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对不起，还能有什么用？难道你能为了现在的我，跟她分手吗？”
景荀之望着天边铅灰色的城市，充满歉意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又说。
天空昏昏沉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被一片乌云掩盖。
安容雪闭上眼睛，一抹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希望是什么？”她眼睛空洞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我的希望就是可以跟你白头偕老，而你呢？却抛弃了我，跟那个足足小你十岁的女孩在一起了。”
她的身体日渐消瘦，大不如前。
景荀之心情复杂，“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给你诊治，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希望。”
这几天，景荀之除了忙事务所的工作之外，就是开车来安容雪的家里照顾她。事务所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他的感情，都瞎猜测以为他跟许千川分手了。
她活的，在自己看来真的就像一个笑话。能有这样的结局，她一点都不意外。
终于，X市艺术学院迎来寒假。
“很突然吧？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带着这副身体还能回国来看看你和他，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她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其实人生也就是这样吧，想来就是个笑话。”
许千川提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深深叹了口气。临走前，潮湿的X市昏黑一片，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
待到她情绪稳定下来，他轻拍她的后背，问：“你这又是何苦，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她独自一个人挤上公交车，来到机场。
景荀之拿她没办法，考虑到现在外界的记者。市中心十周年纪念日刚刚过去，倘若拍到海归知名医师患上绝症，一定又要被大费周章的乱写一通。
终于可以回F市了，终于又可以跟景荀之如胶似漆般生活在一起了。
“不行，我不能去医院，你扶我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儿就好了。”她指了指客厅。
虽然寒假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是她一定不辜负他对自己的期望。她最近在学校又学会了几道新菜肴，迫不及待回家试试。
“小雪，你这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他惊恐万分，心脏似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从F市飞机场出来，接她的人只有谢轩乔。
她清咳两声，顾不得那么多，赶快喝水吞下药物。喘着粗气，她颤抖着双手抓住景荀之的胳膊，乞求道：“不要告诉关目……不要告诉他……你答应我，不要告诉他。”
“谢叔叔，荀之爸爸呢？”她不安的握住双手，咬着下唇。
鼻子突然湿润一片，下一秒猩红色的血液在眼前喷涌而出。
心中有些不好的想法，希望不是真的。
景荀之反应迅速，忙帮她递水杯。
谢轩乔看了她一眼，摸了一把额角的细汗，吞吞吐吐的说：“最近事务所忙于国际官司的谈判，他比较忙，整日在事务所加班工作。所以让我接你回家，他说晚点回家。”
眼前一阵眩晕，起身摇摇欲坠的四处找寻着什么。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景荀之手边的白色药瓶上，她跌跌撞撞艰难的拿起来，往手心倒药。
在许千川眼中，他就像是在对自己刻意隐瞒什么。
他也不是冷血无情的男人，在安容雪无依无靠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想办法帮助她。
“谢叔叔，你是不是在骗我？”她倾身抱着前车座，盯着他的侧脸，生气的说：“你带我去事务所看看他。”
虽然他和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毫无感情可言，但她说的没错，终究还是有过那么一段感情的。
“不太好，小千川。景律师最近是真的忙，你还是别去了。”
景荀之宛若湖水般清澈见底的眸子，透着淡淡的悲伤。
“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胡乱的猜测，质问道：“荀之爸爸是不是还跟安容雪有联系？”
她畏惧死亡，更畏惧自己一事无成。
“没、没有啊！”谢轩乔握住方向盘，不自在的说：“小千川，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谢叔叔都是为你好，到家了。走吧，我帮你搬行李。”
跟她同一批的研究人员，无一人幸免。均患上了免疫缺陷的绝症，换句话说，跟艾滋病差不多。只是这样的疾病，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久违了，家的味道。
好不容易在工作上起色，以为可以顺风顺水的强势回国。结果在几个月前，临床研究绝症时，千防万放还是没能逃过去。
回到家，她连行李箱都没有收拾。直接坐进沙发中，给景荀之打电话。
她的人生计划中，景荀之是不可或缺的。他们分开之后，她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不管打了几遍，都显示对方关机状态。
她纤细的腰肢倾斜，伸出白皙的手指，堵住景荀之薄薄的嘴唇。性感的说：“别说了……现在只有你能理解我，对吧？”
半年没有回家，她好不容易回趟家，他居然还在忙工作？
“小雪……”
许千川抱着双臂，有些不满。如果真的是工作，又为什么要关掉手机，跟她玩失踪？
她继续说：“有时候，欺骗是最美好的结局吧。耀关目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他应该找更好的女人。”
她已经长大了，他应该明白，现在他面对的是个女人不是个女孩。
景荀之沉默着。
她也会有正常女人的妒忌，猜疑，和不满。
“骗？”她苍白的脸透着一丝无力，干裂的嘴唇缓缓说道：“你觉得我这个病，还能活多久？”
深夜十一点，许千川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终于等到了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猛地站起来。跑过去，就看到一脸疲倦的他。
他自然地拿起面包片涂抹果酱，清澈的眼睛望着她：“你为什么要骗他？”
她如往常一般，伸手帮他穿外套。
“刚搬过来，没来得及食材，你先将就着吃点。”她把煎蛋，培根和面包端到景荀之面前。
景荀之带着外边的凉气，细碎的发丝上还有残存的小雪花，被灯光一照就像闪粉一样发亮。
“就是暖气太足，有点热。”
“对不起，千川，我没能亲自去接你回家。”他扶着额头，有些头疼。
他套上一条长裤，光着膀子拉餐椅坐下。
“你去哪里了。”她垂下眼帘，不想看他。
“是啊。”安容雪一边煎蛋，端着锅子冲他回眸一笑，说：“环境还不错吧？”
“一直在事务所加班。”
“这是你的新住所？”
一向爱整齐干净的景荀之，今天居然忘记脱下皮鞋，直接就过了玄关。还是许千川提醒了一句，他才注意到，弯下腰换鞋子。
看着周围一切整齐干净的家具，他掀开窗帘才发现原来这儿他从未来过。
就听头顶僵硬的女音继续说道：“你骗我。”
景荀之头疼的揉着太阳穴，他什么都记得，唯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安容雪家的。
“我怎么会骗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安容雪虚弱的说：“你起来了啊，我、我去给你准备点午餐。”
她摇摇头，避开他的手掌，敏感的说：“你身上有安容雪香水的味道。”
耀关目痛心疾首的走后，房间内的气氛一度凝结。
她记得很清楚，安容雪喜欢的香水，有种独特的清香。所以只要景荀之身上有那么一点点，她都能察觉到。
她这辈子，从没有撒过这么痛苦的谎言。
景荀之扶额，解释道：“千川，我今天的确见过她。”
“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喜欢他，不可以吗？”她咬住下唇，说出违背良心的话。
她胸口一阵呕吐的错觉，只要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说好了等你一回国我们就结婚，为什么？为什么……”
许千川愤怒的扔掉怀中的外套，穿着布拖一边上楼一边大吼道：“荀之爸爸！你既然见她，为什么要对我偷偷摸摸？还让谢轩乔骗我。是不是她回国了，你发现你们之间还残留着旧感情，所以背着我要重修旧好？”
耀关目后退两步，痛苦不堪的握紧拳头。
他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不是，千川，小雪生病了！”
她究竟在国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回国就这样刺激他？
“生病？”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被恨掩埋：“她在骗你，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安容雪靠在门前，双手抱臂。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关目，别怪我伤你的心。我和荀之情投意合，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终究是先前的未婚夫，藕断丝连很正常吧。”
“她没有骗我……”他坚定无比的说。
“景律师……怎么会是你！”耀关目不可思议，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脸，毫不客气的说：“你们……你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三年前，她假装怀孕陷害我，当时的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坚定的一口咬定说她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