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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望夫崖

海可枯,此情永不改!

山可移,此崖永不移,

望夫崖伫立在旷野上,如此巨大,如此孤独,带着亘古以来的幽怨与苍凉,伫立着,伫立着。那微微上翘的头部,傲岸地仰视着穹苍,像是在沉默地责问什么、控诉什么。这种责问与控诉,似乎从开天辟地就已开始,不知控诉了几千千几万万年,而那广漠的穹苍,依旧无语。

在北方,犹有望夫崖!

夏磊就站在这望夫崖上,极目远眺。

在天涯,犹有未归人,

崖下丘陵起伏,再过去是旷野,旷野上有他最留恋的桦树林,桦树林外又是旷野,再过去是无名的湖泊,夏秋之际,常有天鹅飞来栖息。再过去是短松岗,越过短松岗,就是那绵延无尽的山峰与山谷……如果骑上马,奔出这山谷,可能就奔驰到世界以外去了。世界以外有什么呢?有他想追寻的海旷天空吧!有无拘无束的生活,和无牵无挂的境界吧!

风雨中,她化为石块!

他极目远眺,心向往之。

这一等,千千万万载,

走吧!走吧!骑上马,就这样走吧!走到“天之外”去,唯有在那“天之外”的地方,才能摆脱掉自己浑身上下的纠纠缠缠,和那千愁万绪的层层包裹。走吧!走吧!

就这样,痴痴地等待!

但是,他脚下踩着的这个崖名叫“望夫崖”,如果他走了,会不会有人像传说中那样“变成石块”?

传说里,她站在荒野,

他打了个寒噤。不会的!没有人会变成石块的!这望夫崖只是地壳变化时的一种自然现象罢了!现在已经是民国八年了,五四运动都过去了,身为一个现代化的青年,谁会去相信“望夫崖”这种传说?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发着抖,他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疼痛,他的脑子里、思想里,翻腾汹涌着一个名字:

心上人,飘流在海外,

“梦凡!梦凡!梦凡……”

传说里,有一个女孩,

这名字像是大地的一部分,从山谷边随风而至,从桦树林,从短松岗,从旷野,从湖边,从丘陵上隆隆滚至,如风之怒号,如雷之震野:

诉说着,千古的悲哀,

“梦凡,梦凡,梦凡……”

在北方,有座望夫崖,

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呢?怎么这样割舍不下,进退失据呢?怎么把自己捆死在一座崖上呢?怎么为一个名字这样魂牵梦萦呢?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