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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我是你的“灰太狼”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黑皮妈按捺不住,嚷嚷起来,“我绝不允许她进我们秦家的家门,我不想让我的儿子背一个坏名声!”

“妈,秋子是我的选择,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儿,虽然有着不好的过去,但那不是她的责任啊,而且这些并不妨碍我们以后的幸福。”黑皮顿了顿,说,“所以,不管你们的态度如何,我都会选择和于秋子结婚。再说,我们以后就在成都生活,你们想过来转转就过来,不想过来呢,我们就经常回来看你们。”

“你不想让我背?我看是你不想让你自己背吧?”黑皮反驳道,“这个家里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是先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都是打着为这个家的名义来维护自己的面子,你从来不考虑我,还有我爸的感受!”黑皮一心想把父亲也拉进他的阵营,“你这完全是一种自私的心态,你想过我们快不快乐,我们需不需要吗?从小到大,这个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安排这样,安排那样!我和爸爸只能顺从地接受,而我现在只想要我自己的生活!”

这天晚上,黑皮收拾完行李,打算坐第二天的飞机赶回去——后天就是于秋子的生日了。黑皮想了想,已经到了不得不和父母最后摊牌的时候了。

“好啊,你们父子联合起来对付我了!”黑皮妈气得脸色发青,“随便你们怎么办吧,如果你敢把那个于秋子领进这个家门,就自己从这个家里出去,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说完,黑皮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咣”的一声关了门。

“不行,我非你不娶!”黑皮焦急地在电话里吼着,但于秋子已经挂了电话,再拨打,则提示对方已关机。

黑皮的父亲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别和你妈妈吵了,她快退休了,那种失落感也是你无法想象的,她本来气就不顺。你不在的时候,她在家里是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也不顺眼。但是爸爸想说的是,未来的生活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我尊重你的选择,而且我也相信我的儿子眼光不会差,虽然我没有见过于秋子,但看得出来你们很相爱。”

“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你也别破费了,看着你们家人都好,我就满足了。”于秋子在电话那头踌躇了一下,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彻底分开吧,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你父母也能接受的。”

黑皮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但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得据理力争。听了父亲的劝解和宽慰,黑皮心里也畅快多了,就像爸爸说的,未来是属于自己的,还得自己把握。于是黑皮感激地对父亲说:“你们两个保重身体,我明天一大早要赶飞机,就不和你们道别了。”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记得是9月22日,应该不会错吧?”

黑皮的父亲走进书房,没多久拿了一个红包出来,递给黑皮说:“这是1001元钱,就跟于秋子说,是我和你妈妈给她的。按照咱们老家的规矩就算是给她的见面礼,千里挑一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跟你提起过啊?”

黑皮接过红包,给父亲来了个拥抱,父亲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自己的孩子了,两只手伸了半天才想起来拍拍儿子的背,说:“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唉,再说吧,你生日快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啊?”黑皮想起过两天就是9月22日,于秋子的生日快到了。

回到成都的黑皮依然苦闷无比。给于秋子打电话,竟然被挂断了。到她的住处去找,大门上竟然贴了张条子:秦奋,请你回去吧,我不在!多方打听后,黑皮才知道她原来是去朋友家里住了。其实于秋子也同样深爱着黑皮,但她更加理性,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黑皮和家里决裂,那样她将于心不安,所以只有躲着黑皮,也给两个人冷静的时间,这个就是“冷藏处理”。

“替我谢谢他们。我知道你回去肯定跟你父母吵架了,真的不需要这样,缘分是注定的,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于秋子开导着黑皮说,“你就当我还是你姐不就行了。”

黑皮很想直接去于秋子的公司找她,但觉得这样对她影响不好。再者,黑皮想着于秋子的生日快到了,自己很早就筹划着给她一个“supprise(惊喜)”,但送什么礼物好呢?这让黑皮一晚上喝了半打啤酒也没想出来。在目前这样一个僵持的情况下,应该送什么礼物才好呢?

“他们都好,我妈给你问好。”黑皮卖着乖,但话语里明显地缺乏自信。

百无聊赖中,黑皮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拨着电视频道,几十个频道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该看什么。突然,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出现让黑皮终于眼前一亮。

“还好,你呢?父母身体都好吧?”于秋子轻声问道。

“老婆,你先吃这只青蛙顶一下肚子饿,我一会儿就会给你抓羊回来的!”说完这些话,灰太狼就带着他的最新发明,告别老婆红太狼去羊村抓羊了。虽然每次都被喜羊羊、懒羊羊等一帮小羊整得很惨,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为老婆抓着羊,并在最后总是宣布:“我一定会回来的。”但回到家的结局就是被老婆用平底锅追着打。即使如此,灰太狼爱老婆的心却始终不变,依旧毅然决然地去羊村抓羊。就像现在很多策划公司说的那句广告语:“就算甲方虐我千万遍,我待甲方如初恋。”

“怎么样,还好吧?”黑皮给于秋子打电话时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轻松起来。

看着这部动画片,黑皮也觉得好笑,又想起那天吃饭时于秋子给杜鹃、马忠政他们念“嫁给灰太狼的十条理由”的情景。“嫁人就嫁灰太狼”,这已经成为女孩儿们一种新的追求了。想着想着,黑皮就来了主意,想到应该给于秋子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了。

“得了,得了,你们别吵吵了,我都心烦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吗?”黑皮嘟囔着喝了一口老爸泡给他的铁观音,扭头回自己房间去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9月22日,星期一。当位于成都市中心的这座甲级写字楼到了下班的时候,一群群小白领开始从大楼出口鱼贯而出。这也是成都的一大盛景,美女们不仅集中在春熙路和夜晚的那些酒吧里,更多的时候她们出没于各种档次的写字楼中。尤其是众多甲级写字楼,因为入驻的都是诸如世界500强这样的大型企业,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女白领自然成为一道风景线,每天上下班可以看到身着各种工装的美女,线条流畅,身姿优雅,但大多都是短裙、黑丝袜,不仅展示着特有的风情,也体现出这座城市的经济活力。

“能轮到我操这个心吗?这里里外外你都是一把手啊!”黑皮的父亲掐灭香烟,反倒生起气来。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下班的人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写字楼的入口处围成一个圆圈,正在等着看一场“喜剧”。

“老头子,你也说句话啊,这娃从小就是我一个人操心,你什么时候也替我分担点儿啊?”黑皮妈又开始冲着自己的老伴儿发泄起不满来,“抽抽抽,你不抽烟就活不了了啊?你这是想把我们娘儿俩熏成腊肉啊?”

上演“喜剧”的正是黑皮。黑皮站在这座写字楼唯一的出入口处,弄了两根竹竿让他的两个实习生撑着,上面挂着一个条幅:秋子,我是你的灰太狼,请你嫁给我!然后自己租了一套灰太狼的衣服穿在身上,身后拖着一条大尾巴,头上戴着灰太狼的耳朵装饰,手捧一束玫瑰,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黑皮的父亲不吭声,这个北方男人已经习惯了女人当这个家,只管喝自己的工夫茶,把杯子吸得吱吱响,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满屋子的乌烟瘴气,从外面看还以为这家失火了。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女孩儿们都羡慕极了:好浪漫啊,如果我男朋友也这样,我一定会嫁给他的!所有人也都猜测着,这个叫“秋子”的女孩儿应该多么幸福,长得又如何美丽,他们应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你看看,原来隔壁王局家的老二,年纪和你一样大,人家找了个老师,现在孩子都两岁多能打酱油了,你什么时候才可能稳定下来啊?才能让我安心地退休啊?”黑皮妈似乎积了一肚子的气,就等着黑皮回来发泄似的。很多父母都喜欢做这样的比较,邻居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怎么样怎么样了,好像只有自己的孩子不成器似的。

“秋子,快看,那么多人围在那里做什么呢?”于秋子的同事拉着她的胳膊就往人群里面挤。

黑皮缓步行走在城墙根儿下面,回忆起儿时在这里和伙伴们为了省钱,就肆意地攀爬城墙,爬上去后便骑在城墙的垛口处,两条腿悬在半空中得意扬扬地晃荡,如果被父母看见了,回家肯定少不了挨一顿打。或是和伙伴们拿一颗钉子,在墙砖上刻上“某某喜欢某某”“某某是个大坏蛋”诸如此类的句子。对小孩儿而言,最严重的侮辱就是喊谁爸爸的名字,或者是刻在墙砖上,如同一种诅咒,这会导致两个孩子互相宣布“断交”。后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就有游人开始在墙砖上刻写“某某到此一游”,各种文字的都有。当然,今天已经不能随便刻画了,这些都属于文物,需要保护的。当初他们所刻写的那些凌乱的字迹,早已在风吹日晒中消失了,只留下城墙上的那些坑坑洼洼。当年的那些伙伴,一个个也都各自牵了妻子和孩子,忙事业和生活了。

当于秋子终于挤进围观的圈子里的时候,才看明白了,原来是黑皮在这里上演一场求婚大戏。看着手捧红玫瑰的黑皮,于秋子呆住了: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关上那扇情感的大门,却在这一瞬间又被洪水决堤般地冲垮了。

9月的西安在一场秋雨过后,已是天高气爽,蓝天白云之下的古城墙愈发显得古朴而厚重。抚摩着那些已经斑驳了的墙砖,看着阳光从一个个“凹”字形的城墙垛里缓缓移动,然后将城墙下面的屋子和人群藏在一片阴影里。但人群却活跃起来,有在城墙底下扯着嗓子唱秦腔的,有三五个人围着一盘棋局而吵得不可开交的,更有妇人操着河南腔或者陕西话喊自己的男人或者孩子回家,声音抑扬顿挫地响彻城墙根儿下,让古城顿时又显得生机勃勃起来。城墙无语,却见证着这座城市鲜亮的生活和记忆。

“秋子,祝你生日快乐,请你嫁给灰太狼好不好?”看到于秋子出现在眼前,黑皮半跪下来,把鲜花和戒指捧给她。

于秋子挣脱黑皮的怀抱,走进房间,默默地帮他收拾起行李,衬衫、长裤、内裤,一一摆放整齐,装进行李箱压好。然后又拉着黑皮到楼下超市去买了一些郫县豆瓣酱、板鸭、茶叶之类的土特产给他父母带回去。跟黑皮一一交代清楚,于秋子这才打算回家,黑皮要送她回去,她也没有让他下楼,说自己想静一静。

“哇!太浪漫了!”旁边有一个小女孩儿已经尖叫起来,甚至眼泪都流了下来。人群“哗啦”一下自动分流,将于秋子和黑皮围在了圈子的中央,同时有人开始在旁边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也好,回去看看父母,但真的别勉强,我知道你的脾气,我不想因为我而看到你和父母闹僵,更不希望我们都痛苦。”

于秋子看着眼前的黑皮,脑袋已经涨起来了,感动犹如涓涓细流已汇入她的心田:她已经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但对眼前的玫瑰和戒指,接还是不接,于秋子依旧犹豫不决: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与幸福肯定不会顺顺利利,而黑皮为今天的求婚也肯定是鼓了莫大的勇气,甚至为了她和自己的父母决裂!

黑皮想了想,告诉于秋子:“这样吧,我还是回去一趟,再跟我父母商量一下,实在不行,我只能……只能先斩后奏了。”其实,黑皮想说的是,若再沟通不好,他只能以断绝母子关系来“威胁”父母了。

“嫁给他!嫁给他!”旁边的女孩儿们见于秋子没有反应,已经开始着急起来,齐声为黑皮助威。因为还有人不断地从大楼里出来,写字楼门口已是拥堵不堪,保安为了安全起见,开始疏散起人群。

“我知道。”于秋子握着黑皮的手说,“但我想我们为了以后能幸福的生活,就必须考虑父母的想法,他们的思想若做不通,不光我们以后过不好,老人也会痛苦。”

“秋子,嫁给我好吗?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会像灰太狼爱红太狼一样爱你!”黑皮打开戒指盒,取出一枚由他精心挑选的钻戒。

“秋子,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黑皮抱着于秋子,动情地说。

于秋子的同事碰了碰她,说:“秋子,赶快答应啊!”这才让她回过神儿来。看着旁边那些充满期待的年轻人,看着在自己面前捧着红玫瑰的男人真诚的脸,于秋子的热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哭着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然后她接过了黑皮手里的玫瑰。

这些话,黑皮始终没敢告诉于秋子。但于秋子早已从他这段时间低落的情绪里知道老太太的态度是无法扭转了。也因此,她暂时从黑皮那里搬回了自己的家,说两个人先冷静一下,却常常不忍心看着黑皮一个人在家里郁闷,偶尔还是会过来陪陪他,但每次黑皮都是窝在那里默默地喝酒,仿佛酒真的能一喝解万愁一般。

“哗!”周围响起一片掌声,把这两个人簇拥在了中间,又有人开始起哄:“吻一个!吻一个!”

这样的痛苦已经持续一些日子了。自从黑皮的老妈走了之后,黑皮曾多次在电话里给老妈做思想工作,又让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和老妈沟通,但黑皮妈就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老人还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于秋子过去的很多事情,比如她的前夫有吸毒史,现在还在戒毒所里。这样反而加剧了黑皮妈对于秋子的厌恶感,甚至她“最后通牒”说,如果黑皮真的要和于秋子结婚,她就和儿子断绝关系,以免让秦家蒙羞。

黑皮将戒指戴在于秋子左手的中指上,起身拥抱住她,两人当众热吻起来。跟着黑皮而来的两个实习生忙将准备好的玫瑰花瓣撒在他们的身上,周围的掌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黑皮无奈地看着于秋子,放下啤酒罐,将于秋子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捧着她日渐消瘦的脸,红着眼睛说:“你给我点儿时间,我再做做我妈的工作。”

“好啦,好啦,这下该散了,不散就要出事了!”保安在旁边大声喊着。

“你认为喝酒就能解决问题吗?如果可以的话,你有本事今天就把这一箱子啤酒都喝光了!”于秋子多少有点儿生气地把旁边一箱子啤酒费力地端起来,放在黑皮面前的桌子上。

黑皮一把将于秋子抱起来,飞快地朝自己的汽车跑去。通往新生活的大门才刚刚开启,幸福或者痛苦,未来充满变数和玄机。

黑皮“砰”的一声打开一罐啤酒,猛喝了一口,没想到却被呛住了,他大声地咳嗽起来,鼻涕、眼泪都跟着冒了出来。喘了一口气,黑皮又继续喝着,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如同他脖子里被塞进了一个玻璃球。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人/两个人才像生活/相亲,相爱/分享每一份喜悦/分担每一份痛苦/因为我们是两个人/两个人,才能把日子过成日子。”那晚,黑皮思绪万千,写下了如此几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