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第一次,一年前的第一次。天气也像现在,刚下完雨,天刚放晴,空气里一股泥土香。两个人坐在这张床边上,床上也是妈妈前一天刚晒完的被子,被子里一样有一股太阳的味道。翠儿问的也是“想不想我?”也是就势从耳朵垂儿亲起。然后下颌,然后颈,然后胸口,然后大腿,然后我的小弟弟。在翠儿面前,只有在翠儿面前,我停止思考,我的小弟弟替代我的大脑,全权主导我的行为。我一丝不挂,饿了吃,渴了喝。我的血液从大脑里流出来,充盈我,让我就抱紧翠儿。最后,翠儿拍着我的肩背,安抚说,挺好的,累不累?
“最想。”我说。
翠儿讲,我的身体里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她没有足够的耐心理解,但她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把它亲出来。那天我的小弟弟很胀,让我想起吸饱了水就要发芽的种子,想起小时候看电影西藏女奴隶主鞭打男农奴时自己身体里的变化。真的很胀,仿佛心里烦得不行,喝了无数的酒第二天胀胀的头,仿佛第一次用爸爸的剃须刀刮净嘴上的乳毛,胀胀的上唇。
“哪儿想? 它想不想我?”翠儿这句话是咬着我耳朵垂儿说的。 说完, 翠儿就势往下亲。
像第一次一样, 翠儿发育很好的身子仿佛丘陵间起伏的小路。
“有。”
“你躺着, 不说话, 真好看。”
“嚼蜡的时候有没有更想我?”
我在两个人之间清楚地体会到什么是自己有的,什么是自己求的,就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与结果。我只有不停地跑,跑在乡间起伏的小路上,窗外高耸的塔楼群是某种树林,你只要不停地跑,你的下身就可以透明,照亮前面的路。可是为什么跑呢?因为胀。可是为什么胀呢?因为有人喜欢它。可是为什么有人喜欢它呢?因为它有东西。可是这种东西真的与众不同吗?扯蛋。跑到终点又怎么样呢?
“嚼蜡也是一种味道。”
我想起前些日子上的一当。我打完篮球,汗流夹背地坐到座位上,发现座子里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心中暗喜,“又是哪个暗恋我的小姑娘呀?”剥开蓝底带黄色小熊的包装纸,里面又是一层红色带黄玫瑰的彩纸,剥开,又是一层绿色带柏树图案的纸。打开第四层,终于,看见纸盒子了,我屏住气,小心打开,一张叠成心形的纸条,展开纸条,上面两个字:
“那是他没有这种口福。你助阵?还是等待张国栋阵亡,自己脱了裤子上?”
“傻逼。”
“我没追,张国栋在追,我给他助阵。我答应张国栋,那个姑娘对他有意思,我的座位就让给他。张国栋说,现在的味道还是如嚼蜡。”
张国栋看了,笑个不停,说,像是肖班长的字迹。
“追人有意思吗?”
现在身子下的路, 以及心里放不下的朱裳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一张包裹了无数层彩纸的纸盒子呢?
“想。”
乡间的路越来越起伏, 越来越嘈杂。
“这次做头发还去了一点呢,发梢有点分茬了。臭小子,说,多久没好好看我了?多久没好好抱我了?想不想我?”
“小声点。”我斜了一眼五层,朱裳的内裤还在衣架上晾着。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我的手顺着翠儿的头发滑下,闻到洗发水味掩不住的发香,我的下身就会在瞬间响应。我并不是一个很敏感的人,我们的教导主任比我们敏感多了。我记得曾经有幸和教导主任同在公共厕所小便过几次。男厕所的小便池上方,有一个开得很大的窗户,半人多高,站在小便池上小便的时候,肩膀以上曝露在外,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女厕所里进进出出的女生。有一次,我和教导主任几乎同时庄严地登上了小便池,拉开拉链,我看见教导主任腰间那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玉坠子。我们几乎同时开始,几乎同时结束,在开始抖一抖我们的小弟弟的时候,几乎同时看见朱裳从厕所出来。我还能继续抖干净,却发现教导主任蓦地直立了起来,抖不动了。他庄严地咳嗽了一声,生硬地系上裤扣,看也不看我,出去了。
“哦——啊!这时候你爹妈还回不来,你怕谁听见呀?邻居?邻居肯定以为又闹猫了。哦--啊!”
我把头埋进翠儿的颈后, 她的头发光滑而香。
“小点声。”五层的阳台上, 白底粉花的内裤随风摇摆。
“头发长了?”很多时候,我会想起翠儿,特别是累了,烦了,忍不住地幻想翠儿会出现在身边。可以把头靠在翠儿肩上,抱抱,插插,胡言乱语,唠唠叨叨,惊世骇俗,说伤大雅的话。
“哦——啊! 好吧, 那得让我亲亲你。”翠儿用我的脖子封住自己的嘴, 两片嘴唇用死力气。
“知音, 同志!”我的手握住翠儿的, 翠儿一笑, 就势软进我的怀里。和翠儿在一起,我是我自己。不用隐藏,不用伪装。很自然也很自在,自然得就像风会吹,雨会落。自在得就像两个人一直喜欢同一个牌子的烟,同一个牌子啤酒,啤酒喝到三瓶,心里会有同样的意乱情迷。
“痛!”
“你是天生的淫棍。你把钥匙插进孔里, 总会很动情地吹一声口哨, 仿佛你插进别的孔里似的。”
“我心更痛。”
“先臭死的是你。别太怪我妈,她总怀疑是你夺取了我的童贞,这倒也是真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开门?”
“痛。”
“我不是把着厕所门吗?开门的要不是你,我会一个箭步蹿进去,反锁上门,憋死你的双亲。瞧你妈见了我的样子,好像我和鬼故事有密切联系似的。”
“明天你的脖子上就会有一块唇形的暗红的印儿,红得就像谢了的玫瑰。书上说那叫春印儿,明天你就可以戴着它上学了。你的同桌如果真的喜欢你, 又足够聪明细心, 会注意到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气, 又哪个靓仔不爱理你了? 我为你守身如玉,不怕别人, 我是怕我老爸老妈进来看见你,又要给你难看,又要质问我为什么和不良女少年来往了。”
我只有不停地跑,自己越来越累,脚下的路越来越狰狞。我终于感到不行了, 我不跑了,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怕什么?怕我闯见你睡别的女孩?如果是朱裳吗?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不用蒙汗药上不了手的,她会留着把自己的童贞献给她未来的老公的。如果是别人,我会像现在一样安静地坐着, 看着等你完事。”
“你真能干,你要自己保重。”她是对我的小弟弟说的。像第一次一样,她又开始欺负它:“你这会儿这么乖了?我给你唱支歌好不好?‘起来,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你知道吗,我在一家商店看见一个闹钟,下次买来送给你。这台闹钟会说话,定点到时了, 它就会叫:‘起来了, 起来了, 坚持不懈。’秋水, 你不许睡觉, 你不能仗着年少力强就不讲技巧。你有没有读过《新婚必读》?”
“我说过的, 钥匙少使。”
“不用读, 我都懂, 我自己都可以编了, 不就是‘完事之后, 继续爱抚, 不要睡觉’吗? 但是你体会过这种事情做完后一个处男的苦闷吗? 需要时间来想想董存瑞,黄继光,想想今天学的氢氧化钠,双曲线方程。所以, 我要睡觉,一个人。”
我开门进来的时候, 翠儿已经坐在里面边了。翠儿有我房间的钥匙。
翠儿带了随身的小包去了厕所。小包里有面巾纸, 小瓶的洗面奶, 玉兰油, 摩丝, 摆弄几下, 刘海又在前额俏俏地弯着, 一丝不乱了。
“使的‘摩丝’。”
“你应该先去小便一下,不管有没有尿意。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新婚必读》上说的。”
“刘海真好看。”我伸手轻轻碰了碰, 硬的。
我没回答,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整理床。主要是从被子,褥子上把长头发一根根摘出来, 团成一团扔进马桶冲掉。
昨天,翠儿去我的房子找了我。新整的头发,刘海儿在前额俏俏地弯着,一丝不乱。
有一次我出门赶上大雨,一包‘希尔顿’湿在裤兜里,老娘洗的时候查到我没捡干净的烟丝,便像阿基米德发现浮力定律之后一般,满屋子地奔走呼号:“我终于发现了!我终于发现了!”从那以后我总是分外小心,甚至春梦之后的短裤总是马上脱下来自己洗掉。以至于老娘暗地里常向我爹嘀咕, 这孩子的生理发育是否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