伦堡这头的情况。
在那个命运的黄昏,海伦娜王后虽被“鲜血”与“奶酪”饶过一命,但很难说她活了下来。事后她不吃饭、不洗澡、不出门,更不愿看到剩下的儿子梅拉尔,因她曾指名他去死。国王别无他法,只能带走男孩,交给阿莉森太后视如己出般养育。
“海蛇”的舰队从潮头岛的船壳镇和香料镇出发,封锁喉道,切断了君临与外界的贸易往来。不久后,杰卡里斯·瓦列利安骑沃马克斯北上,他弟弟路斯里斯骑阿拉克斯南下,戴蒙王子骑科拉克休直奔三叉戟河流域。
伊耿和王后就此分居,随着时间推移,海伦娜王后的疯病越来越严重,国王却只能发火、酗酒,酒醒后继续发火。
伊耿在龙穴中加冕为国王,雷妮拉在龙石岛加冕为女王。由于调解无效,“血龙狂舞”势在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