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许你冬至晴天 > 第一章 你的名字

第一章 你的名字

沉默半晌,温朝深平静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觉得眼熟,还是因为她表现得有那么点有趣让我觉得有意思,又或者我纯粹只是想帮国家解决一下应届毕业生就业难的问题。不好说。”

人们忘了,线索可以人为制造,结果可以人为篡改。真相是什么,根本无人知晓。只是冒险精神总是一再让他们陷入困境,不断地误入别人的圈套。最后,还欣喜地以为眼前的就是最后的答案。

他说得很坦然,肖徒也没有再追问。突然冒出来的蔚家瑶让温朝深有了奇怪的熟悉感,这绝对不是偶然。可是除了温朝深,没人可以解释这种巧合。

提到这个,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温朝深盯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不是所有的问题在找到线索之后就能解决,可线索总是很诱人,让人们误以为找到就可以高枕无忧。

肖徒欲言又止,因为他其实不信温朝深给出的这些理由。这些理由就像是为了敷衍、搪塞故意想出来的。可从小到大,他也没搞懂过温朝深,温朝深明明有着超强的大脑、卓越的才识,为什么……

肖徒捏捏鼻梁,对这一波攻击没有进行任何回应,转而问道:“所以蔚家瑶是你要找的人吗?是失忆部分的其中之一吗?”

“那她现在人呢?”自知无望,肖徒又打听起了蔚家瑶的去向。

“夜不能寐,以泪洗面?呵,我觉得这应该是那些好姑娘庆祝你结婚的方式。”温朝深挨着肖徒坐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身子一侧。

温朝深这才打开电视,平淡无奇地说:“买菜去了。”

肖徒身子靠在沙发边沿,双手摊开,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说:“我要结婚了,这世上该有多少好姑娘夜不能寐,整日以泪洗面?”

“买菜?”肖徒听到这样的用词,顿时大笑起来,把温朝深都笑得莫名其妙。他拍拍温朝深的肩膀,匪夷所思道,“你知道你刚刚说这两个字的表情让我想到什么?我觉得你们是两口子,你是个废材老公,而蔚家瑶是精明能干的老婆,操持家务,非比寻常。”

“你不也二十七岁了,为什么还不结婚?”温朝深自然反击。

温朝深扯了下嘴角,发出轻笑:“定位准确。”

肖徒笑着摇头,径自走到沙发边,却又不坐沙发,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他盘着腿,语重心长地说:“你都二十七岁了,为什么还不谈恋爱?”

寥寥几个字便终止了这个衍生出来的话题,肖徒没听明白,所谓的定位准确到底是针对哪几个字、哪几个词。他本来觉得很好笑,在看了眼情绪捉摸不透的温朝深之后,他变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刚才讲了个冷笑话。

“五岁而已。”温朝深反驳,停顿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否定,“你说谁喜欢她?”

“哦,对了,我从你们公司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人事部的小樊,她向我吐槽了近期收到的简历情况。你猜,她提到了谁?”

有点摸不着头脑,肖徒也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间明白了温朝深的重点,忍不住嘲笑:“你怎么回事?人家快大学毕业的小白兔,你也喜欢?你和她差好几岁呢。”

“谁?”温朝深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没有对这个问题表露出过多的关心。

“蔚家瑶。”温朝深盯着他随口强调。

“你温柔可人的私人助理蔚家瑶,原来她给起言也投过简历。”肖徒对自己这个自以为出其不意的回答感到满意。

换好鞋的肖徒“啊”了声,走到了他身边:“你说家瑶啊?”

他接着说:“你知道她在简历上写了什么吗?”

听见声音的温朝深从书房走了出来,手上多了本书。他看了眼衣冠楚楚的肖徒,站定在客厅中央问他:“你是怎么做到让我的私人助理对你产生那么大的依赖性?”

“什么?”一问一答,看起来仍旧没有兴致。

“又打游戏?”肖徒在玄关处换鞋,还没见到温朝深本人就开口询问今日待完成的事项,“你是玩得开心,我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肖徒故作神秘,轻声说:“速记能力超强。”说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她也真是可爱,谁没事会往那上面写这个?速记有什么用?又不是读书时要默写……”

上午九点钟左右,温朝深留在家里自娱自乐,将买食材的重任交给了蔚家瑶。当蔚家瑶列好食材清单出门五分钟后,肖徒上门了。

“玩游戏吧。”

(四)

温朝深把遥控器放下,丝毫不觉得肖徒说的这些有任何吸引力。而蔚家瑶的速记能力显然没有用到人脸上,甚至她还可能是个脸盲。不然,如果她见过自己,怎么会忘记?

“……”

撒谎还是迫不得已,温朝深都觉得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五次要还说到肖徒,我就扣光你的薪水。”

超市。

“我还是打电话问肖徒吧。”似乎是看出了温朝深的犹豫,蔚家瑶主动找了个台阶下。

蔚家瑶挤在大爷大妈中间择菜,事实上她在家里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她到现在都经常分不清葱和大蒜。可是人一旦进入社会,需要为自己负责的时候,不懂也要懂了。

温朝深对吃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在国外上学吃的东西也就那样,山珍海味并不是它本身味道足够鲜美,而是在品尝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要吃什么、喜欢吃什么。

“朝深他不吃葱。”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去超市买食材。”沉默片刻,蔚家瑶将考研一事暂且翻篇,专心于眼前的“工作”。

蔚家瑶正犹豫着该挑哪一捆葱时,耳畔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看,发现身侧站着一位戴着墨镜、穿戴精致的贵妇人。

哦?知道了?温朝深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的意思,顿时觉得怄火。为什么她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分量有多轻?甚至都不愿意反驳他?再这么下去,别说什么“失去的记忆”找不回来,就连现在的他也要迷失了,而且迷失得莫名其妙。

“请问您是?”她想要探寻墨镜下方的那双眼睛,却在对方没有回答之前,抢先意识到了,忙打招呼道,“啊,万女士?您好,我是蔚家瑶。”

蔚家瑶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她最后作罢,听话地说了句:“哦,知道了。”

女孩的反应让万晴多少还是感到满意的,至少证明这姑娘并不是个傻子。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的儿子突然招了一个助理,她就想亲眼来看看助理长什么模样。还好,这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

“那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占用我的时间?”他不客气地回怼。

“我儿子身体不好。”万晴没有摘下墨镜,同蔚家瑶并肩站在蔬菜区,显得格格不入。但她只管讲自己要讲的东西,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你既然是他的私人助理,那么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做了什么你都应该知道,尤其是当他犯头痛时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

考研?温朝深差点笑出了声,但转念一想她大学还没有毕业,在准备毕业的同时还要思考未来该何去何从。有点可惜,他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样茫然的心情,除了沉睡许久醒来之后的那一刻。

亲耳从温朝深母亲嘴里听到“身体不好”这四个字,蔚家瑶还是颇感意外。但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起来安静又顺从地听万晴讲。中间有那么一会儿开了小差,觉得温朝深和他妈妈好像有点不同。

蔚家瑶立刻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忙说:“想考研。”

但究竟是一方盛气凌人,一方傲视群雄的差别,还是所谓不可言传的气质问题。蔚家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略有体会。

“你想做什么?”温朝深的手心触碰到了蔚家瑶长长的睫毛后,收了回来,之后漫不经心地问。

“这是我的电话。”万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蔚家瑶的手机上。听到蔚家瑶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万晴抬眼看她,“随时保持联系。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朝深了,我不想他知道做母亲的到这把年纪还为他操心到寝食难安,甚至到超市来找你说这番话。”

“哦哦,不好意思,您……你继续用餐。”蔚家瑶正襟危坐,陪着温朝深吃早餐。她心里有不少问题,不过她一个拿人薪水的员工是不该越界多加深究的。

操心?蔚家瑶疑惑不解,倒觉得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通话,以及强制性地让自己成为她“监视”温朝深的工具。

“别看了。”他仍旧专心吃着早餐,却腾出一只手捂住了蔚家瑶的眼睛,挡住了她不加掩饰的目光——那目光像是要将他看透。

所以,有些事情想得太明白,反而难以下手。

温朝深不出门的时候,穿得比较简单,可以说是随便。没睡醒的时候虽然慵懒,眼神却凌厉非常。这样一个精神状况良好的有为青年,哪里像有病?

不过蔚家瑶又觉得自己这般想法未免过于龌龊,一般人家里,父母对孩子的关爱不需要这么迂回。可能有钱人家,尤其是这种“上流社会”家庭,承受得多,表达的方式就比较含蓄,甚至看起来淡薄无情。

可他明明看起来好得很啊。

“顺便说一句,你现在手里拿的是大蒜。”万晴说完这句之后,笑着扭头走开了。

蔚家瑶有点匪夷所思,事实上她昨晚查了起言集团的资料,知道温朝深是起言集团总裁万晴的儿子,也就是说,起言集团将来会是他的。可一些乱七八糟的网站上却报道他身体状况堪忧,继承起言的机会微乎其微。

蔚家瑶有点难为情,却还是固执地买了葱和蒜。一道菜里没有葱、姜、蒜那还叫什么菜啊?温朝深不爱吃,他就别吃!一大把年纪还挑食,难怪身体不好。

“那我就陪你在家宅着?”

“他真的病得不轻吗?那要不要给他买只鸡补补?”蔚家瑶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面前,忍不住慎重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反正买菜的钱应该会报销的,嗯。”

温朝深不紧不慢地回答:“工作日内你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

于是,等到她从超市出来,手上不仅多了鸡和鱼,还有螃蟹和虾。前者是为了温朝深买的,后者是为了自己买的,纯粹想吃。

“我看了下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要外出办理的事情,也就是说我只要负责你的早、中、晚餐就可以了。那么空余的时间我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吗?”蔚家瑶毕恭毕敬地征求他的意见,说准确点应该是在征得他的批准。

回去的路上,蔚家瑶一直在想温朝深妈妈的事儿。她开始犹豫,也开始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疑问。那副墨镜之下的眼睛一定在观察她,观察她是敌是友。这点,蔚家瑶无法解释。虽然她大可以按照万晴的指示办事,但付她薪水的可是温朝深。

他看着蔚家瑶,不得而知。

“我回来啦!”

到底是过于偏执产生了判断失误,还是答案并不那么容易得到?

接近中午的时候,蔚家瑶拎着满袋子的东西推开了温朝深的家门。但她元气满满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定睛一瞧才发现屋内根本没有温朝深的身影。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梦里,为什么会和两年前的他有关,他一点都想不通,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出去了也不说一声,真是任性。”蔚家瑶对自己有点犯蠢的行为感到不快,无奈又只能乖巧地开始准备午餐。

这不假思索的反应让温朝深瞬间心烦气躁,刚舀起来的第一口粥就喝不下去。她这极速回答他问题的自然样子像是对于她而言,他温朝深一点都不重要,不值得被重视,至少在她眼里,并不特别。

摁下电饭煲的煮饭键之后,她还是给温朝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成功之后,她转身忙碌起来,熟练得就好像在自己家里忙活一样。

“三次。”蔚家瑶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叮!”

温朝深就座用餐时,蔚家瑶顺便做了解释。他瞥了她一眼,冷淡地问:“从进门到现在,你提到了多少次肖徒?”

身在周江大桥上的温朝深拿出了手机,看到了前四十分钟才存进去的电话号码,此刻却活跃在了手机界面上。查看了下短信内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肖徒没告诉我你爱吃中餐还是西餐,所以我买了两份。”

“哟,这小助理真贴心,还给你买了只鸡。”肖徒本来站在桥边吹冷风,看到温朝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机上,忙不迭地凑了过去,扫了眼便兴致盎然地说,“她做的菜味道真的还挺不错的,虽然卖相不行。”

温朝深断念地从床上坐起,在自己亲自找来的两个麻烦的联合计谋下,无奈地做着一些事与愿违的事情。

“嗯。”温朝深闷闷地应了声。

肖徒这狗东西!

面对他这样的反应,肖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顺便半摘下墨镜以示惊奇:“你那天吃了吗?你明明没吃她做的菜。”

蔚家瑶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力道放松了很多,立马挣脱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以迅雷之势唰地掀开了他的被子,得意地说:“肖徒告诉我的工作任务就是每天早上不管以什么方式都要叫你起床并督促你吃早饭。”

温朝深收起手机,眺望江面。这周江大桥落成以来,发生过几次车祸。他记忆中那几场车祸上了新闻,但他并不关心。

我在想什么?温朝深陡然间清醒过来,在心里直骂自己不正常。而他这般的反常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反而是现在,这川流不息的景象,他深觉得奇怪。这里正常得好像悲剧不曾发生过,就连侵染上的血迹也都被清洗干净,或者说是混进了尘埃、泥沙中。车轮滚过,再多的历史都会被碾压,再多的过去也都成了过去,看似没有痕迹。

呵,女人说的话真是连标点符号也不能信。手无缚鸡之力还想打人,这么瘦也不知道多吃一点,不过按照她这模样,估计长胖了也会很可爱……

外套的衣领被风吹得立了起来,温朝深很迷惘。本来他和肖徒好好地在玩游戏,他却突然之间提出要到这桥上来看看。

这一来二去,蔚家瑶也恢复了镇定:“我应该会打死你吧。”

内心有什么被这座桥羁绊住,无法置身事外。可他又想不起是什么,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藏了什么线索。而这线索又被他藏在了哪里,温朝深顿时觉得郁闷。

“被你吗?”温朝深冷笑。

“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肖徒不依不饶,他总觉得捉弄自称失忆的温朝深很有意思,也很有成就感。

“你……”蔚家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停顿片刻之后又义正词严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帅,早就被人告性骚扰了。”

“你说得对,我没有吃她做的菜。”至少是当着你们的面没有吃。温朝深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自己知道就好了。

温朝深说完也没有放开她,疑问太多了,不知道从何问起。梦中的眼睛就是蔚家瑶的,她出现在了梦里是巧合还是因为前日的初次见面?他对她印象深刻,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因为她的长相,虽然可能是有一点点这个原因。

“就回去啦?你平白无故把我从温室里拽出来就为了吹冷风?那你干吗不自己来?”肖徒不明其意,搓搓冻僵的双手,埋怨地跟上了往回走的温朝深。

“不不不,打死我也不敢了!”蔚家瑶奋力摇头以表决心。

有些事,突然间变得无法再细致沟通。温朝深心里的结系得很紧,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定是长久以来形成的。

“怎么可能?”他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盯着瞪大双眼又想再次骂人的蔚家瑶,他压低声音警告,“再吵我睡觉试试。”

他本来就不相信任何人。

如果她不喜欢他,那难道是他喜欢她吗?

(五)

对视时,温朝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将其归结为梦魇后遗症,简称惊吓。可他清楚地知道,事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温朝深和肖徒进门就看到系着围裙,上身穿着一件咖色毛衣,下身简单地搭配浅色牛仔裤的蔚家瑶,兴致勃勃地冲他们招手。

近在咫尺的女人又开始像条鱼一样扑腾,他越加烦躁,干脆圈住她的腰一把拉进怀中。而就是这猝不及防的靠近,让那双梦中的眼睛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他的眸中。

“正好,可以开饭啦。”

这买卖做不得。

温朝深站在玄关处看着她,也没有拦着听到蔚家瑶声音就立马奔过去的肖徒。他的目光落在了她随意扎着的低马尾上,看起来她在这里无拘无束,甚至不担心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会变得邋遢。

“那我干吗要再骂一遍!你放开我!”一提到钱,蔚家瑶就来劲了。本来应届毕业生就是一穷二白,每天扣钱,到年底可能还要倒贴呢。

这种随意,真是让人心生怀疑。

“嗯。”

“你出门前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我再骂一遍扣钱吗?”她强撑着意志,同他斗智斗勇。

蔚家瑶上前熟练地接过温朝深脱下的外套,帮忙挂在衣架上,却听见了他好似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蔚家瑶侧躺在他的左边,距离近到他均匀的呼吸都能打乱她的思考。这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的温朝深真的太帅了!

“哦,本来穿的是白色毛衣。可是做饭,我怕弄脏了,就换了件就算弄脏了也看不太出来的。”蔚家瑶边做解释,边和温朝深一起往餐桌旁走去。

听起来有点犯贱,但他就是想再听她骂一遍。

温朝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作声。坐下之后,面前是蔚家瑶摆好的碗筷,就连饭也已经盛好了。而对面的肖徒早已提前进入大快朵颐的阶段。

“你刚刚骂我什么?”单手禁锢着蔚家瑶的温朝深对她骂自己的话语颇为在意,有点奇怪,可他好像对这样骂人的语句并不感到陌生。

“喂喂,鸡汤你少喝点。”蔚家瑶伸手就抓住了企图一而再再而三舀鸡汤喝的肖徒,皱着眉头呵斥肖徒的不知趣。

这场春梦好像来得早了些,蔚家瑶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才看见的肉体,今天再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

肖徒缩回手,脸上写满了问号。然后他就看见蔚家瑶非常狗腿地为温朝深盛汤,这谄媚的样子,真是想打人。

“你干什么?流氓、土匪、人渣!你放开我!”

“你搞清楚,我也是你的上司。”肖徒不满这种差别待遇,连忙进行了等级划分,以此来明确三人的地位。

于是,他一恼火伸手就直接把弱不禁风的蔚家瑶给拽上了床。

蔚家瑶怔了怔,陡然间意识到肖徒说的是事实,于是努力挤出更加献媚讨好的微笑,转头问肖徒:“那肖总接下来想吃啥,我帮你夹菜。”

温朝深实在是受不了大清早就在他耳边叽叽歪歪的女孩子,可她偏偏又是他自己招惹来的。她扰人清梦不说,还打断了他睡觉的兴致,好比间接损失了几个亿。

“我去,你这女人可真是现实。”肖徒表面上忍不住嫌弃,却又非常吃这一套。他立马摆起架子指着温朝深面前的那盘菜说,“我要吃螃蟹,你给我剥开。”

“什么……啊!”

“好好好。”

“那你上来一起睡吧。”

蔚家瑶见肖徒这么好哄也就放心了,连忙伸筷子去夹螃蟹。结果才夹起来就被温朝深一筷子给打掉了。

“可是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喜欢讲话。”

“不是残废就自己夹菜。”温朝深冷冰冰地警告肖徒,完了又对蔚家瑶说,“专心吃自己的饭,别什么人都伺候。”

“闭嘴。”

说到“伺候”一词,温朝深心里隐隐觉得不妥。这个用词过于强烈,且似乎有点贬义。任何场合下,被冠上这样的词,都会让人不高兴。他意识到了,但没有继续看蔚家瑶。就像他自己说的,专心吃饭。

蔚家瑶将早点放在餐桌上,蹑手蹑脚地靠近温朝深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气氛忽然冷却下来,蔚家瑶显然也对“伺候”这个词语感到了不舒服,她没有反驳,埋头吃饭,只是将委屈化作了吃饭的动力。

“呼——”被赦免的蔚家瑶拎着早点小心翼翼地进门,又谨慎地关上门,生怕再发出点响声自己就要被温朝深掐死了。

肖徒坐在他俩对面,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有点奇怪。尴尬和别扭扑面而来,让他在吃饭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谨慎。

温朝深阴沉着脸,扫了眼她手中的早餐,没有半点想理她的意思,别过脸转身就回到卧室,一头又扎进了被窝中。

本来香甜可口的饭菜一瞬间变得像是在吃炸药。

“别生气,我给你买早饭了!”蔚家瑶抢先一步,乖巧又迅速地提起手中准备好的早点,以极为乐观向上的说话口吻求放过。

“……前天有人说在网上看见了一条起言的负面新闻,在很不起眼的某个网站言论中。还是有关于你……爸爸的。”肖徒为了缓解这样的尴尬,主动聊起了公司的事情,却辗转又扯到了温朝深父亲头上。说来也奇怪,鲜有人知道起言集团总裁万晴的隐私,甚至连她的另一半都没人提过。现在,更奇怪的是,外面的人也开始不怎么提到温朝深了。

那肯定是要有多臭就有多臭。

好像起言集团只有万晴。

蔚家瑶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温朝深气势汹汹地拉开了。用膝盖想想,也能猜到此刻温朝深的脸有多臭。

温朝深的脸色有一瞬的变化,又很快恢复平静:“每天这些小道消息和八卦都多得数不清,随他们说,或许很快就能沉寂。”

“……温朝深,你起床了吗?我昨天忘了问,我是几点钟上班啊?我都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肖徒说上班时间随便,可是我觉得随便不太好,拿人钱财替人……”

“不觉得奇怪吗?你爸爸在你出生那年就因病去世了,为什么会突然有人冒出来质疑你爸爸的死因呢?而且这条言论很快就被删除了。”

温朝深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他并不畏惧那双眼。但他仍旧想要逃离,可这时,那双眼睛“说话”了——

话题偏离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方向,饭桌上的两个男人面色都有些凝重。唯有蔚家瑶漠不关心地在剥蟹壳,一心想吃蟹黄,奈何掌握不到技巧,掰了好几下差点把螃蟹掰到自己身上。

似乎在打量他这位不速之客。

“那看来是没有查到IP地址了。”温朝深认真地分析着,随手从盘里拿起螃蟹,接二连三地将它们一一剥开,然后又放回到盘中。他擦擦手,继续同肖徒对话,“明天再看看,如果还有类似言论出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等到他目不转睛端详时,她的眼睛忽然出现了!而他一下子消失在了镜子中,取而代之的全都是她的眼睛,和他一样,凝视前方。

肖徒点点头,又觉得不放心:“不然下午去公司看看?”

他调整慌不择路逃跑、寻找后紊乱的呼吸,鼓起勇气走近那些凭空出现的镜子,仔细打量着镜中人。

“嗯。”

没错,那是两年前的自己。

本来行程上没有出门这一项的,蔚家瑶听到了额外的安排,马上请示道:“那我下午能回趟学校吗?据说今天有考试。”

这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好像镜子里的是另外一个人。

“据说?”温朝深已然忘却先前给她造成的不愉快,毫不掩饰地冷言冷语,“就你这样还想考研?呵!”

整条街,他看到的全都是自己,那一张惊慌失措以及震惊万分的脸密密麻麻地堆在眼前。他看到了谁,又是看到了怎样的场景,令他露出这副恐惧的模样。

对于这样的讽刺,蔚家瑶选择充耳不闻。她舔舔嘴唇,低头发现满盘剥好的螃蟹,又笑嘻嘻地抬头问准备离座的温朝深和肖徒:“你们都不吃了吗?”

清冷的街头,温朝深在这条陌生的街巷中来回穿梭,这里却像是迷宫,怎么走都会绕回原地。四周没有标志性建筑物,他这才惊觉这里建筑物的不同。它们都是由玻璃筑成,甚至可以说是一面面的镜子。

“我们吃饱了,你多吃点,做饭辛苦了。”肖徒倒挺懂得感恩,对蔚家瑶的烹饪水平表现出了极高的赞赏。

(三)

相反,温朝深就一句话都没有,可能觉得理所应当。走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呢,真是个冷酷的人。

这是另一个骗局?

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又只剩下蔚家瑶一人了。她倒是觉得众乐乐不如独乐乐,没人吐槽也没人抬杠。于是,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将那些螃蟹一扫而空。

还是说——

“那我这样和保姆有什么区别?”

但是,和肖徒嘻嘻哈哈,表现得自来熟的蔚家瑶真的不认识自己吗?

等到洗碗的时候,蔚家瑶对自己“私人助理”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与此同时,内心还涌上来另一个疑问,那就是温朝深为什么选中了自己?

温朝深和肖徒、蔚家瑶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他盯着自己多此一举让肖徒带来的食物,顿觉难以下咽。他甚至觉得蔚家瑶做的一桌好菜全被肖徒这猪给拱了。

水槽的水一点点地满上来,蔚家瑶洗碗的动作停滞下来,双手浸在浮了层油渍的水中,不合时宜地陷入了沉思。

“哈哈,你喜欢吃就好。”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温朝深,或者到底要不要承认。

“好吃,好吃!家瑶,你可真是做得一手美味佳肴。”

有关于“你认不认识我”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蔚家瑶有点不敢相信,遂问:“你去五星级饭店吃鱼香肉丝?”

温朝深极少到公司,当然也是极少露面。偶尔出去一趟,别人待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差池。毕竟万晴亲口说他身体抱恙,自然也就怠慢不得。最重要的是,起言集团财大势大,很多公司还需要靠它养活呢。

肖徒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细嚼慢咽之后对蔚家瑶竖起了大拇指:“我的天,你别不是个天才吧!这味道和我上次在五星级饭店吃的一模一样!”

“外面风大,你怎么来公司了?”

“哦哦。”蔚家瑶再次受宠若惊——肖徒还是第一个对她的烹饪流露出欲望的人。

他们刚一下车,正好撞见万晴和她的秘书从公司内风尘仆仆地走了出来。一见到他们,万晴的脸色都变了。

生性单纯好骗的肖徒顿时两眼放光,放下手中给温朝深的食物,急急朝那一桌“美食”走去:“给我筷子。”

“肖徒,带他回去。”她即刻下命令。

温朝深睥睨了下蔚家瑶,嘴角上扬,对肖徒说:“对你心心念念的我的私人助理为你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下午餐,希望你用餐愉快。”

肖徒相当机敏地点头说:“这不正好兜风兜到了公司,看见您就过来打个招呼。马上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拎着打包好的食物推门而进的肖徒就大声说:“朝深,你的顶级外卖到了!还有你俏丽可人的私人助理的合同也到了!”

万晴看了眼温朝深,叹息:“快回去吧,等身体好了想去哪儿都行。”

“……”蔚家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反正没签合同,你能拿我怎么样?”

“嗯。”温朝深也没有挣扎,反正面对万晴,她说什么照做就是了。从小到大,他说“不”的机会也很少,好像也找不出理由拒绝她做的一切安排。当然,除了相亲这件事。

“那就吃掉。”

相亲?温朝深皱眉,有什么东西灵光一闪。

蔚家瑶绝望地将脑袋搁在饭桌上,欲哭无泪道:“总裁爸爸,我给你磕头认错还不行吗?”

万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时间不等人。整个集团,她是主心骨,马上就要去机场赶最快的班机去法国,再多的话也只能留待日后了。

“背后说我坏话,扣一个月薪水。”温朝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两个人目送万晴离开,肖徒松了一口气:“你妈这气场到底什么时候能收敛点?每次看见她心里产生的恐惧感就好像上学时开小差,结果一扭头发现班主任正隔着后门玻璃偷窥整个班级情况时的心惊胆战,真的太吓人了。”

蔚家瑶不觉得这些料理有这么难堪,嘀咕了句:“是你让我做的,做了又不满意,浪费食材的是你好不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温朝深似是而非地回答。他抬头望了眼集团大厦,单手插入裤袋,改变了主意,“走吧。”

“你想杀人就直说,不要浪费食材。”温朝深看了眼满桌的黑暗料理,撂下这样一句话之后拨通了肖徒的电话,“给我带点吃的。”

“啊?”肖徒正准备刷脸进公司呢,突然听见他变卦了,“去哪儿?你妈走了不正好可以进公司查看下情况吗?”

一个小时之后。

“你以为现在只有你和你嘴里的‘别人’看见过那条言论吗?我敢保证公司内部的人都知道了,包括我妈。我暂时不知道那个网站浏览量是多少,但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告诉了我,别人告诉了别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莫名觉得进入虎穴的蔚家瑶挽起袖子开始给这位朝爷准备下午茶,她看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在烹饪行业她没有任何天赋,但奈何老板要吃。

冷冽的寒风乍然间肆虐了起来,就好比站在江边时感受到的刺骨。它轻巧又粗鲁地卷起了温朝深的衣边,衣服间的摩擦声混在狂风中,没了声响。

“你现在连从我身边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明白吗?”

温朝深拉了拉衣服,如平常般看向肖徒,却发现他正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自己——这种眼神很熟悉,从小到大都非常熟悉。

“我现在辞职不干回家啃老还来得及吗?”

每当有人瞒着自己做什么事时,都会流露出一种“愧疚”或者“害怕”的情绪。所有人都不例外,唯有万晴。

“嗯,还要是你做的。”

“如果真的这么严重,那是不是更应该进去看看?”肖徒的声音和头发都在风中凌乱,干涩喉咙中吐出来的字都带着风沙,低哑又无力。

蔚家瑶抿了下嘴唇,好意提醒:“现在是下午三点,你要吃早餐?”

温朝深摇头,向他走近了一步:“当严重到我妈都控制不了时,那才是我出手的时候。”

“先给我做顿早餐。有关后续事项,你嘴上说个不停的肖徒会告诉你的。”哼,可笑。“温朝深”这名字不比“肖徒”好听?白痴。

这会儿风又陡然停止,耳边温朝深的声音清晰且厚重,带着一丝狡黠与胸有成竹的底气。肖徒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却又不知道该归结于什么原因。他同温朝深对视,可无法从温朝深的眼睛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蔚家瑶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自己工作的性质,只能硬着头皮追问:“我每天的工作是什么?肖徒说你每天在家办公,你每天都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来公司呢?”最后,他只能这样问。

“如果都不是,那我为什么会觉得你与众不同?”他轻声自语,想不通的事情仍旧那么多。而眼前的蔚家瑶就像是他床头柜上放着的五百块现金,都是谜。

温朝深从他手心抽走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是你提议,如果我不答应,那不是显得你在蔚家瑶眼里很没有面子?”

可所有对于他们曾经关系的猜想都被一一否定了。

“你大爷!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折磨我!”肖徒破口大骂,一扫之前心头上密布的阴霾。可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

温朝深冷笑,这所谓的正式见面被他不知道搞砸成了什么样。他试图从各种问题中找到他和她之间的关联,关于过去某个时刻的联系。

两人掉头往回开,却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开了十五分钟,温朝深将车慢悠悠地停靠在了闻川路边。

“不喜欢。”蔚家瑶果断地摇头,后见他脸色一沉,忙纠正道,“不,不敢喜欢。”

“干吗呢?”肖徒摇下车窗,打量着外面,发现街上走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大学生,敢情是开到大学城里头来了。“我说你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分开才一会儿,你就这么着急要见蔚家瑶了啊?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我吗?”温朝深看着她,唐突地问。

肖徒的碎碎念并没有引起温朝深的注意,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学校门口又换了件好看衣服的蔚家瑶正和一位高个男生笑嘻嘻的场面。

呸,烂菜叶!轻浮!蔚家瑶在心里暗骂。但是,他夸她长得好看,那么就暂且原谅他的轻浮。

“……还好你提醒我,不然我就要错过期末考了。”蔚家瑶难为情地向同学道谢,“改天请你吃饭吧。”

温朝深却在此时松开了她,佯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长得好看的女人我一般都记忆深刻。”

好像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道谢方式只有请吃饭,除了这个,蔚家瑶真的想不出别的招来。可能是因为又穷又,请吃饭可以只请一顿八块钱的饺子嘛。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辗转几番之后,轮到蔚家瑶提问了。

她天真地在心里想着,却因为“八块钱”以及“饺子”这样的关键字愣住了。

“我恐怕是见过你的”这话蔚家瑶含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对于不确定的事情,她从不贸然拿出来当结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哪知男同学一点都不客气,笑容灿烂地提议。

遥远的记忆拉扯着她,某些细节在过去的汪洋中浮浮沉沉。她想要打捞,却徒然。

蔚家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为难地说:“今天不行,我就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太晚回去老板会不高兴的。”

耳鬓厮磨般的场景让蔚家瑶打了个寒噤,她耳朵微微发烫。“温朝深”这个名字一下子闯进了她混沌的脑中,就好似之前那块突然出现的拼图,让她有了异样的感觉。

“晚上也不行吗?”男生似乎有些急切,也有些不甘。

“温朝深。”他凑近了她的耳旁,浑身低气压预警,好似很快就要爆发,“很好记对不对?”

蔚家瑶对谁都没有说她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单位实习,说起言集团吧,估计也没人信。就算有人相信了,万一追问“你在哪个部门”,她要咋回答?难道回“保姆部门”吗?

说了半天,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记住了肖徒的。温朝深微敛双眸,被惊扰睡眠后的头发微微翘起,使他看起来柔和,也有些调皮。可在蔚家瑶明确表示不知道他的名字之后,翘起的头发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啊,说真的,当初肖徒说单独给她设立了一个部门,不会真的就是这个吧?

这么随便吗?蔚家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转而又万分理解地点点头说:“肖徒说你就在家办公,那叫名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过分。”她不自觉地嘟囔了一句。

“可以。”

男生微微弯腰凑近她:“什么?”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名字吧?”

“不不,没什么!”蔚家瑶连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样吧,丁泽,周末有时间我再给你打电话,但是吃什么只能由我来定。”

蔚家瑶仍旧被他用手臂箍着腰,两人贴得很近。但幸好这是在冬天,衣服的厚重感挡住了一些不必要的情愫。她可不想自己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就各种脸红、羞涩不止。

没钱也有个好处,就是容易让人在关键时刻理直气壮,俗称脸皮厚。

“不要用‘您’来称呼我。”他波澜不惊地强调这个用词,尽管在逻辑上她这么称呼自己没有问题,但是他不想听。

“嗯,那我等你的电话。”丁泽说完,抬手想要摸摸蔚家瑶的头,却被她轻易躲过。都大学四年了,她对他还是保持这样千里之外。

第一个要求就是,她必须是喜欢自己的。

这时周围陆续有认识的同学经过,看见丁泽和蔚家瑶在一起,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调侃起他们——

可是,她不承认。她的不承认带着陌生甚至排斥,她对自己表现出的“没那么喜欢”,让他就像是炸药,一点就爆。可笑的是,温朝深没有搞懂自己为什么才和她见面,就对她产生了各种各样无理的要求。

“哟,学院第一官配在讨论什么呢?”

实际上,温朝深很少有这样喜怒无常的时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熟悉的感觉,却又亲口否定了这种熟悉感。他内心某种强烈的诉求在告诉他,蔚家瑶是他要找的人,是他所需要的钥匙。

“丁泽你抓紧点吧,蔚家瑶这人脑子再不开窍,你还没恋爱就要分手了。”

“喂!”蔚家瑶对这样突兀的行为感到不愉快,她甚至想要开口骂才成为自己老板的温朝深。但“好色”真的不是件好事,她才刚想要生气就看见了他的脸,一看他的脸就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了。

“别乱讲,没准人家早就偷偷在一起了。”

她这样回避的举动却惹恼了温朝深,他伸手一搂,她整个人便同他紧密无间,吓得她手中的水杯差点坠地。

各种嬉笑声袭来的时候,丁泽第一时间捂住了蔚家瑶的耳朵。这些声音明明不可能被隔绝在外,可他还是抱着私心做了这件事。

蔚家瑶对他的靠近产生了本能的抗拒,身子靠后了一些。

“别听他们胡说。”等到闲杂人等散开,他才松开了手,“那我们周末见。”

“可我好像认识你。”温朝深不紧不慢地轻声说,却有点像逼问。

蔚家瑶干笑着点点头。同学之间经常开这样的玩笑,她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大一才开学半个月,就有人说她是丁泽的女朋友。

温朝深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同她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他分明看见她手心的那杯水,水面漾起了紧张的波纹。他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或许她也感受到了他对她的怀疑。

当时她连丁泽是谁都不知道,初次见面还是在一次小组活动中。印象中,丁泽就是个高个干净的男生,貌似追他的女生也不少。当然,因为他也算出类拔萃那一挂的人才,魅力指数本来就超标了。但是,他为什么老缠着自己不放呢?

于是,她摇摇头。

蔚家瑶转身加速离开的时候,心里非常郁闷,仔细想想后来确信,一定是因为她太漂亮了!

她不认识,应该不认识,至少这双令人害怕的眼睛她没有见过。

“哈哈……”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前方这双眼睛越发锐利,让人心里直发毛。蔚家瑶想要避开这眼眸,却被牢牢锁住,怎么都挣脱不了。

“这白痴突然在笑什么?”

所以他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远处的温朝深和肖徒都目睹了这一场面,肖徒更是不留情地吐槽起了蔚家瑶这一诡异的行为。

蔚家瑶这才抬头与他对视。如果说她从前见过这个人,那么她一定不会忘记。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应该过目不忘才对。

“她好像看见我们了。”

“你是不是认识我?”

没一会儿,肖徒就发现蔚家瑶眼眸一亮,一边朝他们挥手,一边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隔着这点距离,面对着她的这扇车窗,温朝深只打开了三分之一。

“谢谢。”蔚家瑶有点受宠若惊,老板居然亲自给她倒水。她接过,正犹豫要不要喝一口时,这位面若冰霜的大佬悠悠开口了——

可是就当蔚家瑶走近之后,温朝深却出人意料地启动车子,不动声色地直接从她眼前开走了……

温朝深没有理她,换好衣服走回到客厅,从她手里抽走了杯子,转身自己倒了杯水,之后又将水递给了她。

“哎?”这样的操作是连肖徒也揣摩不透的。

“呃,那个……”蔚家瑶马上转移视线,心还是怦怦怦跳个不停——完蛋了,这老板身材太好了,简直让人想入非非。

后视镜中,温朝深能清楚地看见蔚家瑶的身影,高挑又瘦弱的身子慢慢地变成了很小的一个点。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点,成了他人生的关键。

温朝深这会儿又回到了卧室。他的卧室是开放型的,没有单独的封闭空间,也就是说从客厅就能全方位直观地欣赏他豪华顶级舒适大床……以及他脱掉睡衣的肉体。

不过,此时此刻温朝深一点也不觉得蔚家瑶可爱并且美丽。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可爱也不美丽。

“您要温水还是凉白开?”蔚家瑶拿着茶几上的空玻璃杯,相当周全地问道。

被无辜甩下的蔚家瑶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尴尬突破天际。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故意和开豪车的人搭讪,结果失败了呢!

蔚家瑶眨眨眼,不知道这“倒水”是她作为客人该享有的待遇,还是这会儿就已经进入了打工的状态。愣了一会儿,她蓦地接收到了来自温朝深犀利双眸的注视,浑身一激灵之后乖乖地到处找杯子给这位老板倒水。

蔚家瑶捂脸,转身碰巧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于是,尴尬就这样化解了。尽管这种被人故意戏弄的谜之丢脸的心情仍旧缠绕在身,但蔚家瑶能屈能伸,为了钱忍一忍。

“倒水。”他瞟了她一眼,随口吩咐。

回到家之后,蔚家瑶连自己家都没来得及进去,先敲了敲温朝深家的门。可是,明明就在屋内的温朝深却不出声。

温朝深站在客厅中央,身上还穿着睡衣。谁能想到他下午三点才醒来,要不是因为蔚家瑶搬家叮叮当当地吵个不停,他可以顺利地睡到明天太阳升起。

蔚家瑶站在门口踌躇半天,她是有他家房门密码,可是刚刚甩下她的理由她还不知道,所以难以判定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还是他就喜欢干这样的事?

“您知道是我?”蔚家瑶开门进去,一进屋就被屋内低调奢华的装潢亮瞎了眼……形容不来,只知道这里面的一切都“非常贵”,这就是用无数的金钱堆出来的人们所向往的生活。“您就是朝爷……不是,我是说您就是我的老板吗?”

“温朝深,你在家吗?”蔚家瑶不敢输密码进门,就只能明知故问,“那个外面好冷,我忘记自己房门密码了,所以可以请你勉为其难地允许我进来吗?可以吗,我高大帅气,一点都不小心眼的老板?”

房内传来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和昨天在面试公司见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的嗓音一模一样。但是,这不是重点。

难怪和肖徒这么聊得来。温朝深在屋内听到蔚家瑶聒噪的声音以及编造出来的蹩脚的理由,顿时理解了他们两人关系自然亲密的原因。但他还是不要给她开门,任凭她在门口千般万般讨好。

“门没锁,进来。”

抱着一点好奇心,温朝深走进了厨房。这里被使用过后,仍旧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这让他那会儿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他扫了眼,发现砧板上还放着一口碗,里面盛满了切好的葱花。

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让蔚家瑶既欢喜又忧愁。

他忽而敛眸,转身走到玄关处,一把拉开了房门——门口的蔚家瑶依然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这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后下一秒,她就神色大变地站在隔壁房门口,有点战战兢兢地摁了下门铃。上班地点就在家的隔壁,出门左拐五步就到了,这意味着她每天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天亮。

眼睛带笑,非常好看。

嘿,我不是就住在8号楼502嘛!蔚家瑶在心里怪好笑地说。

“对不起啊。”一见到温朝深,蔚家瑶就懂事地先道歉了。

“那个肖徒也没说具体几点报到。”蔚家瑶这会儿记挂起了工作的事情,掏出手机看肖徒发给她的楼层门牌号,“8号楼501……”

这个道歉无理无据,反倒让温朝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他松开门把手,侧身走回到客厅。在遥控器和书籍之间,他选择拿起茶几上的书坐在沙发上,翻到书签标记好的位置。完成一系列可有可无的动作之后,他若无其事地问:“对不起什么?”

这层一共两个住户,此刻过于安静的走廊让百无聊赖的蔚家瑶关心起了邻居。可抬眼一瞧,隔壁房门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听到他和自己说话,蔚家瑶感觉还有补救的机会,忙上前说:“我也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但你肯定生我气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懒得打电话向父母求证。说真的,求证这个很有可能是“巧合”的东西有点没事找事。

“没有。”温朝深对她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感到好笑,他没有生气,只是——“下次去学校让肖徒开车送你。”

“难道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搬到新家之后,蔚家瑶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这个城市那么多小区,为什么非是这个?而且还这么及时?

蔚家瑶有那么一瞬转不过弯来,温朝深让肖徒送她去学校和她讲道歉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次日,蔚家瑶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去华泽小区报到,就先搬进了华泽小区——远在天边的父母居然一声不吭地在富豪区给她租了房!她明明还没来得及告诉父母自己毕业之后的着落,父母就像是心有灵犀地给她做了安排。

“厨房里的那碗葱花……”他无心看书,开头那句话的第一个字都重复看了五遍,最后索性放下,直接问道。

(二)

蔚家瑶自知瞒不过,她也没打算隐瞒。虽然知道一个私人助理应该要非常能干,甚至能看见所有该做的事情。但是对老板体贴入微,甚至了解他的喜好,这点她还做不到。毕竟,这是她上班的第二天。

等到蔚家瑶走回到面试队伍中时就被告知,她的名字已经从面试名单中剔除了。那个什么朝爷要真是起言集团的,那她恐怕已经骑虎难下了。

“其实,我今天……”

见你妹见!我才不会去呢!蔚家瑶对着转身离开的背影暗暗地骂了句。她不知道朝爷是谁,只是光听这个绰号就觉得这人一定做了很多坏事。

这时,温朝深突然站起身,将她拉到另一边,使其背对着电视机。他轻轻同她咬耳道:“能去你房间吗?”

肖徒笑了笑:“好好加油,明天见。”

“这个……”迫于这种突然制造出来的神秘暧昧的氛围,蔚家瑶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谨慎地问,“去我房间是你需要点什么你家没有的东西吗?”

“什么?”

温朝深直起身子,毫不避讳地说:“需要你。”

“整个部门就你一个人,所以不用担心。”

(六)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蔚家瑶有点后悔,但还是问了句:“那你说属于我的部门……”

“被书页划破了手指而已……”蔚家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觉这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矜贵,伤口都没出血还非要一惊一乍地进行处理。

肖徒怪好笑地打量着女生惊恐的样子,宽慰道:“我们朝爷一直在家办公,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赚钱的门路。”

她一边嘀咕,一边小心地替他右手食指包上了创可贴:“以后需要我家的创可贴你就一口气说完整!什么需要我……差点把我天灵盖都吓得掀开了。”

“华泽小区?那儿不都住着一些有钱人吗?”蔚家瑶一看地址发蒙了,敢情这朝爷是想她卖身啊!果然是看中了她的美貌,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温朝深没有理会她的埋怨,只是盯着缠在自己食指上有着可爱图案的止血膏药,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他垂下手,站在她简单朴素的卧室窗前,不经意地展开话题:“你刚才说你今天怎么了?”

“当然,如果没有什么事,朝爷希望你明天就上班。”肖徒按照温朝深的吩咐将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告知了蔚家瑶,“这是地址,你明天去那儿报到就可以了。”

蹲在地上收拾家用药箱的蔚家瑶听到他这么问,忙起身诚实地说:“我今天在超市见到你妈……”咳,为什么平常人随意的用语在温朝深面前就显得这样不妥呢?她赶忙机灵地换了种说法,“见到了万女士。”

肖徒看着这位笑容清冽、阳光漂亮的女生,觉得温朝深会看上这样类型的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之前他妈妈给他介绍的都是类型相同的富家女。可能偶尔也想试着接触不同的女孩儿吧。

温朝深气定神闲,脸上没有太多可以分析的表情。他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蔚家瑶,好像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真的呀!”蔚家瑶对这份大馅饼来者不拒,反正人家都送上门来了,管他什么豺狼虎豹,去看一看再说呗。而且,她其实也给起言投过简历……

“我觉得万女士很关心你。”蔚家瑶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她明明在心里否认万女士的举动是出于关心。可当着温朝深的面,她觉得任何说出口的话都需要进行一番修饰。

“哈哈,有前途。”肖徒看了眼腕表,又追加了一句,“哦,朝爷专门为你在公司设立了一个部门,你是部门的头儿。”

“然后?”他轻启唇,仍旧惜字如金,仿若蔚家瑶讲的事情无关紧要,甚至同他没有关系。他冷眼旁观,又好似故意配合她的坦白,允许她继续发表意见。

本以为大声呵斥他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蔚家瑶却在下一秒谄媚地接过名片,笑得格外灿烂道:“我去!我一定去!”

虽然两人居住的空间一样大,可是格局差异明显。蔚家瑶的卧室看起来特别拥挤,她和温朝深一直站着,好像在对峙,没有一刻松懈。沉默时,两人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哇,真是没见过一本正经威胁别人还一脸人畜无害的人渣啊。蔚家瑶在心里开始噼里啪啦地咒骂,甚至摆出了吵架的气势。

蔚家瑶舔舔唇,反感这冬季干燥的一切,现在竟惹得心情都烦躁不安。尤其是和温朝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他的淡定与悠然,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他其实并不关心她要讲的事情。

“这当然不是白日梦。”这男人好像有读心术,“想好了给我打电话。不过,我觉得你肯定会给我打电话。因为你要是不去起言,接下来无论你面试哪个公司我们都会阻挠的。”

“就是她提醒我你不吃葱,还有就是……”蔚家瑶不安地瞥了眼温朝深,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蔚家瑶手上的水还没干呢,出来就听见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差点抬手抽自己嘴巴以证实这不是白日梦。

“你不是个合格的助理,随便看一眼就知道你并无经验。初出茅庐还胆大妄为,知道我不吃葱,你还买了回来,是挑衅还是在扣薪水的边缘做危险的试探?”温朝深忽然不紧不慢地说。

“蔚家瑶?”男人态度温和,确认了下她的名字之后直接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帅气英俊又好像对你有意思的朝爷想让你去起言集团上班,月薪虽然不是你说了算,但起码高出你的想象。”

蔚家瑶对他说的前半句非常不能苟同,据理力争:“没经验怎么了?还不是照样三餐喂饱你!我本来就不是个合格的助理,我是太优秀了!”哼,什么温朝深,没眼力见!

几分钟后,蔚家瑶清清爽爽地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男人,长得同样好看,不过就是没有之前那个有攻击性。

“我妈,是这么说你的吗?”温朝深慢条斯理地问。

手腕上瞬间传来的失落感直击了蔚家瑶的心脏,这种突如其来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是失踪了的某块拼图再次出现。

嗯?蔚家瑶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顿时觉得老脸臊热,但还是理直气壮地死要面子:“万女士这种高端人设才不会说这样讽刺人的话,只有你!”

她还没说完,温朝深就放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朝深冷笑,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

蔚家瑶对着比自己高出一截儿,卖相又相当可口的男人,自然而然地温顺道:“蔚家瑶。蔚是蔚蓝的蔚,但它念yù ,第四声……”

“就是……我只能这么和你说,我觉得你妈妈想让我监视你。”蔚家瑶全盘托出,这种行为会让人误以为在表忠诚,但她不介意。“她让我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待命,并说你如果头痛病犯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是不是很奇怪?你病了,难道第一时间我不该打120吗?如果她真的放心不下你,是不是该当面和你说这话,而不是让我不要和你透露见过她的事实?”

温朝深觉得她这种滑稽的样子、好笑的样子都有些熟悉,他皱起眉头再次问道:“我不关心你要干什么,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说这样掏心挖肺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存在风险。蔚家瑶和温朝深并不是熟识,两人的关系也是上下级的关系,她说的这些话已然越界。可冥冥之中,有些关系反倒会因为一方的真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不知好坏。

“这位先生,人有三急。”蔚家瑶脱口而出,说完脸唰一下就红了。她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可半天也不见他松手,还被抓得更紧了。

“所以你之前说她关心我是假的。”温朝深一针见血,戳破了蔚家瑶修饰过的漂亮的话语。他没有生气,也不觉得自家事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有多难堪,他只是就事论事。

他不喜欢这种被牵着走的感觉,甚至觉得烦躁。

蔚家瑶耸了下肩,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母子关系到底怎么样,她并不好奇,只是她心里怎么想就告诉了温朝深。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别的再多的话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其实,他早就看见了她,可没想过要拉住她。就在她匆匆走到他身边时,他看见了她微微扬起的发梢,好像这些发丝并非故意、主动地撩动了他的心弦。

“我妈不关心我——”温朝深的尾音拉长,声音逼近蔚家瑶的耳畔,“难道你关心我?”

“你叫什么?”温朝深拉住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蔚家瑶一惊,赶忙从他身侧离开。她紧贴在房门的墙边,定定地望着温朝深。明明室内光线充足,她却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人的表情。他的反问句是想要说明什么?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揣测他们母子关系,还是故意以这样的方式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明明觉得眼前这张帅气逼人的脸好看得令人透不过气,却又觉得自己这种垂涎美色的感觉似曾相识。难道她以前也这么花痴吗,还是曾经这样花痴过谁?

因为紧张于这两者间的结论,蔚家瑶一时心慌无措。而温朝深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手足无措,径直朝她走去。他神态自若,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

刚走了没几步,她的手就被人一把拉住。她拧着眉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对方,却在看到的一瞬间,失了神。

“为什么……”他靠近她,缓缓伸出了手。

“干什么?”

蔚家瑶被禁锢在这窄小的空间,那伸过来的手让人害怕。可是预想中的任何行为都没有发生,比如温朝深没有想要掐死她,只是伸手拿起了衣架上的一件衣服。

这时,蔚家瑶在等待面试的过程中突然紧张了起来,绕开了人群询问了下公司的职员。顺着人家指着的方向,她埋头快步走去。

“为什么你房间会有一件男人的西装?”他问,语气里满是戏谑。

“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蔚家瑶惊觉,却抢不回那件早已落入他手中的西装。这下真的是——麻烦大了。她伸手去扯西装衣角,温朝深却不依不饶。

这样的惊讶从他苏醒过来之后,发生了不止一次。

“偷来的?”他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以你的收入你连这西装上的一粒袖扣都买不起,更别提这高定的西装本身。”

所以当温朝深面无表情地谈完之后,肖徒才惊讶地明白过来,他不是无所谓这些项目,而是他要把他母亲认为无所谓的项目全部变成有利可图的。

温朝深本意觉得她可能有男朋友了,而且是个有钱的男朋友,留宿过后不小心将西装遗留了下来。但他不愿意开口去证明这件事情,所以只能以更恶劣的方式来质问她。

明白了这个前因后果之后,肖徒没有再继续追问。温朝深表面上虽然对这些项目漠不关心,但在聊到重要部分的时候好像他会突然“精分”,变成另外一个不苟言笑、冷漠无情,一心只想赢的人。

这些话,每个字都那么熟悉。曾经发生过的好像再一次上演,只是有些台词换了个人来说,含义却不曾发生过变化。

“哦,说白了就是让你出来透透气。”

蔚家瑶觉得有丝好笑,面对面时更觉得奇妙。眼前的这个人当时为什么会对她说“可我好像认识你”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可能怪只怪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没能想起他来。

“没意思。”温朝深冷淡地回答,“这个可有可无的项目,就算我谈崩了也无所谓。”

“如果我说这是你的,你会怎么想?”就在温朝深自以为质问无果,想不再理会这可能包含在西装之后的惹人生气的风流韵事,蔚家瑶却突然这么说道。

“你说你妈也怪好笑的,为什么不干脆把公司交给你?”肖徒挨着温朝深,小声地问了句,“对外说你病了,抽不开身时,又让你跑腿来谈什么项目,这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从蔚家瑶认真的脸上转移到手中的西装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西装领子。这种触感很熟悉,但并没有什么奇怪,他的每件西装都是这样的触感。可奇怪的是,这种触感里带着一种过往已久的亲切。

随后,两个人乘着电梯好巧不巧也来到了七楼。

不止这个动作,他甚至依稀记得他脱下它时的心情。回想起那个梦,才发现所有的玻璃建筑倾塌、破碎,街道恢复了原样。

所以他在看见温朝深精气神倍儿足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嘴巴毒,还只干坏事的人会失忆?失忆的话那绝对是好事,可这家伙哪里像失忆了?

那里面没有他惊慌失措的面孔,也没有远在天边的她的眼睛。

于是,肖徒摔了手机骂了句“我×”,乖乖地辞掉工作过来陪他无理取闹。

这一切,赫然映照在现实中。

因为这家伙一醒来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打了电话给肖徒,言语中似乎是掉入了什么陷阱。扬言如果肖徒不来陪他暗地里弄明白自己的事情,就把他小时候尿床光屁股的照片散布到网络上。

蔚家瑶听见他轻轻的叹息声,抬头看他,发现他依旧盯着西装,没有言语。假如上次见面时,她就认出了他,点头承认,现在是不是不会这样尴尬?

自从温朝深出事,肖徒就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过来陪他。说得好听点呢,是为了革命的情谊,说得难听点,都是被温朝深逼的。

她也叹了口气,想要拿回西装,却被他牢牢抓住。

温朝深和肖徒算发小,但肖徒不是什么集团继承人,只不过是家中的长辈背景比较厉害,三言两语都难以说清楚的厉害。两家人就住对面,关系亲密,也算是各有所图。只是这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建立在利益之上,从小就比大人之间的交往显得更真诚可靠。

“既然你说是我的,那它就是我的。”半晌,温朝深开口,随即使了点劲将蔚家瑶抓在手里的衣角也给抽离了出来。

“我就说你不可能失忆,瞧你这副德行和以前没有两样,我真是受够你了。”

没有解释,没有追问,温朝深就这样拿着西装走出了她家。留下蔚家瑶一人在莫名其妙中蹲下身,捂脸松了口气。

“你现在还不是还死皮赖脸地活着吗?”

温朝深认得她,可不记得她是谁。蔚家瑶不理解,他是纯粹记性不好,还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再次见面,她真的完全不觉得这个内敛稳重的温朝深会是她两年前见过的那个人。

紧随其后的肖徒一副得意的样子,嘴里不停地说:“其实说真的,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性格稳重,脾气也好,嘴巴也没有那么损,要知道换作以前,你这张嘴巴真的能把人气死……”

两年前的那个浑蛋可是为了五百块钱要摸她屁股的人啊。

温朝深仍旧盯着那部电梯,直到她到达了所在楼层。半晌之后,他缓缓道:“所以我说,先干正事。”

“啊,对了,五百块……”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简单地推理,刚刚那个女人你或许认识?”肖徒陡然间提出了个大胆的猜想。虽然这个猜想有点随便,但也是基于对温朝深一定的了解才得出的结论。“你真的从来没有对身边的女人表露出像那会儿一样的好奇心。”

蔚家瑶猛然抬头,这西装被他拿回去了,那钱呢,什么时候还给她?不是说好,这笔钱再次见到他时就会还吗?现在连买菜的钱也都是她出的。

可他除了将疑惑告诉肖徒,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信赖的人。除非——

虽然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有点迷茫,但好像她碰见他就吃亏的状况还和初次见面时一样。

因为他的母亲告诉他,他只是遭受了意外,脑部受到了撞击。不只是他的母亲,周围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但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温朝深回到家,将西装扔在床上,双手插袋注视着它。有点辛苦,但没想到这么辛苦之下拿回来的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

肖徒不明白自然是合情合理,因为温朝深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疑惑,他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昏迷不醒那么长时间,在昏迷之前他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甚至不能肯定其是否存在。

“呵!”他轻笑,目光忽而冷峻起来。

“我要是能告诉你我忘记了什么,那还叫什么‘丢失的记忆’?”

这世上的巧合不存在“缘分”一说,西装也好、蔚家瑶也罢,他都非常清楚。哪怕还要花费点时间,他也要把这其中的过程梳理清楚。

“医生不是说了,不能勉强。该回来的总会回来,不过我实在搞不懂你,你到底丢失了哪部分的记忆?你明明没有忘记任何事情。”

温朝深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俯身再次抓起西装,朝房间一角的垃圾桶走去。可在转身的刹那,他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五百块钱。来历不明的五百块与失而复得的西装正好凑成了一个结论。

肖徒叹了口气,并不是觉得自己不合时宜的玩笑话过分,而是替他这个认识了二十年,却突然间丧失了一部分记忆的好友感到担心。

他迟疑了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蔚家瑶的电话,只有一句话——“过来做晚饭。”挂断之后,随手就将西装再次甩到床上。

明明是个玩笑,他却意外地认真。

偶尔有些决定会相应地做出让步,但只要不损害他的利益,让一步也无妨。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做坏事。”温朝深的表情忽而冷却下来,前一秒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点点温存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周江大桥下,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那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鸣笛的车声都无法干扰它独享静谧。

好友对这话的意思了然于胸,肖徒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笑问:“其实你可以先干坏事,正事我可以帮你。”

“我觉得家瑶……”车内副驾驶座上,肖徒点了一根烟,对着车外陌生的景色出神,片刻之后又说,“目前看来,蔚家瑶不会对朝深造成影响。”

哪知被开玩笑的当事人一点儿也不觉得窘迫,反倒万分坦然:“先干正事。”

“也就是说未来怎么样不确定?”双手扶着方向盘的人扬了扬下巴,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在忽明忽暗中显得神秘多变。

“新鲜。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看见你对一个陌生女人注视时间超过七秒钟。”提着公文包,穿着一丝不苟的肖徒对着身侧依然盯着紧闭电梯门目不转睛的温朝(cháo)深打趣,“喜欢啊?喜欢我帮你去查查。”

肖徒抽着烟,沉默寡言。这副样子的他,可能连温朝深都没有见过。他一直以为高中毕业后,自己能把烟戒了,可没想到一旦惹上事,烟瘾就犯了。

“扑哧——”蔚家瑶忍不住发笑。她掩嘴低头乘上电梯,摁下楼层“7”,关门的瞬间她看到外面有两个似乎想朝她走来,或者说也想乘电梯的年轻男人。

有人说他懦弱,逃避不了就开始重蹈覆辙。

刚转身准备去搭乘电梯到七楼面试,蔚家瑶就撞到了人。她头也没抬道完歉就急急地往电梯那边赶。虽然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被身后莫名的目光注视,但她一心觉得应该是今天的自己看起来还有点漂亮的缘故。

“不要掉以轻心。”那人又开口了,似乎是在宽慰惆怅的肖徒,“他们才相处没几天,任何你不在的时刻,他们都有可能发生点什么。”

“不好意思。”

“嗯。”肖徒闷声应答,“我们是为了他好,对吗?”

于是,蔚家瑶坐了四十分钟的地铁和半个小时的公交车之后,终于带着她有点发软的双腿来到了一家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公司的门口。

“别怀疑我做的决定。”

既然如此,人总要有点骨气,不能打脸打得太快。

“好。”

蔚家瑶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嘴里碎碎念地骂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要知道她为了证明依靠自己的力量是可以过上风光无限的生活的,果断拒绝了远在美国的父母的帮助。

肖徒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未抽完的烟被他扔在了地上,碰撞时撞出来的点点星火,顷刻间又湮灭。

“不要脸!”

他朝着车辆的反方向离去,车子亦不做停留。阴冷的气息慢慢侵袭上了他的背部,那种入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噤。

蔚家瑶关上柜门,将回忆暂时囚禁在了衣柜中。在这种极有可能找不到工作的现状下,她脑子里还浮现出一个根本记不起样子的男人……

忽然想去喝点酒,肖徒苦笑摇头。

两年前的那个冬至晚上短暂又不真实,唯有这件西装好像在证实那一夜发生的奇遇。只是她怎么连那个男人的样子也想不起了?只模糊地记得,那是一张极为帅气的脸庞。

这到底算什么事?

正发愁,焦躁的她一个不小心,手打到了挂在衣柜最边缘的一件男士西装上。蔚家瑶的注意力下意识地被吸引了过去。她望着那件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自己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西装陷入了沉思。

街道上的灯光衬得他孤寂无依,他就漫步在热闹的街头,一些事一旦开始了就无法收手。他一再肯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恶意,可朋友之间有了不得已的隐瞒,还算朋友吗?

蔚家瑶一边自嘲一边搜索着衣柜里的衣服,想要换上一套正装去参加几家公司的面试。她扒拉了半天发现自己寒酸得要命,一点都不像大学即将毕业的社会人。

“人生啊……”肖徒仰头轻叹。

“我这五好青年怎么柜子里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走了没多久,他想起自己貌似忘了一件事。关于温朝深爸爸,到底为什么又卷土重来了?发消息的人是谁,他知道些什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一)

陈年往事早已尘埃落定,而突然出现答案总归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