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谢了。”他说。
他是个喜欢寂静地方的人，景荀之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与这嚷闹喧嚣的地方格格不入。
凌萧寒无奈的说：“好吧，我先给你调酒，不过等下要告诉我为何这么消沉。”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不是最讨厌混乱的环境么？”
吧台不起眼的一角，坐着一对男女。男人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正轻咬女人的耳垂窃窃私语。景荀之撇了一眼，嗤之以鼻。
凌萧寒最近刚改变静吧的风格，正想着抽空邀请景荀之和谢轩乔来看看一眼。没想到，今日碰上稀客。
深夜在凌萧寒酒吧消费的人，都是有头有脸又有钱的人。
深夜降临，地下静吧摇身一变，打破原本平静的格调，变得放浪不拘。
是多么有钱呢，大概就是出手以万计数，金卡黑卡一大堆，车子房子对于他们来说不屑一谈的人。这些人，夜生活最为丰富，不仅钱多，情人更多。就像暗夜的猎食者，逮住目标，立刻下手。
嘈杂的音乐震耳欲聋，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扭动腰肢跟随节疯狂跳舞。七彩的灯光打在各色男人脸上，他们沉醉在美色中。
忽然想起一句话，上流社会便是越上流越下流。
他有些暴躁的内心冷静不下来，指针指到十二点，景荀之把丝毫没动筷子的所有饭菜收拾到厨房，穿上外套推门而出。
瞧瞧这些女人，各个穿着暴露，她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有的十分年轻，看起来跟许千川年纪相仿。有的中年妇女，不知羞耻挂着吊带衫，胳膊肥的仿佛一抖就能出油。
晚饭摆在餐桌上，从热气腾腾逐渐变得冰凉。他坐在餐桌前，深沉。昏黑的厨房，只能借着落地窗前的月光隐隐约约看到他生气的背影。
景荀之环顾四周，就觉得无比恶心。
“那好吧，明天早晨我再试着问问他。”
他着实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但他别无去除。只想喝点酒，让自己纷乱的情绪冷静下来。
可只要想到耀关目的工作和未来危在旦夕，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凌萧寒见他视线总是看向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吹了个口哨，说：“兄弟，要去把么？”
她那倔强的性格，怎么可能讨好别人。
“什么？”景荀之回过头，接过玻璃酒杯。
宣若听蒙了，仔细听她概括方才发生的口角之后，说：“千川，你性子太急了，太毛躁了。你不好好跟他讲，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有底线啊。本来这件事情就一直在触碰他的底线，你要讨好他才行。”
“把妹啊。”凌萧寒耸耸肩，拿起一块白色的毛巾擦拭酒杯，笑道：“我看你刚才好像一直盯着人家屁股看，你放心，你把妹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小千川的。”
她趴在床上，鼻子一酸，哭了出来。无声无息的哭泣，肩膀颤抖不止。她拿起电话，给宣若拨过去。骂了对方一顿，说宣若骗她。
他十分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冷傲的说道：“你认为我是那种男人么。”
许千川，看来是我太溺爱你，是应该给你点惩罚了。
“当然不是，但凡是个男人都需要放松心情愉悦自己嘛。”凌萧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自己还觉得头头是道。
他握住心脏，那里疼的宛如被她强行撕开一条大口子。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会因为简单的一件事情而发声争执。
“她们这群孩子，年纪和许千川差不多大。这时间应该乖乖在床上睡觉，正是好好学习为自己未来努力拼搏的年龄。现如今居然在这儿耗费磨损青春，我看了只会觉得可悲。”
她怎么能……那样说他？究竟是他自私，还是她自私？
凌萧寒啊了一声，说：“你也太死板了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你怎么知道她们明早不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荀之，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闹心？看起来气色也不太好哦。”
景荀之愣怔的站在原地，低头望着掉在地上的粉色书包。
他一只手攥成拳头，另一只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划过喉咙，让他思绪更加絮乱。
“你骗人！耀关目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不帮他，他就要失去工作了。为什么荀之爸爸这么自私？你变了，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你很温柔，现在你变得浑身铜臭气，一定是委托人给你太多钱！你眼红，你不忍心吐掉到嘴的香馍馍，所以你找那么多借口来搪塞我！”许千川说完，把书包脱下来，生气的朝他身上一扔。迅速跑上楼，摔门回自己卧室。
景荀之焦炙的说道：“是我要求太高了吗？还是她真的不听话……”
她再次打断他的话，景荀之的脸逐渐变黑。
“啥？”
“骗人！”
凌萧寒拍了拍身旁伙计的肩膀，让他照顾其他顾客，自己则趴在吧台上认真听景荀之说话。
景荀之苦涩的笑了笑，无奈的说：“你的事情不论如何我也会为你着想，而这件事……”
“我以前觉得她很乖巧，哪怕是任性也是可爱的。可这次，我真的很恼火。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骂我浑身铜臭气，说我眼中只有钱。”
她撅起嘴，那副生气的模样就像要跳起来：“为什么？你说过，我可以依靠你，我可以在你怀里任性撒娇。可为什么等到真正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却如此袖手旁观？”
凌萧寒噗嗤一声笑出声，忍不住的重重拍他的肩膀。
“不是你的原因，就算耀关目只是我的一位普通朋友，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胸口，让心变得沉甸甸，呼吸不顺甚至感觉自己周围死气沉沉。
景荀之仿佛快要被焦躁的情绪吞噬，他心烦意乱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什么？”她脸色大变，方才笑嘻嘻的表情瞬间犹如死灰：“荀之爸爸，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不应该跟你吵架，不应该说话那么冲。你为什么还是不能帮他？”
“敢情你是来找我发感情牢骚的，得了，我虽然不会安慰人，但我会说大实话啊！”凌萧寒捏了一下鼻子，道：“这女朋友是你自己选的，你就得硬着头皮跟她走下去不是？她现在正值青春期，叛逆期。你说一句，她顶嘴十句岂不是很正常嘛！”
“千川，你不明白，这件事我没办法插手……”
他打掉凌萧寒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冷的说：“她还是第一次骂我。”
他刚松一口气，以为她真的想明白了。结果，原来她还是保持原来的想法和态度。
“哎呀哎呀，我的景律师，我要说你聪明呢，你还真的很聪明！工作上不输给任何人，事业有成。我要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也不足为过。你这情商实在是太低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打是亲骂是爱，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骂你并不代表就是讨厌你呀。你想想看，她是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跟你吵架，就是希望你重视她嘛！”凌萧寒双手抱臂，有条有理的说道。
她眼睛闪闪动人的说：“荀之爸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原谅你啦，我们不要再吵架了。是我太自私了，没有好好为你着想。”她举起三根手指头，接着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耀医师来单独进咱们家了，我也会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他？”
他掏出烟盒递给凌萧寒一根烟，打火机咔吧一声冒出红色的小火苗。一团团灰色烟雾逐渐腾升到上空，缓缓消失。
他刚来到许千川面前，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已经足重视她了。”他恨铁不成钢的说：“我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这次我不会退让的，她缺少理解别人的心。她出身辛酸，受过不少苦，自私也是应当。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不会体谅别人，一味的任由自己耍性子。”
他得跟她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助耀关目。
“是这样没错啦，小女孩的性子跟你理想的性格天壤之别，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来成长。”
他放下刀子，擦干净手，想找她好好谈谈。她这个年纪，的确想的太简单。缺乏为别人考虑，没关系，他可以包容她所有不足。只要她及时改正，他并不介意这次被误会。
“我知道，我并不要求她多么替人着想，最起码的尊重要有。”他将面前的酒杯推过去，说：“再来一杯。”
——你真的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这已经不是年纪的问题了，她那叫任性，她根本不为你考虑。
凌萧寒接过酒杯转身调酒，这时，一个打扮香艳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忽然搂住景荀之的脖颈。
不知为何，脑海深处闪现安容雪所说的这段话：
“帅哥，你好帅哦，今晚可以陪陪我吗？”那女人说完就想往他怀里钻，身上带着一种催情的香水，很刺鼻。
景荀之站在菜板前，切半块胡萝卜。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知道，是许千川回来了。
景荀之捂住鼻子，往旁边挪身子，他淡漠冷酷的扫了女人一眼，说：“小姐，请你自重。”
电饭煲煲着米饭，锅子里炖着奶白色的鱼汤，正咕嘟咕嘟冒泡泡。安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做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