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能不能买一些大人的书?藏在您的房间里,我晚上到您的房间去看?”
“可我买回来的东西太太都要检查的……”保姆很为难。
“怎么跟太太解释呢?”
许悠悠想了想,又说:“那您白天去买菜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帮我买几本?”
“就说您给我画画玩。”许悠悠很喜欢画画,但她的母亲一点也不会画,好像还很讨厌画画。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现在要按时带你回家,不可以在路上停留呀。”
“行,明天我去买吧。”
“我想买书,买本子。借你的钱,等我长大了会还给你的。”她坦诚地说。
“阿姨,读书是丢脸的事情吗?”许悠悠这样问。
“你要……做什么呀悠悠?”
“我不知道……”阿姨觉得自己多说多错,只好说:“太太层次高,我是个粗人,我不懂。你看先生的书房里摆的也都是很难的书,确实没有故事书。”
许悠悠每天都要去幼儿园,但妈妈只需要在家玩就可以了。一天,保姆接她回家的路上,她鼓起勇气提出了要求:“阿姨,请问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这倒是真的,许悠悠点了点头。
“妈妈说谎。妈妈骗人了。她说了,说没说。”许悠悠不会拼音,有些字拿不准怎么写,但大概的模样留在心中,她就画一个大概的样子。多年后她再翻看这些文字的时候,需要皱着眉头猜半天。
第二天,保姆遵守约定,果然去买了几本书,也果然是她自己平时会看的,比如“故事会”等。仙女翻出来看到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往别的方向联想。保姆还买了一个空白的本子,但看起来像一本书,打开了里面都是画。她在书店里翻了很久才找到这个本子,问了店员,说确实是一个本子,不是图画书。但太太不了解这些,她翻了翻,没有多问。
这一天,她翻出了书架上的一本空白很多的鸟语绘本,开始写下了自己最初的日记。
晚上,许悠悠到保姆的房间里去。因为太太不太带孩子,所以保姆带孩子倒也不显得异常。她便在那里如饥似渴地读书、抄写。书中有些爱情故事和社会奇闻类的的故事,许悠悠读不太懂,可有些恐怖的故事,她却能读懂。有些故事还配着披头散发的女鬼的插图,许悠悠看得很害怕。
“悠悠这孩子,正长到天马行空的年纪。以后是不是要去拍电影呀?”她笑得那么温柔,许悠悠却觉得可怕。
“阿姨,这个字读什么呀?”她指着一个很难的字问。
“我?”仙女惊讶地捂住了胸口:“悠悠,你是不是做什么梦了?”
……被问到了,阿姨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这个字读峰,山峰的峰。”
许悠悠说:“是妈妈对我说的。”
“那玉峰是什么意思呀?”
爸爸非常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玉峰是一座山的名字,玉就是风景很美的意思。”
这一天吃晚饭的时候,许悠悠问她的父亲:“爸爸,为什么读书会被人瞧不起?”
“那这个阿姨的胸前为什么会长着大山呢?”
“悠悠乖,以后上学了,就不能光读故事了。读故事都是没文化低素质的人做的事。妈妈看到你不但读了,而且还抄了下来,不要跟别人说你做了这些,别人会瞧不起你的。”
阿姨满头黑线,只好回答说:“这是一种比喻手法,阿姨不太懂。”
她的母亲优雅地走了进来。说真的,在许悠悠的眼中,这位母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她总是雪白地微笑着,简直像仙女一样闪闪发光——所以从小在读绘本的时候,许悠悠都很怕看到那些仙女的图画。
总之,她认识了一个很难写的字。就这样,她的日记也越来越丰富、越来越长了。
“太太让我拿去卖废品了。”保姆说。
2001年7月4日
“我的本子都哪去了?”
我从幼儿园毕业了,明天放暑假了。爸爸妈妈去幼儿园了。老师说我很好。妈妈说我在幼儿园打人,向老师到欠。我说我没有打人,爸爸很生气。我很喜欢老师,老师喜欢我吗?
许悠悠目瞪口呆,她心想:“可是,我需要那些书呀。”她跑到自己的书桌哪里,翻找自己抄写童话的本子,可一个本子都找不到了——不但用过的本子都没有了,连空白本子都没有了。
希望还能见到老师。
书架上摆着整整两排新书,有写着英文字母的,还有写着不认识的字母的。
2001年9月5日
“啊……太太说,你现在读那些故事书都是闲书,对你以后学习不好……所以……专门请先生给你买了对你好的书。”
上课时,我读了课文。老师很惊讶,在全班夸我。她打电话给我妈妈,我很害怕妈妈生气,告诉爸爸。
“阿姨,我的书都哪里去了?”她问。
同学没有笑我,原来读课文是好是,课文也是故事。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保姆把她从幼儿园接回家,她便照例准备回房间去读书。谁知进了房门,当场傻眼。
2002年1月15日
没有人教过她什么笔画的顺序,她写得很艰难,照葫芦画瓢。可长期这样坚持着,终于可以写简单的日记了。
今天,我七岁了。爸爸妈妈给我买了蛋糕,是我最不喜欢的水果蛋糕,很难吃。我说我想要巧克力蛋糕,爸爸骂我。妈妈说水果有营养,巧克力没有营养。我说,等我长大了,过生日要吃巧克力蛋糕。爸爸打了我,我哭了很久。为什么要在生日这一天打我?妈妈也哭了,她说她是好心。妈妈哭了后,爸爸又打了我一次。
许悠悠六岁时,很努力地学读书和写字。她很羡慕那些会写字的人,就可以把生活中难忘的事记录下来。再过几个月就要升入小学了,她现在可以独自读童话书了。每天夜里,她躲在房间,把童话书上的段落认认真真地抄写。
2002年1月20日
第一节
今天,妈妈开家长会,老师夸奖了我,但说我上课爱说话。妈妈告诉了爸爸,没有说我考了全班第一,也没有说老师夸奖我动是,爱帮助同学,说了我爱说话。爸爸没有打我,但很生气。他说,要把我的嘴巴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