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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陆言挑眉,“阿姊想给谁?”

陆希想了想,“陛下说了是要给崧崧的吗?”

“我想给山山。”陆希道,“崧崧是长子,将来我们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他的,但是山山……”

养殖珍珠也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皇家也不可能贪图陆希那个方子,皇帝又想着陆家这些年敬献了不少好东西,竹纸、活字印刷术,后来高氏夫妻又弄出了千里镜、还有很多改善民居的建议,这身后或多或少都能见到陆希的身影,皇帝就干脆趁着这机会送了一个爵位给陆希的儿子。

别看陆氏两姐妹压根没把爵位看在眼里,可大宋的爵位真心没那么泛滥,郑家的皇帝对爵位都看的比较重,大宋的官员勋官很多,可爵位很少,尤其是中原富庶地带,皇室除了分给皇子外,便是宗亲都别想染指,皇帝肯让陆希选封地,这份恩情已经非常大了。高威奋斗了一辈子,最后都升到三公之一的太尉了,也不过有个县公爵位,还不像陆家齐国公的爵位可以世袭罔替,不过除了皇子外,能跟陆家一样做到爵位世袭罔替,全大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些事陆言都写了信给陆希抱怨,陆希听后就想起了自己在家的那片珍珠田,以前陆希不说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郑启活着的时,他生性简洁,后宫妃子都不敢太争奇斗艳,连带大宋的贵族也不敢太过分。可这些年,大宋经历了两代帝皇的休养生息,日子渐渐好过了,宫中太妃、公主们也多了起来,奢侈之风就有点刹不住了。当今陛下在明处说过很多次,帝后以身作则,甚至还为此惩罚了很多官员,都没太大用。

皇帝说到底,册封崧崧也是不想把太捧高严的缘故,三十岁的刺史,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大宋也属于少数了,再说整个高家目前也就高威一人有爵位,封了高严,高元亮怎么办?所以皇家就干脆避过高严一辈,直接选小辈。陆希却想以阿兄的本事,将来总会有爵位的,到时候崧崧身为长子肯定能继承,这爵位还不如留给山山。

陆言可以自控,可不代表大宋其他官员贵族会这么体恤民情,去年寒冬腊月合浦一共死了三十八个珠农,就是因为当朝显贵要求进贡珍珠,当地官员逼着珠农在腊月下海打捞珍珠!结果一共死了三十八条人命!陆言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当场掀翻了书案,若不是这件事背后主使者是她的婆母——当朝柳太妃,她非狠狠惩罚那些人不可。

陆言知道阿姊的想法,她颔首道,“也行,横竖也没下圣旨,我跟陛下说一声就是了,阿姊想要什么样的封地呢?”

陆言本身很喜欢珍珠,但是当了皇后后,除了陆希给她的珍珠外,她很少让少府给自己打制首饰。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她只要表露出自己对珍珠的喜爱,肯定会有人命令珠农下海打捞珍珠,陆言可不喜欢有人打着讨好自己的名声,行那劳民伤财的事。

“我要云南郡文山县那块封地。”陆希说。

“是因为珍珠。你上回说的养珍珠的法子,少府的官员已经去看过了,说完全可行,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用珠农去用命去捞珍珠了。”陆希提起养珠,眉眼飞扬了起来。

“什么?”陆言瞪大了眼睛,“你要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想到要给崧崧爵位了?”陆希问。

“我让人在那里做了一点小生意。”文山县就是陆希派人去弄找三七的那片地方,如今那里的三七种植已经上规模了,不仅如此,派去文山县的人还找了其他几种止血药材,陆希都让人开始研究人工种植了,那里已经算陆希和高严的秘密小根据地了,所以陆希一眼就选中了那块封地。

“是县子的爵位,封地暂时还没有定,阿姊你想要给崧崧选一处什么的样的封地?”陆言问。

“你不后悔就好。”陆言摇头,“或者你回去跟高刺史商量下?”

陆希接过一看,居然是一份受封爵位的草稿,“这是——”

陆希很想说不用,但犹豫了下道:“好,我回去再跟他商量商量。”封爵是大事,她总要回去跟阿兄说一声。

他们还跟陆言夸耀,他们还自己给自己盖了一间小木屋,这间木屋从一开始搭起来就塌了,到现在风吹不到,全是两人一点点的问人、冥思苦想琢磨出来的。陆言听得津津有味,答应以后有机会一定去他们的小木屋里去住,心里却万分讶异,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看起来端庄温柔的阿姊居然会这么纵容自己的孩子。在陆言的认识中,除了要嫁给高严外,阿姊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挑的事,却不想她教育孩子却会这么与众不同。不过陆家人本来就很少有几个走寻常路的。

“要的,你跟姐夫商量下。”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后,陆希就带着孩子跟陆言一起去看高太后了。

陆言惊讶的望着陆希,四书不是应该启蒙书吗?崧崧怎么七岁了还在读这个?陆言又问两人喜欢什么,却不想两人回答是打猎,他们知道怎么看动物的足迹来辨认这是何种动物,也知道如何在野外快速的辨认方向,还知道什么野草能吃,什么不能吃……

高太后这几年一直跟豫章住在长乐宫,高太后甚至还开辟了一小块菜田,见陆希来了,她很是欢喜的亲手采了她自种的蔬菜给大家加菜。

高崧崧和高山山的回答却让陆言吃惊,这就是高崧崧也只是在先生的教导下刚读完《孟子》,高山山才认了一本《尔雅》,读过一本《诗经》罢了。

陆希见高太后神色平静,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容貌甚至看起来还比之前年轻了些,就知道她日子过的还不错,心中略一松,人身份不同了,说话也就不那么方便了。比如说阿妩,陆希明知道她这些天应该很担心陛下身体,她也不会问出口,因为这不是她应该过问的。

“这两个孩子越来越聪明了。”陆言神色温柔的爱怜的摩挲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柔声问着他们最近学了什么课业。

长乐宫也因为高崧崧和高山山的到来充满了欢声笑语,等天色不早,陆希要离去的时候,高太后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崧崧和山山的小手,豫章还能出宫去看两人,高太后就不能随意出宫了。陆希再三保证,过段时间还要带着孩子入宫,才让高后喜笑颜开。陆希也看到高元亮新得的女儿,才三个月大,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难怪高太后和豫章会觉得寂寞了。

两人很乖巧的坐着回答陆言的问题,陆言今天是见家人,只穿着一件水红色常服,妆容素雅,显得清丽无匹,高崧崧和高山山两人一向对美人很有耐心,所以他们还是喜欢跟阿娘去见阿娘的亲戚,都是美人!

回了家,陆希就跟高严说了要给山山封地的事,高严根本无所谓,“这件事你做主就好。”

“真乖。”陆言听得心都软了,一手牵了一个,轻言细语的问着他们平时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今年几岁了,属相是什么。

陆希笑着亲了他一口,“好,那我明天就派人给皇后传话。”

“从母。”两个小男孩糯糯的叫着陆言。

高严抱住了她的腰,“你一回来就忙得见不到人影。”他抱怨道。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阿姊不必多礼。”陆言亲自下了台阶扶陆希,低头一见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伸手摸了摸其中大一些的小男孩的头,“崧崧、山山都这么大了。”她感慨道,上次跟阿姊见面已经五年前了?陆言有些恍神,耶耶都走了十二年了,似乎耶耶走后,她们的姊妹都很少见面了……

陆希笑着靠在他的胸膛上,“后天我带崧崧和山山出去玩一趟,等你下次休沐的时候,我们去一起汤泉别庄好不好?”

宫中见礼的礼仪是陆希从小教熟两人的,两人一见阿娘上前给一个贵妇行礼,也很熟悉的做起了他们在家练习过无数遍的礼仪。

“好。”高严头抵在陆希额头上,“今天你不会让那两个小崽子睡在我们中间了吧?”

皇宫高崧崧和高山山都来过,不过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都还小,没有印象,这一次初入皇宫,原本抱着很大的希望,可是看到还没有家里大的花园,还没有陆家精致的宫室,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两人都努力的不让情绪表露在面上。施先生说过,男人就不要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这点两人在外人面前一直做得很好。

陆希一笑,“马上崧崧就要大了,想让他这么撒娇都没机会了。”她叹气说,男孩子越大就越不肯亲近母亲,崧崧也黏糊不了自己几年了。

第二天一早,陆希早早的起身,高严昨日去过官署后,正好今日轮上休沐,两人正准备去陆家,却不想宫里一道旨意传来,皇后让陆希入宫。

“他早该大了!”高严不满,“哪有男孩子跟他一样的?整天腻在阿娘身边!你看高峥身边连乳母都没有。”

在高崧崧小朋友跟不知道,在他死缠烂打要阿娘给他洗白白,给他读睡前故事,甚至不惜冒死顶着耶耶冷脸,跟高山山小朋友一起睡在阿娘和耶耶中间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人的竞争对手。

“那是因为他有个好耶耶啊!可以为他们挡去一切风雨,让他们可以开开心心的长大。”陆希说,今天她入宫的时候,高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陆希在家的时候多看顾下高峥,陆希答应了,照顾下孩子举手之劳。

“唯——唯!”

高峥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懂事的孩子,但这孩子也很惹人心疼,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阿峥一样,她不要自己儿子在小小年纪聪明成熟像个小大人,这样她会认为自己跟阿兄很无能很失败,让孩子感受不到安全感,所以才会自己变成熟起来。她的孩子只要开开心心长大就好,就跟自己小时候一样。

“刚才的事不许告诉祖翁。”高峥扭头对侍从说道,要是让祖翁知道他受了一点委屈就要告状,一定会对他失望的,高峥握着小拳头,他不能让祖翁对自己失望,他才不会输给高岳呢!

所以陆希从来不给儿子多加课业,她希望他们有健康的身体、开朗宽阔的心胸、良好的生活学习习惯,这三点是她费了大心思培养的,余下的她很少会强求儿子。陆希认为自己儿子有这三个方面她就成功了,以高家和陆家目前的权势,他们无论将来选择何种道路都会成功的。高家现在暗地里的勾心斗角,陆希就回来了两天就很清楚了,但这些都跟崧崧、山山无关,他们想要的东西,自然有阿兄跟她来提供。

“小郎。”高峥的侍从等众人都离去后,才上前小声对高峥道,“我们该回去了。”

高严听了陆希这话,不由心花怒放,“我就只是一个好耶耶?”他是好父亲这是毋庸置疑的,谁家父亲有他那么和蔼可亲的,相反高元亮——妻子教不好,儿子也养不好,他就是一个废材!

“好。”

“当然不止,你还是我的好夫君。”陆希笑着抚摸着高严的面颊,这么多年阿兄都不见老,反而因为多年身居高位,身上更多了一股迷人的气质,幸好自己也不差,不然有这么一个美貌老公,压力真的很大啊。

大哥看了高峥一眼,皱了皱眉头,“你跟他计较什么,回去吧,阿娘在等我们呢。”

“那你是不是也要尽尽好妻子的责任?”高严身体小心的压了下来。

“大哥,他欺负我!”小四指着高峥道。

陆希搂住他的脖子,“阿兄,我要在上面——”她这段时间不喜欢在下面的姿势了。

“小四,你怎么在这里?”小男孩的大哥走来,他是高威孙子中年岁最长的一个。

“……好。”在皎皎第一次提出要在上面的时候,高严还暗爽了半天,还想皎皎居然肯这么主动了,可真尝试了才知道,所谓在上在下,其实对她来说压根没区别,反正都是他出力……高严轻咬了她一口,“懒丫头。”

那小男孩被高峥的目光看的心里毛毛的,心虚的恼怒道:“看什么看?小心我让我大哥揍你!”

陆希笑趴在他身上,“因为我有一个好夫君嘛。”

高峥黑黝黝的大眼看着那小男孩不出声。

高严失笑,心中暗暗琢磨,或许去别庄的时候,可以让皎皎再换个姿势?

“他才是我们高家真正的嫡长孙,有了他,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男孩离高峥几步远站着,斜着眼望着高峥道,努力的让显示出他鄙视高峥的感觉,他一个庶出孙子,凭什么这么得祖翁的疼爱?自己还是嫡出呢!说话的小男孩满脸不服气。他是高威庶长子——高家老三高园的四子。

陆希到高家的第三天早上,正想让高严送自己先去陆家,却不想下人前来通报,说是齐国公来了。

高峥默默的看着紧紧贴着陆希的高岳。

“阿劫。”陆希又惊又喜的看着阿劫,所以说孩子的变化的最大的,五年不见,阿劫一个略显腼腆的小男孩变成了一名沉稳温雅的少年,跟陆希记忆中的小男孩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一家四口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其乐融融,惹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

“阿姑、姑父。”阿劫给陆希、高严端正的行礼。

“行。”

高严对着阿劫微微颔首,眼底略有暖意,阿劫是皎皎是最心爱的侄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高严对他印象一向比较好,“晚上我来接你。”高严对陆希说。

“好吧。”高山山委委屈屈的说,“阿娘一会要多抱些山山哦。”

“好。”陆希先送高严出门,他要去上朝了。

“阿娘回去抱你好不好?”陆希跟儿子商量,这两个小胖墩沉着压手,高严可以一路不喘气的拎着两个小肉球健步如飞,陆希抱了一会就吃不消了。

高崧崧和高山山站在陆希身边,仰头看着这个一直被阿娘提在嘴边的表哥,也不用陆希提醒,两人主动就叫人了:“表哥。”

高山山也伸手,“阿娘抱。”

阿劫看着两个并排站立的小胖娃,满心的欢喜,从怀里拿出他一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崧崧、山山,给你们。”

“好。”高崧崧小脸磨蹭着陆希。

两个小娃娃接过小荷包,乖巧的道谢了。

“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高崧崧在高严怀里也很不安分,仗着高严另一只手抱着高山山,没空揍他,他小肥手一伸,搂住了陆希的脖子,陆希顺势把儿子抱了过来,“明天我们先去看大母和表哥,后天去看从母,大后天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阿劫对陆希说:“阿姑走吧,祖姑她们都在家里等你呢。”

“一会你们一起练给我跟耶耶看。”陆希说。

“好,我们先回家吧。”陆希牵着儿子的手往外走。

“阿娘我也会的,我也给你看。”

陆家陆止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这几年陆止一直陪着阿劫处理齐国公府的各项事务,没再出去游玩,懒散的性子也改了不少,如今的陆止看起来更像一个端庄贵妇,而不是之前那个潇洒不羁的女冠了,为此阿劫心里一直很愧疚,他暗暗发誓等他再大一点,一定不这么拖累祖姑了。

“好。”

“阿姑!”陆希看到陆止的时候,也不等下人来扶她,她就自己下了牛车,扑到了陆止怀里。

高山山扭着小身体,“阿娘,今天祖翁教我们刀法了,我一会练给你看。”

“孩子都大了,还这么孩子气。”陆止嘴上说着,可眼底还是隐隐泛起水光。

陆希瞅了高严一眼,高严无奈的弯腰,抱起了两个小胖墩,两个小胖墩顿时咯咯笑了起来,陆希跟在高严伸手拉着他们的手,亲亲他们的小胖手,两人笑得更开心了。

“我想阿姑了嘛。”陆希腻着陆止说。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刚一出饭厅,就抱住了陆希的腿,仰着小胖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陆希。他们今天玩了一天,没跟陆希粘腻到,这会浑身不爽。

崧崧和山山眼巴巴的看着阿娘对着一个漂亮大母撒娇,难怪穆阿媪老说,他们的撒娇是跟阿娘学的。

高威看着孙子们打闹成一团,很是开心。

陆止低头看了看这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笑着说:“先进去说话吧。”

“好。”孩子们都喜欢跟同龄人一起玩,高崧崧和高山山看到那么多同伴早就心痒了,一听陆希这么说,就开心的扑了过去。崧崧和山山都是开朗大方的个性,孩子们之间打闹就算打疼了,两人也从来不找大人哭闹,爬起来继续玩很快小孩子们就玩成了一团,尤其是高岿,在阿娘的鼓励下,跟两人玩的很开心。

等到了客厅,大家坐定后,陆止问陆希:“皎皎,你在建康留几天?”

“去跟哥哥弟弟们一起玩吧。”陆希对两个儿子说道。

“应该不会太久吧,等阿兄交接完了,我们就差不多应该去蓟县了。”陆希说,蓟县离涿县不远,要不是陆希很久没回京了,她也不会特地大老远的跑回京城再回蓟县。

“谢过了。”两人异口同声道,高崧崧和高山山在外人面前一向很乖巧,陆希很宠爱两个儿子不假,但该给他们教训的时候也从来不手软。孩子活泼可以,但绝对不可以没有教养。

“那就可惜了。”陆止惋惜道,“看来是赶不上阿劫成亲了。”阿劫的婚事在明年的二月份,不过——“你都这么大了,应该以自己家为主。”陆止拍着侄女的手道,皎皎现在是彻底的大人了。

“谢过祖翁了没有?”陆希问。

陆希点头,“阿姑,家里决定给阿劫找个什么官职了吗?”陆希问,阿劫明年就要成亲了,所谓成家立业,成亲后就应该做份正经的事业了。

“祖翁。”

“顾律和阿劫的外翁前段时间来家里跟族老商量过了,也问了阿劫几个先生,都说他既然这么喜欢读史,就让他当个著书郎好了。”陆止说。

“真好看。”陆希夸道,“是谁给你们的?”

“这官职不错,阿劫本来就爱看书。”陆希点头赞同。

“阿娘,你看!”高崧崧献宝的趴在陆希膝上,举起没开封的大刀给陆希看,高山山也毫不示弱,趴在了陆希另一边。

陆止看着陆希的两个孩子,“皎皎,崧崧你准备怎么办?”

两人进了大厅后,先是很有规矩的给长辈们请安后,才乖巧的偎依到了陆希身边,给陆希看着他们的大刀。

“什么怎么办?”陆希不解的望着阿姑。

高峥是十多个男孩子中最安静的一个,一直乖巧的坐着,直到高威进来后,高峥神情才有些波动。高威是三个人一起进来的,他手中抱着高崧崧和高山山,高威的举止惹来了众人的侧目,高威很少抱孙子,既便是高峥,在他会走路后,高威就再也没有抱过他了。

“崧崧都已经七岁了,难道你就准备让他一直待在蓟州?他都七岁了,难道你就准备一直让施平一个人教他?”陆止扬眉。

这时高家余下的人差不多都到了,高威一共有六个儿子,除了高团暂时没有成亲外,余下的儿子已经全部成亲了,六个儿子目前就给高威生了十多个孙子,别说刚到了陆希和高严了,就是高威自己都分不大清。今天出了二娘外,其他人都到了。十多个男孩子,聚在了一起,又都是差不多猫嫌狗憎的年纪,整个饭厅几乎快被翻天了。

陆希默然,她知道阿姑的意思,蓟州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比不上建康,现在他们还小,她跟施祖翁就能教,可他们毕竟不是老师,等年纪再大些,就要请真正老师教导了,而且建康这个圈子一向很排外,不是在建康长大的,想要进去比登天还难。可让她一个人把孩子留在建康,她真舍不得。

成氏心有戚戚的点头,说来女人一辈子最开心的还是在娘家的幼儿、少女时期了,也正是这个缘故,她对女儿远没有儿子那么严厉。妯娌两人说了这么一番话,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可你也要想想他们将来啊。”陆止说,“你跟高严近几年不可能回建康,难道你真准备把他们留在蓟州一辈子?还有崧崧和山山都这么大了,可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旁的不说,他们将来娶妻怎么办?”陆止对侄女道,这些可都是大问题。陆止顿了顿,意有所指道:“高家的那些事你还不清楚?你不会以为不争就可以了吧?”

“女孩子要宠也宠不了几年,这算什么没规矩,我又不是外人。”陆希摸摸圆圆的小脑袋感慨道。

高家现在看似太平,那是因为有高威压着,高家孩子目前也不大,但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这矛盾迟早压不了。高威会老,而高元亮和高严已经足够大了,高元亮没有嫡子,如果说高元亮在高家说一不二也算了,可偏偏高家还有一个高严,同样是原配生的嫡子,军功甚至还在高元亮之上……这样的情况,皎皎不会天真到认为,她不争这些烂事就跟她无关了吧?

圆圆的一见两个可爱的小头花,小手抓着不肯放手了,一定要阿娘给自己戴上,“你这孩子真没规矩。”成娘子又好气好笑,对陆希歉然笑道,“二嫂,抱歉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当然不是。”陆希苦笑,“可是单单把崧崧和山山留下,我也不放心。”高家的教育方式跟陆希是完全对立的,高家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陆希是非常反感这种教育,她情愿自己孩子现在纯良些,因为在他们长大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经历社会险恶面。而高家却将弱肉强食的一面体现的淋漓尽致,这种教育方式太急功近利了,陆希不喜欢,所以她也很少让孩子长久的留在高家,但如果把崧崧和山山单独留下的话,他们就势必要住在高家了。

两个妈妈聊起孩子经来,顿时滔滔不绝,陆希给三个小女孩子一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荷包,两个庶女是让丫鬟给的,而圆圆是陆希亲手给的,是两个可爱的小猫琉璃头花,陆希这几年一直让人琢磨玻璃,想盖造暖房,结果玻璃没琢磨出来,倒是弄了一堆琉璃器皿。

陆止说:“你可以把他们留在陆家。”

“这倒是,阿岿跟她那么大的时候,都可以满地乱跑了,可就是不肯说话。”

“家翁不会答应的,而且我家翁根本不会教孩子。”对着陆止,陆希也不说遮遮掩掩的话,“他会把他们宠坏的。”陆希也宠孩子,可她不会惯孩子,“建康条件是好,可我还是觉得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再说将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或者等过个两三年,我跟阿兄就回来了呢?”

“女孩子走路总归慢一点的,崧崧和山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还很少肯说这么长的话呢。”陆希说。

陆止见侄女坚持,微微摇头,“那你家翁的意思呢?”

“哪里聪明了,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大肯走路,整天要人抱,不然就哭。”成娘子听陆希夸自己女儿,笑意从眉眼散开,但是嘴上还是很谦虚。

“他不会留下崧崧的。”陆希笃定的说。

“弟妹,圆圆真聪明。”陆希夸道,江南一代孩子年纪算虚岁,四岁实足年纪也不过两岁,崧崧和山山四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捧着大西瓜满地乱跑了,大人说话的意思也全懂了,但说话却没有圆圆那么流利。

陆止挑眉。

圆圆掰着手指,认真的数了数,“圆圆今年四岁了。”

“阿姑,你忘了高家还有高峥。”陆希笑道,高威是很宠爱崧崧和山山,可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永远是高元亮,如果把崧崧留下,高峥怎么办?家翁巴不得现在崧崧和山山离高家中心越远越好。

陆希和成娘子都乐得大笑,陆希见这小丫头也不怕生,笑着搂过她,摸摸她软嫩嫩的小手,“告诉伯母,圆圆今年几岁了?”

陆止失笑,“这样也好,可惜我们家没合适的女孩子,不然就让崧崧当我们家女婿好了。”陆家嫡系目前只有阿劫,他还没成亲,就算成亲马上生了女儿也太晚了,而且陆止还指望阿劫多生几个儿子呢。

小汤圆仰头口齿清晰的说:“回二伯母,我叫圆圆,阿娘说我全身都是圆的,所以叫圆圆。”

陆希怔了怔,她对未来的儿媳妇还真没多少感觉,“他们还小呢,不急。”

“真是有福气的丫头。”陆希笑眯眯的逗着小丫头,“囡囡叫什么名字?”

陆止沉吟了一会,“皎皎你想过崧崧和山山去崔家学堂附学吗?”

“二嫂,这是我们家老大、老二和小三。”成娘子指着三个女孩子说道,这三个女孩子穿戴都差不多,老大和小二生的粉妆玉琢,很是漂亮,最小的小三比起另外两个就稍微欠缺了些,不能说丑,只能说比不上两个姐姐漂亮,不过这小丫头浑身都圆嘟嘟的,圆脸、圆眼,小手小脚都肥嘟嘟的,看着像个白嫩嫩的小汤圆,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让人一眼见了就欢喜。

陆希一愣,随即思索起来,清河崔氏也是文史大家,文名并不逊色于陆家,只是因为在北地,所以名声不及陆家在建康这么想,她又有祖姑的关系,崧崧和山山去学堂一定能得到不少照顾的。她不可能一直留着两人在身边,孩子是需要同伴的,但是她带着孩子留在建康也不行,她舍不得离开高严,送去崔氏学堂上学的确不错。

“四弟妹。”

“你难得回来,也不提事了,等仲翼哪天休沐,你们一家子都来家里,大家好好聚一聚。”陆止说。

“二嫂。”成娘子一见陆希,就笑着上前,她身边还跟着三个打扮的差不多的小女孩。

“好。”陆希盘算了下,“这次休沐,我们要带崧崧和山山出去玩,下一次休沐吧。对了,阿姑,他们这几天玩疯了,怕是连自己名字都快不会写了,我想把明天他们送到家里的学堂来读书。”

陆希去饭厅的时候,除了成娘子外,余下人还都没有到,高严知道人还没到,就送陆希到了饭厅后,自己去了练武场找两个玩疯的儿子。

“我让人安排下,你明天早上派人送来好了。”陆止一口答应。

高严不说话,要是他们晚上不回来才好。

“好。”

“这两个小坏蛋肯定是玩疯了。”陆希嘟哝道。

接下来的几天,陆希早上去儿子去上学后,就去娄夫人处请安,等下午的时候就会会以前闺中朋友。高严只是回京叙职,不能在留太久,待交接完官职就回来了。这让高崧崧和高山山兴奋不已,他们无时无刻的都在想回家。

“还没回来。”高严说。

每天在路上玩的欢脱,由高严的亲卫领着骑马在路上打猎、抓小动物,玩累了就扑到阿娘怀里打滚,求喂食求爱抚,甚至为了讨陆希欢心,还给陆希抓了一袋子的花花绿绿的、他们认为很漂亮的虫子,可把陆希惊得半天才忍着肉麻,给两个儿子一个安抚的笑容。

“不要。”陆希一口拒绝,让丫鬟给自己打水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今天晚上肯定大家都会为他们接风洗尘,哪有她不到场的,“阿兄,崧崧和山山呢?”

后拉高严忍不住,这两个臭小子的顽皮,把两人屁股给揍肿了,两人才安分了几天。两人恹头耷脑的趴在马车上相互安慰自己,一定要变强,变强到耶耶再也不敢揍自己!这一路上,高严的心情是兴奋的,因为马上这两个臭小子就要去崔家了,起码要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总算他可以跟皎皎过两个人的日子了,高严无比的怀念他跟皎皎新婚的日子,那时候皎皎只有他,马上他们又可以回复到以前了。

“嗯。”高严见妻子恹恹的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心疼的说:“你也别起来了,我让人把饭食端进来。”

而这几天陆希则想着两个儿子要离开自己了,他们横竖也大了,她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了,要是能生个女儿就最好了,所以趁着在路上,整天跟高严在一起,就天天腻着高严,高严自然是求之不得,对娇妻的热情以更大的热情回复。

陆希揉了揉眼睛,“阿兄,你回来了。”

“阿兄?”陆希迷迷糊糊的望着高严,伸出手臂。

高严亲了亲她面颊,“起来吃了哺食再睡好吗?”

“我马上就来。”高严安抚的亲了亲陆希,飞快的拿过已经泡软的套子的戴上,然后继续搂住了妻子。

酉时?陆希反应慢了一拍,才想起酉时快到傍晚了吗?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陆希瘪了瘪嘴,太讨厌了!居然一次都不拉,他没事就整天泡套子吗?陆希琢磨着,难道真要逼她在套子戳洞洞?但是这样又似乎不好,毕竟孩子还是要两人都想的时候再生……

陆希眉头皱了皱,头往被褥里埋,高严笑着将她搂在怀里,“皎皎,醒醒,快酉时了。”

高严如何不知妻子的想法,可皎皎这几天出奇的热情让他乐得装作不知,反正他提早预防好就好了。

高严掀帘进入内寝,陆希侧身往内,呼吸平稳,显然睡的正香,“皎皎。”高严轻唤着。

崔家的家学是北地最出名的学堂,每年想要入崔家家学的人不计其数,崔家也是仁善之家,对前来求学的清贫学子来者不拒,只要他们通过家学的考试。南坞亭君听说陆希要把儿子送来,早早的就让人收拾了两个孩子的房间,又亲自过问了家学的先生。等陆希夫妻到崔家的时候,南坞亭君早早的就在家里候着了,同时等着她的还有崔操之、陆耀夫妻。

穆氏道:“郎君,大娘子说不饿。”她们中途也叫醒过陆希一次,可陆希就说了两个字“不饿”,就又睡着了。

“老太君一早知道崧崧和山山要来,就让人收拾这间屋子,她说山山还小,舍不得他去外面住,就让他先陪自己住。”陆耀对陆希说,她正领着陆希往里面走。

高严回来的时候,已经快酉时了,听说陆希还在睡,眉头皱了皱,“怎么让女君睡这么久?那她不是没吃东西?”

“我就是丢他们来历练的,也别太宠他们了。”陆希笑着说,“这两个孩子太调皮了。”

高严回了房,简单的梳洗了下,换了衣服先去官署了。陆希梳洗完毕,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走了那么久的路,路上没吃什么苦,可总觉得睡不到实处。穆氏见陆希刚沾枕就睡沉了,知道她这几天是累坏了,就和春暄几个一起退下了。

高崧崧和高山山正一人一手紧紧的攥着陆希的手。要送他们去崔家读书的决定,陆希一早就跟两个孩子说了,两人一开始听说崔家有很多小朋友陪他们一起上学,他们是很愿意的,但是现在到了崔家,想到一个月才能见阿娘一次,两人就舍不得了,可不可以反悔呢?两人懊恼的咬住肥爪子想到。

“好。”陆希含笑颔首。

高山山拉了拉陆希的衣袖,陆希低头,高山山张开双手,陆希对陆耀歉然的笑笑,弯腰抱起了小儿子,“山山怎么了?”

成娘子也不多客气,“二嫂,你先回去休息,等晚上我们妯娌再好好叙叙。”

“阿娘,山山可不可以回去?山山不想上学了。”高山山脸贴着陆希的脸小声说道。

成娘子亲自送高严和陆希出门,陆希对成娘子道:“弟妹不劳远送了,你先去忙吧。”

“可是山山不是答应阿娘了吗?”陆希柔声说。

陆希到高家的时是成娘子出来接待她的,娄夫人这几天身体不适,在房里跟陆希说了几句话,就面露倦色,陆希一路过来也很累,同娄夫人稍稍稍稍寒暄了几句就退下了。

高山山委屈的揉眼睛,小胖脸往陆希怀里腻,“山山不想离开阿娘。”

“好!”两人开心的跳了起来,崧崧/山山最喜欢阿娘了。

陆希拍了拍他的背,“阿娘不会离开山山啊,阿娘会在这里陪山山几天,等山山上学了,阿娘也会来看山山的。”

陆希又在两人额头上大大的亲了一口,“但是对着阿娘、耶耶,你们就不用那么守规矩了!等过几天阿娘和耶耶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可是——”高山山眼眶红了,“哇——山山不想上学!山山不要离开阿娘!”他才不听耶耶说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呢!那些都是耶耶骗人的话,他偷偷看到耶耶腻在阿娘身上撒娇呢!

“知道。”两人仰起小脑袋异口同声的说。

陆希无奈的一面抱着哭得抽抽噎噎的高山山,一面跟着陆耀去见祖姑。

高崧崧和高山山身体一缩,陆希笑着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崧崧和山山长大了,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可以那么大声的说话,知道吗?因为会影响到别人安静,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哎呦,我的小乖乖怎么哭成这样了?”南坞亭君一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高山山连忙心疼的问道。

高严沉着脸道:“教过的规矩都忘了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高山山仰起泪眼瞅了瞅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不认识,小胖手抹了一把眼泪,想起了阿娘的嘱咐,奶声奶气的喊道:“老太君。”

两个小胖娃第一次看到别具江南风情的建筑,小脸兴奋的通红,腻在陆希身边咯咯直笑。陆希看着两个儿子可爱的傻样,搂着儿子一人亲了一口,高崧崧和高山山同时傻笑,然后把另一面没亲的脸颊凑过去,陆希失笑,低头又一人亲了一口。

高崧崧也上前恭敬的给南坞亭君行礼,阿娘说过他是家里的长子,已经长大了,出去不可以没有礼貌,一定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

高崧崧和高山山自打记事以来,看到的都是北方广阔的天地,入目的是涿县的大片平原,涿县这些年在高严和陆希的打点下,治理的非常不错,但两人都不是喜好摆空架子的人,也就是把涿县破旧危房翻修,把下水道改建,并没有造太多太好的建筑。

兄弟两人一个一本正经,一个脸上还带着泪痕,软糯糯的叫他,南坞亭君一手拉一个,看着哪一个都喜欢,“你放心把孩子放在这里,有我看着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南坞亭君对陆希说道。

“阿娘,这里房子好高,好好玩!”

“有祖姑看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皎皎还担心累着祖姑了呢。”陆希是真心感激祖姑,从她一入北地,祖姑就一直在照顾着她,现在又帮着自己照顾孩子。

“阿娘,那是什么点心?山山也要吃。”

南坞亭君佯怒的轻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怎么?把祖姑当外人了?”

“阿娘,为什么这些船这么小?”

陆希笑着挽着南坞亭君的手,“皎皎怎么敢把祖姑当外人呢?”她头靠在南坞亭君肩上,“祖姑,皇后让我给你带了一些珍珠膏过来,据说是用虎油、貂油跟珍珠粉做成的,最是养颜。”

“阿娘,你看那是什么花?开的真好看。”

“老妇人谢过皇后体恤。”南坞亭君起身谢过陆言的赏赐。

“阿娘,你看这里路边全是树!”

陆希又把她从江南带来的礼物给南坞亭君,基本都是南坞亭君最爱的江南食物,还有崔家诸位女眷最爱的江南绸缎、最新鲜的衣服样式、首饰绒花,陆希本就出手大方,这次为了能让儿子在崔家过上好日子,带来的礼物更是价值不菲,南坞亭君抱怨了几声,心里打定了主意更要好好对陆希两个儿子。

高峥点了点头没说话。

其实不用南坞亭君说,崔家人也早就准备好了,将来蓟州迟早就是高严的天下,他肯将儿子送来崔家家学读书,正是结交最好机会。无论是先生还是同窗,都是精挑细选的,崔家本就大儒辈出,陆希一听教导两人的先生名字,就知道崔家是花了大心思的。

“小郎,二郎君和二女君已经到健康了,他们已经有五年没回来了,所以太尉才会去接他们的。”侍从说道。

高山山紧紧的抱着陆希的大腿,“阿娘陪山山一起上学好不好?”

“阿福,祖翁去接我的兄长了吗?”高峥问。

“山山,上学有好多好玩的,以后你就不要阿娘了。”陆希笑着让儿子坐在自己膝盖上,高崧崧也偎依了过来。

侍从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要!山山就要阿娘!”高山山吸吸小鼻子说,“上学有什么好玩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高峥抬起头的时候,小脸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谁说没有。”陆希问,“山山喜欢射箭吗?喜欢打拳吗?喜欢打猎吗?”

高峥的乳母在他五岁那年就被高威打发走了,之后高峥的一切就有高威亲自教导了,就是高峥的生母柳氏都被高威打发去了高囧身边,高威对长子的偏爱毫无理由,他要告诉大家,高峥就是他认定的孙子!未来高家的继承人!也正是因为如此,高威对高峥教养格外的严厉,当然高峥也非常争气。

“喜欢。”高山山点头。

高峥打完板子后就站了起来,看着身边大部分都有心疼万分的母亲或是乳母接走,他不由微微低下了头,眼底偷偷的浮起了一丝羡慕,“小郎君,我先送你回书房吧。”一旁的侍从见高峥一个人可怜兮兮的站着,不由心一软说道。

“崧崧和山山想去看自己的房间吗?这里的房间可以自己摆设,也要自己收拾呢。”到了一定年纪的小孩子都希望有自己的小空间,高山山还没这个感觉,可高崧崧一听眼睛就亮了,陆希含笑让下人带着两人去收拾打扫干净的房间。

“好孩子。”成女君满意的对孩子一笑,示意下人想送儿子下去上药,自己则往大家房里赶去。

让高崧崧和高山山入崔氏学堂,最开心的就是高严,他甚至借口要早点上任,拒绝了南坞亭君的挽留,带着陆希下午就离开了,南坞亭君原本想留陆希多住几天,但是陆希想着她现在要是留下了,崧崧和山山肯定闹着又不肯上学了,干脆狠狠心偷偷的离开了。

“记得,看到小姑姑要问好,不能欺负表妹。”高岿乖乖的说。

“皎皎,怎么了?”高严见出了崔家后,妻子就开始闷闷不乐,将她搂在了怀里,“担心崧崧和山山?”

成娘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问,“阿岿还记得阿娘跟你说的话吗?”

“不是。”陆希摇头,“阿兄,你说他们发现我不在后,会不会哭?”

“都备好了。”这些是女君一早都吩咐过的,她们也知道出嫁的二娘子是因为生病才回娘家的,所以不敢耽搁,早早的准备好了。

“不会。”高严很笃定的说,这两个臭小子只会在皎皎面前哭。

“二娘子的闺房收拾干净了吗?”成娘子一听陆希他们快到了,叠声问道,“大夫请来了吗?安神的汤药熬好了吗?”

“阿兄——”陆希搂住高严的脖子。

“是二郎君和二女君要回来了,现在已经快渡江了。”丫鬟说。

“嗯?”高严低头。

“什么事?”成娘子问。

“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陆希说。

“四女君,夫人让你过去。”成娘子的丫鬟对她微微屈身道。

“再说吧。”高严不置可否。

成娘子心疼的忙让人把小郎抬下去,叠声的叫大夫。

“那你是不反对?”陆希问。

“阿娘。”高岿看到自己娘亲了,连忙往她怀里蹭,一手要让她摸自己屁屁,“疼。”

高严低头亲了亲陆希的脸,“孩子的是随缘好不好?”他心中暗忖,那套子带了这么多年都没失效过,第三个孩子肯定跟他们没缘分了!

“阿岿,你没事吧?”成娘子接到下人的通报匆匆走来,看到宝贝儿子趴在长凳上直哼哼,不由大为心疼。成氏是娄夫人唯一的儿子高回的妻子,她跟高回生子高岿。

“好。”陆希心里暗忖,不反对就好,到时候她在套子上戳几个洞洞也无所谓了。

高家的小崽子被打了后,都被下人抬着下去,一个个叫声震天。

高严和陆希到蓟县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陆希早在马车上睡着了,高严也没叫醒她,抱着她去了房里,他动作很轻,但还是把陆希惊醒了,“阿兄——”陆希含糊的叫道。

高威满意的点点头,“给老子好好想想,为什么老子要一起揍你们!想不通的明天继续揍!”说完后他威严的负手往外走去,等走出校武场后,高威就忍不住摸着胡须笑着想,也不知道崧崧这些年长了多少。

“我们到了,你睡吧。”高严安抚的轻拍她的背。

“给我好好打!说话的人,每说一句多打一板子。”高威话音一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我要先梳洗。”陆希说。

有好几个叫屈的人扯着嗓子喊冤,而之前一直站在最前面的小男孩一声不吭的任人绑上,丢到长凳上开始打板子。

“好。”高严转了一个身,直接往净房走去。

“太翁,我也是啊,我也没有偷懒啊!”

“阿兄,明天你让人去看看崧崧、山山在崔家如何好不好?”陆希说,有时候她是觉得儿子挺烦的,但不在自己身边,她又不放心了。

“祖翁,我没有偷懒啊!我一直在打拳啊!”

“好。”高严简单的应道。

高威虽然退了下来,可身手还没落下,小崽子们一个个被打的嗷嗷直叫,满操场的乱跑,“全部给我绑起来,一人打二十板子!”高威怒吼一声,一旁侍立的侍卫们立即上前,一人一个将那些满场乱跑的小崽子压在了地上,熟稔的抽出绑在腰间的麻绳,把人捆成了一个个肉粽子。

“郎君。”亲卫的声音在外响起。

“他们已经渡江了?太好了!”高威一听哈哈大笑,“来人备马!”他一回头,见后辈们一个个软趴趴的打着拳不由大怒,抡起藤鞭就朝小崽子抽去,“你们给老子打王八拳吗!”

高严脚步顿了顿,将陆希放在了浴室,“沐浴完就早点睡。”他轻声吩咐道。

“太尉!二郎君刚刚派人来传话说他们已经渡江了!”一名小厮一溜烟的跑进来说道。

陆希点头,“你也不要太晚睡。”亲卫一般晚上不会叫高严,但是过来叫他肯定是有要事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高严很少晚上会回来。

高家的几个小子眉来眼去的,一个个手脚开始偷懒了,只有少数几个人依然在认真打拳,其中一名站在最前面,一名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格外引人注意,他抿着嘴一丝不苟的打出每一个标准动作,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滑下,可他擦都不擦一下,不少人看到那认真的小男孩一个个撇嘴挤眉,似乎很不屑。

“我知道。”高严低头亲了亲她后,就离开了。

高威手里拿着一条藤鞭,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小辈们打拳,但凡有一人动作不正确,他手中的藤鞭就毫不留情的抽了上去。不过今天的高威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眼神一直的往门口溜去。

陆希洗完了澡,反而不怎么困了,她也不让春暄给自己擦头,自己拿了白巾慢慢擦拭,穆氏以为她想等高严,劝了她几句,让她早点休息后,就跟春暄、烟微一起退下了。陆希等穆氏出去以后,从床上爬起来,翻出高严平时放避孕套的盒子,拿出了自己平时的女红藤筐,翻出最细的针,放在火上仔细的烤过之后,对着放在最上面的一个套子戳了起来。

“嘿!哈!”高家的练武场上一群穿着劲装的小萝卜头动作整齐划一、虎虎生风的打了这一套拳法。

没有泡过的鱼鳔很硬,陆希卯足了劲戳了几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有点心虚,会不会太明显了?阿兄又不是瞎子,这么明显的瑕疵他一定看得出来……她干脆将那鱼鳔往废纸篓里一丢,目光溜到了高严用来放温牛乳的壶里,那里有几个泡软的套子,她犹豫了好一会,手才往那壶里探去。

高崧崧挺起小胸脯,代表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不过双手还是紧紧的巴着陆希的手。涿县的生活单纯,在高崧崧和高山山的心目中,他们所有的天空就是阿娘和耶耶,阿娘会给他们讲故事,会陪他们玩,在耶耶打他们的时候会哄他们,而耶耶虽然凶一点,可是耶耶可以一箭射鹰,听亲卫大叔说,这是很少才有的本事,所以两人最黏的是陆希,最崇拜的却是高严,哪怕高严老是打他们。他们总有一天会把耶耶打倒的!

“皎皎,你在干什么?”高严回房就见陆希赤着脚站在地上,“怎么不穿鞋?小心凉。”高严快步往内寝走去,就见陆希抱着放避孕套的罐子,高严心头闪过一丝疑惑,皎皎平时很少碰着套子,怎么今天突然有了兴致?不过嘴上还是戏谑道:“怎么?想我了?”他手环住了陆希的腰。

“山山以后都大了,要跟阿兄一样,慢慢的学会自己洗澡了。”陆希说,崧崧她也差不多给他洗到五岁后,开始让人教他自己洗澡的。

陆希偎依到了他怀里,“阿兄,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希第一次被着高严做坏事,还差点被抓个正着,心脏吓得扑扑乱跳,头埋在高严怀里不肯起来。

“可不是阿娘洗的。”高山山眨着跟陆希相似的大眼说。

要是换了其他人,高严早看出来不对劲了,但是陆希是他最不设防的人,再说他也从来没想过避孕套上还能做什么手脚,就压根没在意,“没什么大事,陛下想要立太子了。”高严浑不在意的说。

“山山不是洗过了吗?”陆希说。

“是广阳王世子?”陆希问,“那陛下的身体是不是——”陆希最后三个字“不好了”说的很轻。

陆希到底心疼儿子,忙将小儿子抱了过来,爱怜的亲亲他委屈的小脸,高山山撒娇的搂着陆希的脖子,“阿娘,给山山洗白白。”

“宫里没传出陛下身体到底如何,但陛下铁了心要立太子。”高严说,高严本身还是比较赞同广阳王世子当太子的,他在蓟州这么多年,跟他接触不多,可也算他的旧识,将来他登基对自己也有好处。

“怎么了?”高严嫌弃高山山在自己手里挣扎麻烦,干脆手一夹,将他横提了起来,高山山四肢抽动,就跟一只小乌龟一样。

“最可怜的还是阿妩。”陆希叹气,阿妩虽没怎么提及自己的感情,但一个女人婚后幸福不幸福,从她平时言谈举止就能看出,阿妩明显跟皇帝感情很好,现在皇帝身体不好,最痛苦、担心的就是她,“要是她有个孩子就好了。”陆希喃喃道。

“好。”陆希心中暗忖,她跟广阳王世子还真有缘分,每次从涿县回建康都是跟他一起的,陆希突又想起了一事,欲言又止的看着高严。

“陛下会好好照顾好她的。”高严并不觉得陆皇后有什么可怜,就算她没有孩子,也是未来的皇太后,一生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可怜的?

“皎皎,你收拾下,我们半个月后跟广阳王世子一起入京。”高严说。

陆希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属于多余,阿妩还轮不到她来关心。

“我们要回建康了,等到了建康,你们就可以看到祖翁了,祖翁很疼你们的。”陆希说,也不知道家翁这些年如何?他是忙惯的人,退下来肯定不习惯吧,不过有这么多孩子照顾,想来也不会太寂寞。

高严低头亲了亲陆希,“睡吧。”

高崧崧懵懂的摇头,他见高威还是两岁之前的事,当然没什么印象。

陆希往他怀里靠了靠,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阿兄,我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崧崧,还记得你祖翁吗?”陆希从丈夫手里搂过大儿子问。

“放心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高严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高崧崧和高山山对视一眼,奇怪?阿娘怎么没跟耶耶生气呢?

“阿兄,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陆希说,“我想要个女儿。”

陆希也不说话,就笑看着高严,高严勉强打开了房门,就见两个洗的香喷喷的小肉球滚了进来,往陆希身上扑,高严手一伸,一手提一个,领着衣领提了起来,“怎么这么没轻重!”高严冷着脸呵斥道。

“皎皎,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生女儿呢?”高严无奈的说,“你不是说过孩子多了,让你连画画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高严脸色都黑了,这混小子就知道在皎皎面前哭。

“可是我就是想……”陆希趴在高严胸口,“我们就再生一个,不管是不是女儿,以后都不再生了好不好?”

“阿娘,山山要喝水、山山要阿娘抱——”高山山哭声传来。

高严眉头一皱,“你的身体吃得消吗?”生产是女人的鬼门关,每一次皎皎怀孕,高严都很担忧。

“你可不许再胡乱训练他们。”陆希嗔道,“他们还小,还是伤了筋骨,看我不找你算账!”

“我身体很好。”陆希抬起头,“阿兄,我怀崧崧和山山的时候,你都没完全的陪过我,我们再生一个,你全程陪着我好不好?”

陆希和高严身体同时一僵,陆希连忙推开高严,高严阴着脸想到,看来今天的训练量还是不够。

高严听得心头一软,是啊!皎皎生崧崧的时候,正轮上大战;生山山的时候,他又不在建康……“你真想生?”

“阿娘——”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听到高严这话,陆希大喜,戳洞洞是一回事,可她还是希望能得到阿兄的赞同,毕竟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那我跟你计较?”高严轻咬陆希的耳垂。

“那你答应我,生完这个以后就再也不生了。”高严说。

“你跟孩子计较什么?”陆希白了他一眼。

“肯定不生了,我都生了三个了,再下去年纪也大了。”陆希发誓,她又不是母猪,怎么无止尽的生下去?她不想要身材,也想要命啊!要是一男一女,她肯定不会生第三个,可她现在是真心想再要一个女儿,但如果还是儿子,她也认命了,不会再生了,大不了去高家陆家看看有没有孤女可以收养。

“你就信他们不信我。”高严哀怨的说。

“明天让大夫先看看你身体,调养一段时间再说。”高严终于妥协了。

“……”陆希突然有把这两个臭小子丢到消毒池里,狠狠的从头到尾刷一遍的冲动!

“阿兄你真好!”陆希亲了亲他的下巴,太好了!她的小虎妞终于能来了!陆希打定主意从明天开始就在房里挂满漂亮小女娃的画像,然后努力打造一个酸性环境,一切为了生女儿努力!

高严见她双颊泛红,双眼亮晶晶的,心头痒痒的,“我没他们去挖古尸,这里附近常有古战场,他们那次顽皮,自己挖到了两具古尸,他们连古尸的牙齿都掰掉了。”

“不早了,睡吧。”高严拉过被褥将兴奋过度的妻子裹好,她要生就生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着她。

提起六天,陆希桃花眼眯了起来,她一把揪住高严的衣领,“我问你,你带阿崧和阿山挖古尸干什么?”

高严新官上任,不说要放三把火,但起码的应酬还是必须的,同时陆希也配合在家里举办了好几场宴席,将高严未来下属的亲眷们认识了大概。陆希有蓟县那么多年的历练,对于官场上的那套夫人外交,早就了若指掌,但熟悉不代表悠闲,等她稍稍喘一口气,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同时建康也传来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消息——陛下驾崩了!然而同样在皇帝驾崩的第二天,高严陆希又接到了一个人逝世的消息——刘毅。

“皎皎,你赶我出去了六天。”高严意有所指的说道,手已经不规矩扶上了陆希的腰,陆希自打生了两个孩子后,就一直很注意保养和运动,只要天气不是太冷,都会出去骑马,冬天就在几个女武师的教导下,练习引气功、拉伸韧带,陆希现在的身材不像少女时那么纤细,毕竟生过两个孩子了,但保养得宜,十分的凹凸有致、丰腴柔美,身上也没有半点赘肉,每每总让高严爱不释手。

这两个消息把陆希打击的有点蒙,怎么会走的那么突然?陆希有些不可置信,这两人一个正值少年、一个老当益壮,怎么可能会死呢?他们死了阿姑和阿妩怎么办?

“那你想要什么?”陆希趴在他肩膀上轻轻笑道。

高严并不意外听到这个消息,“刘毅在三年前就突然晕过去一次,醒来以后他的腿脚就一直不大方便,但要是不注意,还看不出来,所以一直瞒了下来。这次奔丧回来后,他身体就一直不舒服。”高严脸色并不好,刘毅的死他不意外,可也不再他的预期之内。他年纪还太轻,就算有军功在身,也不可能现在接替刘毅的位置。当年刘毅也是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四征将军,可他是陪着先帝打天下的人,开国时期情况特殊,而现在宋国可没有条件让他如此年纪就一飞冲天,他的资历并不足以服众。

高严笑着回亲了下,“就这么一点奖励?”

陆希也想到了这个情况,她不由有些担心的握住了高严的手,朝中如今也没什么确切可以接替刘毅的位置的人,而今上原本就是广阳王的世子,还有两个嫡亲的兄弟,一个接替广阳王的位置,还能再分出一个出来……这样的话,蓟州未来的格局就很微妙了……

“太好了!”陆希搂着高严亲了亲他的下巴,高严升职是他这些年努力的肯定,陆希当然开心。

阿兄是刘毅选中的继位者,一来高严有高家,二来也是陆希跟豫章的关系,这些年高严在蓟州如鱼得水,除了朝中有人支持外,主要还是刘毅的主动避让,不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眼馋,与其坚持让子孙继位,最后给刘家带来灭门之祸,还不如痛快放手。

“对,所以我们可能要回京叙职。”高严说。

刘毅年纪大了,当年的武夫锐气早就化为对晚辈的担忧,他要在自己死之前把一大家子安排好,刘家暂时没人没关系,只要刘家在,找到机会总能一飞冲天,但是要是刘家跟高家两败俱伤了,得宜的只会是其他人。这方面高严跟刘毅早有默契,所以他这些年对当年提携的自己刘毅一直尊敬有加,陆希逢年过节总会去拜见刘毅,高氏夫妻面子情做的到位,刘毅也心里舒爽。

“升职?”陆希先是一怔,随即问,“阿兄你要当蓟州刺史了?”现任的蓟州刺史即将入京为官,阿兄今年也快三十了,在蓟州经营了近十六年,又数次立下大功,这个空缺阿兄不顶替,其他人也顶不下来。刺史在其他州隶属文官范畴,但是在蓟州却不同,蓟州跟魏国和羯族交界,蓟州的刺史也有军事权,管一州的防务,这也是防止刘毅和广阳王两家独大,在蓟州没有一点威信,刺史的职位就是摆设。

“突然昏迷吗?是不是浑身抽搐,四肢无力,嘴角还歪了?”陆希说。

“我可能要升职了。”高严说。

“是的。”高严有些奇怪,刘毅的病也算是一个秘密,他得知了消息后除了施平外,谁都没说,皎皎会知道?施平绝对不可能跟皎皎说这种事。

“为什么?”陆希困惑的抬头。

“我以前在医术上见过这种病症,这是绝症啊!”陆希叹了一口气,中风就是现代科技也治疗不好,中风能救回来的病人是大幸,一定需要好好休养,可先帝去世,刘毅跟高严快马加鞭赶去京城,又一路疾驰赶回,对身体的损伤可不是一般的大,难怪支持不住了。

“皎皎,我们可能要离开涿县了。”高严说。

“哦,你那本医术上有说过这是什么原因吗?”高严问。

陆希黑线,他说的高元亮的女儿好像是玩具一样,高元亮和乐平公主去了广陵后,高元亮又纳了两名小妾,生了三子一女,乐平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高元亮等侍妾一怀孕,就往家里送,等生产完后,再让侍妾回去。高威这几年没了公事,就专心带长子给他生的几个孙子。

“怎么?”陆希偏头问。

“她跟豫章大长公主过的都还不错,父亲把高元亮新得女儿送到宫里给她们解闷了。”高严漫不经心的说。

“我听父亲说,我祖翁和几个叔伯似乎都死于这种病症。”高严说。

“太后最近身体如何?我阿姑呢?”提及陆言,陆希又想了高后和豫章阿姑。

陆希脸色一变,都是中风?难道高家有家族性高血压之类的病?

高严默默的搂着陆希,他对陆言将来的生活如何没有任何感觉,要说可怜,他的姐姐现在不也关在深宫,四年不出宫门?

“皎皎?”高严见妻子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连忙安慰道,“也不是很多人,你知道我们家兄弟姐妹多。”

“阿妩她才二十一岁。”难道她年纪这么轻就要守寡了?皇家可不比寻常人家,没了丈夫可以再嫁,她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熬……

陆希摇了摇头,“阿兄,这种病是可以预防的,只要你多吃蔬菜,每天坚持多练。”也不一定是家族遗传病,高家的人都爱吃肉、不吃素,很多人不到三十就挺着一个大肚子,再建康的人也经不起这种糟蹋,陆希相信高严不会,家里的饮食是陆希最注意的,也是她严格控制的。

他博学多才,敬重大儒,平时清俭度日,每饭不过三菜,以麦饭为主食,又跟世子妃很恩爱,已有了一子一女,世子妃目前又怀孕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对百姓也很和善,据说时常召老农关心民生……先不说他是否是做戏,可一连做了七八年的戏,将来也有可能继续做下去,高严和施平才会认为皇帝会选择他当太子。

高严摸着她的肚子,“我已经吃素很久了。”自从皎皎怀孕后,他就没碰过她了,最多每天吃点小豆腐。

“不错,陛下原本身体就不是太好,后来因为守孝亏了身体,引发了旧疾,现在只能慢慢调养了。”高严说。高威退下了,高皇后避居长乐宫四年不出,但这不代表高皇后已经失去了对宫廷的掌握能力,郑桓的身体情况对某些人来说并不是秘密。当今陛下是不错,可到底年纪小了些,有些地方比之先帝还是差远了。“我跟施先生都认为广阳王世子很有可能。”广阳王世子是皇帝那么多侄子说年纪最大的,只比陛下小了几岁而已,已为人父,相对比较稳重,而且世子名声很好。

陆希白了他一眼,“你去找施祖翁吧。”这些年施祖翁似乎是在高严身边彻底安顿下来了,高严找了五个亲卫服侍他,施家也从建康派了几名小辈过来照顾祖翁。

“你说什么?陛下身体不好?”陆希和高严入寝室后,就听高严说了这么一条震撼的消息。

“嗯,你让人陪你去散步。”高严亲了亲她的额头说。

崔太后道:“那是最好的!”当今陛下个性和善又孝顺,又有阿妩当皇后,还有身为长公主的乐平,崔太后是真心不希望陛下出事。

“好。”

“嗯。”陆言对崔太后一笑,“陛下还没打定主意呢,说不定他身体过几天又会好了呢?”

施平接到刘毅的过世的消息后,心微一沉,让僮儿给自己换了衣服后,就慢慢踱步去高严的书房,散步是施平常年的养生习惯,他喜欢散步,陆璋也喜欢散步,当年在前梁的时候,陆家遇上的很多问题,都是他和陆璋在散步中商议解决的。

“阿妩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孩子不养在身边的痛楚,生恩不如养恩,要选太子就要选个年纪小的,将来也会亲你。”崔太后说,先帝就不是她养大的,即使后来他当了皇帝,封她做了皇太后,他们母子感情依然不太亲近。

“施先生。”高严到书房的时候,施平也刚到。

陆言并不说话,如果是寻常大家族,过继儿子是可以选年纪幼小的,可皇家的事怎么能和寻常家族一样呢?

“郎君。”施平对高严略一拱手,书房里高严的其他幕僚都到了,一见了两人进来都起身相迎。两人坐定后,幕僚们就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很多人都赞同,刘毅死后陛下会让广阳王的同母胞弟接替刘毅的位置,前任广阳王,也就是当今陛下的生父,已经被接去建康荣养了,目前的广阳王是新帝的大弟。不过也有人认为,陛下并不会让幼弟接手征北将军,毕竟今上的幼弟年纪还小。

“就是年纪小才养的亲,难道你还想选年纪大的?”崔太后道,“年纪大的你待他再好,他心里想着的还是自己父母。”

高严和施平听着众人的讨论,众人将自己的观点说了一遍,目光看向高严,高严沉吟了一会,“施先生,你怎么看?”他比较偏向蓟州暂时不会有新人来的情况。

“安庆王是世子?他不是今年才三岁吗?”陆言错愕道。

施平捻须道:“老夫认为陛下暂时不会另立新征北将军。”征北将军是什么职位?那是直面魏国的大将军!要是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子,这不是让人笑话吗?更别说今上在没有过继给先帝前,有两个同母的弟弟,大弟小他三岁,幼弟小他五岁,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没有人比施平更了解帝皇多疑的脾性了,今上再兄弟情深,都不可能做出把蓟州完全的交给两个弟弟的损己利人决定。

“我觉得安庆王世子不错,你觉得呢?”崔太后问。

如果不是广阳王的兄弟,那么其他官员想要接手这个位置,还要掂量下他们是否有这个能力。而且四征自谢芳自尽后,也一直虚悬,从郑启迄今,历时三任皇帝都没有提过要让人顶上谢芳的缺。施平也是从这一点看出,或者皇家已经不想再立四征将军了。

陆言摇头,“陛下没说。”陛下对她说过自己意属广阳王世子,一来是因为广阳王世子年纪最大,主少国疑,陛下绝对不会选择一个太过年幼的孩子为太子;二来也是因为广阳王是的才华和品行在诸位宗亲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生性节俭、恪守自律,又喜好读书,见识广博……但是这些陆言即便是大母也不会说。

皇帝驾崩,高严以前身为守军将领,不需要回建康奔丧,但他现在是一州刺史,就必须要回建康了,他一接到了陛下薨逝的消息,就同蓟州的其他官员一起,快马加鞭的赶回建康,而陆希则是先去祭拜刘毅,高严给先帝奔丧结束后再带豫章长公主回蓟州。

“不错。”崔太后点头,“陛下有说过他想立谁为太子吗?”

举目望去,满眼尽是一片素白,耳边萦绕着的是震天的哭灵声,陆言倦倦的靠在床榻前,双目微合。

“打算?”陆言抬头。

“皇后。”宫侍小心谨慎的声音响起。

“阿妩。”崔太后手搭在陆言手上,“对于太子你还是要早作打算为好。”

“什么事?”陆言睁开眼问。

“今天喝了药,我让陛下先休息一会再说。”陆言说。

“太子妃来了。”宫侍说,虽然陛下已经驾崩,但是太子尚未登基,还不算皇帝,故太子妃也不是皇后,陆言如今还是皇后。

“陛下身体好些了吗?”崔太后关切的问,郑桓的身体真正情况除了太医署的太医令外,最清楚的就是她和陆言了。

“让她进来。”陆言说。

阿舅眼光很好,陛下是一位仁善之君,也是一位很好的守成之君,可是——陛下的身体也是毁在“孝”这一字上,在曾大母和阿舅去世后,他不折不扣的按着古礼守孝,时下重孝道,当初高祖驾崩,阿舅也是照着古礼守孝的,所以大臣也只是上书劝了下,见陛下坚持也就没多劝,却不想陛下照着古礼睡茅草房、土枕,不过几个月功夫就生大病了,他身体底子原本就不好,这场大病更是牵出了许多病根,身体一下子就亏空了,无论太医署怎么调养都调养不好,这也是陛下迄今无后的主要原因。

“唯。”

“不是。”陆言摇头,柔声劝大母道:“我只是想让大母缓一缓并宗的事,陛下他——”提及丈夫,陆言面露哀色,皇上原本身体就不是太好,但只要调养得宜也不会出太大问题,不然当初阿舅也不会选他当太子了。阿舅看上了皇上的仁善有孝心,他对自己说他和祖翁就是杀孽太过,结果让他有了报应,最后不得不废了太子,所以他要找一个仁善皇子当皇帝,好好打理守住他们挣下的这片江山。

“母后。”一身孝衣的王太子妃随着宫侍缓缓的走了进来,她是广阳王妃的外甥女,太原王家的女儿,她年纪跟陆言差不多,却恭敬的站在陆言面前喊着她母后。

“那你的意思是我滥用权势了?”崔太后脸色一沉。

“都是自家人,以后不用这么多礼。”陆言看着太子妃,即使是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也难以掩盖她疲惫的神色,眼下还带着浓浓的黑眼圈,陆言突然想起了阿舅驾崩时,她似乎也是这样的?不过那时候她有大母、有舅母帮着,而如今——陆言已经不想动了,皇上走了,似乎把她的整个人也带走了,她就想这么躺着,或许过几天皇上就会把她带走了?

如果没有大母、没有阳平公主,博陵崔的族长又怎么可能答应并宗呢?她知道大母一直耿耿于怀崔家的家世,可就算并宗了又如何?崔家要是后继无人,他们就算入了博陵崔的族谱,也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世族看待的。当年陆氏先祖也是起于微末,也没有和什么世族并宗,全靠族人数十代的奉献,陆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呢?就如现在的太尉高威的家族,如果高家可以像现在这样,家族继续人才辈出,那么再过上几十年,氏族谱上也能再多一个家族。

太子妃是听说陆言今天又是一天米水未沾才从匆匆赶来的,这几天最累的就是她了。大宋以孝治国,无论是先帝和如今的太子都是至孝的性子,先帝突然驾崩,身为先帝临终前过继的太子,只要他们夫妻先帝的丧礼上有丝毫的疏漏,这辈子肯定是被史官口诛笔伐至死,甚至有可能她这个还没到手的后位都会没有了。先帝临终前,当着所有托孤大臣的面,一再要求陛下一定要照顾好陆皇后,所以太子妃对陆皇后的身体格外注意。

陆言心里暗叹一声,“可大母你现在是我们大宋的太皇太后啊,皇家无私事。”

“母后,我听宫侍说您一天都没有进食了,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唤太医令来。”太子妃说。

崔太后脸色沉了沉,“这不过只是我们崔家的家事罢了,怎么就和国事牵扯到一起了呢?”

“不用了。”陆言摆了摆手,“我只是没什么胃口。”她看到太子妃憔悴的神色,心头一软,“皇后你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别累坏自己了。”

“现在魏国局势有点乱,大母我看并宗之事还是暂时缓一缓吧。”陆言说,魏国自五年前叛乱后,就一直没太平过,跟宋国在边境又多有摩擦,现在陛下身体又不好,陆言并不想多事。

听到陆言温言劝慰,太子妃眼泪都差点落下来,“多谢母后关心。”太子妃受宠若惊道。这些天陆言一直对她和太子不冷不热,太子一直认为陆皇后对他们有不满的地方,一直让她好好伺候陆皇后,不要惹皇后不开心,这让太子妃压力很大。太原王氏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可她毕竟不是宫里长大的,出嫁后大家是自己从母,丈夫又是严谨自律的人,从来不给她小妾通房闹心,太子妃之前的日子一直过的是顺风顺水。

崔太后点头道:“不错,崔氏就是这点不太合我心意,可建康这边也没合适的。”士族本来就不多,又要和他们同姓,又要门第不低,崔太后选来选去也就只有崔氏这一家了。

突然有一天一块天大的胡饼砸到了她的头上,她的夫君从了一个普通的皇室宗亲变成了皇帝!她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喜后,开始无所适从,要是让她选择,她情愿选择之前在蓟州简单的生活,而现在看似繁华实则空虚的日子。不过每次看到丈夫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又忍了下去,加倍的配合他,努力让他更轻松些。

陆言闻言眉头拢了起来,“大母,博陵崔氏是北方大族,家族在我们宋国不显,反而在魏国很显贵。”

陆言看到太子妃这样,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你马上就是皇后了,有些事无须亲力亲为,不然身边这么多宫侍是摆设吗?”

“我让你阿舅特地跑了一趟。”崔太后道,“他这次入宫就是想选个并宗的良辰吉日。”

太子妃垂着头称是,这道理她何尝不懂,可她初入宫廷,身边亲信全是广阳王府的人,宫中那些宫侍各个都是人精,对她肯定不会怠慢,可要说她一来就急着表忠心,让她用顺手那是不可能的。

“博陵崔氏?他们不是在北地吗?”陆言很惊讶,崔陵什么时候去过北地了?

“这是我的女官蒹葭,陪了我几年,人还算聪明,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就问问她吧。”陆言把自己的近身女官之一调了出来给太子妃,广阳王世子是六郎看中的太子,当年高皇后是手把手的教自己,她现在没那个闲心,但帮她一把还是可以的,蒹葭跟着自己多年对宫中诸事都很熟悉。

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俱为山东望族,为北地一等大姓,但博陵崔氏门第要比清河崔氏低一些,但又不是那种已经没落的小世家,崔陵在同博陵崔氏族长喝过几回酒后,透露了并宗的意向。崔氏现在是最炙手可热的外戚之一,太皇太后的娘家、崔家的长子又是皇帝的大舅子,崔氏族长只思忖了一会就一口答应了,崔陵来未央宫就是来给崔太后报喜的。

“多谢母后。”太子妃欣喜的道谢,陆言这举动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支持。

但这法子并不适用于崔氏,因为崔家是真正的外戚家族,除了靠联姻外,并无特别出挑的家族弟子,所以崔太后和崔陵在商量后,就选择了第二法子——同现有的士族并宗,这样也可以成为士族。彻底没落的士族崔太后看不上,过分显赫的士族又看不上崔氏,崔太后和崔陵商量许久后,终于选中了博陵崔氏。

“过几天我就搬去未央宫陪崔太皇太后。”陆言对太子妃道。

“这是博陵崔氏的族谱。”崔太后笑着说,“你阿舅已经和博陵崔氏的族长谈妥了,让我们崔家这一脉并入博陵崔氏!”和所有发家的寒门一样,崔氏在家族显贵后,就要开始论身世了,要说现在的世族之前也是寒门,也就是因为家族显贵后才跻身为世族的。寒门变成士族有两个途径,一是靠家族自身实力,比如说王顾陆谢等家族,家族本来也不是显贵,就因为当官的人多了,就由庶族变成了士族。

“母后!”太子妃惊呼,慌忙的跪下,“可是儿臣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地方?”陆言现在依然住在椒房宫,按理她马上就要成为太后了,理应搬离椒房宫,把这个皇后寝宫让给自己。可是先帝如今尸骨未寒,陆言就搬离椒房宫,旁人会怎么想?太子已经跟她说过了,不要让陆言搬离椒房宫,她的一切待遇照比之前,每日晨昏定省必不可少,无论大事小事都要陆言点头了才行……太子的话太子妃不敢不从。

“这是——家谱?”陆言低头一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无数人名、平生事迹,以及出生逝世年月就知道是家谱了。

陆言皱了皱眉头,她长这么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天之骄女,行事一向率性而为,最不喜欢的就是太子妃这种严谨死板,规矩大如天的人,“行了,你下去吧。”

“阿妩你看。”崔太后将一卷文书递于陆言。

“唯唯。”太子妃不敢惹陆言生气,恭敬的退下了。

大母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陆言心中暗喜,“大母。”她柔顺的走了过去,就见崔太后案前摆放着不少文书。

陆言等太子妃退下后,目光怔怔的落在床顶,六郎真的不会回来了,他不回来她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阿妩你来了。”崔太后见陆言来了,含笑对她招手。

太极殿外,官员们一天守灵结束,一个个的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往宫外走去。高威身为当朝品阶最高的官员,他就跪在宗亲之后,等守灵结束,他颤巍巍的样子,晃悠晃悠的站起来,他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很多年老体弱官员早就熬不住躺下,被内侍抬着去太医署了。

陆言入宫的时,恰巧见崔陵退出,陆言眉间几不可查的轻蹙,她对这个表舅没什么好感,他每次入宫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给陛下守灵是个苦差事,所以高严才不许陆希跟他一起回来,回建康奔丧是真正的赶路,一路几乎是身不离马,到了建康后就要不眠不休的守灵,官员甚至还有死在先帝葬礼上的前例,这种无疑会得到皇家的加封,可高严可不敢拿妻子冒险。

崔太皇太后这几年老的很快,原本她保养得宜,五旬左右的人看起来像是四十刚出头的贵夫人,可这几年她满头的乌发一下子变得花白了,原本眼角唇边纹路也变深了,原本一直挺直的背也有些佝偻了。不过崔太后一向是要强的人,她让人染了乌发,又细细的涂上脂粉,若不是注意,和以前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高元亮在广陵,一听到圣上驾崩的消息就赶到了,高严还在路上,应该可以在陛下下葬之前赶到,他沉默的跟在父亲身后扶着他,父子两人慢慢的往外走。

陆言还是等郑桓把药喝了,坚持他躺下睡觉后才离去。高太皇太后的去世后,她的长乐宫就空了出来,后来郑启去世,高太后也没有让大家搬宫,而是自己住到了长乐宫和豫章住在一起,崔太皇太后依然住在未央宫。

“高太尉。”一名官员站在高威身后喊着他。

“我知道。”郑桓微笑的颔首。

高威停步,就见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将站在他身后,“杨将军。”高威对着来人拱手。

陆言点头,“六郎你喝了药就先好好休息,政事又处理不完,你要多注意身体。”

“高太尉果然是老当益壮。”杨将军含笑对高威还礼。

“你先过去吧。”郑桓对陆言道,“许是大母有什么吩咐。”

“杨将军过奖了,老夫现在也就只能走走而已,哪里比得上杨将军壮年有为,人老了,不中用了。”高威谦虚的道,身体更往儿子身上靠,高元亮扶得父亲更稳了。

“皇后,太皇太后让您过去。”寝殿外宫侍禀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去,杨将军也没谈什么公事,只问了高威几个平时保养寒腿的方子,高威也一一耐心的回答了。等两人走出的宫门,高威要上马车的时候,杨将军话音一转,“高太尉对于太子说的要在大宋推进双季稻的旨意,你有什么看法?”

陆言将泪水拭干,“什么事?”

太子在陛下临终前夕,就开始处理政事了,陛下突然驾崩,他因有之前的经验,也没太过手忙脚乱,他每日除了给先帝守灵外,还会找几位重臣议事,在宋国大力广种双季稻就是他下的第一道圣旨。

“不用了。”郑桓笑着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也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汤药似乎特别的苦涩,他见陆言眼中犹噙着泪水,正欲说话,就听到外间有轻轻的响动。

双季稻是太子让人从崖州带回来的稻种,据说在崖州这种稻种可以一年种三季,太子得了此稻种后,在广阳郡试种发现虽然不能种三季,但两季还是可以的,种出来的稻米口感不是很好,但是一年种双季可以增加很多稻米产量,味道不好总比饿死好,他就在广阳郡大力推广,等到了建康后,他就准备在全国范围推广。

陆言一听郑桓提起阿舅,心口一疼,头低了下来,不经意间一滴泪珠滴在了汤药里,陆言一惊,连忙道:“我让人再换一碗来。”

对于太子的决定,朝中大臣反应不一,有些人大力支持,毕竟国家以农为本,但也有谨慎的官员认为还是先在几个地方试种一下,确定效果后再推广,更有些保守的官员认为,自古以来稻种都种一季,两季是违反自然规律,种了要遭天谴的。

“阿妩。”郑桓打断了妻子的话,双手轻轻的摩挲着陆希的手腕,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的身体到底如何,你也清楚,既是如此又何必找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夫妻呢?当初父皇临终前一直嘱咐我要好好对你,我都没做到……”大臣也有上书让他广纳嫔妃,以绵延后嗣的,可郑桓很清楚他这辈子是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我就一个大老粗,哪里懂什么农事?自然是大家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高威毫不在乎道,也没有明说所谓的大家到底是谁。

“他们很好。”提起入京的那些世子,陆言眼底不经意间染上了轻愁,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陛下因为一直无后,所以想把侄子们集中起来作为人质,以提防郡王起了谋反之心,可身为郑桓最亲近的人,陆言很清楚郑桓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六郎,要不我再选几名淑女入宫——”

杨将军暗骂一声老狐狸,“不过听说有不少人为了支持太子,准备开春就让名下的庄客都种双季稻。”

“没什么。”郑桓摇了摇头,“我那几个侄子最近如何?”

高威双目微合的靠在高元亮身上,杨将军说了这么一会话,他居然就打起了鼾声。

“六郎怎么今天说这种话了?”陆言用汤匙轻轻的转着汤药,让汤药散热。因在内寝,陆言身上只穿了一件豆绿色的常服,腰间束了一条宫绦,显得她腰身越发纤细。四年的深宫生涯,让陆言从活泼外向的女郎变成了端庄温和的皇后,除了偶尔面对亲近的人外,她嘴边永远带着温和的微笑。

“高太尉?”杨将军见高威如此,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阿妩这些年辛苦你了。”郑桓愧疚的的望着妻子,略带凉意的手扶上了陆言温暖的双手,身为帝皇无后,压力最大的就是皇后,更别说他这些天身体不适,阿妩帮着他百般遮掩了。

高元亮轻轻的推了推高威,“父亲。”

寝室里灯光明亮,当今陛下郑桓披了一件单衣,半靠在床榻上,正翻阅着奏章,见陆言端着汤药进来,他刚想起身,陆言却快一步放下汤盏,“六郎喝完了药就早点休息吧。”

“啊?”高威蓦然惊醒,他对杨将军歉然道,“唉,年纪大了,不服老都不行了,杨将军你刚刚说什么?”

陆言端起药盏掀帘往内寝走去,“六郎要服药了。”

“没什么。”见高威如此,杨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太尉,你先回去休息吧。”

“皇后。”宫侍将熬好的汤药放在了陆言面前后,不消陆言吩咐就退了下去。

“好,杨将军老夫先告辞了。”高威说。

建康椒房宫

“高太尉请便。”杨将军笑道。

高崧崧双手负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的不说话,心里则直打鼓,万一阿娘再把耶耶赶出去,耶耶会不会对他们罚得更厉害?不过有阿娘在,应该没问题的,管他呢!高崧崧发狠想到,要受罚就一起罚!

高威让高元亮扶着自己去马车,等上了马车后,高威一反之前的老态,睁开双目,对高元亮道:“这件事你不要发表任何意见。”

两人眼巴巴的瞅着父亲大步抱着阿娘离去的身影,“阿兄,你说耶耶会不会跟我们一样写检讨书?”高山山嘿嘿笑了两声,检讨书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写好几封,早写惯了,一点都不担心。至于耶耶明天的惩罚,反正有阿娘在,他才不怕呢。

“我知道。”高元亮微微颔首。

高严眼看爱妻快失控了,生怕她再次把自己赶出家门,在她没其他反应前,抱起妻子对儿子丢下一句话,“知道错了就去写检讨书!”这两臭小子,他哪里去带他们挖古尸了,就是带他们去古战场感受下战场气氛而已。看来下回带他们去见血的时候,要先封了这两小子的口,不然吓到皎皎就不好了。

“太急了……”高威叹气,太子一心为国是好,但是大面积的推行双季稻却有点操之过急了,高威是真不通农事,可国以农为本,民生无小事,太子可以选择几个地方试验的种一下,如果过上十来年真可以,那可以大面积推广,但是现在的确不是适宜大规模推广。

“高严!”陆希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带儿子去挖古尸?他居然带着儿子去挖古尸!他下回是不是要带儿子去杀人了!

“父亲,那么要不要让庄客不种那些种子?”高元亮问。

“是耶耶带我们去的!”两人一听阿娘的声音都变了,两只小肥手齐齐指着认罪魁祸首。

“抽一成良田出来种植吧,如果真行的话,也是一个好东西。”高威说。

两人没说一句话,陆希心就跳一下,当听两人去挖古尸的时候,脸色终于变了,“你们去挖古尸!”

“好。”

两人又同时摇头,“阿娘我们以后再也不随便欺负人了,再也不把钟先生的烟囱堵起来了;再也不拿大娘家里的鸡当靶子了;再也不偷偷骑马了;再也不随便去坟场了;再也不随便挖古尸了……”

“今天回去,你陪阿峥一起练武吧。”高威说。

“光是绵绵?”陆希挑眉。

“父亲——”高元亮眉头一皱,对于高峥,他真不知道应该如何相处,毕竟他长那么大,自己跟他说过的话,十根手指都数的来。

“知道了!”两人如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阿娘我们以后再也不欺负绵绵了。”

高威见长子如此,暗暗摇头,这方面元亮比仲翼差远了,仲翼看着偏激,可做父亲还是非常称职的,思及此高威又想感慨一句,妻贤夫祸少了。

陆希对这两个活宝儿子哭笑不得,“知道错了?”

豫章和高严赶到的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随行的刘毅诸多留在京城的儿子一来,整个刘府像是有了主心骨,刘毅的丧事也能真正办了下去。豫章一身素白,有条不紊的吩咐府邸众人行事,脸上除了木然外,并没有太多的悲色。这让刘府好些人都有些不满,可碍于她身份太尊贵,不敢在表露出来。

高山山小手小脚往陆希身上一爬,对着陆希面颊大大的“啵”了一声,“阿娘,你是不是心口又疼了,你别生气了,你一生气山山就心疼。”高山山桃花眼潋潋的看着陆希,一脸认真的说,“你打山山好了,山山情愿自己疼。”

“想不到他的命还是没有能硬过我。”到了晚上豫章对着侄女的时候,才卸下了,淡淡的说道,“当初耶耶让我嫁给他,就是因为算出他命硬,耶耶说,他是武将又命硬,一定可以比我晚死,可想不到耶耶还是失算了。”

陆希看到长子如此,心头一软。

“阿姑——”陆希眼眶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不停落下。

两人垂头耷脑的凑近陆希,一人抱住陆希一条腿,“阿娘,我们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不要不理崧崧。”高崧崧脸紧紧的贴着陆希的手臂,如同幼时一般。

“傻孩子,阿姑都没哭,你哭什么?”豫章轻拍陆希的背说道。

黑了、瘦了,这是陆希看到两个儿子的第一感觉,她心不由微微一疼,可一想起他们干的可恶事,就又狠了心,撇开头不理他们。

“阿姑,皎皎陪你一辈子。”陆希趴在她怀里说。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从房外探出了小脑袋,两双大眼同时可怜兮兮的瞅着陆希。

“嗯,皎皎一定会比阿姑晚死的。”豫章爱怜的摸了摸陆希的面颊说。

陆希睨了他一眼不说话,两个儿子就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除了会让儿子练功外还会做什么?陆希这次把两个儿子丢给他,不管不问就是狠了心要彻底教训他们一次!王绵绵是王直和司漪的长女,比两人大上几岁,陆希一直没有女儿,就很宠爱这个小丫头,结果让两个小魔星吃醋了,天天欺负王绵绵,让陆希忍无可忍。

“阿姑,你真要去刘家的老家吗?”陆希抬头问,豫章在灵堂说她要去刘毅老家给刘毅守三年孝。

高严教训完儿子后心满意足的回家找娘子,陆希正在窗前看书,高严上前环住她的腰,“皎皎?”高严回家,见陆希看着窗户外,上前环住了她的腰,“还在生气呢?别气了,小心气坏身体,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对。”豫章轻轻叹气,“这是我欠他的——”当年她实在太年少气盛,左右就是看不上刘毅,他也容忍了她很多,如果不是耶耶逼着他娶了自己,他另娶的继室应该会给他生很多嫡子吧,他也不至于只有一子一女。

王直和陈源等人见高严火气这么大的操练着两位小郎君,连忙对陪训的军士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知道分寸,毕竟两位郎君年纪还小,筋骨还嫩,一切要慢慢来,身体要紧。

后来耶耶过世,崔氏母子女上位,没他的庇护,她也不可能活得那么自在,她跟育郎(郑启)感情虽好,可崔氏毕竟是他生母。人死灯灭,豫章思及往事只有感慨,但她不后悔,不爱就是不爱,她的心早在表哥走的时候就没有了,希望下辈子刘毅不要再遇上她。

高严满意的看着两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儿子,这么一天练下来,别说捣蛋了,就是吃饭都快没力气了,回去后一定会很听话,这下皎皎不会再赶他出门了吧?高严很郁闷,明明是那两个臭小子犯错,为什么皎皎连他都赶了出来?高严冷眼扫过两个臭小子,长进了,会惹你们阿娘生气了是吧?看我不训死你们!高严恨恨的想到,这两个臭小子从小就没安分过,小时候跟他抢皎皎,现在闯了祸还让皎皎迁怒于他,这种儿子留着有什么用!

陆希见豫章已经决定,也不再劝了,“阿姑,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高山山见高崧崧挨鞭,同情的瞄了大哥一眼,继续忧伤的朝远处望去……“啊!”高山山突然一声惨叫,感觉后背被一只大脚一踢,整个人五体投地的趴在草堆上,他回头一望,看到父亲的黑脸,他“嗷”的一声,飞快的再次冲了出去。

“当然。”豫章摸了摸她肚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的苦恼也是高崧崧的苦恼,他是把王胖绵砸成泥人了,可他们也道歉了啊,王胖绵都原谅他们了,为什么阿娘还要把他们赶出家门呢?高崧崧一失神,两把小金锁就晃出了高严划得范围之外,一根藤鞭立刻毫不留情的抽来,高崧崧疼得呲牙咧嘴,但双脚依然站的稳稳的,对藤鞭不躲不避,不然金锁往外晃的范围越广,他挨鞭的次数就越多,他迁怒的瞪了高山山一眼。

“我会的。”陆希看着肚子里的孩子,满是慈爱。

“你说我们都认错了,为什么阿娘还这么生气?”高山山很苦恼的问。

豫章爱怜的望着陆希,幸好皎皎很幸福,不过她也一定会幸福,还有阿劫,因为他们承载了陆家所有的希望啊!

“不知道。”

刘毅丧事在主事人到来后,很快就办完了,豫章等人也带着刘毅的灵柩回了刘毅老家守孝。正如施平所言,圣上并没有再让新人来接替刘毅的位置。不过这些消息,已经不能让陆希分心了,因为她终于在早春二月的时候生下了她期盼已久的宝贝女儿!

“大哥,你说我们今天阿娘会不会让我们回去?”高山山在高严派去的人监督下,沿着这片大草原跑了一大圈,回到高崧崧身边的时候,就差没吐舌头摇尾巴了。

那一天高严、高崧崧和高山山都在,再得知陆希生下女儿后,三人一拥而上,都挤到了陆希的产房,高严是看老婆,而高崧崧和高山山是看新妹妹。

高崧崧双手平举着两根木棍,棍头各垂着一根丝线,线上系着两把轻轻晃荡的小铜锁,如果两把铜锁的范围超出一定的范围,就会有毫不留情的教鞭朝他抽来。

看着软绵绵红通通的小东西,高山山伸出手想戳丑妹妹的面颊,可碰倒那绵软如丝的面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改成了轻柔的摩挲,“阿兄,妹妹好软!”他惊叹道。

高山山在草丛里灵活的打了一个滚,一声不吭的跑了起来,他很明白他要是稍有片刻迟疑,下次落在他身上的就是高严的腿了。

高崧崧则一脸纠结,怎么办?妹妹好像比王胖棉还丑?人家说女孩子太丑没人要的,这样阿娘会伤心死吧?不过没关系,以后谁敢说他妹妹丑,他就揍谁!大不了以后给阿妹招婿好了!

看到那张跟皎皎酷似的小脸对自己露出谄媚的笑容,高严嘴角抽了抽,提起二儿子往草丛中一丢,简单的下了一个命令,“跑。”

“阿兄,你看到我们女儿了吗?”女儿小,陆希又生产过两次,这次生的很轻松,她现在精神也很好,拉着高严的手兴奋的问。

高山山抬头,对着高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耶耶!”高山山小腿肚子暗暗打颤,老爹你儿子我今年才五岁啊,你可不能虐待儿童啊!不然我就告诉阿娘!虽然阿娘现在不理他,可是他知道过不了几天,阿娘就会抵挡不了他和大哥卖萌的!阿娘最近老说他们小时候很萌,现在很可恶,高山山摸摸自己脸蛋,山山觉得他现在也很萌,大家不都说他跟阿娘长得像吗?高山山洋洋得意的想着。

“看到了。”高严随口说道,其实他压根没看,“跟你长得一样漂亮。”结婚多年,高严这种善意的谎言用的很顺手。

“高屾。”冷冷的声音传来。

“那是当然,我的女儿嘛!”陆希骄傲的说。

另一个小男娃大约只有五六岁左右,身量还不及黑衣男子大腿高,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只瞄了那只兔子一眼就移不开了视线了,红润润的樱桃小嘴嘟了嘟,心里思忖着,上回阿娘给山山做的烤兔肉好好吃,这次让庖厨再做一次好了。思及阿娘,高山山小脑袋耷拉了下来,阿娘已经六天没有亲山山、抱山山,给山山洗澡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这里没有香香的美人丫鬟,只有臭男人!阿娘果然就是喜欢那个小胖妞,他高屾跟王胖绵势不两立!

“皎皎。”高严握着她的手,“累吗?要不要先睡一会?”

“是。”高崧崧有些不甘心的瞪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兔子,真是讨厌!都已经射到了,他心里恶狠狠的琢磨着一会是要吃烤兔肉还是吃红烧兔肉,上次阿娘给他做的烤兔腿好好吃。高崧崧悄悄的咽了咽口水,想起阿娘,他小脑袋就耷拉了下来,阿娘已经有六天没有理他了,不就是小小的教训了下王胖绵那胖妞嘛,阿娘干嘛这么生气呢?大不了他以后不理王胖绵好了。

“宝宝呢?”陆希问。

“回去后每天多加一个时辰的臂力练习。”说话是一名面容绝色、气质冷肃如山渊的黑衣男子。

“你等等。”高严起身,不一会就把女儿抱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高崧崧和高山山。

再离雪兔百米远处,站着一行手握弓箭、身负箭囊,看起来像是在打猎的人,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中,两个粉妆玉琢、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小男娃格外的惹人注意,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小男娃看起来约有七八岁左右,手中握着一柄特别打制的弓箭,一双狭长的凤眸正懊恼的看着那只被钉在地上的兔子,薄唇抿得紧紧的。

“阿娘。”两人趴到了床前。

“嗖——”一支木箭夹杂着破空之声射出,将即将快逃出生天的雪兔牢牢的钉在了地上,雪兔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那支木箭正巧射在它的头部,一箭毙命。

“别打扰你们阿娘休息。”高严把女儿放在了陆希身边。

突地一支利箭朝它射来,雪兔吓了一跳,后腿慌乱之中一绊,整个身体顿时滚成了一个毛茸茸的毛球,同时也很幸运的避过了那支利箭,死里逃生,雪兔蹦跶的更快了,很快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不会。”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蛰伏了一个冬季,到了春天就开始繁衍生长。高高竖立的草丛下,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黑眼珠张望了下,见四周没有危险,后腿用力的一蹬,走出了自己老窝,准备觅食去。这是一只雪兔,过了春季,它一身雪白的皮毛变成了褐色,强壮发达的后肢一蹬,就能窜出很远。

陆希小心的把女儿放在了自己胸口,听着她轻轻柔柔的呼吸声,心里全是满足,宝贝——她亲了亲女儿软软的额头,你可终于来了,可想死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