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是个全新的尝试。
不像允圣熙原来的风格。
结束的时候，他起立鞠躬，台下是稀稀落落的掌声。
轻快短凑的琴音，甜蜜的歌词，key不高，转音也不多，但胜在清新自然，不刻意炫耀技巧，融合R&B和英伦慢摇，在这样一个晚上听，值得侧耳倾听。
虽然不是正式的试听会，但他还是穿了正装，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时装领带。
我慢慢品尝/因为/你是我的……”
黑色象征力量、权势与坚强，也意味着孤独。他下到后台，换上T恤和仔裤。
爱是绵的/爱是软的/爱是你嘴角的味道
出了换衣间，等在门外的助理上前来，似乎有话要说。
我细细品尝/因为/那是你的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叫他回前台，和那些制作人见个面，聊聊天？
“爱是甜的/爱是咸的/爱是你眼泪的味道
允圣熙顿觉烦躁。
压轴的这首歌，是准备随新专辑附赠出去的单曲。
“让我静一静。”他打断他，把换下的西装交到他手里。绕过他，直接离开。
今天的观众并非一般歌迷，都是圈内知名的音乐人和各大电台、网站音乐榜的制作人。
离开了，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无处可去。
允圣熙瞅一眼观众席。
开车绕着什刹海转，最后，还是转回了音乐厅。
可容纳500人的音乐厅，室内场馆。
车子驶进大门就被拦住了。他放下车窗，工作人员见来人是允圣熙，这才肯放行。
最后一首歌，他自弹自唱。
音乐厅里，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原本就空旷的大厅，坟墓一样安静。所有灯都关了，只留一束追光。
允圣熙，不插电演唱会，北京。
黑色三角钢琴，那束形单影只的追光，光亮投在他身上，在地板上落下一个孤单的剪影。
不管别人怎么问，她就只是低着脑袋，慌乱地摇头，默默的、疯狂的流泪。
只有他是光明的，其余的一切，全都隐藏在黑暗中。
其他乘客纷纷关心地询问，替她找烫伤药膏。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要不要拿药膏来擦一擦？”
她没来……
“是不是很疼啊？”
苦笑一下，食指敲击白色琴键，清冷的音乐厅瞬间回响起孤单的音符。
孩子被揍得大哭。
合上琴盖，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想着，睡去，再醒来，就又过了一天了。
孩子的家长看着这年轻的女人哭得如此恸然，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教训孩子。
突然，“吱呀”一声。
那个男人，被她这样的伤，该有多么疼痛？
他阖上的眼皮一跳。
那么……他呢？
厚重的门开启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痛。
鞋子，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她低头看着起了水泡的手背，眼泪流下来。
他以为是工作人员，也就没有睁眼。
“对不起对不起！！”空姐立刻帮她清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只觉得手臂一阵灼烧，低头看，白的透明的皮肤，红肿不堪的烫伤的痕迹。
“圣熙……”
允洛没注意，就听见空姐“啊”了一声，随即，滚烫的咖啡壶倾倒在了她身上。
是……允洛的声音。
坐在她前边的小孩子，皮得很，大晚上了也不睡，听见有吃的东西更是兴奋，站起来在位子上跳来跳去。
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飞行平稳了之后，空姐开始送餐。
又是幻觉？
飞机夜间启航。她座位靠着过道，测头看一眼窗外，触目尽是黑暗。
这几天他总不时地听见她的声音。
过安检，登机。
每一次激动地回过头去，每一次，失望地回过头来。可是，每一次，他都对自己说，最后一次，看最后一次，如果……仍旧不是她……
候机大厅里，悬挂着不计其数的灯盏，光亮柔和合适，却明亮异常，即使几十米高的拱顶也没有黑暗角落。
他仍俯在钢琴上，睁开眼……就在这时，高瓦数的追光终于耐不住长时间的高热，“啪”的一声炸裂。
她站在弧形的连廊上。白云机场的夜景很美，玻璃幕墙外，是视野宽阔的停机坪和跑道。闪烁的导航灯，飞机起降的声音，使外面的夜不再安静。
允圣熙的视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一小时后登机，凌晨之前可以赶到北京。
允洛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走上台。
她将航班号和抵达时间发给了这位助理，之后便挂断。
周围没有光，可她找得到他，因为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助理接电话，说他在忙。
“走吧。”她说。
打电话给圣熙。
他没听清。
允洛买了机票，托运完行李，就坐在大厅里等着。
“我们回家。”
他伸手招来服务生，付账，离开。
她继续道，把自己的手递给他，要拉他起来。
就像等待的滋味。无可形容，隐隐作痛，遥遥无期。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允洛，他的嘴唇微微一动，想说些什么，但是只是动了下，并没有开口，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是欣喜。
苦涩，冰冷。
他甚至不敢眨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她，开口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把她那杯咖啡拿过来喝一口。咖啡早就冷掉了，她滴在里面的眼泪，也冷了。
这一句话，几乎让她崩溃。
心本就不在这里，现在，连人都走了。
许久，他说：“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毕竟，是最后一眼了。
“嗯。”她笑着点头。
始终还是舍不得不看她。
一瞬间，狂喜占据了允圣熙全部心神。
她离开的很潇洒，他回头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站起来，站定在她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的眼里，一滴温暖的眼泪，悄悄地滑进了她面前那杯咖啡。
“真的不走了？”
“……”
“嗯。”
“……”
“真的不走了？”
“别摆这副臭脸好不好？笑一下啊！你自由了。”
“嗯。”
“刚才开玩笑的，我其实一点也不恨你。也算是在生死关里走一遭的人了，很多事，原来想不通放不下的，现在也想通了，也会试着放下。”
他一遍又一遍的试图确认。
“……”
她一遍一遍的回答他。
“放心，我会很努力忘记你的。”
两人一齐出了音乐厅。
“……”
此时，北京已经是晨光微露。
“就在那时候，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幸好有允圣熙。”
允圣熙驾车回到酒店。
“……”
他用房卡开门，让她先进去。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允洛进到套房里，听见允圣熙在她身后说：“等家里装潢好了，我们就可以搬回去住了。”
“……”
她“哦”了一声，也没在意，允圣熙上前就扳住她的肩，眼角嘴边都是笑，“是我们原来的房子，现在在装修，我们一个月之后就可以搬回去了。”
“飞机出事的时候，氧气罩都掉下来了，场面乱得很。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原来的房子？”
现在想想，还真是苦涩。
“是啊，而且装修的和以前一样。”
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回顾她走之前，自己对她说的话。
他笑着揉她的头发。
裴劭看看对面，如今已是空荡荡的那个座位。此时此刻，真正是人走茶凉。
允洛看着他。
环境优雅清静的星巴克，真的很安静。
她突然间觉得，他是真的长大了。而这个她爱的男人，原来有一双比大海更幽深的眼睛。
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