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妈妈就这样抛下手头上正收着的衣服匆匆跑进了屋，顾郗颜抿唇微微一笑，换好鞋子在阳台洗了手后把剩下的衣服收起来。
“哦哦，你等一会儿，妈妈去多炒几个菜，你先跟你爸聊会儿天。”
“参加比赛的曲子练得怎么样了，紧张吗？”
“练完琴后想你，我就跑过来了，我还没吃饭呢。”
顾俊森招呼顾郗颜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不过一个多月没见面，感觉父亲好像老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上次回家是在生日的时候，还遇见了李嘉恒，现在想起来，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忆那么清晰。
上楼后碰巧遇见站在阳台收衣服的秦念初，看见顾郗颜的时候她很惊讶：“颜颜，你不是说明天才回家吃饭的吗？”
每一次自己要参加比赛，父母总是比自己紧张，生怕曲子练不好导致比赛发挥失常。所以总会问曲子练得熟练吗？紧张吗？
“妈。”
“不紧张，大不了当作是去旅行了。”顾郗颜笑眯眯地说道。
挽着父亲的手走回家，顾郗颜觉得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在二中念书的日子，每天放学遇见父亲下课，就一溜烟冲上去，当着很多学生的面挽住父亲的胳膊，生怕别人不知道顾老师是她爸爸一样。
“听说你嘉恒哥哥之前有一场演出，你作为特邀嘉宾参加表演了？”
“跟妈妈通过电话了，就是没说今天回来，练完琴也没事，索性坐车回来一趟，好久没回家吃妈妈做的饭了。”
顾郗颜正在把玩手中的杯子，听顾俊森这么一说，抬起头来，眸光对上的时候不知怎么，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父亲的眼神里包含着一种错综复杂的情绪。
顾俊森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乐得眉眼弯弯：“颜颜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跟你妈妈说了吗？吃饭了吗？”
“嗯，怎么了？”
“爸爸！”
“你跟嘉恒的关系很不错？经常联系？”
跳下公车，顾郗颜背着包包朝小区走去，在门口遇见刚刚锻炼回来的爸爸，连忙追了上去。
微笑消失在嘴角，表情变得有些僵硬，顾郗颜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已到嘴边的话，沉吟了许久才开口：“他去我们学校演出过，之后也有联系，他有时间就会帮我看看曲子练得怎么样了。”
嘴角下意识上扬，特别好看的弧度。
顾俊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没想到，上帝还是善待她的，多年之后，就让她这么跟李嘉恒相遇，并且在一起了。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顾郗颜感觉出了顾俊森对李嘉恒的迟疑。
顾郗颜就是这样，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常常用这种方式想起李嘉恒，想着偶遇的时候，他还是不是记忆里那个温文如玉的男孩。
晚饭吃得很饱，顾郗颜一回来，秦念初把冰箱搜刮一遍后又多做了几道女儿爱吃的菜，饭后母女俩还挤在不大的洗碗池边聊天。
人总在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幻想着他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论是搭公车还是地铁，总觉得他会与你擦肩而过。
听得出来秦念初旁敲侧击想要打听自己感情上的事，顾郗颜头疼地发现这次回来，父母好像都察觉到了什么，难不成是她最近春光明媚，太招摇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搭公车了，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顾郗颜看着窗外，时不时想起从前。
“妈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你说出来我听听看，万一我找的男朋友你不喜欢怎么办？”
顾郗颜一个人站在玄关口，沉默了许久，最终转身，把琴谱丢在椅子上，回卧室换衣服。李嘉恒不在，她一个人总是练琴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回家一趟，给妈妈一个惊喜，这样一想，还有点儿兴奋。
“你喜欢就好，我哪里有什么要求，交往了就带回家里看看，我跟你爸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总归比你看人准。”
说完，李嘉恒揉了揉顾郗颜的头发，转身开门离开。
想了想，顾郗颜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妈妈，你觉得嘉恒哥哥怎么样？爸爸刚才还问我呢，他居然都知道我去参加演奏会表演的事情，你们这么关注嘉恒哥哥？”
“嗯……秘密。”
“哦，那是你云阿姨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提到的，嘉恒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挺好的。”
但昨天，顾郗颜收拾衣服的时候，拿的是一套浅色系的睡衣，这是李嘉恒自己在家的时候才会穿的，所以一眼就认出来应该是顾郗颜拿的。
跟顾俊森不同，从秦念初的话里并没有听出任何对李嘉恒的不满，但“挺好的”三个字，还是让顾郗颜有些怅然。
事实上，秦沫来公寓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偶尔是因为谈日程跟演出的事情，多数是给李嘉桓拿换洗的衣服。因为忙于作曲，很多时候他抽不开身，就让秦沫帮忙，而秦沫偏爱深色，所以拿的衣服多数都是深色系。
她从没想过，跟青梅竹马谈恋爱，连怎么跟父母开口都不知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衣服是我收拾的？”
“妈妈！待会儿老师来了我要把这张奖状给他看。”
顾郗颜抬起眸子，短暂恍神。
萱萱拿着手里的奖状在客厅不停地转圈，咯咯咯的笑声似银铃一样好听。秦沫就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本琴谱。
“但后来衣服不是你收拾的吗？及时跟她宣示了你的所有权，心情应该好了不少，没想到居然纠结了一晚上。”
“宝贝，待会儿老师来了后，你要弹新的曲子给老师听，让老师多教你几首好听的曲子，知道吗？”
李嘉恒双手插在裤袋里，清俊逼人的容颜上还浮着一丝浅笑，听顾郗颜这么说，也没有半点儿不悦和不耐烦。在他眼里，这么斤斤计较藏不住心事的顾郗颜反而更加可爱。
一听说要练曲子，萱萱的嘴巴就嘟起来了：“都这么晚了，我想睡觉，不想练琴。”
“昨天她来家里，说是给你取换洗的衣服，她对这里似乎了如指掌，就好像这里是她的家一样。”
“乖，你今天连半小时都还没练上，如果老师来了你还噘嘴耍脾气的话，小心老师以后不教你了哦。”
顾郗颜踮了踮脚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门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秦沫食指抵着唇瓣示意了一下后站起身去开门。
对于秦沫还有一个小孩的事情，李嘉恒觉得没有必要跟顾郗颜提起，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事。
“你来啦，真不好意思，还让你特意过来。”
“你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秦沫是金牌经纪人，而且年纪比我大，她不过是逼得紧一点儿，你不要想太多。”
李嘉恒拿起路上买的蛋糕：“给萱萱吃的。”
只是李嘉恒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老师！老师！”
既然已经是情侣了，那么，顾郗颜觉得有些事情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不满就要说出来，憋在心里多难受。
看着不远处朝自己跑过来的小不点儿，李嘉恒弯腰张开手，一把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小姑娘乐得在他脸上亲了亲。
顾郗颜捧着乐谱站在玄关的位置，噘着嘴巴有些闷闷不乐：“那个秦沫多大了啊，我总感觉她好像和你特别亲近。”
“你不要把她给宠坏了。”
原本以为熬夜录制音乐，今天这一整天就能够待在家里休息了，谁知道秦沫一个电话打来，李嘉恒又得出去。
秦沫拎着蛋糕，李嘉恒抱着萱萱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小姑娘果然立马拿起奖状炫耀。
顾郗颜抬起头来，明眸凝视着李嘉恒，忽而笑开来：“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在国外那些年，我常常一个人背着背包就去参加比赛。现在多了一个你，我难道就变成娇生惯养的公主了？”
“幼儿园老师说了，萱萱的琴弹得很好，希望她后天能在全园小朋友面前表演一首新曲子，我想你之后的工作也比较忙，今天能不能抽点儿时间教她一首新曲子？”
“很抱歉。”
李嘉恒揉了揉眉心，看着在自己身边笑得咯咯咯的萱萱：“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李嘉恒轻轻摸着顾郗颜的头发，嗓音澄澈清冽，他原本想的就是把这几日的工作都排在一天内完成，这样他就可以有多一点儿的时间跟顾郗颜相处。帮她看一下曲子练得怎么样，还能送她去机场，告诉她不用那么紧张。
“谢谢你啊，那你们去练琴吧，我给你们切水果去。”
“三号那天，我有一档音乐节目要录制，可能没有办法送你去机场，申请过时间上的变动，但没办法，我并不是巨星，也不能耍大牌。”
秦沫眉开眼笑，转身离开的时候，萱萱嘟着嘴小声地说了一句：“哪里有表演……”
这明明就是恋人之间最平常的相处，可她却心跳加快到无法呼吸。
李嘉恒愣了一下，想多问一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屁颠屁颠跑到了琴边，踩着小凳子爬上了椅子。
呼吸是紊乱的，心跳是紊乱的，顾郗颜连抬起头来的勇气都没有，感觉脑袋发晕，耳根发烫。
练了不到三十分钟，小姑娘就开始打呵欠，眼皮也在打架，李嘉恒注意到墙壁上挂钟的时间，也的确到了萱萱睡觉的点。不过还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强度太大的话反而会让孩子对音乐失去兴趣。李嘉恒不知道为什么秦沫在萱萱四岁的时候就让她学音乐，而且教育方式也是很严厉的那种，不过他既然答应了做她的老师，就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教孩子。
“我也是，能跟你在一起，真好。”
“秦沫，时间不早了，孩子明天还要上幼儿园，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这种事情急不来。”
气息逼近，唇瓣轻轻落在她的额头，环抱在他腰间的手陡然攥紧了衣料，阳光暖暖，从脚底蔓延到心间的一股热流，模糊了她的思绪。
“哦哦，那好，我先带她去刷牙洗脸，你吃点儿水果休息一下，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谈。”
莞尔一笑，世间万物瞬间失去了光泽，李嘉恒只看得见她明媚的笑靥，弯弯的眉眼，这就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明月光。
李嘉恒嘴角抿得笔直如一丝细线，话到了嘴边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拿出手机给顾郗颜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儿回去。
“真好，能跟你在一起。”
茶几上放着几个相框，上面多数都是萱萱的照片，也有秦沫单独的照片，拿起来看了一眼，总觉得照片上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子，似曾相识。
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距离这么近的时候，彼此可以看见对方眸中的倒影。时光抹不去他在顾郗颜心中的位置，就像是在她心上写下的诗篇，只会一遍遍读着，一遍遍烙在心里。
秦沫哄萱萱睡着之后，刚从卧室出来就看见李嘉恒在看照片，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攥住相册。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以前长得很难看吧？以前身体不太好，吃了不少激素药，变成胖子了。”
“真的吗？”
她绾着头发很自然地坐在李嘉恒身边，指了指照片：“你看，完全就是个胖子啊，好看的衣服全都穿不了。”
李嘉恒揉了揉她的耳垂，轻笑：“你应该是过敏体质吧？所以不是纯金银的，才会发炎。你喜欢的话，等我送给你一对。”
李嘉恒放下照片后不留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这个动作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让秦沫发现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暗淡。
“不过我戴不了漂亮的耳钉，总会发痒。”
“你说有事情要谈，是什么？”
碍于高考，敏感时期，秦念初并没有发火，可在后来一提起这件事情，她就很不满意，非说顾郗颜在那个时候没有认真念书，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秦沫微微皱眉，把照片放回到桌面上，低头将耳边的散发藏到耳后，露出钻石耳钉。灯光下闪着璀璨清冽的光，照在仿佛正在工作中的女强人身上，她不再温婉，所说的每一句话跟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严肃的。
“怎么不生气？她那时候差点儿就打我了。”顾郗颜摸了摸耳垂，过去的记忆依旧清晰无比，那时候她因为高考压力大，没跟父母打招呼就去打了耳洞，结果疼了好几天还持续发炎，最后还是被秦念初发现了。
“你跟顾郗颜顾小姐是恋人关系吗？”
平日里顾郗颜总是披散着头发，而且戴的也是普通的防过敏塑料塞，也难怪李嘉恒没有发现。
李嘉恒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发生任何变化，眉目疏朗，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什么时候打的耳洞？你妈妈不生气吗？”
只是提起了顾郗颜，他的眼眸里就有一种很温柔的光。
“你也是学音乐的，灵感来的时候就得抓住不放，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李嘉桓轻轻将顾郗颜耳边的碎发绾到耳后，摸了摸她漂亮的耳垂。
“你昨天去过公寓，应该都知道了。”
摸着李嘉恒下颌青色的胡楂儿，顾郗颜有些心疼，原本还以为不是歌手不是演员只是个钢琴家，工作不会那么忙碌呢，想来并非如此。
他没有否认！
“熬夜录音了吗？你们公司怎么都不注意旗下艺人的休息时间。”
秦沫放在膝盖上的手陡然攥紧，努力挤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容来，嗓音却明显有些冷：“不用我提醒你，以你现在的身份，你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谈恋爱，况且她也只是一个学生。”
顾郗颜回过身来，面对面的时候，她发现李嘉恒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仍然难掩满脸的倦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竟也感觉出了一丝冷漠的锋芒。
“那你今天没有通告吗？”
秦沫收回目光。
李嘉恒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笑了起来，嗓音清冽：“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总要对你的事业负责。你现在刚起步，但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娱乐圈每天进进出出多少人，每一个被淘汰的无一不是犯了忌讳，如果你谈恋爱了……”
“我一般睡着了，意识就是迷糊的，电话虽然接了，但说了什么我完全记不起来。”
“我不喜欢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情，我既不喜欢别人插手，也不喜欢别人议论。”
顾郗颜摇了摇头。
秦沫的心就像是被一根刺扎进去，止不住地疼。她深呼吸，看着李嘉恒，他那清俊的眉眼明明是弯弯的，却给人一种如寒冰般的感觉。
“说了什么你都记不起来了？”
“但她还是个学生啊，她在事业上并不能帮助你，万一她只是想借着你上位怎么办？我在这个行业里这么多年了，这种例子我看得太多了，阿恒，我这是为了你好。”
李嘉恒垂眸看了顾郗颜一眼，这个角度，能看得见她蒲扇一般的眼睫毛，长而卷翘。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肤色如油脂般细腻，头发也染上了一层金黄，看上去，美得像一幅画。
不言语，削薄的唇角不知何时轻轻抿紧。
“我昨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看到通话记录有七分钟呢，咱们聊了什么啊？昨晚实在太困，早上居然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秦沫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软下声来：“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想你应该有更好的前途，现在不要被感情绑住，她如果真的是个好女孩的话，肯定愿意等你，不是吗？”
这四个字，在李嘉恒听来恐怕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字眼，他从身后环抱住顾郗颜的腰，清晨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窗子洒落下来，温暖得令人想就这么懒懒地依靠着，一动不动。
“秦沫。”
“你回来啦！”
李嘉恒冷声打断。
头顶一片阴影压下，紧接着伸出一只手帮自己取下了磨蹭半天都没有拿到的CD，顾郗颜回过头来，盯着来人，眸如繁星。
秦沫的心慢慢往下沉，寒意蹿上来堵住了喉咙，看着站起身来的李嘉恒，看着他那清冷的眉眼，意识到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表情看过自己。
“你想看什么，我帮你拿。”
她一时失语，想好的话统统记不起来了。
李嘉恒回来的时候，见客厅跟餐厅都没人，以为这个时间顾郗颜还在睡懒觉，却没想到经过书房的时候发现了踮着脚尖正在艰难取碟片的小矮子。
“郗颜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女孩，还有，如果公司一定要插手我的感情生活的话，我可以解约。”
跟想象中的书房不一样，李嘉恒的书柜上放满了碟片跟录音带，鲜有什么书籍，偌大的房间给人一种很空洞的感觉。坐在榻榻米上，顾郗颜把杯子放在小圆桌上，走到柜子旁踮着脚一张一张翻看着有没有感兴趣的碟片。
话音刚落，如一个锥子重重扎在了秦沫的心上，他的表情倔强得孤注一掷。他刚才的话，说的是“公司”，其实不过是给秦沫提个醒——
通话结束，顾郗颜把手机放在桌上，看了一眼面包机，最后决定放弃，转而冲了杯牛奶，捧着进了书房。
是的，没错，她在他这里，代表的也不过是公司而已。
秦念初的嗓音里带着笑意：“好啊，那妈妈这几天把你的早餐做好，我跟你爸去上课的时候你就自己吃，中午我们就一家人一块儿吃饭。”
他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已经明明白白地让她和顾郗颜分出了高下。
考虑到李嘉恒白天也极少在公寓，她一个人也无聊，就想着何不利用这段时间回家。
一股热浪涌了上来，眼眶霎时被染红，酸涩得难受，秦沫低下头深呼吸，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
“这样吧，妈妈，我一般都是下午练琴，练到很晚，我每天早上就当锻炼跑回家，吃完早饭跟午饭后再回学校好不好？”
沉默蔓延开来，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冷凝。
一提只有一个孩子这样的字眼，顾郗颜鼻头就酸酸的，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在性格上她属于那种比较独立的女孩子，不恋家，也不依赖父母，但自从姐姐离开后，父母对她的关注就变成了双倍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态度太差，李嘉恒伸手抹了一把脸，压低了声音：“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秦念初听罢，叹了一口气：“爸妈就你一个孩子了，多少都会担心的，想着让你这几天回家里住，又怕影响到你练琴，要不晚上你回家来吃饭？”
“阿恒！”
“不用了妈妈，小白会去送我，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去比赛，不用这么送来送去的，多麻烦，你跟爸爸还得上课呢。”
秦沫站起身来拦住他：“我不会因为你的态度改变我的看法，我说的话你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那你三号去机场，我跟你爸爸去学校接你吧。”
李嘉恒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沉默了几秒钟，在秦沫以为他不想再跟自己多说什么，准备让开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这么撒谎都是有理由的，学校跟家在同一个城市，秦念初动不动就让顾郗颜回家住，而且放假让她一人留在宿舍也担心。如果说宿舍里还有同学的话，秦念初就不会继续往下说了，对妈妈这个心理，顾郗颜可是拿捏得很准。
“以后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既然是工作，就不要占用私人时间。”
一听妈妈问，顾郗颜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捂着话筒回答：“嗯……还剩一个同学没走，她要晚一点儿呢，还有选修课没有上完。”
冷冽的嗓音如同低气压把整个人包裹住，一动不动。
顾郗颜根本没跟父母说她和李嘉恒在一起的事情，一方面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另一方面怕他们反对。
当他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秦沫能够感觉到那股冷意，把整个世界染得天寒地冻。
“颜颜啊，放假了宿舍的同学都走了吗？”
在他刚回国的时候，她摒弃一切，不顾所有人异样和不解的目光执意成为他的经纪人，朝夕相处有说有笑。他甚至愿意成为萱萱的私人老师，言语中也并未在意过自己单身母亲的身份，她就是这么天真地以为会拥有日久生情的爱情。
秦念初打来电话的时候，顾郗颜正在厨房折腾早餐，从没有用过面包机，如今研究半天都不敢下手。
不知从何时起，把他悄悄放在了心底，经年不变。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迷恋，都会变成爱情。
打开水龙头，掬一捧清水扑到脸上，顾郗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半天才把目光收回。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现在拼命想也想不起一星半点儿。
她明明越走越近，爱情却越走越远。
顾郗颜捂着脑袋，抓着头发一脸懊恼地埋在了被子里，这是在逗她吗……
顾郗颜回公寓的时候，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灯光。一路上她都在想，会不会到家的时候，李嘉恒已经回来了，开着灯，从楼下往上去，心里暖暖的，很踏实。
李嘉恒打电话来了，这七分多钟的时间都说了些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惜没有。
不是梦！原来真的不是梦！
电梯这时候已经关了，顾郗颜朝着走廊最靠边的楼梯走去，八层楼，她走得很慢很慢，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一边想事情一边往上爬，等到她走到门口准备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郗颜摸着手机无意间看见通话记录，立马瞪大了眼睛，迅速地翻看起来。
“吱”的一声。
她连捡起来的想法都没有，挪了挪身子继续睡。
门从里面打开来，李嘉恒疑惑地看着顾郗颜：“你去哪儿了？”
告别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耳边的呢喃声，还辨不清真假，手机已经滑落到了被子上……
李嘉恒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点儿灯光都没有，打电话给顾郗颜，她又不接，他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拿着手机在客厅团团转，刚准备拿车钥匙出去转一圈，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一开门，看见的是无精打采面色疲惫的顾郗颜，像是走楼梯上来的，额角布满汗水不说，脸色青白青白的，唇上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吧，晚安宝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感觉听筒另一边很安静，又有很平缓的呼吸声，李嘉恒勾了勾唇，大约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出顾郗颜闭着眼睛接电话的画面。
明明在楼下看的时候没有灯光啊，难不成是自己在爬楼上来的时候，李嘉恒搭电梯快了自己一步？
“没什么，就是知道。”
这也有可能，顾郗颜摸了摸鼻子，八楼，她恐怕走了半个多小时。
“你怎么知道？”
“也就比你早回来五分钟，有电梯你怎么不搭？大半夜的怎么想到去爬楼梯了？”搂着顾郗颜走进门，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递上面巾纸，“这么晚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还以为你是在洗澡或者练琴没听见。”
事实上，顾郗颜睡得迷迷糊糊，听他讲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那么清楚地分辨话里面的重点是什么。
“我回家里吃饭了，回来得有点儿晚，那时候电梯关了，我就只能爬楼梯了。只不过为什么轮到你的时候，电梯就可以用了？”
“做了一个电台节目之后就录了新的曲子，到现在才回酒店，睡衣是你帮我选的？”
自己累得半死不活，结果对方还是乘着电梯轻轻松松上来了，顾郗颜真是委屈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连摆手：“我渴了。”
顾郗颜抱着被子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把手机放在耳朵上。
顾郗颜伸手戳了戳李嘉恒的手，吐了吐舌头算是撒娇。拿她没办法，李嘉恒转身朝厨房走去，拉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果汁，拧开了瓶盖倒到玻璃杯里。
“嗯，你呢？刚录完音吗？”
“不是说有急事吗？还以为会熬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睡觉了？”李嘉恒听出了顾郗颜模糊的嗓音，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他还以为顾郗颜每天都是十一点多十二点才睡觉的夜猫子。
“都处理完了。”
铃声响了好久，顾郗颜迷迷糊糊醒来，伸手在床头摸了许久才摸到手机，睁眼一看，是李嘉恒的来电。
他把玻璃杯递给顾郗颜，在她旁边坐下，拿过她的包包，低头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东西：“手机没有带出门吗？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都不接。”
顾郗颜情愿是自己太敏感了，连练琴都提不起力气，抱着软枕缩进了被窝里，只有这里有李嘉恒的气息，让她觉得熟悉和心安。
“我没听见铃声啊。”顾郗颜喝着果汁回答得口齿不清，捅着李嘉恒的胳膊让他帮忙看看是不是真的调静音了。
送走了秦沫，她走回客厅，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竟微微有窒息感。
李嘉恒从没用过顾郗颜的手机，看她还设了密码，没有问就直接输入她的生日，毫无疑问——答对了。
“那我就先走了，嘉恒还在等我，你也早些休息吧。”
壁纸是一个很帅的男人，他俊逸的眉头微微蹙起，略微不悦地点开未接来电那一栏，除了自己的电话之外还有苏小白的来电，手指滑动，所有通话这一栏下来，跟顾郗颜有联络的人屈指可数……
“嗯……”
真是个社交范围很简单的人。
秦沫接过包包，自然地挎在臂弯处：“上一次见面太过匆忙，你又提前走了，没能一块儿参加庆功宴有些遗憾，希望以后有时间一块儿吃顿饭。”
点开设置选项，手机果然是被调成静音了，弄好了之后李嘉恒把手机拿到顾郗颜面前，手指点了点屏保，语气不冷不淡：“不跟我解释一下，你这思想出轨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
一口果汁差点儿喷出来。
“秦姐，衣服都收拾好了，麻烦你带给阿恒。”
顾郗颜瞪大了眼睛，拿过手机藏在身后：“这怎么就思想出轨了呢，没文化好可怕，你这么不会用词，你妈妈可是语文老师。”
顾郗颜提着包包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秦沫坐在沙发上低头绾发的动作，她的身上，有自己没有的那种知性跟沉稳。
“你以为你文化程度很高？”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更胜过自己。
哪怕是笨蛋都能听出李嘉恒语气里面的挑衅跟怀疑了，是啊，她小时候成绩可差了，最经典的一次，二加三都算错，被妈妈骂得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这件蠢事。可那都是从前啊，从前，现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要是没文化，哪能考上A大。
顾郗颜走到衣柜前，下意识地按照她说的，将衣物一一整理出来，直到将东西打包好，她都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刚才秦沫的那种眼神和语气仿佛在炫耀一样。
“他是现在一个很火的偶像组合的领舞，我也不是喜欢他的外貌，只是他这个画报拍得很有感觉，所以我就保存下来当壁纸了。”
秦沫莞尔，并没有因为顾郗颜的话而表现出半点不悦，却也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出声提醒道：“麻烦你在第一个柜子里帮他取一套内衣裤，深蓝色的，然后在立式衣柜那里挑一套西装，内衬白色。”
感觉到李嘉恒的目光太过深沉，顾郗颜索性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盘起腿来整个人往李嘉恒的怀里凑。
“秦姐，你是客人，还是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吧，我来给他收拾衣服。”
“那个，其实……如果……你一定要给我你的自拍什么的当屏保，我也是不介意的。”
这样的行为让顾郗颜很敏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抢在秦沫之前若有似无地挡在了李嘉恒卧室的门口。
“你觉得撒娇有用？”李嘉恒微微挑眉，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家伙，嘴角下意识扬了扬，只可惜在这个角度，顾郗颜察觉不到。
顾郗颜点了点头，让秦沫进门，原本以为她会在客厅坐一会儿然后让自己去收拾衣服，却没想到她换了鞋子以后就径直往卧室走去。
顾郗颜无辜地噘了噘嘴巴，抱着李嘉恒觉得窝在他怀里实在是太舒服了。
“嘉恒晚上还有录音要做，我来给他拿一些干净的衣服好换洗。”
“你手机里没有照片吗？你出唱片不是应该拍照或者拍画报宣传片什么的吗？”
比起顾郗颜的不自然，秦沫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尔后用微笑来取代。
专辑的封面，顾郗颜其实已经看过了，很抽象的几何形状，看不懂的人觉得太过高大上，看得懂的人会觉得怎么样她更不知道了，因为她就是那个看不懂的人。
秦沫会出现在公寓门口，让顾郗颜有些慌张，因为搬行李过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如今洗完澡换了睡衣，头发湿答答地披在肩膀上，任谁看了都知道，顾郗颜是住在这里的。
但她绝对绝对不相信，出唱片需要宣传，演奏会也需要宣传海报，怎么可能一张照片都没拍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在感情上，徐亦凡不像是已经放弃了。
“没有。”
庆幸的是徐亦凡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就走到宿舍区，自然而然地打招呼分开。直到快步走回宿舍，苏小白才长舒了一口气。
“啊！”顾郗颜从李嘉恒的怀里退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这个小气鬼，快把手机拿给我。”
这后面的解释，连苏小白自己都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但又感觉不说的话，也不太好……
拗不过她，李嘉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她，看她抱着宝贝似的窝在沙发上玩，眼神里满是宠溺。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们以前是邻居，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后来李嘉恒出国学音乐了，回来的时候邀请郗颜去当嘉宾，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
“你怎么也设置密码啊，我不知道你密码啊。”
徐亦凡低头抿唇，淡笑不语，有些事情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
“你生日。”
苏小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牵强：“你还挺关心她的，这件事情你都知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郗颜抬起头来斜飞了李嘉恒一眼，甜甜地笑开来。
“我听说前段时间，郗颜去参加了李嘉恒在艺术中心的演奏会？”
把“照片”选项里的几个相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乐谱的照片以外，就是李嘉恒演奏会结束的时候跟工作人员的合照，至于他自己的独照……
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徐亦凡算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也看得出他对音乐的喜欢。李嘉恒还没有回国的时候，顾郗颜也把出国当成一个目标，现在，恐怕她早已经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了。
一张都没有！天理难容啊！
“嗯。”
顾郗颜瞬间捂住脸：“天啊……李嘉恒你白长那么帅了，我跟你说，我要是你的经纪人，我就让你在微博上放几张自拍照，我敢保证，除了粉丝噌噌噌往上涨以外，评论、转发、头条都不是问题。”
“对了，我听说你在申请下学期出国做交换生的项目，是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
几乎可以想象那几万几十万转发、评论下面，那一个个喊着男神喊着老公的女人的花痴样了。
苏小白才不敢跟徐亦凡说顾郗颜这是谈恋爱，要搬到男朋友那里住，索性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来来来，我帮你拍一张怎么样？就拍一张。”
“刚才我看郗颜拉着行李走了，离比赛也就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她还回家？”
“别闹。”李嘉恒抢过手机，他本就不喜欢太张扬，过度把自己的生活暴露在别人视线中，会让他有种毫无隐私可言的烦躁。他不希望自己靠脸蛋来博取人气，毕竟，他不是演员，就跟歌手一样，一个优秀的歌手希望别人欣赏他的嗓音而不是外貌，不然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哦，哦。”
想到情侣都会用亲密的合照作为手机壁纸，如今壁纸话题被李嘉恒提起来，她不拍一张合照岂不是太亏了？
徐亦凡伸出手来指了指苏小白身后：“你不也没拿行李回家吗？我打算在学校待几天再回去，不着急。”
“那我们拍一张合照，我不上传到网上，我就自己藏着，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来看。”
“都考完试了，你还不回家吗？”
顾郗颜眨了眨眼睛，举起手机，李嘉恒拿她没办法，顺着她的意拍了几张照片。最后一个镜头，顾郗颜凑过来脸贴脸，摁快门的时候，他微转头，薄唇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自从徐亦凡向顾郗颜表白失败以后，苏小白每一次遇见他总觉得很尴尬，那种微妙的情绪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就像中间隔着什么一样。
那个侧颜，俊美得如同上帝之手刻画出来的。
“好久不见。”
“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然后早点儿休息。”
苏小白脸上带着微笑迎了上去：“好久不见。”
李嘉恒拍了拍顾郗颜的肩膀，看她倒在自己怀里美美地欣赏着那几张照片，来来回回放大了看缩小了看，根本不打算停下来。
两人挥手告别，看着顾郗颜上车后苏小白才转身走回学校，没走几步就遇见了徐亦凡，双手插着裤袋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不知道是站了很久呢，还是刚好经过。
“这么看感觉我们还挺般配的，你觉不觉得啊？”顾郗颜把手机举到李嘉恒面前让他看，特意用软件做了点儿效果，颇有些金童玉女的味道。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公寓给我发短信。”
李嘉恒只是扫了一眼，微抿唇，轻描淡写道：“你这么自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他今天有日程，晚上也不回公寓过夜，我自己打车过去，拉着行李挤地铁也不方便。三号在机场见吧。”
“难道你不觉得吗？上一次我问你是不是偷偷喜欢我很久了，你都没正面回答我呢。”
“李嘉恒不开车来接你吗？”
顾郗颜翻身起来，跟李嘉恒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红唇轻启，放缓了语速倒有些像是在循循善诱：“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很多年了？”
下午五点半，在苏小白的帮助下，顾郗颜终于收拾好了行李，拉着箱子来到校门口。
李嘉恒微垂着眼睑，静默不语。
竟无言以对。
时间滴答滴答流走，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原本温暖甜蜜的气氛逐渐变成泡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尴尬。顾郗颜直起身来扭过头，捋了捋头发来掩饰她脸上有些慌张失落的表情。
“……”
“我爬楼梯爬得满身都是汗，先去洗澡了。”
苏小白摆了摆手一脸不同意：“喜欢对方那么多年都不放弃，我永远不知道你的潜能能发挥到哪一步，指不定哪一天你喝醉了酒，真的把李嘉恒给‘法办’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郗颜起身的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茶几角，捂着痛处龇牙咧嘴地倒在沙发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郗颜愕然，她在苏小白眼里就是这么饥渴的人吗？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不至于那么主动好不好？我也是有原则的，好吗？”
“没事吧？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总之你一定要自制，知道吗？再喜欢你也要忍住别扑上去，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
李嘉恒连忙起身看顾郗颜的脚，脚上被撞红了一片不说，还泛起一点儿青紫，可见力度有多大。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变得很低，苏小白完全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起码顾郗颜因为谈恋爱，口才都变好了！从前反应哪会这么快，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强辩。
“疼疼疼。”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为了监督我把曲子练熟，公寓有两个房间，我住在主卧，他睡在客房。”顾郗颜有些哭笑不得，“再说了，我爸妈跟他爸妈都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了，从小看着我们一块儿长大，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他们肯定也很开心，哪里会把我撕碎。”
李嘉恒用力摁的时候，顾郗颜声音都变成高八度尖叫了，拍着他的肩膀喊他住手。
“顾郗颜，这样真的好吗？万一被你爸妈知道了，还不把你撕碎啊！”
“我这是让瘀血散开，要不然明天起来就是一大片瘀青了，到时候要痛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消退。”
这种反应简直就在意料之中，顾郗颜食指抵着唇瓣：“嘘！”
顾郗颜眼泪挂在眼角，鼻尖通红通红的，看着李嘉恒一边啜泣一边忍着疼：“你确定这样摁着，不会越来越严重？确定会让瘀血散开？”
“那你打算去……”话还没说完苏小白就反应过来了，从椅子上弹起身来，指着顾郗颜连声尖叫，“同居！你要去跟李嘉恒同居！”
太疼了，疼得顾郗颜都不愿意相信李嘉恒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
顾郗颜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苏小白一眼，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不回家住。”
“爱信不信。”
“对了，你下个星期就要去澳门参加比赛了，现在收拾行李干什么？打算回家住吗？”
被李嘉恒瞪了一眼，顾郗颜疼得一抽一抽的，怎么就那么倒霉，一个问题藏在心里那么久，每次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说，还弄得自己一身伤。
一想到可能会挂科，下学期可能要补考，苏小白就觉得整个人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样，被风吹得瑟瑟发抖，都快要掉下去了。
擦了一点儿药水，回房间之前，顾郗颜听到身后正在整理医药箱的李嘉恒淡淡的一句话：“喜欢很久了。”
“不应该这样啊，你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的吗？顾郗颜，我发现你越来越重色轻友了。要不是因为你每天晚上都跑去跟李嘉恒吃饭，把我抛下，我至于随便用麻辣烫应付吗？”
迟了许久的回答，这么轻这么柔地落在耳边，心弦被拨动，心湖漾起一层淡淡的波澜，顾郗颜低下头，笑得很好看。
顾郗颜把苏小白推开后，专注地收拾着行李，一副自作自受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三号当天，顾郗颜在苏小白的陪同下打车去了机场，而李嘉恒就跟之前说的那样，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送她。
“明明知道要保护好嗓子，你还在考试前去吃麻辣烫，你也是疯了才敢这么挑战你的老师。”
顾郗颜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轮子跟地面摩擦滚动发出声音，她时不时回头张望，心里面想着某人会不会突然出现。
考完最后一科后，苏小白整个人瘫倒在顾郗颜身上，捂着脸欲哭无泪。
“你要是真这么想见他，当时就应该直接地问他能不能腾出时间来送你啊。”苏小白看着顾郗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在整个学校，每一个学生都绷紧了弦，挑灯夜战度过考试周后，暑假以非常受欢迎的姿态袭来。
在她看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会变得很低，明明想要对方做这件事情却偏偏不愿意说出来。总是期待着对方能够感应到，给自己一个惊喜，当然，能出现的话很好，如果不能出现，那么只会让失望叠加在心上伴随一路，惹得自己都没能拥有一段美好的旅程。
这一刻的时光，像是慢镜头一样，画面美得如同一幅画，似乎连流动的空气都放缓了速度，不愿轻易惊扰他们。
“你跟他说一声会怎样啊，有时候女生直白一点儿反倒能让男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重视。老玩欲擒故纵，你以为你是高手啊？那样反倒会有反效果的，你知不知道？”
空气中的气流变得浪漫轻缓，顾郗颜渐渐闭上眼，略有紧张地伸出手来揪住李嘉恒腰间的衣料，连手上还沾有泡沫都忘记了，慢慢地回应着他的吻。
顾郗颜下意识扭头看向苏小白：“说得好像你是高手一样。”
像是被什么戳中了心脏一样，有些疼。捧起顾郗颜的脸，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用温柔缱绻慢慢抚平她的不安和消极的情绪。
她低头看着脚尖，心里面想的是前一天晚上睡前李嘉恒说的那句话——天下之大，你在没有遇见我之前，要成为最好的自己。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在他看来，独立自主的自己似乎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顾郗颜听出了话里最重要的意思，也凭着这一点，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要成为更好的人。
顾郗颜蓦地睁开双眼，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同自己一样，眼眶也被染红。
时间也差不多了，苏小白抱了抱顾郗颜：“到了酒店就好好休息，比赛的时候放轻松，你可以的！”
闭上眼睛，那种熟悉的负罪感又一次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过来，像是要把整个人包裹住一样，连呼吸都不能够。
广播里的女声提醒登机的航班和时间，顾郗颜跟苏小白挥了挥手，转身的时候再一次看了一眼身后。
“我曾经把喜欢你当成一种罪……总觉得你是属于姐姐的……她把所有我喜欢的东西都让给了我，我却太贪婪，还奢望着想要跟你在一起。”
虽是意料之中，却真的有些涩涩的感觉。
酸楚涌上了鼻尖，眼眶里蒙上一层湿气，一眨眼，泪水就滴落下来，砸到李嘉恒的手背上。
苏小白离开机场大厅的时候碰巧撞见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李嘉恒，惊讶地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他。
“我们一块儿上学，放学牵着手一起回家，我因为贪玩而把校服弄脏，她会蹲下身子帮我轻轻拍着……我们睡同一张床，听妈妈讲童话故事，不管我问多少问题，她都不厌其烦地解释给我听……”
“郗颜登机了，就在一分钟前。”
李嘉恒就这么安静地抱着顾郗颜，听着她把对顾郗若的思念娓娓道来，那是她不曾向任何人开口说过的话，因为她怕又是在无休无止的夜晚里用眼泪把枕畔打湿，不能入眠。
李嘉恒大口大口地喘气，单手叉着腰，一路跑过来几乎发挥出了当年学校里参加一千米赛跑的水平，谁知道还是没赶上。
沾满泡沫的手没来得及冲洗，声音里已带着颤意。
日光下，李嘉恒清俊的容颜，明亮又好看，光打得很好，有阴影线条也有耀眼的棱角。这么看，苏小白似乎能够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能让顾郗颜惦记那么多年了。
“她每天都会给我弹好听的曲子，她总是会在妈妈帮我扎完辫子的时候跑过来摸我的头……说颜颜你真可爱。”
“如果郗颜知道师兄你过来的话，她一定很开心，你都不知道她张望了多少次。”
背后一紧，突然被人圈在怀里，温暖包围住了整个冰冷的脊背，顾郗颜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叫我什么？师兄？”虽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叫自己师兄，但苏小白是顾郗颜最好的朋友，这么一听李嘉恒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顾郗颜知道，李嘉恒话里面的那个“某个人”，指的就是她去世的姐姐顾郗若，他们年少岁月里共同的小伙伴，他们曾经懵懂无知的见证者，他们心里共同的一道伤……
苏小白的嘴角噙着笑意，很耐心地解释：“你是郗颜的男朋友，我喊你一声嘉恒哥觉得怪怪的，你到我们学校举办过演出，索性喊你一声师兄随意一点儿。”
水龙头还开着，水哗啦啦地流着，在整个房间陷入死寂的时候，只听得见这声音。
李嘉恒弯了弯唇角。
“那些年……总把某个人误以为是自己喜欢的，确实是在经历了时光之后，才确定其实只是知己。但那时候毕竟年轻，连自己的心思都摸不清楚就落荒而逃，害怕再去遇见，再去回忆，总想着，与其患得患失，不如不去想念。”
“我今天有通告，原本说不能送她上飞机，但还是想赶过来看能不能遇上。那个，我送你回学校？”
顺口问出来后不到三秒钟，顾郗颜就后悔了，洗碗的动作一顿，都不敢回过头对上李嘉恒的目光。
“没关系，我想颜颜只要知道你来了，就已经知足啦。师兄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坐地铁回去也很方便的。”
“为什么？”
苏小白连连拒绝，但仍旧拗不过李嘉恒，最终跟他一起离开，一路上李嘉恒问了不少跟顾郗颜有关的问题，苏小白也无数次抬眼看着身边这个帅气的男人，那双澄澈的眸子，再低下头回想顾郗颜每次提起李嘉恒时的表情。
“初到国外，语言不通是我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有就是独立性，重重困难，而我要做的就是硬着头皮往前冲。我其实回国过几次，就是没有跟你见面而已。”
苏小白莞尔。
李嘉恒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深呼吸了一下，眼眸里的情绪蔓延开来，回忆过去像要花很多力气一样。
这世界上，相爱的两个人会变得越来越有默契，起码他们在提起对方的时候，眼角眉梢都藏着一样温柔的笑意。
“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没有遇到过很窘困的时候吗？一走就是那么多年，都不想着回国看看。”
“之前，我听说过小提琴专业有一个男生跟郗颜是音乐表演上的搭档，是叫徐亦凡吗？”
晚饭后，顾郗颜又主动包下了洗碗的任务，想着要有始有终，李嘉恒被要求必须站在门边陪她聊天。
李嘉恒掌控着方向盘，视线是半点儿都没有落在苏小白身上。弹钢琴的缘故，他的手指修长笔直，特别好看。
顾郗颜这才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听他提起徐亦凡，不知怎的，苏小白眼睫毛颤了颤，这个时候是应该装傻呢还是帮顾郗颜划清界限。
“好了好了，我已经夸过你了，再夸你辫子都要翘起来了，坐下来吃饭吧。”
估计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为别人提供内幕，一时间还有些紧张，搓了搓手：“亦凡，嗯，他是特别优秀的小提琴手，跟郗颜配合也挺默契的，不过两人就是普通朋友。”
顾郗颜感觉有点儿气愤，站直了身子白了李嘉恒一眼：“我又没有说错，味道真的不错啊。”
“是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未免也太自信了点儿。”
李嘉恒也只是笑着反问一句，便没有了下文。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我爸还经常取笑我呢，说我在家都没有做过家务，以后怎么办。这种东西哪里需要学啊，看久了就明白了，你说是不是？”
车在校门口停下的时候，苏小白满面笑容地连说几声“谢谢”。
顾郗颜也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好灶台，洗了手后跑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去自己的位置坐下，而是趴在李嘉恒的肩膀上，耍着赖要他夹一口给自己尝尝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等郗颜回来，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饭。”
李嘉恒笑着没再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尝，赞不绝口。对于美好的事物，他从来不吝啬赞美。
入夜，澳门威尼斯人酒店灯火璀璨，金光综艺馆里座无虚席。
顾郗颜回过头来，挑着眉：“我记得我没放醋，怎么闻到一股好重的醋味。”
所有观众无一不是沉醉在那美妙的轻音乐中，闭上眼睛陶醉着，感受着灵魂被音乐熏陶涤荡。奢华的舞台上，灯光汇聚成一束照射在舞台中央那个身着白色长裙、黑色长发披肩的女孩身上。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的话，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些菜是你做出来的，听说你在家里什么家务都不做，难不成是给谁当田螺姑娘偷偷练成的？”
琴声在她的指尖下行云流水般流淌出来，没有一丝滞留也没有一点儿停顿，流畅得不容任何人任何事物去打断。正如开场她说的那样，这首献给她最爱的人的曲子，她必定会用最虔诚的心去弹奏。
等到他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餐桌上摆放着两菜一汤，色相甚佳，而顾郗颜正在洗碗台前清洗用过的锅跟铲子。
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灯光照在那精致的脸庞上，轻轻颤抖的眼睫毛是她情感流露的证据之一。
“明明是你要问我意见的，好吗？”李嘉恒有些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被赶出了厨房。
这首想要弹给顾郗若听的曲子，迟到了那么多年。在这旋律里掺杂了顾郗颜太多复杂的感情，无法轻易用言语来表达。
“算了算了。”顾郗颜一手举着刀，另一只手叉着腰，“你还是去洗澡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的发挥了。”
当手腕缓缓抬起，再缓缓收回放到膝盖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整个大厅里除了那最后一抹琴音以外，就剩下雷鸣般的掌声。
“两者应该都好，我都吃过，如果鲜虾用来搭配水笋的话，西兰花呢？”
顾郗颜睁开双眼，眼底藏着晶莹的泪花，镜头拉近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透过大屏幕都看见了那一瞬间滑落脸颊的泪水，还有她嘴角那淡淡的笑意。
把切好的水笋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想处理鲜虾的时候回过头来问李嘉恒的意见。
像是在思念什么人，花光了她所有力气一样。
“我在家里吃水笋的时候都是炒鸡蛋，可后来有人说这样搭配不好，要不然我们换成炒虾米？”
顾郗颜站起身来，双脚还有些虚软，双手指尖攥紧，试图用疼痛拉回一点儿意识和力气，她微微提起裙摆，走到舞台的中央，右手捂着左心口的位置弯腰致谢。
李嘉恒交叉着手臂就站在旁边，以前从未听说过顾郗颜会做饭，这几日在公寓的晚餐也是他掌勺，以为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没想到刀功还不错。
姐姐，你听见了吗？我为你弹的曲子，他为你作的旋律。
系好围裙的顾郗颜开始在厨房里忙起来，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扬起很好看的弧度。把案板洗了一遍后擦干，将洗好的水笋摆放在上面，刀法麻利地切着细丝。
结果是怎样的，对于顾郗颜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就是站在国际的舞台上演奏一首曲子送给顾郗若。本来选了一首肖邦的曲子，却临时换成这首由李嘉恒作曲并且收录到他第一张专辑中的曲子。
“你先去洗澡吧，晚饭做好了我喊你。”
《她雪》。
“嗯，围裙呢？帮我系一下围裙。”顾郗颜把手都弄湿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围围裙，身上的裙子又是浅色系的，怕弄脏，举起双手来让李嘉恒帮忙。
取了这么美的一个名字，正如同那么美的旋律，两年前李嘉恒也是凭借这首自创曲获得了盖斯音乐金奖。只是那时候顾郗颜并不知道，原来这首曲子是弹给顾郗若听的，她还没有创作的能力，所以这一次也只能用这首曲子来思念姐姐顾郗若。
“真的不用我帮忙？”
能不能获奖已经不重要了，走到后台休息室，门刚一关上，顾郗颜就像是受了伤的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工作人员有些措手不及，惊慌地递上纸巾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尔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估计是想起什么人勾起情绪了。
李嘉恒换好拖鞋跟在后面，把剩余的东西都搬到厨房。
大家心中了然，悉数离开了休息室，把空间留给顾郗颜。
回到公寓，顾郗颜把包包丢在沙发上，拎着袋子就往厨房跑，还一边喊着：“你坐着别动，我来做晚饭。”
突然，一件还带着温暖的体温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顾郗颜怔住了，啜泣着抬起头来，红鼻子红眼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扫购了一大堆新鲜食材，逛到零食区还顺手拿了两袋薯片，丝毫不在乎李嘉恒不满的眸光。
顾郗颜蓦地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切就像是梦里，那么不真实。
公然被认为是新婚夫妇，顾郗颜涨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去，假装继续挑选西红柿，但耳根早已红得发烫。反倒是李嘉恒，一脸自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居然都不开口否认一下，顾郗颜觉得心里面有非常微妙的情绪，就像是一颗魔法种子，噌噌噌变成藤蔓迅速缠住整颗心，痒痒的。
“颜颜，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小伙子，你可真有福气啊，娶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又贤惠的老婆。”
李嘉恒双手抱着肩膀低头看着面前哭花了脸的顾郗颜，他姿态悠闲，嘴角还挂着笑容。送苏小白回学校后，在路上直接给秦沫打了一通电话，推迟了接下来一个多星期的日程，赶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飞来澳门。
见李嘉恒好不容易挤过来，顾郗颜连忙问他，旁边站着的超市大妈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要知道他临时做出这个决定对于整个团队来说会有多大的损失，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很想过来见顾郗颜，亲眼看她弹这首曲子。即便再累，当站在观众席最后面看见台上那抹亮光的时候，心里依旧是满足的，脸上的疲惫也化成轻松的笑容。
“阿恒，我们晚上吃西兰花炒鲜虾好不好？还有水笋炒鸡蛋。冰箱里的西红柿都没了，我再多选几个。”
“你怎么会过来？”伸手触碰到李嘉恒，才感觉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顾郗颜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一边啜泣一边吸着鼻子。
围在一起的多数都是家庭妇女，也有刚下班的白领一族，唯独顾郗颜，样子看起来就是个学生，穿着漂亮的裙子，专注地选着蔬菜。
看不下去的李嘉恒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从里面取出一张后帮顾郗颜擦去眼泪，动作很温柔：“应该拿个镜子自己照照看，才会知道有多丑。”
恰逢下班时间，超市的人很多，李嘉恒推着购物车堵在后面，顾郗颜早就蹿到前面去挑选蔬菜了。
嘴上不饶人，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顾郗颜一边问，一边挽着李嘉恒的手，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进了超市，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像新婚夫妇。
顾郗颜抢过面巾纸擦掉脸上的泪水后，张开双手噘着嘴巴，像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李嘉恒没有说什么，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你今晚想吃什么？”
“颜颜，第二乐章高潮部分，你犹豫了。”
李嘉恒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公寓，而是兜了一个圈停在了一家大型生活超市的门口。解开安全带，转过头看了顾郗颜一眼：“下车吧，公寓冰箱里快空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琴声传入耳中，李嘉恒还是很敏感地发现了其中不足为据的小瑕疵。
回应顾郗颜的，是李嘉恒落在她唇上轻柔的吻。
之所以说不足为据，只因为那才是最真实的情绪表达。
那一夜，顾郗颜问李嘉恒要不要跟她在一起，一个女孩鼓足了勇气把她十几年的喜欢隆重地捧在了男孩面前，那满眼的期许像极了天上的繁星。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听出这首曲子里所表达的故事，可他跟顾郗颜却是感同身受，不难过就不算爱了。
“先擦一擦你嘴角上的泡沫吧，像个老太太。”明明嘴上是嫌弃，表情却还是宠溺。
“但我想，郗若应该会很喜欢你弹的曲子。”
话刚说完，就被人伸手捏了一下鼻子，顾郗颜噘着嘴巴看过来：“难道不是吗？”
好不容易擦干的泪水因为李嘉恒这句话又湿了眼眶，顾郗颜往他的怀里又藏了藏。
“你都不约我看电影，也不陪我逛街，每天晚上吃完饭就弹琴，你是我免费请来的家教吗？”
这一次的比赛，顾郗颜没有拿到金奖，就像李嘉恒说的那样，观众兴许听不出她曲子里的小瑕疵，但专业的评委不会听不出来。再加上这首曲子是李嘉恒创作的，以新人的姿态收录到第一张专辑中，表演的次数也不多且仅限于他个人演绎，所以知名度不高。
顾郗颜喝了一口玛奇朵咖啡，嘴唇上沾到了些许泡沫却还浑然不知。
不过顾郗颜并没有觉得遗憾，当她站在舞台上接受鲜花跟银奖奖牌的时候，望着台下那个男人，她已然得到了第一名的满足感。
李嘉恒抿了抿唇，笑容浅淡：“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他们彼此凝望，眼里都是对方。
别人谈恋爱，不是到这里去吃美食，就是去那里逛街，她倒好，就窝在公寓弹琴，听起来很浪漫的样子，久而久之觉得好枯燥。
二十多岁的年纪最需要的就是疯狂，在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里，鼓足勇气去做最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挑战，多年后回想起来仍旧不会后悔。
捧着咖啡，顾郗颜眼巴巴地看着李嘉恒，样子可怜兮兮的。与其说两个人在谈恋爱，还不如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家教老师，每天晚上到公寓还要再弹一遍琴给他听，然后又要练上好长一段时间。
对于顾郗颜来说，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就算是去国外比赛也很少一个人出门玩，因为爸爸妈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她不希望每次自己外出比赛，还要爸爸妈妈在家坐立不安。
“我今天头有些疼，回去能不能不练琴了？”
但今天，当她的手掌被李嘉恒牵着，跟随在他身后登上去新西兰的飞机时，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
他帮顾郗颜打开车门，看着她把安全带系上后，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我没有跟我爸妈说。”
“下午没有通告，有时间，所以就过来了，顺便买了你最爱喝的榛子玛奇朵，先上车，回去之后我检查一下你的练习情况。”
“来澳门的时候我已经打电话跟他们说了。”
李嘉恒将手中的咖啡递给顾郗颜，拿过她的琴谱随意翻看了一下，是几首高难度的曲子，准备在七月份参加国际钢琴比赛时弹。
“那他们岂不是已经知道……”
顾郗颜快步走了过去，笑靥如花，裙摆往后飞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丑得不能带回家。”
“你怎么过来了？”
所以就是……
李嘉恒喊了一声，眼看着红灯变成绿灯，斑马线上人来人往，他也飞快地走了过去。
被李嘉恒摁到位置上坐好，系上安全带的时候，顾郗颜仍旧不敢去相信这一切：“你真的跟我爸妈说了？他们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了？”
“颜颜。”
李嘉恒伸手捏了捏她因为仰头而抬高的下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会让你爸妈不满意吗？论门当户对，我们是最没有距离的。”
她今天穿着一件无袖的雪纺裙，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手里还抱着琴谱，步伐轻快，极像一道亮丽的风景，让人移不开目光。
李嘉恒这么说就是真的了，顾郗颜整个人都觉得虚晃，缓缓低下头来，嘴里呢喃着：“我妈不知道会怎么想，前几天还说我没男朋友呢……”
车子停在校门口，李嘉恒刚从对面的咖啡厅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站在马路对面就看见了顾郗颜。
“别想太多了，我们难得能够出来玩一次，放松心情，告诉他们也好，要是以后你想跑了，我爸妈、你爸妈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女生天性爱八卦，苏小白是很想问的，可偏偏最近的课程很满，一有时间又得往图书馆跑，根本没有办法问顾郗颜。不过，苏小白是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名字能够让顾郗颜神魂颠倒，那只能是李嘉恒。
顾郗颜语塞，可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却舍不得松开来，就像李嘉恒说的那样，她这个时候不该分不清轻重，既然家里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接下来觉得有困难的地方，李嘉恒都会陪着自己去面对了。
苏小白翻了一个白眼嘀咕道，连续一个星期，顾郗颜只要一没有课就往外跑，晚上也不留在学校吃饭，偶尔还会在外面过夜。同宿舍的林婧妍都说了，顾郗颜最近如沐春风，偶尔还会出神地偷笑，很明显就是谈恋爱了。
抱着李嘉恒的臂弯，顾郗颜觉得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踏实。
“顾郗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护照放在哪里了？还有签证是怎么办下来的？”
无奈手上抱满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苏小白根本没法伸出手来拦住顾郗颜，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身影就变得跟米粒一样小了。
特别是签证，一般都要提前办理并且等上一段时间，顾郗颜很好奇李嘉恒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妥这些事情的。
“喂喂喂！顾郗颜你给我站住！”
“你的护照放在家里，去见你爸妈的时候连同户口簿一起带去办理了，至于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签证拿下，”李嘉恒揉了揉顾郗颜的头发，捂住她的耳朵，“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小白，晚上有事就不跟你一块儿吃饭了，对不起呀，下次我一定请你吃饭。”
顾郗颜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