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亮飞身头球解围,永川恒大球员来不及收脚,钉鞋直接踹上了他的脸。
第二十一球。
第二十二球。
球场上的雨,越来越大。
林鹿把自己整个扔出去,阻挡了一次传中。
他不甘心。
第二十三球。
他很后悔。
秦敖已经摔倒,还在用身体强行阻挡方苏伦,带着对方一起摔在泥泞的草地里。
他被困在自己心中这条永远望不见头的狭窄跑道里,所以失去站上那片球场的机会。
恒大球员开出角球,足球靠近大门,冯锁出击准备去拿球。
所以他在这里,他不在那里。
然而一阵风吹来,雨水打在他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睛,慢了一步。
他没有低头。
冯锁没能拿到球,球从他手前飞过,飞向了后点……
可是他没有。
林鹿在那里起跳,准备将球顶出去。
他明明可以早一点出门,明明可以好好沟通,明明可以尝试配合。
助攻上前的恒大后卫依靠自己的身材,力压林鹿,甩头攻门!
他就不应该坐在这里。
足球瞬时改变方向,飞向空门,守在门前的秦敖飞身扑了过去,险险伸脚,凌空将球踢了出去!
如果他们不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秦且初突兀地出现在了足球飞行路线上。
他只觉得,这说得或许也没有错。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休息站实在太冷了,他蜷缩在椅子上。
角度刁钻,他姿势别扭,那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余地射门,他只是用胸口拦在了足球飞行的路线上!
文成业并不觉得愤怒。
秦敖解围出来的球,撞上胸口,然后反弹,飞进了球门。
你跟你妈一路货色
雨幕铺天盖地。
手机电量已经有些危急,微信又弹出了一条提示消息
主裁的哨音响彻云霄,可球场上,却静得可怕。
实在太远了,他握着手机边缘,关节完全泛白。
秦敖跪在球门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能听到场边林晚星和教练的一些对话,但并不能完全听清。
他想起自己站在讲台上说:“我们已经做好迎接失败的准备!”
视频画面里,门将久久没有爬起。
去他妈的失败,老子根本没有准备好!
文成业捧着手机,他仿佛也在那场大雨中,被完全浇透了。
“啊!”他仰天大喊了一声。
足球,被他牢牢护在身下。
狠狠地锤了下地面。
他整个人扑向足球。下一刻,他重重撞在门柱上,然后摔倒于球门线上,浑身都是泥水。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足球高速飞来,雨水让冯锁的视线一片濡湿。
付新书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他的身边。
永川恒大边后卫一口气甩开林鹿,切入禁区,面对过来补位的郑飞扬,他轻巧地将球挑传到后点。方苏伦巧妙跟进,迎球就是一记高空轰炸。
队长的额头还肿着,脸庞也早已被泥土和草色沾污。
秦且初回撤拿球,然后分球到边路。边路球员强行突破林鹿的防守,虽然林鹿在顽强转身追赶,可是他的步伐已经踉踉跄跄。
“我一直觉得他不想赢,但其实他比我们更想赢一些。”他低着头,对他这么说。
他们起码有四五个球员在禁区内准备抢点,谁都知道,宏景八中不可能组织有效进攻,他们不用有太多的忌惮。
秦敖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手,忽然想起他挥向文成业的那一拳。
不用讲什么战术、什么配合,就是不断朝禁区内长传冲吊,然后抢点。恒大不断地从两翼起球,从中路起球,直接将球传到禁区寻找机会。
付新书向他伸出了手:“好歹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输给他,得比他更想赢一点。”
永川恒大都是偏向技术型的球员,可雨水阻碍地面进攻,他们只能高举高打。
秦且初站在两人身边。
冯锁其实不知道,那是永川恒大全场组织的第二十轮进攻。
再比不出任何手势。
第二十球。
他看到秦敖把手搭在付新书的手中,看到他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站了起来。
非常非常地后悔。
秦敖想。
可现在,他很不甘心,他很后悔。
王法问他们:他们想守住哪一球。
他认为文成业不想赢,所以他也放弃了。
不是哪一球。
他不可能越过这堵墙,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奔跑,而是因为,他放弃了。
而是这一球,还有下一球!
他才骤然意识到,他的“曾以为”是多么可笑。
这是一场无论你守住多少球,都无法迎来胜利的比赛。
可现在,他站在或许是他人生倒数第二次比赛的赛场上,站在名为命运的巨大分界点上时。
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他曾以为,无论他多么尽力奔跑,都没办法越过这堵名为命运的高墙。
因为不甘心。
雨幕下,付新书感到有堵高耸入云的墙,横亘在他的面前。
终场的哨音,在东明湖畔响起。
他们是不是也有另一种可能?
0-2,宏景八中四连败。
如果他在这里呢?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
但如果……
风拂过湖畔的球场,吹起层层雨雾。
就像他之前坚定认为的那样。
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
或许他们会争吵、谩骂,或许他们根本没办法配合。
时间仿佛在那刻静止下来。
或许,他们努力维持的防守阵线会被那个人轻松撕烂。
林晚星手机微信中没有任何声音。可她仿佛能听到,文成业那边芦苇丛轻轻翻滚的声音。
这种想法不可能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真是个傻逼。”文成业说。
那如果,再多一个人呢?
“我做了这辈子没做过的傻逼事情,遇到了最傻逼的结果,我感觉自己是个笑话。”
对面是永川恒大,1-0的比分维持到了现在。
他明明坐在休息室里,窗外水鸟啁啾,青绿色芦苇随风摇荡。可他真的累极了,他已经跑了那么长那么长的路,那是条始终望不见头的狭窄跑道,尽头是他永远无法抵达的终点。
原来他们已经守了这么久了。
名为命运的分界线,横亘在前。
刚才他才知道,比赛已经进行到第61分钟。
向前一步仍是苦海,你可能会遇到最可笑的境遇最离奇的遭遇,永世不得解脱。
身体已经很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