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怔怔望着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确信她不可能知道当年那些事，如今歪打正着送上这个礼物，不知道齐总内心又作何感想。
而现在，就在这60楼，在整个众瑞集团的最高点，在这璀璨生辉的阳光下，袁熙竟拿出一座几乎与当年毫无二致的金刚像，没有人不震惊。
除了温厚德，没有人知道，袁熙对这一切都一清二楚。
没有人敢提金刚萨埵像，就像没人敢提当年那些旧事。它们与尘土一起封存于地下，十几年来从未见过太阳。
她专门选了一座和当年神似的萨埵像，笃定齐占海会收下。一个人喜欢什么，根本不会轻易改变。哪怕他故意隐藏了这份喜欢，在面对最喜爱的东西时，也会迸发出最强烈的情感。
从那之后齐占海再不收藏金刚萨埵像，就像戒了瘾一样。在袁茂松跳楼之后，他绝食一周，以性命相拼吓退来要债的工厂，便与往事断了干净。他一身朴素过了十几年，再也没有喜欢的东西。
角落里的丛璐、孟梦和何见月都呆呆地望着袁熙，比起诗非那些花里胡哨的说辞，袁熙的每一句话都像精心设计过，齐总没有理由会拒收这份礼物。
舒音转瞬又扫了金刚像一眼，惊叹它和当年的那一座实在是太像了。十几年前，袁茂松的儿子袁烨当上公司总经理，齐占海将自己最心爱的金刚萨埵像送给他，以示忠诚追随、镇守安宁。然而袁烨还是死了，在自己的办公室自杀，鲜血喷溅佛像满身，晨光中显得瑰异狰狞。
然而，长桌前的齐占海缓缓恢复笑意，平静地说道：“集团规定不能收礼物，你拿回去吧。”
随着话音落下，身侧的钱晋、谭玉成和舒音都微有触动，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十几年前。
袁熙眼眸微沉，在众人安静的呼吸中握住那尊金刚像。
袁熙仔细观察着齐占海的神色变化，缓缓道：“萨埵者有情之义，谓之勇猛之大士。这不正和跟随齐总多年的‘四大金刚’一样吗？有钱总、谭总、严总和舒总在身边，风雨多年并肩作战，才有了集团现在的辉煌景象，才能给我们后辈这么多乘风破浪的机会。”
金刚像胸前饰璎珞，双臂带臂钏，右手当胸持金刚杵，握在手心中时，是一片凸凹不平却又镀金光滑的触感。
“金刚萨埵确实能摧破一切烦恼。”他唏嘘，“十几前我也有一尊金刚萨埵像，就放在老旧的办公室里。”
“齐总知道世间金刚的三种释义吗？”袁熙并不准备戳破她所知的一切，只是陈述道，“一不可破坏，二宝中之宝，三战具中胜。或许有了它，众瑞集团就真的战中取胜了。”
长桌前的齐占海仔细看了看金刚萨埵像，见此像端坐于双层束腰型莲座之上，头戴花冠，发髻高耸，余发垂肩，神色安详。他上前摸了摸它，久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齐占海脊背微僵。
何见月见齐占海的脸色缓和不少，淡淡道：“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袁熙转瞬又笑：“如果齐总不喜欢，我就拿回去了。”
角落中的孟梦转头看何见月：“今天怎么了？送的东西都和运势沾边。”
说罢便要将金刚像放回盒中，然而就在她要打开盒盖的一刹那，齐占海乍然出声：“等一等。”
然而袁熙仍旧单纯的笑，仰头看着齐占海：“‘金刚萨埵’一语，象征‘坚固不坏之菩提心’和‘烦恼即菩提之妙理’，我送这尊金刚像给齐总，希望能为齐总带来好运，也期待集团早日能从烦恼中脱身。”
袁熙收手。
众人屏息，舒音的脸色更是苍白。她盯着袁熙，试图从袁熙的眼神里取得一丝信息。
齐占海眼底浮起笑意，一派和悦：“我很喜欢。袁总监，和我一起切蛋糕吧。”
在场的人里只有温厚德明白了袁熙的心思，然而就在明白的一瞬间，他险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袁熙简直是在火中取栗，稍有差错就会引火自焚！
舒音感觉她是被齐占海推下去的。她看见齐占海轻轻抬起一只胳膊，本是邀请袁熙上台，但是那只胳膊蹭到了她的衣角，舒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下了台。
齐占海仿佛早就知道这是什么，瞳孔扩张，寒意凛冽：“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送这个？”
事后她觉得，那个动作就是“推”！是“驱赶”！
袁熙将它立在长桌之上，笑道：“是金刚萨埵像。”
夕阳正缓慢地在高楼大厦间下坠，整个城市蒙上一层温柔的光晕。舒音与钱晋站在一起，脸色难堪。
齐占海稳了稳心神，沉声问：“这是什么？”
长桌前袁熙与齐占海一起握住餐刀，在众人的掌声中切开六层蛋糕。笑容在两人脸上一起绽放，齐占海将最大的一块蛋糕放进盘子，亲切而又偏爱地递给袁熙。
袁熙故作无辜，皱眉问：“齐总，我送错礼物了吗？”
摄影师举起镜头，咔嚓一声拍下这一幕。远处诗非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唇角冷冽扬起。
温厚德、钱晋、谭玉成连忙上前，脸色苍灰。齐占海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袁熙。
盛夏晚风拂过花园，咖啡馆中再次流淌出优雅的古典音乐，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长桌前。此时袁熙笑意明媚，亲昵地与齐占海站在一起，坐拥整个集团无人比拟的风光。
打开的一刹那，舒音“啊”的一声惊叫而起。
服务员将蛋糕一一分发，香槟打开，彩带飞舞，繁花摇曳，天台花园欢声笑语。
然而袁熙还是走上前。她抱着一只长盒，放到桌上供人细看，才知道是个佛盒。齐占海双眸微眯，盯着袁熙将它打开。
袁熙毫不客气，顾自吃了一口蛋糕。齐占海探着头，在众人不注意时与她笑道：“我确实很喜欢金刚像，但是收下它，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舒音暗暗翻白眼，表面却维持着仅存的笑容。齐占海看着袁熙，竟不比对诗非热情，缓缓道：“集团规定不能收员工礼物，袁总监就不必拿出来了。”
袁熙眉眼一弯：“齐总说说看？”
袁熙自然和诗非的理由不同，坚定地回答：“是送给齐总的礼物。”
齐占海背着手，一副老者风范：“你在试探我，是不是一个可以追随的上司。以此来决定，是否告诉我取胜的计策。”
挺身吸了口气，舒音隐忍出声：“袁总监，如果不是送给集团的礼物，就收回去吧。”
袁熙快速完成咀嚼动作，将蛋糕放下。
舒音啪的一声将餐刀放在长桌：还有完没完了？！
齐占海凝视着她的头顶：“说吧，我给你十分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