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没考好是没考好，但是不能打人啊。”老妈和老爸讲完，转过脸来又对我说：“今天你大爸过来咱家，说他家儿子被保送研究生了。你爸估计是受到刺激了。你也不能怪你爸，你自己得争口气啊！”
“不要干活了，进家里学习吧！”老妈说。
“嗯。”我的声音很没底气。
“哦。”
“又没考好？”
我走进家里，听见老妈还在磨坊里和老爸争吵：“一回来就让儿子干活，你让他干活，他哪有时间学习？”老爸也不示弱，“我看他就是不知道挣钱的辛苦，才不好好学习，让他干干活，好长长记性。”
“你问他自己，你问问他的成绩。”
学习学习学习，考大学考大学考大学，考个好大学！考上大学还得考研，考上研究生好像还得考博。等考上博士生估计我就老了，哎！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从小就学习，到头来还得学习！好烦！好烦好烦！我的人生就要这样子了吗？
“你干嘛？干嘛打儿子？”老妈把我护住，冲着老爸问道：“怎么回事？”
我把头埋进书本的扉页里，闻着纸张和墨迹散发出来的味道。上帝啊！请赐予我神力吧！请让我把这些书本吃进肚子里，让那一串串公式、一个个单词、一首首诗词钻进我的脑子里，然后在考场上把它们释放出来吧！
还好，老妈回来了。
晚饭的时候，父母去邻居家串门去了，我用家里座机电话给灵慧拨了过去。
“你是不是书读傻了？把豆渣倒在地上？”我看见老爸停下手中的活就想要过来揍我。我缩进脖子，低下头，做好了将要受刑的准备。
“学习好累！”我说。
我一个寒颤，又把刚刚捧回去的豆渣倒了出来。
“就是这样子啊！我也是坐的腰酸背痛的。”
“用完的豆渣还捧回框里干啥？扔掉！”
“你爸妈回来了没有？”
我赶紧弯腰去捡，蹲下去用双手把地上的豆渣捧回箩筐。
“你刚走他们就回来了。”这一句灵慧小声地说。
“捡起来！”老爸怒斥。
“多亏我走的及时。”
“你看看，还是那样，就你这样怎么能考上大学？”说话的瞬间，老爸突然用力把筛完的箩筐扔在地上，箩筐里残留的豆渣蹦了出来，洒了一地。看来老爸发怒了，我默不作声，空气瞬间凝固了。
电话另一端的她发出会意的笑声。
“不怎么样，还是那样。”我难为情地说。
“灵慧，你知道怎么磨豆腐吗？”我问她。
“知道了？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这一次月考成绩怎么样？”
“不知道。”
“知道了。”
“第一步，浸泡：把黄豆在清水中浸泡四五个小时；第二步，磨豆浆：用机器把黄豆磨成带渣的豆浆，也就是粗豆浆；第三步，去渣：用一个箩筐装上带渣的豆浆，然后将浆液筛到锅里；第四步，点卤：浆液边煮沸边加入卤水，然后搅拌让它凝结成豆腐花；第五步，加压成形：用瓢把凝结的豆腐花舀到木板槽里，用槽里的白布盖住，再压上一块木板和石头，等它成形。一个多小时后，搬开石头和木板并将其反转过来，拿去白布，一板豆腐便新鲜出炉了。”
“把那一筐也给我端上来。”我给老爸端过去，老爸继续教育我。“你爷爷那辈比我还要辛苦，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我们这一辈能吃饱饭，可是书还是读不起；你们这一辈啊，既能吃饱饭，又能读书。数你们幸福了。”
“哦，原来豆腐是这样做出来的。文城，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知道了。”我帮着老爸把筛完的箩筐接了下来。
“我爸就是做豆腐的。”
“念书才是出路啊，看看你老爸没有文化，不是扛着锄头在地里锄地，就是在磨坊里流汗。有什么出息？”接着刚才的势头老爸教育我。
“哦，这样啊！”
“没啥大事，习惯了。”老爸云淡风轻地说。
灵慧的老爸是建筑师，而我的老爸是做豆腐的。我本想问问她嫌弃不嫌弃我有这样一个老爸。还是算了吧！何必自取其辱呢。
“爸，你没事吧？”我问。
……
“学习行，但是玩就不行，记住你马上要高考了。”老爸被滚烫的蒸汽烫了一下左手，可是双手还抱着箩筐，想松手安抚一下疼痛的左手，又不想舍弃满满粗豆浆的箩筐。老爸皱了一下眉，咬牙切齿地坚持着。
“灵慧，爱吃豆腐吗？”
“我在同学家学习了一会。”我把桶里的粗豆浆倒在箩筐里。
“爱呀！”
“这个礼拜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下回去你家我给你带！”
“文城，快把那桶豆浆提过来。”热气腾腾的煮锅旁，老爸系着围裙，光着膀子，专注的筛着装满粗豆浆的箩筐。他的手臂粗壮有力，是长年累月提拿重物练就出来的。每当冬天到来，秋天远去，地里的庄稼已经入仓，田地里的农活没有了，闲不住的爸爸总是要找点赚钱的事做。前几年看到村子里有人的磨豆腐生意还做的可以，老爸就想尝试一下。老爸是那种执着的人，所以这活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算到今天，老爸和磨豆腐已经打了五个冬天的交道。
“好呀！”
她是城镇女孩，我是乡下男孩。我们之间除了贫穷的差距，还有认知的鸿沟。生而为人，总是不平等的，当她坐在明亮的书房里研究诗歌和建筑的时候，我还在自家豆腐磨坊里挥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