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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别再为他流泪

笨拙的情书,好姐妹的私房话,樱花下的告白,演唱会上一首一首嘶哑的情歌……

而我藏在角落,狼狈地流着泪,以往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幕一幕,交织成巨大的阴云,狠狠地下起雨来,浇湿的不只是我十年的爱,还有我的信仰。

喻烯月和花璟,他们两个在星河下幸福地接着吻。

我的爱情是一场笑话,而我是这场笑话里的小丑,专门负责搞笑,撮合了主角,逗乐了观众,却气哭了自己。

十年来我精心构筑的城堡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轰烈崩塌,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脑子里紧绷的弦忽然“嗡”的一声,断裂了。

为什么——

心碎成渣,泪如雨下。

要骗我呢?

卑微的我却在门后,被眼前的那一幕刺痛了眼睛。

花璟,你明明拍着胸口保证的,你喜欢的人不是阿月,不是我的阿月啊!

就像喻烯月和花璟一样。

阿月,你的温柔和宠溺都是假的吗?

那个夏夜,璀璨的星河向世人讲述着动人的神话爱情故事,织女和牛郎一定正踏着鹊桥一步一步走到彼此面前,然后深情拥吻。

当我气冲冲地跑到他们面前时,喻烯月似乎被我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开了自己怀里的花璟。花璟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我,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却什么话都没说。

 3

她对我,竟然无话可说。

那个夏天,那个七夕,那个你,彻底地摧毁了我啊!

我被怨念冲昏了头脑,指着他们两个大声质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你推开我,就像推开讨人厌的垃圾一样,迅速又无情。

花璟似乎对我的问题十分不满,下巴微微扬起,原本温柔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丝怨毒。

梦幻的演唱会结束后,我以为我们会相爱,后来你也确实有了喜爱的人,可那个人不是我。

她冷笑一声,反问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所以啊,喻烯月,我怎么能原谅你呢?

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花璟。

直到我换了一所学校之后,这一切才渐渐平息。

这一句话,就已经把我所有的委屈堵了回去。

所有的嘲笑都在继续。

喻烯月双唇翕动,想解释什么:“其实我和花璟……”

无果。

我竟然懦弱得不敢再听下去,生怕他会说出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他只爱花璟一个人,于是匆忙打断他的话。

我不再爱了,我不再纠缠你们的喻烯月了,可以了吗?能停下来了吗?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指着花璟,“你说过你不喜欢阿月的,你为什么要来抢我的阿月?”

放过我好吗?

花璟的声音非常冷清:“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抢?”

为什么我戴上了墨镜你们还要说呢?

“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阿月,你却骗我!现在又来干这种事,你和你的妈妈一样,只会做小三吗?”

别再看我的眼睛好吗?

花璟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别再说了好吗?

其实我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了,但已经来不及。

有多少次,我一个人无助地乞求、呐喊——

喻烯月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抓住我的手,大声说道:“花苗,你闹够了没有?作为姐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哼,都变成那样了,还勾引喻烯月和华少爷,真不要脸!”

这是他第无数次拒绝我,却是他第一次为了帮助别人而指责我。

“怕被别人看到她的眼睛吧?听说她眼睛受过伤,很难看!”

“难道不是吗?”我无力地问,“她难道不是小三吗?我们明明应该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为喻叔叔,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阿月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千金小姐就是金贵啊,大晚上的还戴什么墨镜!”

“花苗,你听好!”喻烯月走到我身边,眉头轻轻皱着,“我现在把一切都对你说清楚,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可以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保镖,再不济,恢复我本来的身份,我只是花家的一个仆人,只是因为伯父伯母对我太好,以至于你常常忘了我真正的身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恋人。因为花伯父伯母是不会同意的,华家也一样不会同意。而我,正像曾经就对你说过的,我不恨你,但我也不可能爱上你。因为每当我再多靠近你一点,我就会想起我爸爸跳进海水里去救你,再也没回来的那一幕。花苗,你——听懂了吗?”

“她是瞎子吧?”

我呆愣了几秒钟之后,忽然笑了。

“她的眼睛怎么了?”

眼泪被我咽了回去,我在他们两个面前放肆地大笑。

耳边响起的尽是路人窃窃私语的议论,是出院时父母惋惜心疼的表情,是陌生人肆无忌惮的讥讽嘲笑。

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像个傻瓜。

我只要轻轻捂上自己的右眼,周围就成了黑暗一片。

他说得这样清楚,一字一句,语气疏离,我当然是听懂了的。

它让我看清自己的软弱,让我忍受不了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和冷嘲热讽。

“可是,你不爱我,难道爱花璟吗?”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祈祷他能说出否定的答案。

可是现在,左边那只是那么丑陋,丑到要时时刻刻地依靠墨镜来遮挡。

他却犹豫了,像是在想着要用什么话来解释比较好。

依稀记得,从前很多人都会夸赞我的眼睛,说它们长得像我妈妈的眼睛,媚如桃花。

我等得不耐烦,又逼问道:“你回答啊!你真的喜欢她吗?”

站在洗漱室的镜子前,我颤抖地伸出手来,抚摸镜中自己的左眼。

喻烯月抬起头,他的眸光在月色下熠熠生辉。这一次,我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也疲惫地回房洗漱。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就平静地说了出来:“是啊,我喜欢她。我和她,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身份尴尬,寄人篱下,走在外面会被人议论一个是孤儿,一个是私生女。我们了解彼此的心境,所以同命相连,能够走到一起应该也不足为奇。”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足为奇?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喻烯月又在外面怔怔地站了好久,最后他把那本写真集捡起来,才默默地走进来,站在我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骗我,喻烯月,你不要骗我!我最恨别人骗我!你不要让我恨你好吗?”

他以为推开我,就能得到解脱。

我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他就是有这种威力,对我笑一笑,我就置身天堂,对我皱一皱眉,我便堕入地狱。

他以为我爱他爱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花璟就在这时拉起了我的手,说:“姐,你不要这样,一会儿让爸爸他们听到我们的吵闹就不好了。我们去爷爷的书房里说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这件事其实和喻哥哥是无关的。”

他以为我会在一气之下加害自己的妹妹。

喻烯月听后想反驳,却又被花璟打断了:“喻哥哥,你先不要说话,我和姐姐之间有一些误会,我想还是应该解释清楚比较好。”

他以为我是个彻底的坏女生。

后来,我就跟着花璟去了爷爷的书房。

是因为,他不相信我。

喻烯月就站在花园里,隔着书房的落地玻璃窗看着我们。

我的绝情绝不是单单因为他在我和阿楠圣诞节的约会上捣乱,当然也不是因为他在平安夜接受了花璟的巧克力,更不是因为那一次次让我痛彻心扉的告白失败。

花璟做了我十年的好妹妹,一直谦和温顺,冰雪聪明,即使她抢走了我的阿月,我也可以认为那是她的情之所至。

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

所以,我从来都不会想到,她会有那么深的心机。

但我还没有幼稚到他用一本写真就能摆平的地步,所以我先接了过来,随意翻了几页,就毫无留恋地一把扔在花园里的雪地上,冷笑一声,不再理他,径自进了客厅。

喻烯月也许是怕我们会再次争吵起来,所以一直不大放心地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可是——

据我所知,整个S市都还没有货,他是怎么搞到手的?

隔着巨大的玻璃窗,他只能看到我们的表情动作,却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我讶异不已,那本写真只是在预售,还没正式上市。

时至今日,我再回想起当时的花璟,依然深深佩服着她的阴谋和演技。

“是梁静茹的最新写真。”大概一分钟之后,他见我完全没有接受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解释起来,“你说过,你一直想收藏一本她的写真。”

 4

我故意不接,他就一直捧着。

不得不提的是,我爷爷是大学化学教授兼摄像爱好者,所以他的书房里除了一些化学类的书籍资料外,还有不少摄影仪器和冲洗相片用的液体。

“这个就当是圣诞礼物了。”他忽视我眼神的冷漠,自顾自地强装欢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写真集,捧到我面前。

家里有爷爷专用的化学实验室,一般情况下,那些有趣的化学实验他都会在那里做,书房是他用来看书和冲洗照片的地方。

我奇怪地看着他。

所以,他书房的书桌上,没有实验用的试管和试液,有的只是冲洗照片用的显影液。

“也许有点晚了,但是……”在我进客厅之前,喻烯月忽然扯住我的衣袖。

爷爷很宠爱我,所以我经常来他的书房看书。其他人认为我爷爷喜欢做化学实验,理所当然的里面会摆放一些化学试剂。实际上,只有我知道,这里只有清水和显影液。

我不再多问,转身向汽车里的华之楠挥手告别,目送走他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往公寓里走。

因此,我之所以会举起那瓶贴着化学试剂标签的液体,真的只是想在争吵的过程中,吓一吓花璟而已。

我点点头,十分钟啊,那一定是看到了。

因为她的话实在太让我失望,太让我心寒。

他垂下头:“没多久,十几分钟吧。”

“你如果问我为什么喜欢喻烯月——”她冷冷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竟然还泛起了泪花,“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了好久,最终却发现,也许只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我才想拥有他。我只是想抢走你的心上人,让你难过,让你心疼,让你挫败。”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问:“你等了多久?”

“为什么?”我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可怕,因为我气愤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当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喻烯月身边时,发现他脸色僵硬,好像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一样。

她装出一副很害怕我的样子,声音却还是带着嘲讽的高傲:“明明都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我就要被人骂成野种?明明都爱着爸爸,凭什么你妈妈是花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我妈妈却被人骂是小三?连家都不能回?为什么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也是花家的小姐,你拥有的感情、光环,也应该属于我,可我只能在你的保护下生存?笑话,我最讨厌你那副惺惺作态对我好的样子。”

 2

“花璟,我没有惺惺作态,这十多年,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是真的当你是我妹妹的——惺惺作态的是你!”我几乎是忍无可忍地指向了她的鼻尖,“你一直在骗人,你骗爸妈,你骗我,你还骗了阿月!”

喻烯月,是没资格多说一句话的。

她惊慌失措地躲着我,目光也闪烁起来,嘴里却依然不急不缓地继续嘲讽着:“没错啊,呵,我恨你们,我恨爸爸,恨他不要我妈妈!我恨你妈妈,她占据了我妈妈的位置!我更恨你!我哪一点比不上你?”

事实上,真的是理所当然。

她是变了一个人吗?

我心脏不由得咯噔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一脸骄傲,昂首阔步地走过去,好像我和华之楠在他面前接吻这件事来得十分理所当然。

又或许,那么多年来,我们所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花璟,只有这一刻,她才终于露出了本性。

那么,他看到了多少?

我顺手抄起爷爷书桌上的玻璃容器,容器外面贴着“化学试剂”的字样,里面则装着半杯透明的液体。

如果刚才他在这里……

“你要干什么?”花璟颤抖地指着我,“你疯了吗?你要朝我泼什么东西?不要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喻烯月正站在公寓大门外,动也不动地望着我。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那顶用来遮挡他额头伤口的黑帽子,以至于我一直都没发现。

“我只是想让你清醒清醒!”我受不了她这副演戏的样子。

“不早了,你上楼吧。”华之楠深吸一口气,起身为我打开车门,在我下车之前却又补充一句,“他在等你。”

喻烯月就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

爱情是毒药,我们却饮鸩止渴。

“花苗,你要干什么?”他冷冷地质问我,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玻璃容器。

我们都爱着不爱自己的人——

花璟则一下子扑进了喻烯月的怀里,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一脸胆战心惊的表情:“喻哥哥,我只是对姐姐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求她不要生我的气,可是姐姐还是很生气,她……她要向我泼可怕的化学试剂!”

我和华之楠是同一类人。

“阿月,你别听她胡说,她是在骗你!这不是化……”

是此时此刻,碧水街停驻的车厢里,落寞沉静、满心难过,却还固执地吻着我,乞求我能打开心门的他。

“花苗,别闹了!你不要这么过分!花璟没有错,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好吗?”喻烯月无奈地看着我,打断我的话,“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把试剂放下。”

是约会时,悄无声息地送上我最爱的钢琴乐,在我抬起眼时,看到的后视镜里映着的,温柔的他。

我愣住了。

是人潮里,把其他女生的情书当场拒绝,再把手搭在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他。

是我过分了?

是海滩上,把哭得撕心裂肺的我狠狠抱住,哽咽地安慰我,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他。

他竟然不相信我。

是初遇时,从画架旁眼疾手快地扶稳即将摔倒的我,再把我揽在怀里,眉眼含笑的他。

也对,刚才花璟一直是假装楚楚可怜的样子,而不会演戏的我一直都是咄咄逼人。

眼前这个人——

隔着落地玻璃,喻烯月是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的。

我僵僵地坐在那里,他的吻只有短短几秒钟,却让我想起了几年的时光。

可他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我却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推开他。

就算我再刁蛮,我也不会做出泼化学试剂这种恶毒的事情啊!

不像我对喻烯月所烙印的蜻蜓点水,也没有我梦寐以求的怦然心动。

就算我骗过全世界的人,我也从来都没有骗过他!

浅浅的吻,却情深义重。

“你说这是化学试剂,呵,那我就泼给你看好了!”说着,我就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准备把这半杯液体全泼在花璟的脸上。

华之楠的目光就定在我不知所措的脸上,沉默了很久,他轻轻笑了,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闭上眼睛,将他的双唇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我的。

喻烯月挡在花璟面前,用力地抢夺我手中的玻璃杯。

“和我保证是没有用的,要对你自己的心保证才对。”

他的力气那么大,狠狠地攥痛了我的手腕,可倔强又委屈的我就像赌气一样,死活不肯松开手,眼泪却已经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阿楠,我保证,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想他了!”我急急忙忙地解释,甚至举起手来做发誓的姿势。

我当然是抢不过喻烯月的,最后他把玻璃容器夺了过去,顺手挣开了我的指尖。

“呵呵。”他苦笑,“不是故意,我当然知道,你对他是情不自禁啊……就好像我对你一样。”

我手里一空,再被他轻轻一撞,身体重心不稳,情急之下,慌慌张张地摸向爷爷的书桌,企图能够稳住身子,却碰倒了书桌上的另外一个画着骷髅头的玻璃容器,一看就知道是刺激性极强、危险度极高的化学试剂。难道是爷爷忘记把化学试剂放进实验室里去了?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爷爷因为大意,把实验用的试剂落在书房!这一点,我怎么疏忽了?

“对不起,阿楠,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笨拙的句子来安慰他。

我终究还是摔了下去。

“花苗,你这一秒的沉默就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他原本磁性动听的声音竟然变得微微嘶哑。

被碰倒的化学试剂顺着桌面,以最快的速度滑流下来,狠狠地滴落在我的左眼上。

我迟疑了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在那一瞬间布满落寞,如同璀璨的流星从繁空滑落,跌进地狱。

一瞬间,剧痛无比——

“我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去呢?”他打断我尝试辩驳的言语,直接用手指向我的心脏所在。

“啊——”我疼得呻吟起来,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变成漆黑一片。

“阿楠……”

再也无力睁开眼。

他的呼吸一丝一丝,暖暖的,游走在我唇边:“我已经等了十年,他还没有从你的心里搬出去吗?”

依稀间听到喻烯月惊慌失措的声音。

直到他的鼻尖轻轻撞上了我,夜晚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玻璃斜映着他的侧脸,好像夜幕下翩然降临的王子。

“花苗,花苗,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却已经用双臂温柔地圈住了我,一点点向我逼近。

我意识模糊,看不到他的影像,痛得几乎晕过去,却还不忘死死拽住他的手,告诉他:“阿月,刚才我拿的那瓶不是化学试剂,下午的时候我和爷爷洗照片时,把里面的东西换了,那里面装的是……水。”

“嗯?”我假装和平时一样,随意地抬起脸。

我能感觉到喻烯月抱住我的手臂突然僵硬了起来。

“花苗。”华之楠轻轻呢喃着我的名字。

我只是一气之下想向花璟泼水,让她清醒一下而已。

我耸耸肩,打趣道:“我以为你只会绅士优雅地说一句什么‘没关系,有一天你一定会在梦里叫本少爷的名字一百次,所以本少爷不会灰心的,会一直等着你’之类的。”

如果我真的想害她,就不会选择那个玻璃器皿,我会直接拿起画着危险符号的试剂。因为我明明知道拿的玻璃容器里装的是水!

华之楠扬起眉毛,反问:“你觉得我不该吃醋吗?”

可是现在,那恐怖的液体已经流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试探性地问:“你吃醋了?”

我的左眼灼痛,已经开始流血,我预感到,也许我的这只眼睛,以后将再也看不到了。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有点酸。

因为喻烯月把我抱得那样紧,还不停地在我耳边哽咽地呢喃着:“对不起。”

“顺便?”华之楠捕捉到了我话里有些耐人寻味的字眼,抱怀说,“你这一顺便可了不得,你在梦里叫了两次我的名字,却把他的名字叫了不下十次……你可真会顺便。”

反反复复,对不起。

“哦。”我面无表情,“我梦见和你小的时候,顺便也梦见了他。”

那一刻我其实很想问,阿月,你对不起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点点头,紧接着又换上了一脸的无奈:“只不过,你也叫了阿月的名字。”

是因为误伤了我的眼睛,所以对不起?

我一愣,然后脸就红了:“是吗?我居然会说梦话……”

是因为拒绝了我的告白,所以对不起?

“花苗,你的梦话很有意思。”华之楠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你在梦里叫了我的名字呢,你梦到我了吗?”

是因为伤害了我的感情,所以对不起?

而我已经中过一次他的毒,死得痛苦凄惨,又怎么可能再傻傻地甘之如饴呢?

还是因为你在最后一刻才终于相信我,所以对不起?

那是掺了蜜糖的慢性毒药,越甜,越贪恋,就会让人死得越快。

但我已经问不出口了。

那是从前的他。

真相就摆在那里。

可是,我竟然还是会在梦里见到他。

 5

我强迫自己忘记曾经对他刻骨铭心的爱意,甚至不止一次地在人前把他羞辱得狗血淋头,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恨他。

那是我最不敢想的回忆。

那是我不忍想起的回忆,因为喻烯月早已经在我面前,把过去十年的甜蜜亲手摔碎了。

即使过了这么久,我每次一想起那间书房里发生的一切时,还是会感到后怕。

今天是圣诞节,而我在和华之楠约会,看完电影之后,我竟然在他的车里睡着了,还做了一场恍如隔世的梦。

那之后,我在医院住了好久。听说爸爸把喻烯月狠狠地骂了一顿,而我妈妈日日夜夜地守在我的病床前,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我这才意识到,梦里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为了治疗我被灼伤的左眼,他们到处联络医生,爷爷更是把书房里的所有用具都清理到了实验室,从此再也不往书房里摆放任何溶液。

“你醒啦!”华之楠动了动自己那被我靠得几乎僵掉的肩膀,又顺手帮我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做了很久的梦吧?我见你睡得沉,偶尔还会发笑,知道你一定在做美梦,所以不忍心叫醒你。”

而事实是,我的左眼终究就这样毁了。

我一时间有些迷惘,差一点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再也治不好了。

梦里的我还在昔年那场人海如潮的演唱会上,为他唱着一首一首的情歌,而当我睁开眼,却发觉自己正坐在汽车里,疲倦地靠在华之楠的肩膀上。

爸爸妈妈费尽了力气,纵使让我恢复到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左眼那颗发白的眼球无法掩盖它不能视物的事实。

耳边依旧是柔美的钢琴曲,还是那首《守りたいもの》,原来是回忆的巨浪席卷了我的梦境。

花璟曾经私下里向我道歉,虽然我没有在爸妈面前揭穿她,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听她的任何声音了。

……”

我无法接受那个天真、温顺、善良的小女孩其实是这个世上最阴险、恶毒、虚伪的代表人之一。

伤つくことを今は怖がらず あなただけは守りたい

就像我不接受曾经那么爱着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喻烯月竟然会那样不相信我一样。

“谁かを ずっと信じて 喜びが闻こえるなら

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慢慢变成行尸走肉的。

 1

也许这个形容不大准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丢了自己的灵魂,在自卑和恨意的驱使下,成为了一具不会闹、不会笑,明明孤单,却喜欢伪装高傲的傀儡。

——《别再为他流泪》

总有一些貌似善良的“好心人”过来安慰,对我说一些话,类似——

以后为自己醉。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曾在迷失的路途中盲目追,

“好在右眼没事,还是可以看到的。”

把那遗憾留在大雨的街。

“已经出院了,为什么还总是闷闷不乐呢?”

他不值得你的泪,

……

也不要太狼狈。

我不以为然地嗤笑。

就算有一点愚昧,一点点后悔,

如果你们还在感叹天边那道美丽的彩虹,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天崩地裂的苦痛。

别再让他操控你的伤悲,

而我的天已经塌了,我看不到彩虹。

就别再为他流泪,

喻烯月,第一次戴上墨镜的时候,我在想,也许,我终于可以不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