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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特别、特别可怕。”陆池一脸认真地强调。

“有多可怕?”施伐柯好奇地看着他。

他额前有汗,沾着几缕发丝在颊边,面色苍白,一张出奇妍丽的脸配着这样惊魂未定的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施伐柯母性大发,学着她小时候做噩梦时她娘哄她的法子,伸手轻轻在他胸口拍了拍,“不怕不怕啊,梦都是反的。”

陆池呆呆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做了个可怕的梦。”

陆池缓缓眨巴了一下眼睛,见她一副把他当孩童哄的样子,有些想笑,但不知为何心里却软软的、暖暖的,鼓胀胀的,又空落落得很,恨不得将她紧紧嵌在怀中,好填补心上的那处空缺。

“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施伐柯见他瞪着自己一脸的惊魂未定,不由得疑惑道。

他的指尖跃跃欲试地动了动,但他当然不敢如此放肆。

陆池一下子被吓醒了,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施伐柯的脸,顿时心都凉了……一时竟不知道是真是幻,是梦境还是现实,一想到自己娶了那样“有福气”的一个姑娘,只觉得生无可恋。

“你醒了正好,我正准备叫你起来呢,药已经煎好了,趁热来喝了吧。”见他呆呆坐着,施伐柯道。

施伐柯还笑嘻嘻地恭喜他,“陆公子你满意吗?新娘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呢!”

陆池乖乖就着她的手喝了药。

陆池睡得极不安稳,浑浑噩噩间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时梦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宫殿里,然后那阴森森的宫殿骤然变作了一头恐怖的巨兽一口将他吞噬了,一时又梦到他被母亲和施伐柯两人押着拜堂成了亲,新娘是个白胖白胖的姑娘,特白特胖,像个发面馒头似的。

“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煮了白粥,喝一口垫垫。”施伐柯又道。

外头炉子上煎着药,施伐柯一边看着火候,又听那郎中的嘱咐熬了葱豉豆腐汤,间或还要进屋去换个帕子,竟是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陆池反应有点慢,看起来就特别乖,让喝药就喝药,让吃粥就吃粥,最后还灌了一大碗葱豉豆腐汤,硬生生逼出了一头汗。

半睡半醒中,依稀仿佛额头的帕子总是凉凉的,极大的缓解了他的不适。

忙完了这些,天已将暮,施伐柯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再不归家,明日想再出来就难了。

陆池听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听着听着……昏昏沉沉睡着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请了隔壁蒋大娘帮忙照看一些,如果你实在不舒服就去请她帮忙。”临走,施伐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你身子向来康健我知道,但是再康健的人也有个小病小痛啊,讳疾忌医要不得。”施伐柯只当他死要面子,她想起了褚逸之,褚逸之自小身子孱弱,但是褚逸之他娘最忌讳旁人说她儿子身子不好,这会儿只当陆池也是如此。

“好。”陆池乖乖地应。

他想说他头一回生病,着实没有经验,结果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施伐柯打断了。

“锅里还温着粥和小菜,如果饿了就起来吃一些。”

陆池苦笑,“我……”

“好。”陆池依然乖乖地应。

“都这样了还客气什么。”施伐柯没好气地说着,扶他躺下,给他掖好了被子,又将帕子浸入凉水中拧干、叠好,敷在了他的额头上,口中还在絮絮叨叨地道,“你染了风热自己都没感觉的吗?我家隔壁李大娘家的小孙子都知道生病了要看郎中吃药呢,你连人家小孙子都不如……”

“葱豉豆腐汤也还有,这是郎中吩咐的,可以清热润燥,待会儿记得再喝一些。”施伐柯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陆池就着她的手喝了水,有些虚弱地冲她笑了一下,“麻烦你了。”

“好。”

施伐柯见状,忙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你休息一会儿吧,药已经煎上了。”

施伐柯絮絮叨叨地叮嘱,陆池不厌其烦地乖乖应着。

“多谢。”陆池动了动唇,喉咙又干又疼,故而声音十分沙哑。

想着应该没什么遗漏了,施伐柯这才稍稍放下心,刚准备走,却见陆池也跟着披衣下床了。

正是难受的时候,额前忽然一阵清凉,瞬间舒服了许多,陆池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施伐柯那张圆嘟嘟的脸和杏仁眼,她正垂眸拿浸了凉水的帕子替他擦脸。

“你不休息么?”施伐柯疑惑地问。

嗯,大约是被施伐柯气的,陆池闷闷地想。

他的脸色着实不算好,看着不像是能起床走动的样子。

这……就是生病的感觉啊,好难受。陆池现在是一肚子委屈,他真不是吹牛,他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怎么就病了呢?

“我送你出门。”陆池见她蹙了蹙眉要拒绝,又道:“正好我把门栓好,然后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鼻子不通气,塞得难受,喉咙也很痛,脑袋昏昏沉沉的发着烫,可身体却很冷。

施伐柯一想,也是。

“……”陆池默默闭上眼睛。

便由他了。

说着,替他掖好了被子,转身出去了。

走到门口,陆池停下脚步,“你明日……什么时候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身体向来康健。”施伐柯随口敷衍,“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煎药啊。”

“明日一早吧,你早上想吃什么?”

“我……”

苍白的唇一下子弯了起来,他的眼中似有流光闪动,十分矜持地道:“随意就好。”

陆池有气无力地由着施伐柯将他扶到床上,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大概是真的生病了。

“那就肉糜粥吧,好克化一些。”施伐柯想了想,道。

最后施伐柯寻了一辆驴车,将陆池拉回了他租住在柳叶巷的院子。

“好。”陆池乖乖地应。

施伐柯谢过郎中,又取了药,然后便有点发愁,显然陆池这会儿除了嘴硬之外,全身上下都是软的,他此时默默坐在椅子里,连喘气声都比寻常粗了不少……这模样,显然不能走回去的。

“嗯,你回去休息吧,明日见。”

陆池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有些不妥,只觉得手脚无力头重脚轻,便默默闭了嘴。

“明日见。”

施伐柯向来嘴甜又讨喜,三两句将那郎中哄得露出笑脸,不但开了药,还介绍了食疗的方子,说是有一味葱豉豆腐汤,取豆腐、淡豆豉、葱白煮食,有清热润燥之用,可驱体内风热之邪。

陆池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一直到看不到她小小的背影了,才慢慢合上了门,却并没有栓上,他回到房间,倒头倒睡。

施伐柯抽了抽嘴角,看向因为被质疑而面露不快的郎中,“您别搭理他,他烧糊涂了,您尽管开药。”

明日一早,便能看到她了。

陆池有点懵,脑袋也越发的迷糊起来,下意识便道,“可是在下身体向来康健……”

真好。

结果坐堂的郎中一诊,说是患了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