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看程迦，又看看“老七”，各自交换目光，沉默不语。
世界瞬间安静了。
他回头，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眼睛很黑。
程迦呼出一口烟，声音不大，冷冷道：“你他妈的骂谁呢？！”
而这时，那个藏族大男孩黑黑的脸全憋红了，红透到了耳朵根。
程迦扯起一边嘴角，刚要说什么，却听为首的人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妈……”
他看看程迦，用蹩脚的汉语小声道：“我名字叫尼玛。”
众人顿时噤声，精神不振地跟着，只有那个藏族大男孩留在原地，谨慎地看着“不穿衣服”的程迦。
“……我叫尼玛……”藏族大男孩憋红了脸，提高了些声音再次说道。
“走！”为首的男人下命令了。
程迦一口烟呛在嗓子里，别过头去咳嗽，呛得厉害，嫩白的脖子很快咳成粉色。
程迦冷着脸。
客栈里灯光是米白色，照在程迦白皙的肌肤上，透出一层荧光，珍珠似的。
十六也不甘心道：“是，万一她把东西藏在她床上呢。她……不穿衣服就是掩人……”
本地的女人在风沙里长大，风吹日晒，皮肤大都粗黑，身体健实；可程迦是从水雾烟波的江南走出来的，纤细，柔软，白白润润仿佛一掐就会出水。
石头倒先不乐意道：“老七，事情还没查清楚，这女的很可能知道计云的去向，同伙打掩护都说不定。盯了那么久，不能放他们跑了。”
纵使刚才在搜查，十六也三番四次斜过眼来打量她。只是她眼神太冷，像时刻说着风凉话，不可靠近。
程迦烦闷地皱了眉。
“等一下。”走到门廊里的石头回头看见了什么，立刻返回，“她床底下有东西。”
这就走了？
床底是相机箱。
他说完了，轻微却利落地颔首，转身要走。
程迦抬起眼皮，说：“不能搜。”
长期以来，或许是天性，或许是职业，程迦对细节的东西有股子神经质的专注。况且她一直觉得，那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一块骨头。
石头跟没听见似的，招个手把十六喊来，一起蹲下把箱子拖了出来。
程迦却在一瞬间走了神，眼睛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程迦靠在墙上看着，没动。
男人沉默半刻，终于说：“对不起，我们找错人了。对你造成……”
十六搓了搓鼻子，忽然闻到了什么，他闻闻手，隔一秒，又闻了闻。
“先生，”她说，“大半夜的，你们像暴徒一样冲进单身女人的房间，真够威猛的。”
程迦瞧着，说：“刚翻过我的衣服，香吧？”
程迦不甘示弱地迎视，可他的眼神像某种有重量的实物，会压迫人。
十六脸色一僵，走到一边去了，低声道：“七哥，这女人厉害，浑身是刺。”
男人盯着她，目光犀利。
“她也很冷静。我觉得。”尼玛小声嘀咕，问带头的人，“野哥，你怎么说？”
程迦想到了那个拍她肩膀说认错了的那个人，她说：“没有。”
彭野没说话。
“你入住这间房时，有没有注意到可疑人物？”
床那头，石头应付性地对程迦道：“麻烦你配合检查，把箱子打开。”
程迦反问道：“看不出来吗？难道你们要找的人是异装癖？”
程迦吐出一个字：“不。”
“这黑箱子是你的？”
彭野走过去，说：“请你配合，把箱子打开。”
男人眼睛盯着她，仿佛要辨别什么。
程迦盯着他的脸看了半秒钟，唇角一弯，仍是一个字：“不。”
“那你们的线索是错的。”程迦说。
话音没落，石头却等不及打开了箱子。
“但我们得到线索，一个叫计云的男人入住了这间房。”
程迦没拦着，也没变脸色，她甚至没看箱子，仍是看着彭野，直勾勾的，似笑非笑，那眼神像在扒他的衣服。
“对。”
彭野看不透她的眼睛，像某种不可形容的冷冰冰的物件。
“没有外人来过？”
他转过头去，看石头搜箱子，箱子里有很多个黑色丝绒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对。”
石头一个个拆开，彭野发觉程迦的目光还在他脸上。
“你一个人住在这间房？”
他不清楚她在看什么，定了很久，还是侧眸又看了她一眼。
“那就问吧。”
她的目光缓缓落下去，从上至下地扫视。
“协助。”
彭野脸色看着竟也极其淡定从容，原地站了一两秒钟，他走出程迦的视线，到前边去看石头的搜索进程。
“哪种形式的回答？”程迦抖了一下烟灰，问，“协助，还是审讯？”
箱子里十几个黑袋子拆开，全是相机和镜头，各种样式，各种大小，各种长度。
他站定，语调平常，嗓音却不容错辩道：“小姐，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一旁的尼玛闷了好久，扯扯十六，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相机。十六摇了摇头，尼玛就退到一旁不吭声了。
加之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背脊笔直自带气场，一上前便有鲜明的存在感。
石头搜查过后，终于放弃，什么都没找到。虽然沮丧，但他也不能不认，憋着气对程迦说：“……没找到。”
程迦最先注意到他浓眉之下漆黑的眼睛，眼窝很深，衬得双眼黑而亮。他皮肤偏古铜色，带着股野性，五官轮廓分明，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程迦说：“要不你再搜搜，一次性搜个干净？”
他定是众人口中的“七哥”。
石头下不来台，对她也说不出什么，朝众人道：“走吧。”
程迦抬眸，目光渐渐就笔直了。
程迦问：“就这么走了？”
最终，声音消退下去，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走上前来。
石头硬着头皮说：“不好意思，搜错……”
她靠在墙壁上，低头点燃含在嘴里的烟，一边抽着，一边等他们商量个结果。
程迦说：“没和你说话。”
她扭头却没找着目光的主人。
“你……”石头要发作，被十六拉住。
程迦从床头柜上摸来烟盒，唰地打燃火机，一瞬间，她察觉到那群男人里有个陌生人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深。
程迦看着彭野，“我和他说话。半夜三更闯进来，就这么收场了？”
后来声音太小，程迦听不见了。
三人齐刷刷看向彭野，后者说：“对不起，我们找错了人。”
他眼睛扫了一下地上的安全套。
“道歉就够了？”
翻程迦箱子的瘦高个儿叫十六，也接话道：“对，就是这间房。老板娘也说这间住的男人，不会有错。会不会这女的是……”
石头憋不住，跳起来道：“你别嘚瑟，我盯了那么久的人就是你这间房的。你们就是同伙。今天他溜了就放你一马，你别蹬鼻……”
“不可能，我和十六盯着人进来的。”一开始摁程迦的那个国字脸叫石头，还真符合他矮小敦实的体型。
“别，有种别放我。搜啊，接着搜！”程迦啪地把打火机拍在床头柜上，道，“今天搜不出点儿东西来，一个都别走！”
“石头，怎么回事？你跟错了？”
石头涨红了脸，指着程迦的鼻子道：“你还反咬一口了……”
他招了一下手，程迦床边的国字脸走过去了。
“桑央（尼玛），你先带他出去。”彭野发话。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节能灯，那人正好站在阴暗处，程迦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身材异常高大结实。
尼玛上来拉着石头出去了。
他眉头拧成川字，转头打量了程迦几眼，就走到角落里去了，是那个“七哥”站的方向。
屋子里安静下来。
一无所获。
彭野走到床边蹲下，把相机和镜头一件件分门别类地装进丝绒袋子里。
他甚至把程迦的眼影盒子都打开瞧了。
程迦注意到了他的手，掌心宽厚，肤色均匀，指肚上有厚厚的茧。程迦轻轻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摁灭指头的烟。
瘦高个儿顿了一下，很快又翻动程迦的箱子，内衣、化妆品，各种各样，但并没有他们想找的，直接的间接的证据都没有。
他整理好了，关上箱子，推到床底下。
深夜的客栈房间里，一股诡异的安静。
他的脸挨着床沿，近在咫尺的是程迦的脚，露在被子外，白玉琢的，脚踝处一道细腻缠绕的蛇形纯黑花纹，冷而神秘。
话音未落，拉链拉开，几盒安全套蹦了出来，掉在地上。
程迦勾了勾脚趾。
瘦高个儿蹲在地上，拉开程迦的箱子，说：“七哥，我怀疑这箱子不是她的……”
他乌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秒钟，起身走到行李箱前，把衣服一件件折叠整理好，安全套也摆好，关上箱子。
程迦低头看，她抱着胸，浴巾上边一条深深的沟。她讥讽地抬起眼皮，大男孩瞬间像被解了穴，猛地一震，慌忙别过头去。
他说：“这样够吗？”
程迦事不关己似的瞧着，忽地察觉到一束目光，一个皮肤黝黑眼睛大大的藏族大男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程迦答：“不够。”
瘦高个儿稍顿一下，似在怀疑她的冷静。半晌，他转身去检查程迦的皮箱。
她寸步不让，彭野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十六走上前来，说：“小姐，我们是保护区的巡查队员，一直在追一群盗猎团伙。我和刚才那位队友追查了很久，嫌疑人的确进了这家客栈。老板娘也证实他住在这间房。但现在看来，这中间可能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找错了人，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和嫌疑人也在这儿断了。今天强闯，是我的错，和他没关系。应该我来赔罪，我向你说声对不起。请你谅解。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们愿意赔偿。”
“开箱接受检查，好。”程迦配合地点头。
程迦不吭声。
瘦高个儿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不相信道：“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怀疑你非法携带和运输珍稀野生动物毛皮，请你……”
这时，那个叫石头的不知怎么又跑进来了，他听到十六说的话，一下子有点儿急了，念道：“赔偿就……咱们队的经费实在吃紧，钱都得紧着买汽油、修车，不然……”
“一个人。”
十六扯了他一下，让他住嘴。
“这个房间是一个人住，还是有别的人？”
程迦说：“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是要讹你们。这笔账可以不算，但另一笔不能不算。”
“是。”
“什么事啊？”
但程迦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一个身材瘦瘦高高的男人走过来挡住视线，他指了一下行李箱，问：“这是你的箱子？”
程迦道：“刚才，你们谁摸我了？”
反倒是他身后有个男人，人高马大，背脊笔直，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两人齐刷刷瞪大眼睛，互相看，“……”
但直觉告诉她，一开始把她从被子里扯出来的人不是他。
“你们当中有人趁机占我便宜，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掐了我。”程迦看着彭野，说，“不把这个人揪出来，你们谁也别想走。”
程迦扫一眼床边的人，三十出头，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的，个子很矮，身强体壮，厚实得像石礅。
几秒钟后，彭野说：“是我。”
程迦察觉出了，他们要找的，是一个男人。
程迦眼里泛起冷笑。另两人齐齐看向彭野，表情千变万化。
四个健壮威猛的男人站在房间里，带着枪，表情冷峻。
彭野说：“我当时把人从床上抓出来，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程迦裹好浴巾，掀开被子。
“难怪一开灯，你就躲到边边角角上去了，跑得真快。”
那人手一僵，像被惊吓到，迟疑半刻，真的松开了。
“……”
被子外，脚步声和说话声全部停止。
彭野抿了一下嘴唇，“我没想到是女人。”
程迦在被子里冷笑一声：“松开！”
程迦说：“谁知道你是没想到还是故意的？”
摁着她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道：“叫你别动！当初做了丧尽天良的事就该晓得会有被抓的一天。”
彭野：“……”
程迦猛地想起什么，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她用力挣扎了一下。
“对不起。”
“打开看看。”被唤“七哥”的男人，声音低而沉。
“我不接受道歉。”
很快，她听到开关声，房里的灯打开了。那些人在房间各处搜，桌子柜子床板，翻箱倒柜的。程迦屏着气，突然听到有人说：“七哥，就是这个箱子，这里边就是……”
彭野说：“我可以赔偿。”
现在尖叫求救不明智。
程迦反问：“你觉得随便摸女人是钱可以解决的事？”
对方力气很大，程迦动弹不得。她听着脚步声，初步判断有四个人左右。
彭野：“……”
对方应该是为了钱，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杀人。如果搜到什么让他们满意的东西就走人，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十六打圆场道：“小姐，我们真以为这屋子里的是男人。他绝对不知情，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你不接受道歉，又不接受赔偿，那你说怎么解决，我们都配合，这总成了吧？”
程迦真没动，她冷静地想了想，不看到脸也好，至少不会被灭口。
程迦说：“他得给我摸一下，那才公平。”
她被摁倒在床上，对方叱道：“规矩点！别动！”
十六：“……”
“他妈的……”程迦极低声地暗骂，抓紧浴巾，想借着手电筒光看清对方的模样。可一床被子罩住了她的头。
石头：“……”
然而就在一瞬间，对方骤然松开被拎到半空中的她，程迦一屁股哐当砸到床板上。
彭野说：“不行。”
黑影用力过猛，程迦很轻，跟拎小鸡子一样被揪出被窝。
程迦反问：“你哪儿‘不行’啊？”
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个高大而压迫性的黑影降落床边，粗糙的手掌掐住她的胸口，把她从被子里扯了出来，力度极大，手法极其粗暴！
彭野看着她，眼睛漆黑。
抢劫？强盗？绑架？奸杀？
十六说：“姑娘，这不合适吧？”
她猛地睁眼，就见闪烁的手电筒光下，一串黑影破门而入，冲进房间。
程迦冷笑道：“他是知道分寸，摸我的时候觉得挺合适的吧？”
不知夜里几点，一声巨大的炸雷声把程迦惊醒。
彭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一觉睡得很沉。
巡查队的人长年跟荒漠山川打交道，哪里见过讲话这么直白的女人？都不出声了。
她奔波了一天，飞机、火车、汽车、出租车，人累了。才晚上九点，就洗澡上床。她习惯裸睡，又怀疑客栈的床单是否干净，便裹了浴巾。
就在这时，一声紧张的疾呼打破了尴尬：“七哥，隔壁房间！”
今天她倒没有精力折腾。
几人脸色严肃，立刻撤走。
她盯着这个安静的房间，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五根烟的工夫，她又平息了下来。
彭野也走。
一个摄影师不会拍片了，就如一个小说家文思枯竭，就如洪七公武功被废，成了废人。
“你给我站住！”程迦喝一声。
啪的一声，她把笔记本摔合上，腾地起身走到墙角抽烟。
彭野脚步放慢少许，走了一两步，终于还是停下来。他没回头，说：“我现在有任务。”
她蹲在椅子上，一手夹着烟，一手删照片，起初还很平静，后来渐渐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刚才这边动静那么大，人肯定跑了。你比我清楚。”
她打开电脑把照片导出来，一张张筛选，几百张照片，仍然没有一张让她满意。
彭野被她说中，一时无话可说。
程迦皱着眉，回到自己房间。
她从床上走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件浅蓝色的长衬衫，堪堪遮到腿根。程迦走到他面前，睨了他半秒钟，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彭野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她。
程迦不悦地抖落肩上的手，回头。对方个子很高，戴着防风口罩，墨镜后边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目光似有穿透性。
程迦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皱了眉，直接伸手去抓他的胸膛。
她一身的冰雪，下到二楼时，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力度很沉，握了握她的肩。
彭野瞬间侧身躲过。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程迦收起架子，又倚在栏杆边拍了几张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
程迦其实知道彭野不是故意的，从他冲进来拎她时的力度就感觉得到，他用力太大，是因为他以为床上的人是男人。
四周是滚动的白雪，漫天遍野，有种站在世界中心的逼仄感。程迦在狂风中勉强支好三脚架，拍暴雪中的小镇、低矮错落的木色小楼、飘扬的彩色风马旗。
可不是故意不等于没错，不等于她就该善解人意地原谅和消气。
走廊上风雪很大，程迦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顺着木梯上楼顶。
她刚才在被子里套衬衫时，看见胸部上一道红指印，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可说实话，程迦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无缘无故被男人袭胸了，不能赔钱，不能臭骂，也不能扇他几巴掌。她一定得做点什么，可关键是她也想不出能做点什么。
客栈很小，四方形的木质结构，中间是露天的院子。
因为对方光明正大得很呢！
她掀开窗帘看看外边的天气，选了相机和镜头，出门去。
程迦原本只想出口气，碰下衣服走个形式，可现在他一躲，她反被他给刺激出了无名之火。
程迦的房间是202，进屋后，她摘下帽子、口罩和护目镜，点了根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抽了几口，才把背上的小箱子拿下来，拉开拉链，里面摆着两三台相机和七八个镜头。
外边石头在喊：“老七，出事了！”
程迦提箱子上楼时，看了一眼那个叫计云的男人，个子不高，戴着墨镜，很黑，脸盘子乍一看倒像女人。
彭野拧紧眉心，说：“我现在有正事。”
程迦发现老板娘把自己的身份证推到另一人面前，而她面前的身份证上写着：计云，男……
程迦道：“摸我算是邪事了。呵，死人都不关我的正事。”
“我们这儿都是标间。”老板娘登记完，连身份证一起推过来两串钥匙，“202，203。”
彭野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思议，等了一会儿，说：“你让开。”
老板娘抓起柜台上的两张身份证，用鸡毛掸子扫去一层黄土白雪。
程迦抱着手，往他正前方一站。
客栈里静悄悄的，两位客人伫立柜台边。
彭野往旁边走，她跟着后退拦在他前边。他换个方向，她照样跟着拦截。这样走了两三步，快到门板了，他再走，她就得贴在他身上。
老板娘走出门左右瞧瞧，确定没人了才退回来关上门。
彭野后退一步，声音重了，说：“你让开。”
“等等，我关一下门。”老板娘招呼着，话音未落，风雪里又冲进来一个客人。他也是一身黑色，拖了个大箱子，和程迦差不多高，身材也相似。
程迦冷笑道：“你可以像刚才一样把我提起来再扔出去。”
是程迦。
彭野吸了一口气，在忍她，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来人比老板娘高一个头，黑色冲锋衣，帽子把脸遮得严实，黑色护目镜挡住眼睛，看不清半点面貌，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黑箱子，背上还背着一个。
“你给我扇一巴掌。”程迦说。
老板娘捂住口鼻，找着门闩刚要插上，门猛地被撞开。狂风扑得她一身雪，迷了眼睛。
彭野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眼神很暗。突然，他抬手，一巴掌用力打在自己脸上，说：“够了吧。”
这里本就偏僻，来往的都是徒步爱好者或搞研究的。小长假刚过，生意就跌了。
程迦沉默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可她也说不清她想要的是什么。
到了傍晚，天地间白蒙蒙一片，能见度不过八米，木木客栈的老板娘准备关门。
她看着他脸上的红印，无话可说，数秒钟后，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五月的西部小镇，风雪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