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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红衣神社

跪着的人愣了愣,脱口道:“但属下自谢怀青出衙门就盯着了,难道……。”他猛然停住,难道从衙门出来那个就已经不是谢怀青了?

男子忽然“叭”的一声,打在旁边的桌上:“一脸胡子就是谢怀青吗?”

男子不理会他在想什么,又问道:“你们搜查妓院时可曾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跪着的人一愣,道:“是,他一脸胡子,极好认。”

跪着的人想了想:“都是些在妓院过夜的客人,妓女老妈子,对了,那个孔县令也在,我们冲进去时,他正抱着个妓女睡觉。”

男子沉默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道:“你确定进妓院的人是谢怀青?”

“那个孔不二吗?”男子眼神一凝。

“是,我们一路追到一家妓院门口,看谢怀青下车进了妓院,我们就跟进去,可是最后我们把整个妓院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说到这里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

“是,这个孔县令留恋烟花之地,在妓院过夜是常有的事。”

“往下说。”他道。

刚救了受伤的谢怀青,当夜就去妓院过夜,这就有点不正常了,男子闭上眼:“找到那个陪孔不二过夜的妓女,问她孔不二是不是整晚都在。”

男子脸上微微有些不解,老钱武功不弱,谢怀青不过一介书生,难道他本就会武功?

跪着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作声。

“是。”

“很难办吗?”男子冷声道。

“等等,你说谢怀青刺伤了老钱?”

跪着的忙道:“主人,那妓女是赵如月。”

“是,”跪的着人微微的发着抖,“属下看着老钱提刀上了马车,却不想不一会儿那谢怀青就将老钱刺死扔出车外,然后踢翻了车夫,夺了车逃了,我们一路追赶……。”

男子听到赵如月这个名字,表情一怔,没有再说话

“跟丢了?”素衣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薄怒。

“听说,还是个花魁,姑爷被她给迷的,几乎天天跑去喝花酒,有时候晚上还不回来,小姐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小丫头在旁边碎碎念着,本来是陪着陈薇出来买瓜子话梅之类的零食,看到路上的一对男女经过,不知怎地就想到孔不二的事,一路念到现在。

马车就被弃在门口,马不停的喷着气,过了一会儿,似有几条人影也闪进了风月轩,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等那几条人影进了风月轩后,自马车里又走出来一人,往妓院里看了看,很快的闪进了旁边的小巷。

陈薇也是瞒着孔不二出来的,身为大家闺秀是该乖乖待在家中,大门不迈的,本来想透透气,可这丫头偏不让她如意。

现在还是早上,风月轩白天并不营业,所以整个妓院门口冷冷清清的,孔不二一身谢怀青的打扮,下车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进了风月轩。

喝花酒?夜不归宿?这男人不是本来就这副德性?不过呢,......。

马车在一家名叫“风月轩”的妓院门口停下。

陈薇停下来,眼睛正好瞥到街上不远处的两个人,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冤家路窄这种事果然是有的。

马吃痛,朝着一个路口扬蹄狂奔而去。

“那个,我们到那边的小街去瞧瞧。”说着便要直接拐进旁边的小街去。

说着拎起地上的红衣人,一把扔出车外,外面的车夫吃了一惊,正想反应,孔不二抬起一脚便把他踢下了车,然后抢过马鞭,对着前面的马就用力打下去。

“买瓜子不是那边吗?”丫头有些搞不清状况,正想跟着走,却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人,脱口道,“那不是姑爷吗?”

孔不二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道:“你就坐着看戏便行。”

陈薇不理会,一头劲的往小街走。

孔不二拿了谢怀青的衣服穿上,两人身形相似,孔不二略高些,谢怀青的衣服穿在身上还算合身,他又拿了那几片胡子贴上,谢怀青看着不由愣住,总算反应过来,道:“你是要冒充我?”

丫头看到孔不二身边还站着,不,靠着个女人,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不用猜那就是花魁了,心想,小姐定是也看到了,可为什么要躲啊?该躲的人是那个坏女人吧。

谢怀青已乱了方寸,忙跟着动手脱衣服。

“姑爷。”有些气不过,却没胆子责备什么,小姐想躲,她偏要上去唤孔不二。

“愣着干嘛,快脱。”

陈薇的身体僵住,这丫头,看来是自己管的太松,敢替她拿主意了。

“做什么?”谢怀青有些摸不清头脑,却看到孔不二已经动手在脱他自己的衣服。

既然已经说破了,便只好回头来,笑笑的看着孔不二和那女人走近,今天真不该出来的啊。

“他看到我了,不能留他命,”孔不二拍拍手,又坐下来,“把你的衣服脱了,胡子给我。”

孔不二没想到会在外面碰到自家娘子,也许是吃惊过头,以至于走到陈薇面前后才想到手里还挽着个麻烦。

看着孔不二提着带血的匕首无事人般又站起来,谢怀青脸都吓白了。

“娘子,”他咳了咳,摸着鼻子叫了一声,“娘子怎么上街来?”

孔不二没答话,提起刀便朝那红衣人胸口的地方用力刺下去,刀锋破开皮肤的声音竟然在窄下的轿内听得极清晰。

“妾身是......,”陈薇抓着手里的绢子,他是大家闺秀啊,怎么可以未得丈夫允许就抛头露面呢,“那个,妾身只是想买点吃的。”她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听得到。

“你要做什么?”看他拿了匕首,也忘了孔不二称他小白脸,谢怀青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孔不二本来想说买吃的可以让丫头来买,何必自己跑出来?但看到陈薇这个样子,忽然想她可能是太闷了,找个借口出来走走而已,一想到这个,再看看她小媳妇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很想跑上去抱住她,然后轻轻摇,哄着她说自己冷落她了。

 孔不二一根手指就快点在谢怀青脸上了:“说你是小白脸,还真没用。”说着有些愤愤的站起来,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在那红衣人旁边蹲下。

可是,这是在大街上啊,孔不二用力甩甩头,只能摸了摸鼻子,道:“那么买好了的话就快回去吧。”说完弥补似的冲陈薇笑。

谢怀青脸色一黯,道:“说来惭愧,在我滚下山时,那卷东西也遗失了,我现在正是要去找的。”

陈薇抓着绢子点头,孔不二旁边的女人她看也没看一眼。

“有点意思,”孔不二摸着下巴,“那卷东西呢?”

正准备这样走了,旁边的小丫头却更生气:“姑爷,你不陪着小姐吗?”自己是娘家人,娘家人呢,一定要替小姐撑腰。

“但在这一年里他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给我,直到五天前我去红衣神社时他跟我说让我四天后再来,他有一样重要的东西给我,所以昨天才会去红衣社,也顺利的拿到了一卷东西,可在下山时忽然遇见了这个红衣社的人,”谢怀青指指躺在车内的红衣人,道,“他要我交出那卷东西,我不交,便砍了我一刀,见我没死,还要再砍,我就滚下了山崖,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孔不二刚抬起的脚僵了一下,看看旁边花枝招展的女人,觉得自己有点骑虎难下,这丫头,真不会看气氛。

怪不得发现他时脸上没有胡子,孔不二睨着他,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江南地方的男子特有的清秀,皮肤也相当白皙,与他平时大胡子的样子判若两人,不就是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

“我有点事要办,娘子可能要自己回去了,要不要雇个轿子?”他只好回答。

“大约一年前,我在红衣社按了个眼线,他是红衣神社的神棍,每次见面我都是这样到红衣神社,倒也没人发现,”说着他在脸上抹了一下,满脸的胡子便被拉下来,露出他原来的脸。

陈薇在身后轻拉了不懂事的丫头一下,努力笑的大气:“相公有事就快去吧,妾身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谢怀青看着他,他仍是一脸的痞相,却不知为什么,此时看着竟让他莫名的信任,他又看看车里躺着的红衣人,知道红衣社不会放过他,他可能没法活着回自己的县衙,不如试着相信这个孔不二。

两人一来一往说的恭敬,孔不二旁边的女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瞧这两人,真是相敬如傧。”

“不然你还可以相信谁?”

孔不二恨不得想踹她一脚,你不说话就可以当你不存在,一说话就必定要将注意力转向你,果然,陈薇看了那女子一眼,却并不问是谁,扯着绢子不走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想了一下才问道。

“呃,这位是......,”孔不二此时忽然觉得老爹说的话有点道理,男人成了亲啊,就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花天酒地了,不然很难收拾。他当时不太清楚,这很难收拾是什么意思,心想我孔不二就算娶了亲也照样像以前一样活的逍遥,谁管得着?现在看来,这家事是有点难度的,自家娘子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温温柔柔的站着,他也觉得这天怎么忽然就热起来,他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硬着头皮道,“这位是,风月轩的赵如月姑娘。”

他说得危险重重,表情却自在不过,然而谢怀青的脸已苍白的吓人,他知道孔不二决不是在吓他。

“姐姐好啊,常听不二说家里有位贤内助,不止能干,而且美得犹如仙女下凡,今日一见果然是。”赵如月,明显不是省油的灯,姐姐都叫了,而这口气虽然在夸陈薇,却听得让人极不舒服,不二?这么亲热,陈薇也不曾这样叫过。

孔不二白他一眼,身体一挤,将谢怀青挤开一点,自己占了大半张位置道:“知道我在衙门里为什么不问你吗?因为衙门里都是红衣社的眼线;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在这么小的地方问你吗?因为这马车外还有好多双眼睛盯着车子;还有刚才帮你雇车的乞丐也是红衣社的人,他们要你的命,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所以反正要死,不如先告诉我。”

孔不二觉得脑中“嗡”的一下,这娘们儿,他有点想打人的冲动。

谢怀青,愣了愣,忙摇头道:“没,没什么?”

陈薇却仍是这副表情,心平气和,端庄的过分,但旁边的丫头早沉不住气,不就是个妓女吗?自家小姐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平起平坐,姑爷不说什么,但她可是小姐的娘家人,当即就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姐姐是你叫的吗?当今宰相可是我们小姐的姐夫,你这种人也配?”

“我不在车里你还有命吗?”孔不二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他,伸了两根手指扯开谢怀青的领,看着他胸口包扎好的伤口已向外渗血,又缩回手道,“小爷我一看就知道你这是刀伤,居然跟我说百姓打的?谢大人,你倒说说看,这红衣社的人到底问你要什么?”说着又往那红衣人身上踢了一脚。

赵如月脸色未变,这种话对她这个妓女来说根本算不得重话,再难听的也听过,她当即抱着孔不二的手臂,假意惊慌,道:“不二,我这样叫是错的吗?”

“孔兄,孔兄,”谢怀青终于反应过来,连叫两遍“孔兄”,才往下说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车里?”

直接把球扔给孔不二。

他也不看谢怀青表情有多吃惊,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

孔不二任她抱着手臂,再看看陈薇的脸色,皱着眉,样子颇有些为难,却死活没说话。

“我老哥的东西看来满管用的。”看人倒下不动,谢怀青身后的人才走出来,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同时走上去在那红衣人的身上又踢了几脚,确定不动了才放心。

这样似乎更气人,而这种情况,正牌老婆该是当场撒泼,呼天抢地,但陈薇是大家闺秀啊。

那红衣人狠狠看谢怀青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叫车夫牵好马车,提着刀上了车,刚上车他就一眼看到谢怀青身后的人,表情一惊,正要反应,腰间却忽然一麻,跌进马车,昏死过去。

“如果赵姑娘以后有幸进孔家的门,再这样叫吧。”陈薇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既大方得体,又间接的替孔不二回答赵如月的问题:你现在不配。

“不信,你上车来,我告诉你我把东西给了谁。”

说完,看孔不二一眼:“妾身不耽误相公办事,先走了。”转身真的走了。

红衣人果然停住,却满脸不信:“不要跟我耍花招。”

孔不二半天反应不过来,傻傻看着她走远。

而正在这时,外面的红衣男人一把明晃晃的刀已拿在手中,看来是真的要动手杀他,谢怀青来不及向后看,忙照着后面的人所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那东西我已交给别人,就算我死,仍然有人会将它送到京城皇帝的手边。”

“果然是官家夫人,大家闺秀,与一般人不一样,”赵如月的话中带着讥讽之意,看看孔不二,道,“不舍得了?”

谢怀青一怔,如果第一句他因为惊吓过度没听出来,第二句他却已听出说话的人是谁,他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又想回头证实。

孔不二这才收回视线,眼睛微微眯起来,冲着赵如月道:“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照我的话说。”那声音又说。

赵如月噘起嘴:“你在怪人家,玩一下又怎么样?”

可能是吃惊到极点,所以那声音让他别回头他真的就没有动。

孔不二似笑非笑,再看看自家娘子离开的方向:“走了,你不是要我替你买首饰。”

谢怀青正想顽抗,忽觉身后有谁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怎么马车内还有人,正要回头,有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回头。”

陈薇走了一段,猛的停下。

车外的人哼了哼:“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前一次让你侥幸没死,这次我非亲眼看到你断气为止,我就不信,一个死了的人就算有那件东西在手又如何?”

“哎哟,”丫头还在专心生着气,她这么一停,人便撞在陈薇身上,“小姐怎么了?”丫头摸着鼻子。

“休想!”

“气死我了!”陈薇用绢子扇着风。

“交出那件东西,放你活路。”

赵如月自一堆翠玉镯子中抬起头,正好看到孔不二看着那边一对珠环,发着呆。

谢怀青咬咬牙:“你们要怎么样?”

她伸手将那对珠环抢过来,把另一只手里的一只镯子拿到他面前,娇声道:“不二,你看这个可好?”

“谢大人,没想到你命这么大竟然还活着。”有人在车外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车帘掀开,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站在马车前看着谢怀青。

孔不二回过神,看也不看一眼,道:“好。”

身上的伤被震的生疼,他咬着牙,正想跳车,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赵如月笑笑,将镯子带在手腕上,道:“你看也不看一眼就说好?”

马车一路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在一条小路的地方忽然一拐,便进了那条小路,车上的谢怀青看看不对,想叫车夫停车,但无论怎么叫,车夫连头也不回,马车越行越快。

孔不二这才看向她的手腕,已是嬉皮笑脸,握着赵如月的手腕道:“哪用得着看?你带什么都好,就这只吧。”

谢怀青第二日便不辞而别,出山阳县衙时又是一脸胡子和昨天的清俊男子差别极大,他走了一段,身上的伤实在挨不住,没办法便叫了路边一个小乞丐帮着雇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开。

赵如月却直接摘下来,看着那对珠环道:“我不想买镯子了,那对珠环不错。”

陈薇看着他走开,若有所思,拿了一缕发在指尖缠啊缠,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表情是真的?

孔不二倒大方:“不如一起买。”说着就让掌柜的包起来。

孔不二指指身后的屋子,道:“你不觉得里面此人与我那老师极像,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平反,又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讨厌这种人,像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忽然站起来对着屋里嚷,“你就不会拐个弯啊?奶奶的。”说着甩手走了。

赵如月也不阻止,看他付了钱,将镯子和耳环递给她时,她却只接镯子,眼睛看着那对珠环道:“奇怪了,怎么现在又觉得这珠环俗气的紧,不要了。”

陈薇眼神闪了闪,又往孔不二怀中缩了缩:“相公为何想到他?”

孔不二混惯风月场,这种女人的小脾气他见怪不怪,也不生气:“好,不要便不要。”说着随手将那对珠环扔在柜台上。

那件事,陈薇是知道的,陈鸿儒主张当年的红莲社并非异教,并著书想替他们平反,最后却落到这种下场。

赵如月看他的百依百顺,反而觉得无趣,看着手中的镯子道:“我看你是心不在焉,真没意思,我先回去了,不用你送,”说着真的自顾自的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冲孔不二笑道,“那对珠环的确很适合令夫人。”这才然后转身走了。

“也是皇帝幼时的帝师,最后在金銮殿撞柱而死的那个陈鸿儒。”

孔不二看她出去,没再跟上去,回头看看柜台上的珠环,拿起来,自言自语道:“本来就不想买给你的。”说着将珠环放入怀中,出了店去。

“相公的老师?”

孔不二拿着那对珠环站在房门口。仔细想想,他还是第一次送自家娘子首饰,他一向都是买了这些小玩意在喝花酒时赏给那些女人们,看她们欣喜若狂的样子,自己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孔不二想了想,脸上的戏虐淡去,道:“想到我的老师。”

带赵如月挑镯子时他就一眼看中这对珠环,其实并不贵重,但那上面珍珠的温润光泽,让她想到陈薇头发盘起露出的白皙颈子,还有上面一点朱红的痣,让他想得意乱神迷,马上有买下来送给陈薇冲动。

“相公想到谁?”任他抱着,陈薇靠在他肩上问。

幸亏赵如月没有要,他握着珠环,伸手推开门。

没亲到,孔不二便伸手抱住她,却没有再要亲她的意思。

陈薇正好坐在梳妆台前,看到孔不二进来,本想迎上去,却坐着没有动,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相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陈薇忙捂住嘴,心里在骂这个登徒子,嘴里却娇羞的说道:“相公,这是在外面呢。”

孔不二的步子顿了顿,知道虽然当街没表现出什么,但自家娘子其实是在生气的,而这,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原来,她是在意这件事的。

“我只是想到一个人,”他“嘿嘿”的笑了笑,凑近陈薇,轻薄的摸她的脸,“来,娘子,亲一下。”说着嘟起嘴。

“心里惦记你,就快些回来了。”他想着,亲亲热热的自背后抱住陈薇,眼睛看到她颈上的那颗红痣,便凑上去用力亲了几口,最后还色情的用牙齿轻轻咬了口。

孔不二抓着头,又拿过陈薇的手握在手中与自己的手比着大小,回头看看陈薇,见她一双大眼也正瞧着自己,小小的脸带着淡淡的粉色,嘴微微张着,似涂过丹朱,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

陈薇被他咬得笑出来,往后躲了躲道:“相公这是做什么?”

“听说那人醒了,妾身好奇,所以在门外看看,”她老实说着,在孔不二身边坐下,看着孔不二的脸故意问道,“妾身看相公坐在这里发呆,相公在想什么?”

孔不二还在她脖子里蹭,半天道:“我不会让你有妹妹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陈薇觉得孔不二刚转头时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似哀伤似愤怒却又好像都不是,只是一瞬间他就在笑了,她并没有看清楚。

“什么?”陈薇怔了怔,同时感觉颈间的盘扣已经被他咬开。

孔不二回过头去,看到陈薇,马上一脸笑意:“是娘子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孔不二抬起头,看到陈薇脖子里被他吻过留下的水光,眸光转深,道:“我不会让其他女人有机会叫你‘姐姐’”说着凑上去吻她的唇。

“相公,这样坐着会着凉哦。”虽然是夏天,但刚下过雨,石板上潮气未散,她干脆走出来,在他身后道。

陈薇这才回过神,听懂他的意思,而同时感觉他的舌已经滑进她的嘴里与她纠缠,她心里不由跳了跳。

有时候她觉得他更像个孩子,娇横,自恋,又有些天真,但就算是孩子应该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她偷偷在堂后看过他好几次审案,反应何等之快,机智,敏锐,而且,对她也不错。

这样的吻从未有过,孔不二似乎总是一副猴急的样子,嚷着说要亲热,说要同房,戏谑的在她脸上身上乱亲,却从没有这样正儿八紧的亲她,此时却扣着她的后脑,认真的越吻越深。

陈薇悄悄的躲在柱子后面,她是来看被救起的那个人的,然后看到孔不二走出来,坐在前面台阶上。

她忽然有些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手放在他胸口想推开他,他却自己猛地松开,呆呆的看她,但马上又是一副戏谑的表情,道了声:“娘子好可口。”

走出去,却一屁股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可口?这是什么话?陈薇还没有听过这么露骨的话,脸不由红了红,低着头道:“你这是什么话?”

孔不二只是哼了一声,走出去。

孔不二只是笑,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同时自怀中拿出那对珠环:“送你的,戴上给为夫看看。”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谢怀青愤怒的声音:“你等着孔大人,他日,我一定参你一本。”

陈薇低头看他手中的东西,本来微红的脸顿时苍白,珠环?

“啧啧啧,”孔不二冷眼看着他,“我看谢大人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管其他事,那叫什么来着,对,自不量力。”说着也不看谢怀青,自己先出去了。

“我们各留一只,他日相见,以此为证。”耳边响起这句话,她记得自己说了这句慌言,然后拿下耳朵上的一只珠环递给那个即将离她而去的男人。

谢怀青大怒,拍掉孔不二的手道:“孔大人既然这样说,那谢某没什么好说的,告辞。”说着站起身想走,却牵动伤口,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床上。

是的,那只是慌言,再不会相见,怎么可能相见?那样的珠环只是寻常之物,满街都是又怎么以它为证?

“我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孔不二干脆提高声音道,“有人替你做事,还不要工钱不是很好?偏要与他们对着干,这么想不开做什么呢?”

两年了,她再不戴这样的珠环,现在这个身为她丈夫的男人却笑着让她戴上试试看。

“什么?”谢怀青以为自己听错,眼睛瞪得更大。

“怎么,不喜欢?”看她的表情,孔不二有些失望,闷闷的问道。

孔不二听他这么说着也不作声,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其实这样也不错。”

“不是,很喜欢。”陈薇动手将耳上的耳环先摘下来,准备换上。

一听这话,谢怀青瞪大眼:“孔兄,你可不要这么说,那可是邪教,此地虽然离皇城远,但也是天子之地,他一个红衣社却代替我们这些官员执法,百姓以他们为衣食父母,这成何体统?”

孔不二盯着她已是欣喜不已的脸,刚才分明看到一团浓浓的哀伤,在她眼中。

他现在口口声声叫着孔兄,显然对孔不二感激不尽,孔不二却仍是皱着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道:“我看啊,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多管闲事了,人家要加入红衣社就加入呗,你阻止个鬼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算了,”就在陈薇拿过要戴上时,他猛的缩回手,往窗外一扔,“为夫的想想这珠环太不值钱,配不上娘子,不要也罢。”

谢怀青一怔,低头道:“说来惭愧,孔兄,是我县的百姓,他们不听我的,说我是多管闲事。”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陈薇一怔,没想到他反手就扔了,自孔不二身上站起来道:“怎么就扔了呢,我去捡回来。”

“行了,行了,你还是先躺好吧。”也不希罕人家道谢,孔不二只觉得自己救了个麻烦,看他满身的伤,皱眉道,“那么,是谁打伤你的?”还有啊,胡子怎么没了?怪俊的,真的越来越讨厌。

说着就跑出去找。

“我县的百姓有越来越多人到那红衣神社,要求加入红衣社,我是去阻止的,不想却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孔兄救了我,多谢,多谢。”谢怀青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想下床来向孔不二行礼道谢,却被孔不二一把扶住。

孔不二眼看着她跑出去,没有阻止,抬眼正好看到梳妆台上镜中的自己:微皱着眉,眼中的情绪那是什么?

山阴县衙。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陈薇在花丛中翻找,再抬头看着尉蓝的天,自言自语道:“奶奶的,我在生什么气。”

一个男人,满身是血。

赵如月被封为花魁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称不上色衰,但已不似以前那般风光,更何况发生了那件事,谁又会来点她,所以他的客人也不过就是不知情的孔不二而已。

陈薇这才走近孔不二,同时看向孔不二盯着的那处,果然如预感的一样。

然而很怪的,身为妓女,这样的处境,早该被打入冷宫,却仍住着风月轩里最好的房间,连老鸨也不怎么敢惹她。

却见孔不二蹲下来,道了一声:“怎么是他?”

赵如月自己心里明白,应该被唾弃的人之所以没人敢动她,无非是有人说了不许,只是她并不感激,对这个保着他的人,她称不上痛恨,却怀着极端的不信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看到什么了,相公?”其实是有点预感的,所以陈薇有些着急的问道。

现在这个人就坐在她的房里,云淡风清的表情,俊逸出尘的脸,可知道有多少女子为他倾心?

提着裙子刚想往花丛里跨,却听到孔不二轻叫了一声,然后盯着花丛里的一处。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这个脏污的地方怎么让你亲自前来?”赵如月声音冷冷的,全没有他靠着孔不二时的娇媚。

陈薇将怀中的花一扔,看到自己的衣裙上竟也有血迹,也顾不了那么多,跑过去。

男子笑笑,看着旁边案台上点着了几柱清香,道:“今天是他的祭日。”

孔不二脸色一变,也不管陈薇,直接走到陈薇方才采花的地方,人走出石路往旁边的花丛里走,边走边拨开那些花,似在寻找什么。

赵如月表情变了变,随即一笑:“他?你不会因为今天是他的祭日才来的吧?为一个叛徒的祭日前来,恐怕整个红衣社都不会答应。”她口气极冷,眼中有凄凉之意,看着那几柱清香,眼里有泪光。

两人同时把视线移到陈薇抱着的那束花上,同样都是红色,并不明显,但此时仔细看,那束花的花瓣上竟星星点点的有血迹。

男子看到她的泪光,眼里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又迅速的淡笑,背对着那几柱香道:“听说你跟那个孔不二很熟?”

手上也没有伤。

赵如月忽然听他提孔不二,怔了怔,才道:“是,常客。”

陈薇有些奇怪,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还没碰到脸,就看到自己掌心居然有血,她一惊,伸手细看。

“他是怎样的人?”

“过来,”他越看越觉得那不是花瓣,拉过她,拇指在她脸上那点一抹,凑到鼻端,果然是血,“怎么回事?是不是勾到花枝了?”这么漂亮的脸,留了伤疤可不好,他仔细看她的脸,却并没有伤。

“花花公子而已。”

“管他行不行,我们今天就洞房。”他觉得心痒难耐,这么个大美人每天睡在他旁边却碰不得,实在窝火,眼睛却同时凝在陈薇右脸上的一点,那一点鲜红,犹如鲜血一般。

“只是如此?”

他看陈薇抱着一簇鲜红的花回来,衬得她的脸更加娇艳,不由看得有点痴。

她抬头,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孔不二全没看风景的兴致,他感兴趣的从来就是美酒佳肴,不过现在,有美人在旁也是不错的事。

“那天我们的人进来搜人,他真的整夜在你房中?”

而这么走走看看,渐渐便忘了大家闺秀风范,步子不由自主的跨大,快到山下时,看到路边不知名的一簇山花时,便松开孔不二的手,跑上去采。

她眸光一闪:“是,整夜。”

那红衣神社位于山顶,方才坐了轿子上来时陈薇就觉得这山里的风景实在漂亮,江南之地,山水果然要比京城柔美许多,现在两人弃了轿子牵手下山,她便趁机看个过隐。

男子看着她,又转头看着门外的花,停了半晌,道:“你仍是红衣社的人,而他是来对付我们的,所以有些事你不要意气用事,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陈薇这大家闺秀确实也做的有点闷,一听说逛逛,顿时兴致勃勃,却硬是生生的忍住,温柔笑道:“有相公陪着,妾生真是开心呢。”

这句说的极淡,却听得极冷,赵如月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地上,垂着的手用力抓紧裙上的带子。

“没改主意,只是今天时候不对,不是吉时,改日,改日吧,”说着回身牵过陈薇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握在手中,看了看这山中风景道,“娘子,我们还从未一起出来过,不如四处逛逛?”

男子仍是看着那盘花,道:“就这几天,你安排一下,介绍我认识他。”

“怎么又改了主意?”陈薇跟在孔不二身后,不解道。

赵如月这才抬起头。

说着真的转身走了,陈薇一时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追上去。

男子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转身,自案上拿了一柱香,就着蜡烛点燃,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将香插进小小的香炉里,却不想,香还未插进去,那柱香忽然自头上猛的折断,掉在男子的手上,烫了他手背一下,又落到案上,灭了。

孔不二抓着头皱着眉,咂叭着嘴,忽然一转身道:“算了,不去了,怎么一到这里就觉得堵得慌?回去,回去。”

男子的动作猛的顿住,瞪着断开的香,眉头狠狠的皱起来,脸同时发白。

“相公怎么不上去?”陈薇在旁边催了一句,心里有些好笑,说要加入红衣社的人是他,却把她也拖来,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要学这里百姓带着全家一起加入,可在她看来,他其实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硬是要她陪着来。

赵如月也瞪大了眼看着那柱香。

他在那几百步的台阶之下看了许久,说不窝火是假的,妈的什么鬼动西,凭什么抢了他的活儿还比他的衙门气派?

是天意?还是不小心?

孔不二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神坛竟是比他的衙门气派得多,人来人往的香客像赶集一样。

“算了!”男子忽地一甩手,扔了手中只有一截的香,不看赵如月一眼,抚袖而去。

红衣神社就是山阴县西的一座神坛。

赵如月看着他的背影,胸口突突的跳,她回转身看着案上,眼泪猛的流下来:“为什么?五哥,你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