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还好么？”犹豫了半天，她好不容易发出了这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们今天应该离开大峡谷去往下一站了吧，李思霖在思索着是否该和秦欢说，如何提出让她从甜蜜的世界环游的旅程中折返。
过了好一会儿，秦欢才回复：“刚到了个镇上，才有点信号。怎么？想我了？”
李思霖翻开秦欢的微信朋友圈，都是各地美得令人窒息的风景，照片里的她皮肤已晒成小麦色，和施彬瑟一起笑得肆无忌惮，快乐得像个疯子。
还是秦欢一贯的调调，李思霖如实回答：“嗯，是有点。”
但他说把秦欢叫回来，叫她回来做什么？
“嘿嘿，不会是定了婚期准备给我买头等舱回来当伴娘吧，事先提醒你，我这些天晒得有点黑，你选伴娘礼服的时候要避开粉红、粉蓝、粉紫这些显黑的颜色。”
虽然被这样突兀地挂了电话，但李思霖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这时属于敏感时刻，他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也给了答案和建议。都是法律出身，起码的防范意识他和秦欢都是贯彻到底的。
“为了保险起见，伴娘礼服我自己选好了，省得你整我。”秦欢赶紧又追了一条消息过来。
“是企业内部有鬼，别的我也在多方打听，你把秦欢叫回来，有些事要她出面才行。”郭俊辉接了她电话，都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把该说的说完，就干脆的把电话挂了。
“是准备给你买头等舱回来，但不是当伴娘。”李思霖硬着头皮把信息发出去。
这本是李思霖预计之内的事情，可当事实真如所料，她还是有些慌乱感。昨晚旭明回家倒头睡到第二天一早，等她起床时发现旭明已经出门了。他事情多，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度紧张，徒增他的压力。但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给郭俊辉去了个电话。
“？”
众泰集团开盘一字跌停。
“公司出了点事，郭俊辉建议我找你帮忙。”
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用手指拂过他的眉毛、耳廓。郭俊辉说得对，此时，她才是他的精神支柱。她低头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
李思霖说完，看着微信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是过了好一阵，李思霖也没有收到秦欢发出的任何消息。
他的眉头逐渐舒展，面部表情慢慢松弛下来，呼吸声也开始变得沉重而有节奏。
在李思霖放弃直勾勾盯着屏幕，想做点别的分散注意力时，对话框跳出新的消息。
她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闭上眼休息，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哼着曲子。
“好。”
“让我就这么躺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像个小孩子，皱着鼻子和母亲讨价还价。
然后她将自己护照首页拍照片发了过来。
章旭明把她拉了回来坐回沙发上，他自己则在沙发上蜷曲着侧躺下，头枕在她大腿上。
李思霖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一定饿了吧，我真是笨，完全忘了这回事。我现在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赶紧给你做点。”说完便起身要去厨房。
她随即赶紧安排秘书给秦欢订机票，再告诉郭俊辉这个消息。
她抚摸着他下巴上新长出的胡渣，忽然想到他肯定没吃饭，自己回到家就知道愣坐着，应该一早就准备迎接他回家才对。
忙过一阵后，她坐在办公室里反思，仿佛最近自己的情绪波动特别大，过去可不是这样。虽然的确最近的压力异乎寻常的大，但她自问从不是个动不动就要流泪的人。她打开包里的镜子，就像郭俊辉所说，自己脸色不太好，苍白得有些过分，一大早的眼睛里就都是红血丝。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连生理期也不准时了。她隐约觉得腰有些酸痛，便站起来握拳轻轻敲打一下后腰。
难怪他声音这么哑，一口气喝了那么多水。她心疼地看着他，他一定也害怕吧，却丝毫不能表现出来，男人从小被教育要勇敢，他们在职场上厮杀，遇到挫折只能咬牙顶，否则就会被视为懦弱，想想也真是可怜。
忽然有敲门声，不待她回答，门已经开了。不用说也知道是柚子，李思霖心想。
“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正在老蔡办公室，就有人来了。可能本来只是找他，看我正好也在，就顺便带走一起询问了。他们一见我们就把手机什么的都收走了，整整7个小时，翻来覆去地问，没有休息的时间，所以没办法回你消息，对不起。”
“你这边有什么新消息么？”肖佳宥一进门，便神情紧张地问。
“他那出了什么情况？柚子今天给我电话，说吴阿姨也被带去询问了，我再给你电话时，已经联系不上你了。”
“没有。”自从姨妈给了她那个电话后，她一直都在想之后再见到柚子要怎么面对，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当下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老蔡那边出了点情况，今天证监局把我们几个都叫去询问了，关于并购迪美电子的事情。”
“杨叔叔昨天下午忽然给我打电话，问了我一些关于众泰集团内部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李思霖问。
肖佳宥口中的杨叔叔指的是杨百万，是肖一航的故友，在思明资产募集并购资金时李思霖和肖佳宥一道去拜访过。后来他也的确买花了五千万认购了众泰集团的并购基金，因此他关注众泰的内部问题，倒也说得过去。
只要安全回家就好。
“他问了些什么？”
他艰难地笑了笑，李思霖看他嘴唇干涩，赶紧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她又给他倒了一杯，他又是一口喝完，就这样连喝了三杯水，再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他的神色才逐渐缓了过来，眼神中也总算有了些神采。李思霖坐在他身侧，看到他回过神，自己也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一颗悬着的心好不容易落下。
“开始问了些公司经营方面的问题，然后又问了这次并购的情况……”
“你去哪里了？累坏了吧？”她看着他，才一个白天不见，下巴上的胡渣都一根根顶出来，使他看上去既落拓又疲惫，像是个奔波了一天的销售员，却徒劳而返。
这些常规问题，一些专业的投资者都会关心，李思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听到他的声音，她这才确定不再是幻觉，她转过身来跪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后来他居然问起我，是否认识一个叫夏丽的人，我说认识，然后他又追问我夏丽在众泰担任什么职位，和蔡和泰是什么关系。你说奇不奇怪？”肖佳宥边说边困惑地看着李思霖。
“让你担心了吧？”他声音沙沙的。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李思霖回忆起昨天给夏丽打电话，她也是关机的。莫非她也和他们一起带去询问了？旭明昨天没提她也在场啊。可杨百万既然问肖佳宥关于夏丽的事情，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与她相关。
这时，她感觉到有双手臂从身后环绕着她，从浓郁的烟味中，她依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青草香，是旭明须后水的味道。
“是企业内部有鬼。”郭俊辉那句话忽然跳入李思霖脑子里。
她依然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声音消失了，果然还是自己的幻听。她失落地叹口气，努力再将注意力收回在手中的文件上。
夏丽是内鬼？
李思霖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大门滴滴滴的密码按键声时，没力气再像之前的一个半小时那样猛地起身跑去看了。原来等一个人的时间太长，在他真正到来的那一刻，内心竟会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