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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朋友

他禁不住我的劝说草草地扒了几口,终于忍无可忍地苦着脸一边念叨着“服了你了”一边扔下钱落荒而逃,留下我在原地乐不可支。

“好吃吧!一定要都吃光才行啊!”我还在一旁拼命鼓动。

第二天杨林夕没去学校,听说是嗓子发炎直接导致高烧,只好请假在医院里输液,我身后的这张座位算是彻底空下来了。

我大力地将盘子放在他的眼前:“你要的辣子鸡丁!”杨林夕诧异地看着盘子里的满目赤红色,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表情顿时变得悲愤无比。

“杨林夕居然又病了,还真是怪啊。”薛云轩看着空座位感叹地说。

最后的结果就是真的把杨林夕给“辣死了”。

我心虚地别过了头,仔细想想杨林夕嗓子发炎这件事毕竟是我不对,思前想后我最后还是决定去看望一下他。

我憋着气冲进厨房,干脆利落地炒出一份辣子鸡丁,然后抬手不停地往锅里放辣椒,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辣死你辣死你辣死你。”

放学后,我去医院看望杨林夕,他正在打点滴,看到是我时,冲我没好气地乱翻白眼:“我说大姐,不就是我不小心看了你的日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找我麻烦?”

“来者都是客,你们饭店不敞开大门做生意,怎么还把客人往外撵啊。”杨林夕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一脸促狭地笑。

本来心存的一点愧疚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没了,我不客气地扔下课上为他细致抄好的笔记:“明明是你一直在找我的麻烦,你说吧,怎样你才同意我退出文学社?”

“你没事跟着来干吗?”

“只不过是一个社团而已,就那么难为你吗?”杨林夕那烧红的脸上露出了“悲愤”般的表情,“这样吧,你如果参加校刊的征文活动,能给文学社得回奖来的话,我二话不说直接送你进气象社。”

“麻烦,点一份辣子鸡丁。”他冲我笑着挥挥手,一眼看见了我身上围着的油腻腻的围裙,“啊?这个不是厨师的衣服吗?原来你还会做菜啊,好厉害啊。”

这样的条件,算是交换吗?我不由得缓和了表情,怀疑地看着他。

等到社团活动结束,我风尘仆仆赶回家里的小店帮忙时,没想到杨林夕竟出现在了店门口,当他这么站在我眼前的时候,端着盘子的我还是哗啦一下垮了笑脸。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啦!”杨林夕笑道,伸出小指头,“难道还要拉钩做誓约吗?”

天杀的!

我伸到一半的手立马缩了回去,正气凛然:“男女授受不亲。”

“我可是有和社员说过不愿参加的就举手,而举手的人里没有你。”杨林夕推了推眼镜,继续笑着,“谁叫你那个时候没有在。”

说起来我并没觉得这是句多么好笑的话,却让那位伟大的杨林夕同学笑得打滚,几乎扭断正插在他苍白手背里的针。

“你……”我气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哈哈哈,还真有趣,咳咳咳——”他边笑边喘,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我抿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却看到他一脸纯良到人畜无害的表情:“真是不巧,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这次向校刊投稿的名单我报上了你的名字,所以说你走不了。”

屋里一时难得的寂静,很久之后,我听到他仿佛叹息般地说:“也罢,人家说做好事的人就会有好报的,你的事情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你……果然很喜欢薛云轩啊。”杨林夕背对着窗口的夕阳,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个时候的我只顾瞪着眼看忽然之间显得颓废而虚弱的杨林夕,却始终忘了问他说的帮忙是什么,也没有过多地去深究他那句,显然不应该是他这种年龄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里面的深层次含义。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改报气象社。”我也不想隐瞒,反正那样的心意都曾被他知晓,也不觉得会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做朋友吧。”夕阳光晕之中,那名身形羸弱的少年最后如此对我微笑着说。

他的脸上有了些意料之外的神情:“为什么?”

之后的几天过得迅速而悄然,每天上课,然后老师布置下繁重的作业,文学社在社长缺席的情况下成了各人习作展览大会,气象社的活动依旧在进行着。

校刊?这么快就进入到参加文学社社员活动的状态了吗?我想了一想,对着杨林夕郑重其事地说:“抱歉,我还是想要退出文学社。”

“零级炊烟直冲天,一级轻烟随风偏,二级清风抚脸面,三级叶动红旗展……”现在基本随处都能听到女生们哼着这观察风级的口诀。

“就是和校刊合作的事情,我们社员都要积极地拿出文学作品来参加才行,包括你。”

总觉得,自从开设了气象社,薛云轩就好像离我越来越遥远了,能够和他聊天的时间渐渐变少,心里只顾着怨怼,繁忙的课业中我几乎忘掉了杨林夕那天偶然显露出来的脆弱神情,和他口中说出的“帮忙”。

“对不起。”我敷衍地说了一句,“咱们社团刚才开会说什么了?”

最近的天总是黑得很快,放学后我骑着车行在回去的路上,不料很快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我抬头看看灰色的天幕,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你刚才去哪里了?”

等到进了店门我浑身已经淋得湿透,此时,饭店里的人更多了起来,看样子不少是被雨堵在路上而准备在这里吃饭的,我还来不及找毛巾擦干,屋里就已经传出了继父的怒吼。

或许是心虚,因为我只是在为那些女孩子们的玩笑而吃醋赌气,却无意中帮他摆平了混乱的秩序。当我一口气跑回到文学社的时候,看到杨林夕在门口等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近怎么回事,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想累死老子是不是!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供你学费,你就只知道放学后出去逍遥着胡逛!”

我没来由地落荒而逃。

“对不起,爸爸,马上就好。”我忍耐地说,胡乱抖抖衣服上的水渍,急忙跑去帮着上菜,等到稍微闲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快被寒风吹到半干了。

“够了!你们是来参加活动的不是来影响秩序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喊出这样一句话,大家讶异地看了过来,我感觉脸顿时烧了起来,那几个女孩也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不再说话。薛云轩那好看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眯起眼,对着我用口型说了一句谢谢。

有一种悲哀静悄悄地从心头流过,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口的喧闹,又有客人来了,我急忙迎了上去。

“够了。”我低声提醒她们,她们似乎没听见一样我行我素,这时我看到讲台上的薛云轩放慢了语速,向这边望了过来,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困扰的样子。

但让我大惊失色的是,进来的人居然是薛云轩,还有在他身后正收起伞的杨林夕。

旁边有一群小学妹在唧唧喳喳地嘀咕着,皆用崇拜的目光瞅住薛云轩不放,我瞥了她们一眼,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憋闷,只是她们似乎没有一点收敛的样子,你推我搡地开着暧昧的玩笑,声音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咦?小丫头,你也在这里,是打工吗?”他见了是我,明显惊讶的样子。

“其实他长得也很不错的说,哎呀你推我干什么,不是你刚才说想要过去搭讪的吗?”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想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狼狈不堪,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上,衣服半湿半干有着大块大块地图般的水渍,还穿着店里那油腻腻的围裙。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在他眼前瞬间隐形。

“完全不是那种只知道耍帅的人,真是让我大跌眼镜了。”

“啊,秦澜珈,你在啊,我和薛云轩一起来的,够捧场吧,拖他出来可不容易。”杨林夕对着我使劲地扬扬眉毛,一脸得意。

“哎哎哎哎,你发现没有,咱们这个社长,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呀!”

或许他只是想要帮我,让薛云轩看到和在学校里不一样的我从而增加好感,只是杨林夕不知道的是,如此狼狈和卑微的我,是不想给任何熟人看到的,特别是那些我心中觉得重要的人,更是如此。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我闭上眼睛默默地想,薛云轩将他最喜欢的部分一点一滴分享给志趣相投的同学时,一定是非常快乐的吧。

大概是见我不动,薛云轩环顾了一下店内后,目光还是回到了我的身上,这才仿佛吃了一惊。

薛云轩站在黑板前,指点着上面画出的气旋图,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积雨云形成的因素,神采飞扬。

“小丫头,你衣服湿了,怎么不去换身衣服呢?”

正如薛云轩所说,气象社很快就办了起来,征集的成员不少都是高一的小学妹,时间同样定在了下午五点半之后。原本在文学社听作品宣读而昏昏欲睡的我走了出来,顺便过去瞅了一目艮,只见教室里几乎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场景。

我连连后退地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将他俩安置下,趁着薛云轩去旁边菜单海报的墙边点菜时,我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在杨林夕耳边留下一句话杨林夕,我不觉得你是诸葛亮,但你也别做臭皮匠(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