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诗人叹了口气说:有多少爱已随风而逝,有多少痛已渐渐模糊,曾经年少的我们以为青春无敌,对什么都不肯服输。只是最后,我们都败给了时间。看到梅眉不断点头,史诗人兴致越来越高:当一个人不要过山车的大起大落,而是追求月亮河的细水长流,并不代表他已经老了,只是他对生命的热情进入另一种状态。就像水,不管是变成冰,还是变成水蒸气,它只是换了种形式存在。
倪时留看到阿辉深情地看着妻子,而新娘轻轻帮他把西装上的花别好。他们迈着和谐的步伐走向了另外一桌去敬酒,哦不,是敬水。而这边史诗人一边喝着白水,一边说到口水横飞。一向闹喳喳很话痨的梅眉,却很淑女状地托着下巴很崇拜地看着史诗人,除了偶尔问个简短的问题,就是“恩”“啊”“哦”,没听到她多说一个字。倪时留和云嫣相视一笑。
梅眉问:听时留说,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史诗人说:恩,习惯了。梅眉说:是没遇到合适的人,还是忘不掉曾经的那个人?史诗人轻轻叹了口气说:过去的都过去了,生活还是要继续。曾经沧海难为水,最终弱水三千,还是要取一瓢饮。
“让我们都举起杯,斟上满满的白开水,为这对新人祝福”,倪时留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已经达到一个高潮,所有人的情绪似乎都被调动起来。在大家的掌声中,新郎和新娘捧着超大瓶的矿泉水,倒在本该是香槟的层层叠杯中;还有新婚夫妇喝的也是交杯白开水,来每桌敬的也是白开水。史诗人喝着白开水,也是雅兴大发,对阿辉说:今天我就不写诗了,送你们一副对联。上联是,一世佳侣,热恋之火常辉,下联是百年好合,爱情之花白洁。梅眉在一旁起哄道:那横批是什么呀?“横批,横批”史诗人又开始摇头晃脑,“横批就叫做白水奇缘吧”。大家都笑了。
梅眉突然问道:你觉得这世上还有真爱吗?史诗人一愣,就在前一天阿辉的婚前单身派对上,他们还讨论过同样的问题。说是单身派对,其实阿辉只叫了倪时留和史诗人一起上茶楼喝茶。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真爱去了。倪时留说:我觉得真爱,就是你不计一切地爱上一个人,你愿意为她付出,就算这种付出得不到任何回报你也心甘情愿。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好。阿辉叹了口气说:情路多坎坷,我们一路走来,伤过人,也被人伤过。所谓真爱,就是遇到一个你不愿伤害她,她也不想伤害你的人。史诗人看了看倪时留和阿辉,说:其实你们两个人说得都没错。你们听过一句话吗,我们往往与最爱的人相忘于江湖,与次爱的人相濡以沫。其实相忘于江湖是真爱,相濡以沫也是真爱,只要付出全部真心去爱的都是真爱。
不知道是真兴奋还是假兴奋,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所以在今天的婚宴上,新郎新娘希望和所有的来宾一起,用白开水来见证他们之间纯洁恒久的爱情。当然白开水这三个字对大家也是一种祝福,祝愿所有来宾的爱情都能够白头偕老,所有的家庭都能够开开心心,还有,在场所有的女士都能够长得水水嫩嫩。人群中又是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还有掌声。倪时留心想:不管说什么,也不管扯多远,吉祥话是男女老幼都爱听的。
史诗人反问梅眉:你觉得呢?你觉得这世上还有真爱吗?梅眉摇摇头说: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不知道。史诗人说:我觉得肯定有,而且你一定能遇上。梅眉眼睛一亮:是吗?你会算命啊?史诗人点点头说:你一定会碰到你的真爱。茫茫人海有缘走到一起来,并且一路继续走下去。梅眉又问:真爱的感觉是怎样的?史诗人回答道:钱钟书先生是这样说的,遇到她之前从没想过结婚,从来没有后悔跟她结婚,从来没想过和她之外的人结婚。而张爱玲是这样说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对我而言,真爱的感觉应该是这样。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人,让我可以对在她之前的所有人说,这是个让我觉得之前所有的等待都值得的人;也可以对在她之后的所有人说,不好意思,也许我们什么都对,就是时间不对。
主持人提高音量继续说:紧接着,我们互有好感的常辉先生和白洁小姐,又在公司组织的黄果树瀑布游中,就在那飞流直下三千尺中,两人感情直线升温,结下了这段独一无二的白水情缘。后来据阿辉说:那天,天气很热,阿辉又背了一个很大的登山包,再加上人很多,阿辉汗流浃背。这时候,一只手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伴着一个体贴的声音:歇会,喝点水吧。在那一刻,阿辉心里就已经认定这个长相和打扮都很朴素的女孩子,正是他寻觅了很久,要与之厮守一辈子的人。
The End
其次,整个婚宴除了白水,没有任何酒或饮料。主持人上来就说了:“我觉得台下的各位领导、来宾、亲朋好友们十分幸运,今天可以参加一个非常特别的婚礼。我主持了十几年的婚礼,也参与了很多婚礼的创意,但像今天这么特别的,我自己也是头一次遇到。我们今天现场所提供喝的,只有一样白开水。”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倪时留也吃惊地啊了一声。主持人笑着说:“只有白开水喝,并不是这对新婚夫妇舍不得花钱,要存钱买房子,呵呵。听到这里,台下哄堂大笑。主持人接着说:是因为他们对爱情、对婚姻的一种理念。白开水,虽然很普通、很平淡,却是用来喝一辈子的。”现场众人都恍然大悟,连连称是。“白水,同时也是很纯洁、很透明的,象征着我们常辉先生和白洁小姐一辈子相濡以沫,爱情之河细水长流。我们常辉先生和白洁小姐跟水是很有缘分的,第一次相识,打招呼就是在公司的茶水间,白洁小姐准备接水时,发现纯净水桶里已经没水了,这时候有个高大的男生走过来,毫不费力地扛起对娇小的新娘来说,可能是不堪重负的纯净水桶,换了上去。从此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在白洁小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白洁小姐表示感谢的迷人微笑,也深深地印在了常辉先生的心中。”下面众人已经开始在笑,在起哄了。倪时留心里暗笑:这主持人口才太好了,都可以去电视台主持晚会了,在这主持婚礼真有点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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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辉这个婚礼绝对让人记忆深刻。首先,新娘长得不太好看,个子也很矮,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跟阿辉反差太大,而且考虑到一个女人结婚的时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美的时候。化着神奇的新娘妆,也只能如此,如果卸下妆,更是让人难以想像。即使是像倪时留这么温和的人,如果要他评论,也会委婉地说新娘的长相不如她的心灵美丽。而伴娘却非常漂亮,原来是梅眉,精心打扮的她站在新娘旁边,简直太抢镜了,搞到很多人还以为她是新娘。梅眉跟阿辉并不太认识,只是同时跟倪时留还有云嫣吃过一两顿饭。但她不知找哪个大师算过,她前世是个超级小三,拆散了无数美满的家庭,所以今世要补救才能有自己的姻缘。补救办法就是一年之内要做8次伴娘,所以她不择手段,认识不认识的,稍微扯上点关系的,就帮人免费做伴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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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时留到的时候,阿辉和新娘正在门口迎宾。倪时留轻轻捶了下好兄弟,微笑着说了句:白开水。阿辉也心照不宣地说:嗯,白开水。这几年来,倪时留参加过很多同事、朋友的婚礼,每一个婚礼都大同小异,从主持人说的话、新娘穿的服装,到现场放的音乐、吃的东西,还有举行的仪式都非常流程化,第二天就没什么印象了。倪时留觉得新婚典礼和新春晚会一样,虽然都有个新字,但却总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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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两个人的感情因为吵了这一架,反而变得更好了。倪时留也想开了,不管自己有多看不惯云风,但他是云嫣生命不可改变的一部分,要接受云嫣就必须接受她的全部,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像玛丽莲(梦露说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最坏的一面,那你也不配享受我最好的一面。”爱情如此,人生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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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阿辉的结婚请柬,倪时留也很意外。这段时间,因为自家闹得鸡飞狗跳、身心俱疲,已经几个月没跟阿辉联系了。没想到这么快,阿辉就要结婚了。就在前不久,还因为云风的事情,跟云嫣大吵了一场。原来云风打电话问云嫣借钱,说自己跟几个朋友,想入伙在老家开KTV。大家要各自入股,大股东出了很多钱,下面小股东就随意,但至少要10万起,按照投入每年拿分红。他自己凑了3万,问云蕊借了2万,还有5万缺口。倪时留一听这种事,头就有点要炸的感觉。这个云风就是不好好上班,老是想着赚快钱和一夜暴富的事。云风老是说:我要是老老实实工作,什么时候能买车买房啊?偏偏全家人,包括云嫣都非常宠他,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云嫣就说要立刻凑5万块给云风汇过去。倪时留有点不大情愿,而且老觉得云风这种投资很不靠谱,就跟云嫣说:要不我们也别汇那么多,跟云蕊一样借2万好了。因为我们的钱也要留一些,也不能全拿去支持别人。云嫣也有点生气,觉得倪时留老是有点看不起自己的弟弟,她说:只汇2万,那云风剩下3万不也要求爹爹告奶奶找别人借。要不就只用我的钱好了,我算了下,我存折上也有4万多,我再凑一点就够了。倪时留也很生气:什么你的钱,我的钱,我们现在在一起,所有钱不都是两个人一起的吗?云嫣回了句说:云风是我亲弟弟,怎么能算别人呢,怎么说都是自己人。于是两个人就各怀委屈,终于由一根导火索引发了一个大爆炸,两个人吵得昏天黑地,当天晚上谁都没理谁。第二天等大家都冷静了,两个人觉得自己有所欠缺,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受,竟不约而同要跟对方说道歉,最后两个人都让步达成一个协议:就是还是借钱给云风,但是只借一年,一年后云风赚到钱之后就一定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