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呵呵。
你可以的，唐霜！
是的，您说得对。
就把他们当作甲方吧！
谢谢您，我记住了！
每一次家宴，都是对自己意志力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哦？我做得不对，那您指教指教？
“嗯。”唐霜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闷头吃饭。未来婆婆、未来婆婆的婆婆、未来婆婆的姐妹的聊天，都被她自动屏蔽。
嗯对，我改，我接着改……
Mikeal察觉到唐霜的不对劲，连忙用腿碰了碰她。
总算熬到了结束，唐霜已疲惫不堪，仅咽下去的几口饭在胃里翻滚，所有的好心情都已幻灭。她拒绝Mikeal送自己回家，只想耳根清净。
她只觉得心中怒火亟待爆发……因为，实在是遏制不住了……
晚上，雨已经停了，唐霜打车到江边，吹吹潮湿的夜风，想把自己已经混沌的脑壳吹清醒一些。
此刻，饭桌上的这些话，唐霜听在耳朵里，却怎么也消化不了。
唉，今晚的“甲方”真是难伺候！
没错，Mikeal是自己的上司，但公司里的大案子，自己也都是尽心尽力去推进完成的。与其说是Mikeal给了她现在的地位，不如说是她帮助Mikeal打下了现在的市场和客户群。就连公司的小员工都知道，目前的不二公司，是靠“老板娘”过活，而老板更像是个男版“花瓶”。
脚底的高跟鞋也磨得厉害，她索性脱掉，释放的双脚在雨水中踩踏。
“小霜，这样就不对了……”未来奶奶发声，“事业？你现在的职位和工作，不也是Mikeal给你的吗？既然要嫁进来，就要懂得分寸，懂得感恩……”
“I'm singing in the rain，just singing in the rain.”
Mikeal仿佛没看到似的。
（我在雨中歌唱，就在这雨中歌唱。）
“那个……一定要退居二线吗？我觉得我在事业上还能多帮帮Mikeal呢，呵呵……”唐霜给Mikeal使了个眼色。
“what a glorious feeling，I'm happy again.”
真是句句落在实处，刀刀捅中要害。
（这感觉是多么美好，我又重获笑颜。）
“贤内助啊，最重要的是仪表干净整洁，懂得礼仪……”未来婆婆优雅又委婉地补了一刀。
“I'm laughing at clouds……”
“是吗？挺好。”三姨喝了一口饮料，“我们家Mikeal，从小能干，你能做他的左膀右臂，也是很多小姑娘没能有的福分，帮衬着点也好。等结婚了呀，你就退居二线，做好贤内助……”
（我嘲笑那些乌云……）
“哦哦，三姨您好，我在Mikeal的广告公司做事。”唐霜乖巧地回答。
深夜的江边没什么人，唐霜一边在小水坑里跳来跳去，一边唱起《雨中曲》，全然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这是三姨。”Mikeal介绍，“三姨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这次特意过来看看你。”
“怎么又……又……又撞见你！”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亮地响起。
“小霜啊，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未来婆婆一旁的女人热切地问。
“糟糕！”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刚刚自己还喂他吃了荔枝，怎么在哪儿都能撞见他！唐霜听到是古槿，拔腿就跑。
“好的，阿姨。”虽然心里打着鼓，但唐霜并不在意这些奇奇怪怪的习俗，只要不让自己家人受委屈就好。
“还想跑！”
“小霜，我们刚刚商量了下，婚礼就先去我们家乡那边办，要见一下家谱上的老长辈，你回去和你家人商量下。”未来婆婆也发言，一字一句细声细语地吐出，却更像是强硬的命令。
对呀，我跑什么？
毕竟Mikeal家随便一个洗手间，都比得上人家一个主卧的面积了。
唐霜停下来，尴尬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一双赤脚，挺胸转身问候：“古先生，这么巧。”
外来务工人员？嗯，不错，精准定位。
“唐霜，你知道我送你走的那条路是单行道，回去的路口就有查酒驾的对不对？”古槿抱着手臂，质问，“荔枝被从树上摘下来后，光合作用减少，荔枝内部细胞会缺氧，无氧呼吸加速，水果里会积累乙醇。你喂我吃了那么多，亏我还送你一程。”
“谢谢奶奶。”唐霜连忙落座。
“古先生，光合作用原理都查明白了，你那么聪敏，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唐霜笑，“我也想说，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到你？你这么学识渊博，小女子真是无处遁形了呢。”
“小霜，你从公寓那边大老远过来不容易。毕竟那边住了那么多外来务工人员，难免的，快坐吧。”未来婆婆的婆婆先发声了。
回国之后便立刻进入生活与工作快节奏状态的古槿，今天办理了离婚，晚上和几所医院的院长吃饭，意气风发的他，备受肯定。事业即将起步，古槿在江边一边吹风，一边在心里规划着未来。
未来婆婆以及未来婆婆的婆婆的目光都落在了唐霜身上，像CT一样把唐霜扫了一个遍，却都同样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略有污脏的裙边。
没想到，目光所及之处，竟又撞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光着脚丫子在水坑里蹦蹦跳跳的，还唱着歌，真像个孩子……
“妈妈，奶奶，小霜到了。”
不不不，像个傻子。
“方才不小心……”唐霜刚要解释，便已被Mikeal拉进大厅。
“呵呵，唐小姐，你也学识渊博，拜托你，手下留情了。”古槿望着一边脸上强装淡定自若，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高跟鞋穿上的唐霜，忍俊不禁，“你今天心情……”
“裙子怎么脏了？”Mikeal问，一脸责怪，“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赴家宴还冒冒失失的。”
“别说话！”唐霜弯腰穿鞋，突然“嘘”的一声，“你有没有听到有猫叫？”
“哦……”唐霜收起方才幸灾乐祸的窃喜，“好的。”
“猫叫？”古槿皱眉，侧耳仔细听，还真有隐隐约约的猫叫。
“小霜，你总算来了！”Mikeal焦急地迎过来，“家人都等急了！”
“江边怎么会有猫呢？而且现在还下着雨，猫最怕水了！”唐霜循声听着，“而且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嘻嘻，一颗酒驾，三颗醉驾！”唐霜开心地踱着步子，“不过口腔中残留的酒精很容易挥发，不知道有没有起到效果呢？这个人，开车不看路，本姑娘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是吗？”古槿也仔细听着，他轻轻向前走了几步，探身向下，用手机照了照，“的确有一只小猫！”
“吃荔枝、杨梅或者蛋黄派，都会被误认为酒驾。你这都醉驾了，看来吃得不少。”交警笑着点点头，“以后注意。”
唐霜连忙凑过去，看到一只小猫扒在江边一块石头的边沿，身子泡在江水里，惨兮兮地叫，声音都哑了。
古槿不动声色地拿出自己的护照，收起方才的玩笑模样：“哥们，我虽然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但对交通知识还是了解的。刚刚我吃了小半斤的荔枝，抱歉。”
“一定是刚刚江边人多，没听到它的叫声，现在人少了，还好我们在，”唐霜着急地说着，“好可怜，怎么办？”
又被那个叫唐霜的耍了！
“你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古槿说着，便跑远了。
古槿想到这儿，连忙去车里找一些证据，老天，方才吃了那么多的荔枝，所有的果壳和果核都被唐霜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点渣渣都找不到！
“小猫猫，不要怕哦，‘怪蜀黍’去想办法了，姐姐在这儿陪你哦！”唐霜一直和小猫说着话。
唐霜一颗一颗喂他吃妃子笑，分明就是知道这边有测酒驾的交警。
小猫似乎听懂了似的，叫声也没有刚才急促了，只是偶尔像回话似的喵喵一下。
荔枝！
“姐姐，小猫那么小，这便宜你也占！”古槿拿着一把大扫把和纸盒子过来。“来，哥哥来救你了！”
“吃了……荔枝？”
“嘁，哥哥。”唐霜翻了个白眼。
“机器不准是不存在的。先生，您刚吃了什么东西？”交警也察觉到不对，按照经验，车主应该是吃了什么含有酒精的食物。
古槿探下半个身子，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扫把伸下去，小猫很配合地用爪子抓住扫把头，古槿慢慢把扫把收回来：“看，还是个黑猫警长。”
“怎么可能，我头脑还很清晰着呢。”说着，古槿又呼气测试，酒精度数已经降到了80mg/100ml，“看，是机器不准。”
小猫喵喵叫着，浑身发抖。唐霜的心都化了，连忙用纸盒接住：“小可怜，现在怎么办？”
“但是酒精含量的确是这么高。”交警接着说，“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20mg/100ml、小于80mg/100ml，为酒驾；血液中酒精含量等于或大于80mg/100ml，为醉驾。你口腔中的酒精含量已经严重超标。”
“这么晚了，宠物医院应该已经关门了。先把它带回家吧。”
“什么，酒驾？”古槿连忙解释，“警察叔叔，我没喝酒啊。”
古槿正要拿过纸盒，纸盒却被唐霜紧紧抱住：“好啊，我先带回家。”
古槿呼气，却被交警厉声报数：“110mg/100ml，醉驾！先生，请您下车。”
“你？”
“你好，酒驾测试。”
“对啊！”
“奇怪的女人。”古槿摇摇头，刚掉头，就在路口被交警拦下。
目测，这是两个猫奴之间的斗争。
“谢谢，祝你好运！”唐霜明眸皓齿甜甜一笑，说罢便匆匆离开。
“是我把它救起来的，为什么不是我收留它？”古槿指了指刚放下的扫把，“你就和它说了几句话而已，我可是它的救命恩人！”
“哦……行的，那你路上小心。”
“精神抚慰更重要！况且，你一个大男人的，会照顾这个小可怜吗？”唐霜抱住纸盒，后退了几步，一脸不情愿。
眼看再过一个路口就到目的地了，唐霜偷偷坏笑，把荔枝壳和荔枝核都收拾干净，优雅地下车：“古先生，我急着去婆婆家，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
“第一，照顾动物不分性别，请你不要性别歧视；第二，本人医学专业科班出身，难道不比唐总你这样学广告运营的来得专业？第三，第三……显然，这只小猫，喜欢我多一点！”
古槿张嘴，谁知那女人连着喂了自己几十颗，这……
小猫似乎听懂了两人的争吵，喵喵叫了几声，往唐霜怀里拱了拱。
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古槿现在也是自由之身了，人家这么主动，吃就吃咯……
呃，关键时候，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不给面子。
“都剥好了，就当感谢你辛苦送我呢。”
古槿给小猫使眼色，谁知那小猫还是一个劲儿往唐霜怀里钻。
“呃……”
“好了好了，不怕了哦，妈妈在这儿……”唐霜轻轻点了点小猫的脑袋，“妈妈带你回家哦。”
“古先生，清醒点，大清已经亡了哦！”唐霜嘀咕着，这人真的是留学归来的吗？还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想着，纤细的手指剥开一颗妃子笑，送到古槿嘴边，“古先生，尝尝看。”
“妈妈？小乖乖，爸爸在这儿啊，来来来。”古槿一手抓住纸盒，用力要夺过来。
“年轻人，你要去婆婆家，要恪守妇道，要遵守三从四德，知道吗？”不得不说，唐霜这么甜兮兮的，他竟然觉得这女孩蛮可爱，“三从呢，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呢，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你这么说话，咳咳咳，妇德何在？”
“爸爸？我可是第一个听到它叫声的人，我是妈妈，你不能当爸爸！”唐霜用力护住纸盒。
“这是人家的心意嘛，这家妃子笑很棒的！”唐霜的声音像个小女孩，嗲嗲软软地落在耳朵里，让人感觉像是喝了蜜糖，一路软绵到脚底，“要谢谢古先生的搭救之恩了。”
只见眼前的姑娘抱着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一副孤儿寡母的模样，古槿不由得心软，要不，就启用中华民族流传千年的定夺系统：“行了行了，石头剪刀布吧！”
“得了，先把你送到地方。”古槿摆摆手。
“古先生，石头剪刀布对你我而言，会不会太low了点？快问快答，每个人出三个问题，看谁赢。”
说罢，就去身后的水果店买了几斤妃子笑，笑容甜美地递给古槿：“古先生，吃荔枝呀！”
唐霜一脸坏笑，哦呵呵呵，这只小猫咪，我赢定了！
唐霜心生妙计：“稍等，我要去买一些水果给婆婆！”
“你这女孩子，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古槿摇摇头，“随你。”
不过，弄得自己这一身的污水，就这么便宜地饶了他？
“你先。”唐霜低头对小猫说，“小宝贝，再等妈妈一下下哦！”
完美！
“问：人体一共有多少块骨骼？”
“咳，上车上车，赶紧的。”古槿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告诉我目的地。”
“206块！”
“古先生，雨这么大，我是要赶到未来婆婆家，紧张得很，”唐霜指了指天，委屈地说，“裙子都脏了，更紧张了。”
“问：猫起源于哪里？”
果然，适当示弱，相当有效，嘻嘻……
“哎，都是喜欢猫咪的人，怎么问我这么没技术含量的问题啊，埃及沙漠。”
唐霜见古槿一脸迷惑，窃喜。
“问：1456乘以9876等于多少？”
“那个，你要去哪儿的？”古槿咳嗽了一下，严肃地问。
“呃……你这问题也太无赖了！”唐霜最差的学科便是数学，古槿竟然考自己速算，那这个问题肯定要输掉了。
难道……有诈？
“好，该你了。”
打扮得这么漂亮，又可怜兮兮的，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嘛。
三个问题，输了一个，那我必须要提出两个他不懂的问题才行……
奇怪，这个女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唐霜心想着便问出了口：“问，怎样才能称为‘月经不调’？”
“你……”唐霜气得跺脚，看了看腕表，糟糕，要迟到了。她压住怒火，眉头压低，双眸流连，一副可怜模样，“古先生，刚刚你开车匆忙，溅了我一身泥水，可是我还急着赴约……现在怎么办啊？”
“我就知道，你会问些刁钻问题。”古槿仰起头，不屑地说，“过。”
“啧啧啧，唐总，穿得这么美，这是要去哪儿谈业务啊？”古槿想起那晚两人的窘迫，坏笑，“金都酒店？”
“兵不厌诈哦。”唐霜又问，“货币的定义？”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唐霜并非是好斗的人。
“过！”
“哟，这不是我们‘外国友人’嘛！”见车主竟然是古槿，唐霜不由自主地开启攻击模式。
“古先生，这可不行啊，那我暂且放放水好了。咱们救下来的小猫，是哪个国家的品种？”
那辆奥迪又退回来，车窗缓缓落下，车主一脸惊讶：“不好意思，刚才……又是你！”
“这个我知道，英国。”古槿无奈，“真是不该和你这样的crazy lady（疯女人）打赌，我输了，你带回去吧。”
唐霜气不打一处来，如果被婆家人看到，今晚又将面临一场劫难。
唐霜窥见古槿眼神里的小失落，心想，这人一定也喜欢猫。
“啊！喂！”
她找了个台阶下：“那你还要送我回家，本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还是可以让你和它交流一下感情的。”
没想到，一辆黑色奥迪飞驰而过，水坑里的水都被溅到了唐霜的衣裙上。
回到唐霜家，两人立刻接了热水给小猫洗了澡，然后用吹风机吹干。
“这雨真是绵长啊。”唐霜撑起伞，小心翼翼地踱到路边。
“其实，从见第一面起，我看你就觉得很是眼熟。”古槿望着唐霜。她低头笑着，露出两颗小门牙，脸颊的酒窝甜美可爱，竟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十分像。
唐霜只好自己试好了看起来品位不错的裙子，晚上要喝酒不能开车，便独自打车到美容院请人为自己化上精致的妆容。
“古槿，你的搭讪方法很老套哎！”唐霜鄙视了古槿一眼，把毛茸茸的小猫递给古槿，“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头疼的唐霜打电话给猪小妹和大智，谁知朱晓蕾已经忙着去和男人相亲，程智也还要上班。
“嗯。”古槿一只手掌便把小猫捧在手心，“雨天遇到它，就叫Rain，怎样？”
Mikeal家家境优渥，每次去参加家宴，几十只眼睛都审视着她这个即将入门的媳妇。那要求可比做个事业女性还要难上千百倍，不仅要落落大方、优雅高贵，还要机敏灵活、随机应变，说是叫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都是客气……
“那它还泡在江里呢，怎么不叫River咧？”
她最怕的，便是参加Mikeal的家宴。
显然，唐霜对这个名字不大满意。
一听到这两个字，唐霜立刻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那你说，叫什么？”
家宴！
“雨天，淋了雨，又掉进江里，这小家伙和水有缘呀，又总是喵喵地叫，我们就叫它淼淼吧！”唐霜蘸了点猫咪的洗澡水在瓷砖上比画。
什么？
“淼淼……”还没等古槿琢磨好，唐霜就已经接过小猫又抱又亲起来。
“今天有空了收拾下，别忘了晚上有家宴。”
短短的五个小时内，遇到这个刁钻女子两次，古槿望着她抱着毛茸茸的猫爱不释手的模样，心想，这个人平日里像带了刺，巴不得把遇到的人都吓唬得远远的，私底下却又很柔软的模样，真是表里不一。
“好啊……回来了好……”唐霜睡眼惺忪地在床上沙哑地说。
“好，就淼淼。不早了，我回去了。”古槿起身告辞。
还在梦里坐享金山银山，黏在床上的唐霜就被Mikeal的夺命连环call扯了起来：“宝贝，我回来了。”
“哎，古槿，1456乘以9876等于多少？”临关门，唐霜还是不甘心地问。
每个周末，唐霜都必须要睡一个没有闹钟和电话的大懒觉，算是给工作日的劳累奔波一些补偿。
“14379456。”古槿迅速说出答案。
现在，古槿觉得像是失去了战友般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却依旧祝福“战友”幸福。毕竟，对于理性至上的人，能触动到她的感性神经，真的太不容易。
“你是把答案背下来了吗？”唐霜一脸震惊，这和她方才用计算器算的一模一样，“那……”
年龄到了，就免不了被催婚，幸好一次相亲认识了周思童，两个事业心极强的年轻人一拍即合，商议先结婚，让家人放心，然后各自忙碌学业事业，如若有一方遇到心动的人，就立刻离婚。
“不用绞尽脑汁出题了，我对数字敏感，懂得速算。”古槿说罢，又道，“本不想再遇见你，每次遇见你都有倒霉事，但淼淼放在你这儿，我不放心。”
已离婚的他，内心并无任何波澜。打小古槿就成绩优异，甚至有一阵子还上了报纸，被报道为天才少年。在他的世界里，所谓爱情和婚姻，都是无意义的存在。
“好啊，看在你救了我家淼淼的份上……喏，微信。”唐霜友好地提供二维码。
顺利办完离婚手续，古槿把周思童送到公司，路上把后续的手续讨论清楚，古槿便赶回医院。
两人面带微笑地互加了好友。
周思童笑，轻轻握住古槿的手，点头：“谢谢。”
唐霜把古槿备注为“古怪蜀黍”。
“哎，难得你遇到了真爱，不然咱俩还能合伙几年。”古槿拍拍周思童的肩膀，伸出手，“能遇到真正动心的人，很难得，希望你能幸福。”
古槿把唐霜备注成“奇怪女子”。
“刚结了婚，你就去了国外，我们两个人都忙于事业，这戒指，怕也只是个用于拒绝感情骚扰的借口吧。”周思童努努嘴，摸了摸手上的钻戒，“幸亏在这一点上我们保持一致，也算是志同道合。只可惜了这么亮的钻石。”
互刷朋友圈，一个科普各种医美知识，一个刷屏广告圈的各种新闻。
“童童，这是咱们回国后见的第一面，先不讨论这个话题。”古槿晃了晃左手无名指，“戒指我一直戴着的，喏。”
“啧啧啧，这个人原来是个工作狂。”唐霜抱着淼淼，一脸嫌弃的表情稍稍有些缓和，虽然两人每次都针尖对麦芒，看来对待工作，两人的态度都还蛮一致的嘛。
“古槿，马上就自由了，开心吗？”周思童见古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成熟点。”
“嗯，这个姑娘竟然是个工作狂？可以，孺子可教。”古槿放下手机，启动了他的车，“只是怎么这么任性，唉，现在的女孩子啊……”
“哟，还有咱们周大小姐周思童认可的人，难得，难得，那本公子得认识认识。”
婚期越来越近，妈妈的电话也越来越频繁。
“刚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很合眼缘，所以耽误了会儿。”周思童想到唐霜，嘴角微微一扬。
“双双，怎么样啊，最近婚礼筹备得还顺利吗？要注意身体，不要总是熬夜……”
“吃好了？”一旁的男人睡眼惺忪地问，伸了个懒腰，“还好，刚好把午觉补了。”
一早听到电话那头妈妈关切的声音，唐霜便乖巧地一一回答：“妈妈放心吧，婚礼的事，Mikeal家都安排好了。”
周经理走出西餐厅，坐上一辆奥迪的副驾驶座：“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看看你，都不让妈妈去Mikeal家参加，这不合礼数，他们家不介意吗？”妈妈忧虑地问。
话中有话……这究竟是指比稿内容，还是指自己的婚姻？
“妈妈，你刚出院不久，先调养身体，这事情我能搞得定，我忙完了婚礼，就请假回去陪陪你。再说了，在咱们家不也得办一场嘛，到时候再让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操办，风风光光的！”唐霜说着，心里有些不安。
“红酒和口红一样，需要有一些细腻和遐想空间，太过直白的话，会少了独特的魅力。毕竟有些时候，每个人能体会到的层次感都不同，同一款酒，有的人认为是好酒，有的人却忍受不了它的涩味。入口的感觉，只有自己最清楚。”周经理收起口红，“下次比稿见。”
妈妈体弱，她并不想让妈妈担心。妈妈一直以为自己和Mikeal在一起很幸福，但事实上……
“我猜，是它丰富的层次感，吸引了您。”唐霜自信地说，这也是她在比稿中强调的点。
“双双，如果你感觉不幸福，就告诉妈妈，婚可以不结，妈妈不要求你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你开心。”妈妈似乎察觉到女儿有所隐瞒，苦口婆心地说。
餐后，在洗手间补妆时，周经理对着镜子轻轻地问：“唐小姐，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红酒行业吗？”
唐霜听着，不知为何两眼忽而湿润，母女连心，哪怕相距千里，自己是否真的发自内心地开心或者幸福着，妈妈都能察觉到。
周经理摇摇头，并未直接回答，转而又讲起自己在各大红酒庄园看到的趣事，两人甚是投缘，午餐在热络的聊天中很顺利地结束。
“好了，你妈也是担心你一个人过去，不放心。双双，要不，让唐爸过去？”继父的声音也在电话那头响起。
“他……是个负心汉？”唐霜试探地问。
唐霜连忙婉拒：“谢谢唐爸，我不放心妈妈，您在家照顾她就好。”
周经理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离婚是我主动提出的。”
唐霜原名陈双双，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再婚嫁给唐爸，她便改名叫唐霜。她从未问过父母的事，对于唐爸，她就那么不远不近地客气着，只要唐爸对妈妈好，自己便不会多说一句。或许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她对于所谓天长地久的婚姻，也莫名生出些许反感。
唐霜被问倒了。奇怪，为何平日里随机应变的自己，这会儿被周经理问到这些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行，双双，你一个女孩子在外照顾好自己。你妈的身体，你就放心好了，我这会儿正给她炖着鸡汤呢，哈哈哈！”
“我……”
“好了好了，怎么什么都和女儿说……”
周经理点点头：“那你，幸福吗？”
唐霜知趣地挂掉电话，妈妈在家有唐爸照顾，她也放心了许多。
“怎……怎么会呢……”如果是工作业务问题，唐霜必然是滔滔不绝、自信大方，可被问到所谓的爱情婚姻人生大事，她觉得自己的额头都要冒汗，“周经理不要这么说，我们都是新女性，世界那么大，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多，婚姻和爱情，也仅仅是锦上添花的加持而已，只要内心幸福就好。”
只是望着手边的行李箱，她叹了口气。
离婚从周经理的口中说出，轻松自在，仿佛去离婚就像是丢个垃圾一样简单。
这就要出发去Mikeal家乡举行婚礼仪式，恰好古槿也要出差，唐霜只好把淼淼交给猪小妹代养。
“那必须的。”周经理摸了摸手中的婚戒，“只可惜，下午我就要去拿离婚证的，如果你不觉得晦气就好。”
与其说是去结婚，还不如说是去打仗。
她努力挤出一个很幸福的小女人模样的微笑：“如果周经理到时有空，希望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面对七大姑八大姨那些古古怪怪的要求以及她们带着好奇和评价的眼神，唐霜气沉丹田，时刻准备好迎战。
“他……还好。的确是，我计划中的模样……”唐霜刚说出口，便感觉到哪里不对。计划中的模样，这是什么鬼？
不过，唐霜最喜欢的，是Mikeal家乡的“金子”习俗。
周经理似乎看透了一些什么，微微点头：“唐小姐这么优秀，那未婚夫一定是位厉害人物了。”
每来一个亲戚，就往她手上挂一个金钏子，几轮下来，她觉得自己金光闪闪，价值连城。
似乎，这强颜欢笑的幸福中夹裹着不能为人所知的部分，一旦昭告天下，便成了让人啼笑皆非的热闹。
忍过了跨火盆去晦气、下跪敬茶、杀鸡取血等各种奇奇怪怪的习俗后，总算是可以穿上婚纱移步酒店去参加婚礼的仪式了。
为何此刻，心中突然生出些许尴尬呢？
唐霜换上自己挑好的婚纱，无意间看到Mikeal的手机落在床上。
被问到婚礼的事，应当很开心很幸福地回应的，不是吗？
鬼使神差地，她解锁了Mikeal的手机。
“哦……是！”唐霜扯了扯手边的礼品袋，生硬地回答。
记得大学考英语四级时，考的便是互联网的利弊。
“你们的创意的确不错，不过……”周经理刚要说出口，又转而指了指唐霜手中婚纱店的礼品袋，问，“唐小姐，是喜事将近了吗？”
当年的唐霜，小手一挥，洋洋洒洒写下了互联网和科技的快速发展，势必带来个人隐私的泄漏以及更多社会问题的爆发。
“是吗？”唐霜装作有些惊讶的样子，“这样看来，为了这个case做的功课都没白费了。”
没想到，此刻，一次无意的查看，一点个人隐私的泄漏便叫唐霜一阵眩晕。
“不错。”周经理笑了笑，“看来唐总懂红酒，我们的口味蛮相似。”
那扎眼的聊天记录，也刺痛得唐霜双手颤抖。
还好，最近恶补的红酒知识能派上用场了，唐霜凭以往周经理喜欢的口味，选了类似的一款。
Amy：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仪式了，你会后悔吗？
“是吗？”周经理笑了笑，“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刚好他们新到了一批红酒，我刚点了餐，配餐酒就由你来定吧。”
Mikeal：会，因为新娘不是你。
唐霜巧笑倩兮地说着，其实确定了比稿地点之后，她已提前问过这家店的服务员，周经理每次来就餐，都会点一款樱桃忌士，有时周末，会配着红酒坐上一个下午。
Amy：你好残忍，让我做她的伴娘，眼看着你们走进婚姻殿堂，我的心好痛……
“对，一次偶然路过这家餐厅，对这家店里的一款甜点印象深刻，今天开完会，发现距离很近，我就直接过来解解馋呢！”
Mikeal：一开始我也是玩玩，没想到，她手上竟然掌握了公司最重要的大客户。我对她已经没有爱了，你知道的。
周经理点点头：“巧，一个人吗？”
Amy：我不信，我不想听！
她挑了一处距周经理不远的位置，刚坐下，便和计划中一样，撞到周经理的目光：“嗨，周总，这么巧！”
Mikeal：我们都还没领证，唐霜她什么都要安排得妥妥当当，和她在一起就像和机器人在一起一样死板无聊！你相信我，我爱的是你，不然我之前为什么都陪着你呢……
唐霜安排了Cindy去和周经理的助理对接，自己则径直奔去婚纱店取了定制的婚纱。这婚纱什么时候取都不重要，只是此时，可以用来与周经理制造话题，便是有用的工具。
Amy：那你可不可以再来抱抱我，我好想你，我就在一旁的茶水间……
针对这个项目，唐霜做足了功课，为保证最终能拿下这一单，她还打探到，负责人周经理下班后，中午会独自去附近一家西餐厅就餐。
对话结束，新郎在哪儿，唐霜心中已明了。
意料之中，比稿很顺利。
Amy是Mikeal挑的伴娘，他口中的远房表妹。
“嗯。”唐霜刚提起包包，突然想起上次和古槿的乌龙事件，又折回拿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唉，一朝被蛇咬……”
“入口的感觉，只有自己最清楚。”
正想着，Cindy走进办公室，提醒唐霜：“Shirley姐，五分钟后要出发参与红酒案子的比稿，材料都准备好了。”
周思童的话，萦绕在唐霜耳边。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婚可以不结，妈妈不要求你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你开心……”
唐霜也意外地发现，自己竟隐约间产生了一丝害怕的心绪。
“婚姻是阅尽千帆后，和某个人永远长相厮守的浪漫……”
周末就要真的开始张罗喜宴了。
“我对她已经没有爱了……”
可是，两人似乎更像是工作合伙人，彼此间的一蔬一果，都带着它们的社交意义。这让刚要卸下盔甲的唐霜，犹疑之后又一点一点全副武装回去，她一遍遍警戒自己，理性面对，精准评估，避免风险。
“和她在一起就像和机器人在一起一样死板无聊……”
与Mikeal并非没有感情，她能接受Mikeal的求婚，也是有过心动的感觉，她也曾想，要不要卸下盔甲，在他面前，简简单单做个小女人就好。
“你幸福吗？”
看着Mikeal又补发的微信，唐霜内心微起波澜。
和Mikeal在一起的自己，真的幸福吗？
Mikeal：“喜欢就好，好好忙case。我周末回家，我们具体安排下结婚事宜。”
为了完成人生任务，嫁给这样一个渣男？
唐霜开始厌倦了这样的“合作”，她嘴角的微笑微微定格：“嗯，不错。谢谢你。”没等Mikeal说话便挂了电话。
往后余生，就做一个摆设一样的富家媳妇？
浪漫与关心，也都不过是利益的牵扯罢了。
又或者，在Mikeal找到更合适的“副总”之后，把自己换掉？
这束花，怕也是带着使命而来的吧？
最近一个多月，仿佛一直深陷迷雾中的唐霜，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拨云见日，逻辑清晰。
每每有大case的时候，Mikeal的花都会按时按点送到她的手中。
这场婚姻像个交易，Mikeal要的，是一枚棋子，是公司的发展，而他的筹码，便是一场徒有其表的婚姻。
不过……
用自己的事业前途，去换一个婚姻的壳子？
白色洋桔梗、白玫瑰、绿色小菊，在栀子花叶和天鹅绒的衬托下，清新淡雅。唐霜虽然性子直爽，却偏爱简单干净的色彩。手中的花束，的确给一早刚接收了邮件轰炸的唐霜带来了一丝平静的愉悦感。
这场交易，着实是不值当。
电话那头Mikeal似乎算好了似的问道：“喜欢吗？”
谢谢你，Mikeal，让我及时认清一切。只是，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我也要送你一个礼物。
正要挂电话，前台小妹怯生生地敲门：“Shirley姐，有人给你送花哦。”
唐霜放下手机，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进酒店。她叫上了未来婆婆、未来婆婆的婆婆、未来的姑姨叔舅，甜美地说：“奶奶、婆婆、姑姑、姨姨，大家都快随我来，Mikeal说，在婚礼前呢，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嗯。”唐霜扫了一遍邮件，心中已有初步想法。
“哎哟，Mikeal这孩子，这个时候还想着孝敬我们，这又准备了什么啊……”未来婆婆的婆婆嗔怪着，随唐霜走向茶水间。
“这是一家胶带公司，别看东西小，市场却很大，背后牵涉的产业链也大。”Mikeal在电话里温柔地说着，“你把握好。”
唐霜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到里面的娇喘声，放心地点点头。
刚到公司不久，新的case就来了。
她把从工作人员那儿要来的钥匙递给未来婆婆：“婆婆，您常教我，嫁到咱们家里，要懂礼仪，知廉耻，给咱们家里争光，不丢面子。媳妇会牢记在心。”
唐霜深吸一口气，最近车里的香氛精油换成了柑橘系列，让人身心清爽许多。
唐霜小步走开，退到人群之外，招呼上摄影师：“对了，对外的直播开着呢，是吗？现在惊喜环节已经开始了，麻烦摄影师傅快到前面去，别错过了长辈们的惊喜瞬间哈！”然后，昂首挺胸地朝酒店外走去。
一切都在把控之中的感觉，真好。
门开了，一片哗然的惊呼声、女人的尖叫声、七大姑八大姨的嚷嚷声、Mikeal惊慌失措的解释声，全都混在一起，汇成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今天路上不是很堵，八点左右能准时到公司楼下，完美。
唐霜的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
七点半，拿起车钥匙，准时出发去上班。
真是美妙的旋律啊。
5分钟上楼，20分钟洗漱，15分钟上妆，20分钟试衣鞋首饰。
只是，为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40分钟6公里晨跑。
夜店，五颜六色的灯光在酒吧里旋转闪烁。混杂的空气里弥漫着烟酒和荷尔蒙的味道，震耳欲聋的音乐调动着每个人的神经，调酒师轻轻地摇摆着身体，调配出一杯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10分钟换衣，5分钟梳头，5分钟下楼。
最醒目的，却是一个身穿婚纱的新娘，在独自饮酒醉。
清晨五点半的闹钟按时清亮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