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文成业还是很“独”，其他人也不愿意和他搭档，他们宁愿把洗碗的脏活累活抢了，让文成业一个人负责最后的擦碗工作。
今天轮到文成业收拾晚餐后的东西。
文成业在水池边的料理台上擦碗，脊背笔挺，看上去绝不低头。
窗外的冬夜天台，寒风萧瑟，还“健在”的蔬菜们，都被小心翼翼搬到大棚里。
其他男生们热热闹闹挤在王法的屋子里。
林晚星坐在自己房间里，整理下一阶段的课程内容。
隔着窗户，足球比赛开场前的解说声传来。男生们你挤我我挨你的吵闹声，也一并响起。
学生们为了看球，还调整了下课程表，晚上课程调整了些，给特别想看的比赛腾出空间。
林晚星隔着窗户，好奇地观察屋外发生的一切。
说得很好听，其实只是大家爱凑在一起看球罢了。
王法的屋子里，传来球赛开始的哨声。
美其名曰什么“储备战术素养”……
文成业擦了擦手，用一种很少见的姿势伸长脖子，透过窗子，看向王法的屋内。
天黑得早，学生们某天知道王法会晚上看球以后，就赖着不走，非得和教练一起看比赛。
这一幕落在林晚星眼中。
年末，欧洲联赛大部分在休赛期，只有英超比赛密集。
水池边的小文同学看了一会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她的屋子，林晚星朝他笑了下，其实并不清楚他究竟能不能看到自己。
球队就在这样磕磕绊绊、彼此容忍和磨合中，继续向前走着。
文成业很快又回头，他继续低头擦水池里的盘子，似在沉思。
文成业在这样的环境中，更加不会妥协。他活在自己的规则内，足球得按他的来。
过了会儿，文成业想到什么。
吵架也好、冲突也罢，他既不做和事佬也不评判对错。
他放下盘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儿。
他给予他们空间，自由选择和适应彼此。
手机被摆上窗台，文成业从旁边拿了个筷架垫在后面，让它立起来。
总之他并不过多干涉球员之间的关系。
屏幕点亮，同样清晰而有力的解说声，从文成业的手机里传出。
林晚星其实不清楚，王法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别人挤在一起看一个电视，文成业自己看一个手机。
——
他声音调得很大。
王法含着口哨，回头看她一眼，只说：“多穿件衣服去，不冷吗？”
林晚星在自己房间里听来，两边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同样慷慨激昂，形如合奏。
林晚星看了一会，抱着手臂，对王法说：“我怎么觉得，这是才是你最想要的组合。”
“好，我们看到球权现在牢牢控制在赫苏斯脚下，斯特林今天没出场，他是曼城唯一的前锋……”
可就算这样，王法也没有吹响哨子喊“停”。
从林晚星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洗手池前，文成业手机很小，画面闪亮。
这个组合进球成功率并不高，因为付新书和秦敖，往往并不清楚文成业究竟想干什么。
文成业继续擦盘子，再不看王法的屋子，像在说：我又不用看你们的。
射门练习本没有太大难度，但文成业一个人，就把这项练习玩出了高难度。
这“一生好强绝不认输”的做法给林晚星逗乐了。
文成业喜欢策动进球，试图用各种角度传球，付新书和秦敖作为接应方，配合跑动、策应进攻。
“曼城又发起新一轮攻势，球来到德布劳内脚下……”
接下来的射门训练，就更加天马行空起来。
“福登起脚射门！”
青年点点头，做出换人示意。
两个解说声互相穿插，而文成业的手机直播更快一点。一时间，整个天台都吵闹喧嚣起来。
林晚星看向王法。
这片空间瞬间变成了放了很多桌的麻将室，叔叔阿姨们一起胡牌，很有节目效果。
秦敖眯着眼，看着球场上油盐不进的那个人，最后把草一口吐掉，恶狠狠对王法说：“教练，还是换我和他一组。”
很快，俞明从王法的屋子里冲了出来，喷道：“你这太快了，给老子都看不得劲了！”
“那我不说怎么办，憋着吗？！”
眼见男生们又要起争执，付新书立刻跟出去。
“不是，你现在喊这些有意义么？”秦敖叼着根草茎，反问。
“怎么？”文成业慢条斯理地放下盘子。
“老大？”俞明愣住，“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故意声音放这么大是吧，我听到你小子刚刷新了，就为了刷得比我们快！太阴险了！”郑飞扬说。
“那你想怎么办，踢了他？”破天荒地，秦敖在旁反问俞明。
“你也可以刷。”文成业冷冷地道。
俞明立刻跑来嚷嚷：“老师、教练你们看，这逼根本就不想好好练！”
“你明知道老子看的是电视！”
秦敖憋不住踹了下草皮。
手机和屋子里的比赛声还在继续。
在场其他男生都惊呆了！
“别吵了别吵了。”付新书赶忙过去，经典劝架环节，他想了下，最后说，“文成业，要不一起进去看吧。”
呃！
“老付你闭嘴。”俞明嚷嚷。
1-0
就在这时，电视和手机里同时传出球迷们喧闹的哨声，这是足球比赛中发起一轮猛攻的征兆！
在接到付新书传球后，他自己带球冲过木桩，直接一脚抽射，将足球踢进球门。
解说语速加快：“好，曼城突然提速！德布劳内换位到右路接球，他突然长传转移到左侧，福登直接将球磕到禁区里，好险，马奎尔差点自摆乌龙，还好德赫亚将球用腿挡出！赫苏斯跟上射门！”
林晚星在一旁观看学生们之间的交流，而当王法哨音再度吹响时，文成业又开始新一轮“表演”。
“快快快！”屋子里，秦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文成业用袖口擦擦汗，懒得理付新书。
屋外水池前的人，立刻冲进屋子里。
付新书接到传球后，没有起脚射门，而是停下来，耐心和文成业解释，他们这番射门训练的意义和目的。
所有人屏息凝神，不知不觉围在电视机前，看了起来。
他这番操作，给原先快速前插等球的陈江河同学，直接整不会了。
温暖而拥挤的空间，紧张得令人屏息凝神的球赛。
他在接到A点付新书的回传球后，先自己带球过假人，再将球又传回给了A点的付新书。
电视机里。
然而，文成业有自己的想法。
曼城前锋赫苏斯在禁区内不停球直接射门，刚才已经作出扑救动作的德赫亚闪电般跳起，伸手奋力将球托了一下。
文哥作为B点，理应接到A点付新书传球后，找前插的C点陈江河，大概是这么个简单流程。
足球向上一跳，重重地敲打在横梁上，弹出底线。
可文哥还是不满意。
“哎！”屋子里的男生们齐齐发出遗憾的长叹声，这其中，也包括文成业。
陈江河和付新书、文成业一组。付新书脾气好，陈江河比较酷，懒得搭理文成业，这俩已经是最不容易和文成业产生矛盾的组合了。
比赛重新开始，气氛缓和下来。
王法在分组上，已尽量避免学生之间的矛盾。
屋子里或站或盘腿或蹲的学生们，这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
但谈到配合，又有文成业在，就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文成业手上还拿着擦盘子的毛巾，显然是被秦敖一嗓子喊进来的。
说来，其实这也是很基础的射门配合。
他被发现，转头就要走。
简单来说，这是由三人配合的传接球训练。难点大概是要远离假人一侧，拉扯出更好的空间。
秦敖坐在地毯上，仰头瞪着文成业，他刚要开口，付新书却踢了踢他，示意他往边上去点。
B接到A传球后，调整身体，控制好传球力度与角度，将球传给C，最后由C完成射门。
秦敖梗着脖子，不可思议瞪着付新书。
大概是A将球传给B，C快速前插并观察B的位置，保持好距离和跑速准备接球。
“一起看吧。”付新书仰头对文成业说，“晚点回家也没事吧。”
今日的射门练习是“回做球后射门”。
祁亮很配合地往旁边挪了挪，一手拽着秦敖领子，把人往旁边拖。
文成业司职后卫，大多数进攻路线中，他都是尝试将球传给其他人，和他们进行挡拆配合的那个。
“杀人啦！”秦敖嚷道。
这次，假人放置在球场门前。学生们需要在互相跑动配合中，将球按指定线路进行传球配合，最后射门。
但不管怎样，地毯上的位置还是让了出来。
射门训练分很多种。
文成业握着干毛巾，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对抗训练后，王法增加了新的射门训练。
林晚星站在门口，笑着对文成业说：“是不是要老师请请你呀？”
起码，林晚星是这么认为的。
文成业：“……”
文成业不在乎他的队友，但他在乎他的足球。
别别扭扭、半推半就地，文成业在王法房间的地毯上坐下，和大家一起看比赛。
接下来的训练里，文成业确实没再对付新书出脚，他避免与付新书发生任何肢体冲撞。
11个男生堆在一起，屋里热烘烘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秦敖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林晚星站着看了一会儿。
文成业背影瘦削，虽然表现得不把队友们放在眼里，但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次巨大让步。
电视机里，镜头扫到看台，上面坐满了观众：“人好多啊。”
就在林晚星以为文成业会怼秦敖两句时，他却轻蔑地看了付新书一眼，随后转过身去，默默抱球。
她感慨。
文成业皮肤薄，脸被冷风吹得透红，他目光冷漠，直视秦敖。
“曼联和曼城人能不多么！曼彻斯特德比。”林鹿嚷嚷。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付脚怎么回事，还下死脚，注意点啊！”秦敖板着脸。
林晚星举手：“德比我知道，同城队伍之间的比赛。”
林晚星跳下看台。
“也不完全是，不过曼联和曼城是的。它们同属于曼彻斯特这个城市的队伍，一个叫曼彻斯特联队，一个叫曼彻斯特城队。”陈江河说。
冬季为保暖，秦敖戴了个黑色毛线帽，显得整个人更加凶悍。
“哦，这样啊，那他们谁厉害？”
球场上，秦敖怼到文成业面前，被付新书拦住。
“以前肯定是曼联，不过弗格森爵士退休后就是曼城了，曼城的老板特有钱……”
王法吹响哨子，喊停。
“老板有钱队伍就牛逼吗？”
文成业当然也不甘示弱，直接在滑铲中对准付新书的脚踝。付新书应声倒地，秦敖直接冲过来。
林晚星边看，边时不时问问题，男生们抽空回答，有时候又有点不耐烦。
连续的防守和尝试突破，会让人的火气不由自主变大。有两次，秦敖的胳膊都甩到了和他冲撞的文成业脸上。
付新书说：“老师，你不坐下来看吗？”
学生们会经历更多的折返跑和变速，但这也造成了，大家更容易冲撞的问题。
林晚星扫了圈屋内，她之所以不坐，当然是因为屋里能落脚的地方都被男生塞满，除了……
冬天，王法安排了更小场的的对抗训练。
除了王法身边还有个空位。
风刮不灭心中的火，大家都憋着些东西。
那是林鹿刚呲溜滑下，挤到窝在地毯上的兄弟们身边后，空下的。
大家都像憋着一股劲，想在冬训弯道超车，年后务必拿下禹州银象。
王法脸上神情散漫。
天冷，连狗熊都要冬眠，青春期的人类变得不爱吵吵，可以理解。
林鹿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坐。
要说这些天来，学生们和之前有什么变化，大概是他们的话变少了。
林晚星和学生大眼瞪小眼，
前面是沉默的热身队伍，脚步声整齐划一，在暗红色塑胶跑道上回响。
“是不是要我也请请小林老师？”学着她的话，王法看了眼旁边的空位，笑问道。
林晚星偷懒想坐会，可在看台上完全坐不住。于是就跟在学生们后面，一起跑跑。
林晚星赶忙摇手：“不用不用。”
寒冷的风，刮骨的刀。
学生们笑了起来。
空旷地带风更冷，幸好今日是个大晴天，王法带着学生们认真热身、活动关节、跑圈。
他们给她艰难地挪了条路，她终于挤到王法身边坐下。
难得周末,她早早地套上羽绒服，和王法准时出现在球场。
林晚星问学生们：“蓝色衣服的是曼城吧？”
林晚星平时上下班,几乎都看不到学生们训练了。
陈江河：“是的。”
因为冬季昼短夜长,训练时间调整。
林晚星：“他们一直在进攻啊，看来他们很厉害啊？”
草皮颜色枯黄，裸露出大片泥土。
林鹿：“老师你说得很对，他们现在应该是英超最强的队伍了，瓜迪奥拉带了他们好多年，有钱又有人。曼联这场比赛发挥不好，完全被他们压着打。”
寒风凛冽，学生们都换上了长袖紧身训练服,戴上帽子。在训练前,大家需要更认真的活动拉伸。
林晚星看向其他球员：“这样啊？”
宏景地处中纬度地区，室外气温在十度上下徘徊。
其他人纷纷点头。
但真正要在冬季走到室外训练，还需意志努力。
“曼城今年确实挺强的，虽然夏天没买到凯恩，可是就瓜瓜带的这帮人，传都能传到对方球门里去！”秦敖眉飞色舞地说。
这是资料上讲冬训重要性时,提到的内容。
文成业冷笑一声。
低温情况下的训练,有助于球员的肌耐力和心肺功能提升。同时有助于大脑皮层,对刺激和环境做出更快反应。
秦敖跳起来，哔哔两句。
气温偏低，人体血液循环变慢。
文成业：“你也知道他们没买到凯恩啊，传球就能传到门里去？没买到凯恩，阿奎罗还走了，靠赫苏斯一个人进球，想什么呢。”
接下来的冬季训练，也因为年后的赛程,而变得格外重要起来。
秦敖：“他们还有斯特林！”
毕竟禹州银象是第一轮中，他们唯一赢过的对手。
文成业：“斯特林可不是中锋。”
小组前二出线，如果他们宏景八中还想搏一搏出线权,那年后再次对阵禹州银象的比赛至关重要。
秦敖：“你知道个屁，无锋阵懂不懂！”
小组大魔王永川恒大已经稳稳出线,而球员身体素质极佳的申城海波位列第二。
文成业：“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无锋阵真有用，瓜迪奥拉就不会夏天要一亿五买凯恩了，没买到，曼城今年还是没戏。”
申城海波和禹州银象战平后，小组赛格局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是林晚星第一次见到文成业说那么多话，伶牙俐齿、底气十足。
但他们想要的不止于此。
可就在这时，电视里传出欢呼声。
能积3分，没小组垫底,对学生们来讲,其实已经是个好成绩了。
足球飞入球网，裁判哨音响起，曼城进球了。
禹洲银象1分
蓝色球衣的球员们兴奋的拥抱在一起。
宏景八中3分
秦敖：“看到没，前锋不进球，中场B席就把球给进了，当年巴萨前场都是小个没中锋，照样三冠王！球盲还爱装！”
申城海波4分
文成业：“这场赢了也不代表这个赛季都能赢下来，瓜迪奥拉想法太多。”
永川恒大9分
秦敖跳起来：“进了就是进了！”
积分表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动——
“曼城进球还不够打你脸？”
申城海波2:2禹洲银象
“他就是嘴硬。”俞明说。
永川恒大12:0宏景八中
“继续。”陈江河也挑衅地看着文成业。
冬季一天凉比一天,休赛期前最后一轮比赛在年前结束,战况如下——
面对其他咄咄逼人的队友们，文成业懒得废话，他拿起抹布，直接离开。
他们一起看了一部很经典的足球电影《一球成名》。
电视里的解说还在不断兴奋地舌灿莲花。
晚上，大家头发湿湿的，显然确实游过泳。
屋门砰地关上。
虽然学生们假期闲不住,但林晚星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
而整个天台的小屋，又恢复了冬夜的宁静。
游泳活动林晚星并未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