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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双宿鸳鸯不离弃

书生想了想,把她揽进怀里:“那就说一个……又长又无聊的……”

勺子翻了个身,等被子抽走,又翻了回去,被子盖来,立刻暖和了。她揉了揉眼,睡意消了些:“掌柜,给我讲故事吧,最好又长又无聊的,就能很快睡着了。”

勺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说吧。”

书生失声笑笑,要把被子抽出来,却被她紧抱着,无法,附耳低声:“勺子,松松手,这么睡会冷的。胳膊和腿都动动,我把被子抽出来盖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无聊的人,听说很遥远的地方长了一株很有灵气的芍药花……”

书生看着她蹦哒过去,揉了揉鼻梁,缓缓起身,擦拭干身体,想了想,又把亵裤穿上。回到床边时,勺子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侧躺一旁,看了她好一会,抬指碰在她的鼻尖上,带点微凉。停留片刻,就被她拍开,呢喃:“妖孽不许碰我。”

勺子笑笑,打了哈欠,往他怀里钻:“你假公济私,给我戏份。”

“好了你泡吧,我去睡了。”

书生面色微顿,亲了她一口:“嗯。然后因为太无聊了,于是他去找了那株芍药花……结果……”

因为根本没人让她闯。

勺子等了很久没听见他继续说,微微睁眼看他:“怎么不继续说了?”

勺子想了想:“当然不。”

书生眨眨眼:“结果那株芍药花已经可以化形,那人过去的时候……她……正好在天池……”

书生看着她,他也很想问为什么每次勺子都要挑这个时候来……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真是教几遍都不会啊。他肃色:“别的男子沐浴时,你不会也这么闯进去吧?”

勺子拧眉:“快说,不要吊胃口。”

片刻就看见她抱着大枕头跳过屏风,明眸盯来:“为什么我每次进来你都在泡澡。”

书生又眨眨眼:“泡澡。”

勺子关好店门,烧水泡了个舒服的澡。等把澡桶里的水流放完,才想起今晚好像要去书生那睡。梳洗完,就抱了枕头从窗户跳进他房里,那屏风后面又是一阵水雾飘渺,还没等她绕到前头,就听见书生的声音:“勺子……”

勺子想了片刻,恍然:“掌柜……你是说……那个人偷看芍药花……”

吃过饭,又陆续来了几个客人,等打烊时,已快到子时。

书生揉了揉鼻梁。

勺子狐疑吃菜,等一碗饭下肚,连喝了几口凉白开,咸死了。

勺子俏脸一扯:“果然是色书生,连编的故事也有色狼。”

吃饱点……才有力气折腾。

书生问道:“要是有人偷看你,你会不会怒踹他?”

书生长眸含笑:“没什么,吃饱点。”

勺子想了想,睡意全无,起身握拳:“肯定揍他呀!怎么可以随便看姑娘的身体。而且主角还是芍药花来着……掌柜的你怎么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又不揍你。”

晚上吃饭,勺子做好菜,去洗了个手回来,就见自己的饭碗堆了半山高的菜。她眨眨眼,看着还在往那夹菜的书生,摸摸他额头:“掌柜的你这是要干嘛?”

书生叹气,一手枕在后脑勺,看着微动的床幔,卷了她的发,说道:“后来那人就得了一种病。”

勺子如今大有——书生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气冲天感,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头,可从没见到有人可以欺负到他头上,完全不用怕呀。

“什么病?”

等她跑了出去,妖八也立刻追上,瞧着他们走了,勺子长松一气,末了龇牙:“掌柜,要是他们再敢砸东西,就把他们塞牙缝。”

“一种无法直视芍药花,看久了就会流鼻血的病。”

浅浅要是再砸,估计就是勺子跳过去把她砸了,就算她能把这些东西恢复原样,可看着就心疼。

勺子笑趴在他胸膛上:“谁让他偷看。后来呢?他把芍药带回去了吗?”

书生轻轻挑眉,看了看算盘,倾斜一震,将算珠全都抖到一面,往那边投以鼓励的眼神,浅浅姑娘你可以加油砸了。

“嗯,芍药花什么都不知道,他把她带回去后,栽种在自己的后院里,每日浇灌,细心照顾。可是后来来了个坏人,要把芍药抓走。”

妖八还是定神看她:“你冷静下,我们好好说。”

勺子抖了抖,愤然:“身为芍药我们容易嘛!”

在另一边收拾桌子的勺子咽了咽,区区凡人敢殴打妖怪祖宗?她就不怕被拿去塞牙缝吗?

书生笑笑,摸摸她的头:“……再后来,那人劝服了坏人,答应给她找可以替代芍药花的东西,她才罢休。可没想到那株傻芍药……”

“我脾气哪里差了,都是你逼的!别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勺子甩了一记眼刀,书生干咳两声:“那株芍药花被吓坏了,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吃掉,还没等他给她解释,为了不让那人和坏人打起来,就自己走了。可没想到,傻乎乎掉进了天洞里。”

那叫浅浅的姑娘瞪眼,踹了一脚凳子,踢到他面前,又碎了,书生又默默拨上两颗算珠。

“天洞是什么?”

妖八看她:“浅浅,你的脾气不能这么差。”

书生微合眼眸:“鬼界有奈何桥,九重天上也有天洞,由天洞过者,前缘皆忘,灵力尽毁。”

书生看着那因碰了妖气而断裂的筷子,把算珠往上一拨——筷子十对共计六十六枚铜钱。

尾音一落,满是惆怅,听的勺子一顿。

刚下楼,她就拿了近处桌上的筷子往他身上扔,化身母老虎:“让你别跟着我!”

书生握了握她的手,笑笑:“只是个故事。”

洗漱好下了楼,勺子已经在忙前忙后招呼客人。他不动声色到了钱柜那,如往常拿了算盘。不一会,强烈的妖气袭来,书生微微拧眉,抬头看去,天字号姑娘气冲冲下楼,后头跟着妖八。

勺子默了默,低眉看他,应声:“嗯……可是,为什么那个人知道是芍药自己走的?难保不是坏人把她推下去的呀。”

书生下地穿鞋,想起个很严肃点问题,希望勺子别以为他……不举。

书生说道:“那傻芍药给那人留了个传音石,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为了六界和平,她决定隐居起来。”

翌日书生昏沉沉醒来,已经是日晒三杆。旁边空落落的,可分明还有满满的芍药花香。他翻了个身,又翻了身,肃色,昨晚确实不是在做梦。勺子跟他说,要和他一起睡,可是他竟然晕过去了。

勺子“哦”了一声,“其实芍药花一点也不傻。”

两人同床共枕的第一晚,以书生血槽骤空昏厥落幕……

“为什么?”

“掌柜?掌柜你怎么了?你怎么流鼻血了!掌柜你醒醒!醒醒!”

“因为她不知道你们已经协商好了。”

“……”

书生默声许久,才道:“她可以再等等的,为何就不等他跟她解释,或许是她不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

勺子不舍得走了,就想这么一直看着他,好一会才腆着脸道:“掌柜,我想和你一起睡。”

“因为她在乎那个人啊,要是等他回来,她估计就走不了了吧,所以才自己逃走。不过掉进天洞里……确实有点笨。”

书生笑笑:“好。”

说罢,勺子打了个喷嚏。书生起身把她抱住,拿被子卷起:“看,冷了吧。”

纸张已经被撕的粉碎,甩手一散,便化作烟雾消散了。勺子看着那淡色烟雾直至化无,开心极了。抱膝看他:“掌柜,我一辈子做你的小二好不好?”

勺子笑了笑:“再后来呢,他找到芍药了吗?”

勺子缩回身,将那纸撕了又撕。书生抬指帮她抹了眼角的泪,还是这样的勺子好,虽然没有刚才的媚惑,也不如方才主动慑人心魄。

书生凝神看她,笑意淡然:“找到了。当初因为灵气尽毁,连半点气息都寻不到,找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了。”

客栈于她而言,就是她的家,后院众妖就是她的亲人。要她丢下家和亲人跟自己走,换个角度想,他也会不愿意。

“再后来呢?”

书生笑了笑:“我明白。天地皆能成家,只是你在何处,才是我要留的地方。”

“再后来……”书生迟疑片刻,笑道,“后来芍药不认得他了,还把他当坏人,要把他赶走。无法,他只好变成仙人般俊朗又厉害的人色诱芍药花,可是没想到,最后芍药花却选了看起来不怎么可靠的原身。”

不知为何,勺子鼻子一酸,眼眸都红了。书生说要陪着她,不管去哪里都陪着,她探身抱住他:“我是不是太不相信你了,我竟然怀疑你会把我从客栈拐走,丢下全部人。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这样缠着你留下来。”

勺子越听越不对劲,停了好一会,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别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你,芍药花就是我。”

“回去的意思,不过是偶尔要回去看看罢了。你想去哪,想守着哪,都可以,我会陪着你。”书生看了看那妖力薄弱的纸张,那对他没一点束缚力。

书生正要答,勺子瞪大了眼,卷着被子往床尾挪:“快说,你是不是那偷窥人的色狼?!”

勺子眨眼:“可你说过要回去的。”

“喔……”书生正色,“当然不是,我是翩翩君子,怎么会做那种龌龊的事,勺子,这只不过是故事。”

“嗯。”书生忽然很庆幸,他会喜欢勺子,以他的性格,如果喜欢上个坏女人,估计也会为她做很多坏事。还好……喜欢上的,是这样的姑娘。他坐起身,捏着她的下巴认真吻了一记,“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在这里一直陪你。”

勺子抿了抿唇,狐疑看他,眼里蓦地闪过一道道精光,凑近了盯去,扬笑:“你刚才说了,那人得了一种病,不能直视芍药的病。”

勺子鼓腮:“我不傻。”

书生微微睁大了眼,没来得及多想,就见勺子眼眸如闪水波看来,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就这么看着。他稍稍咽了咽:“那个……”

书生心里轻叹,抬手抚她的脸:“傻勺子。”

勺子左右手固定在他的脑袋:“别动,你要是敢跑,那偷窥的色狼必定是你。”

勺子认真道:“是呀,上面有妖力的,你摁了手指印,就要跟我一起在这守护了。既然我成功了,那你就签吧。”

书生肃色:“怎么可能是我。”

书生看了看那纸上的内容,失声笑道:“永生守护客栈条约?”

眼前的人双眸清眸流盼,似含秋月,双唇如抹胭脂,红润欲滴,看了好一会,书生欣慰自己终于能扛得住勺子美色。还没欢欣鼓舞完,就见勺子鼓腮,满目警惕:“你流鼻血了——。”

勺子欣喜的起身,坐在他一旁,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那在这摁手指印好不好。”

后半句还没出来,就被书生压了过来,勺子蹬腿,“你偷窥我洗澡,还招惹来坏人,哼。”

书生叹气:“成功了。”她根本不用这样,自己就时常把持不住了好嘛。如果不是察觉她是有事而来,他真不想停,他为什么要这么君子……

书生压着她,也不怕她跑了,从容地抹了鼻子的血,才道:“重点是招惹了坏人?”

勺子戳了戳他的手臂:“告诉我嘛,成功没?”

勺子偏头:“才不是。”

书生捏了捏眉心,他默默觉得自己明天浇花应该用开水……

书生亲了她一口:“终于找到你了,傻勺子。”

“色诱啊。辛娘说让你签下条约,以色诱人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她还添了一句,反正我们两情相悦了。”

勺子正眼看他,摸摸他的脸:“你说的都是真的?”

书生一个脑袋两个大:“色什么?”

“是。”

勺子看他:“你先告诉我我色诱成功没?”

“你一直在找我?”

书生翻身一旁,吐纳了好一会气才调匀呼吸:“你……到底进来做什么?”

“是。”

勺子大惊,拧眉:“我不好吃,妖气塞牙缝都不够。”

勺子小心翼翼道:“所以你来客栈,一开始就是为了我?”

这回轮到勺子身体僵硬了。被这吻的七荤八素,几乎要忘了来这的初衷。她干嘛来着?迷迷糊糊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色诱书生,签订条约!

不知为何,听着这轻声细语,书生略觉心疼,点了点头:“是。”

勺子拧眉,又亲了他一口。书生忍不住抬手,抚她面颊,滑如绸缎,玉骨冰肌的。呼吸急促起来,伸手将她揽过,翻身在上,见她眼里没有半分玩闹,这才亲了下去,贴上冰凉的唇。

“等等。”勺子抬手,既然能跟如此厉害的书生结缘,那她以前肯定也不简单吧。眼顿时笑成了豌豆状,“所以说,我是朵很厉害的芍药花?”

书生“噢”了一声,那软软的身子又往上爬了爬。

书生嘴角一抽,重点呢!

勺子握拳,狮子状:“都说了没有!”

勺子完全没有想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那个坏人是谁、抓我做什么、我还能重新回去吗”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幽幽的想,如果她是个厉害的人,那就是说,她还有机会再变得那么厉害,然后所向披靡?

声音还这么、这么柔腻!他会不问缘故压她的好不好!内心苦苦挣扎一番,他柔声:“你说吧,不管闯了什么祸,我都不会生气的。”

书生见她一双眼眸溜溜直转,压根就不问其它的,所以他之前担心的那些,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吧。他无奈道:“勺子。”

勺子扯了扯嘴角,又立刻委屈:“我哪有!”

勺子抬头:“嗯。”

书生又屏气看她,今晚的勺子……很不正常!她哪里这么主动过。他想了片刻:“勺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你没有什么其他要问的?”

“对呀,这样才更漂亮。”勺子探头,亲了他一口。

“我厉害吗?”

书生绷着脸道:“所以你刚才是去泡温泉了?”

书生顿觉挫败,勺子摇他:“我是认真的。”

勺子微微蹙眉,伏身在他胸膛上,笑靥如花:“草木妖特别喜欢温泉,尤其是水质清澈的灵泉,每次浸泡后,修为提升不说,还里外无瑕疵。”

“厉害。”

一直屏气的书生看她,费了好大力气吐字:“嗯。”

“那能变成原来那样吗?”

勺子轻步上前,坐在床沿,眨眼:“掌柜的,好看吗?”

书生顿了顿:“不能。”

美人款款挪细步,薄粉敷面肤润如脂,月眉星眼看来,两分醉人,三分媚惑,五分妖娆。这、这是他家勺子?

勺子瞪大眼,哭趴:“那我高兴什么,一点都不开心。”

未见人,先飘来一股香气,偏头看去,素来镇定的脸瞬间就不镇定了。

书生亲了她一口:“不厉害也没关系,有我在。”

勺子啊勺子,漫漫长夜你丢下情郎,到底去哪里了。闭上眼小憩,就等着听见勺子回来的声音,然后再熄灯睡下。过了许久,忽然闻到勺子的气息,他睁眼静听,那脚步声却是往这屋里。

勺子转念一想,貌似……是的。虽然有时候会挺危险,但是每次都挺过来了。她伸手抱住书生,抬腿夹被子般夹住他,龇牙:“十二个时辰都一起吧。”

只是勺子没有回来,万分惆怅的回了自己房里,躺身下来,被子上已经没有芍药花香,更觉忧愁。

“别乱磨就好……”他笔挺的躺着,那手乱抓就算了,腿还乱抬,蹭来蹭去。他突然想起被勺子蹂躏的被子,“勺子,我睡地上吧。”

书生若有所思看了会,身为凡人却不惧怕,看着年纪也不大,想必是很早的时候就见了妖八。不过那自称把自己封印在卷轴里的妖八竟然有心情陪个小姑娘,倒也奇怪。

“不一起睡么?”

妖八嘁了一声,伸手挥前,手中卷轴骤成飞轴,拉了天字号姑娘的手就跳上去,瞬间消失。

“地上舒服。”

烧了水泡了个澡,去了她房里,灯还没亮。一会就见妖八和天字号姑娘从房里出来,看样子是要出去。书生客客气气笑了笑:“客官玩好。”

勺子歪了歪脑袋,还是点了点头:“嗯。”

刚晋级为情郎却被丢下还不知道对方去哪了的书生不开心!

轻风掠过,烛火忽闪,灭在蜡油中。

打烊后,书生打算带勺子出去吃点喜欢的东西,想到可以光明正大牵着她软软的手就迫不及待了,可谁想刚关门,她就跑了,还不告诉他做什么去了。

书生忐忑多年的心,也终于从悬崖峭壁上安然落在了山脚下。

“喔……”勺子默默扒着饭,柏树哥说的果然没错,书生迟早要走的。

初晨,勺子还在睡觉,书生轻身下床,到井边打水洗脸。众妖听见水声醒来,瞧见气色不佳的书生,眯眼:“掌柜大人,你一夜未眠?”

书生点点头,日后肯定要带着勺子回去,就算他想在人间待着,过个几千年估计就要被一群的使者追杀。

书生双手插袖,望天:“预感不会是‘一夜’。”

从杜鹃那接过一纸条约,勺子小心放进怀里。这才去帮忙,下午客人不多不少,一如既往。晚上吃饭,她问道:“掌柜,你以后是不是要回家的?”

说罢,提着水桶忧郁的走了。众人感慨:“书生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啊。”

勺子深觉有理,她之前也想过,像书生这么厉害的人类,做掌柜绝不长久。后来说是因为等她才来这的,那如今她都说喜欢他了,那是不是就打算带着她走了?以她的妖力绝对打不过书生。

勺子挪了挪手脚,空空的极不舒服,醒来一看,书生已经不在旁边了。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起床。刚到门外,就见天边飞来一幅大卷轴,转瞬就见妖八抱着浅浅跳了下来,步子一顿,转视勺子。

柏树哥在一旁点头:“对啊,书生肯定不是一般人,你还想他陪你守着客栈几百年呀。所以这个时候,你必须以美色相引,让他签下守护客栈条约。”

她咽了咽,这目光暗含的意思简直就是要把她吃了,转身要跑,那卷轴便到了前面,一把将她捆住,要将她卷回房里。可没想到妖力刚出,便听见一声怒吼,震的妖八妖气骤散,随后便见一颗大脑袋从屋顶摇摆而下,张嘴要将他吃了。

勺子皱眉:“色诱?”

妖八弯身护住浅浅,用力一震,饕餮登时退了三步。再要冲前,抬手飞甩戾气,饕餮急退十丈,摔进锦绣客栈里。勺子瞠目结舌,要是那饕餮如实物,锦绣客栈就完了。

辛娘俯身,眯了眯眼:“老大,你跟书生的感情突飞猛进,可要劝他好好守护客栈,必要时刻,可以考虑色诱哦。”

见那饕餮又来,妖八大叫一声:“好了,我不玩了,快让那死饕餮走!”

勺子跳了出来,落地成人,白粉衣裳特别明艳,她揉了揉脸,说道:“我才没教他。”

被卷轴裹成粽子的勺子蹦上前:“把这东西拿开,你不攻击我它就不动你了。”

“老大教导有方嘛。”

妖八立刻唤声,卷轴化小收回,勺子伸了伸腰,还没开心完,就见饕餮又冲上来,一口把他吞了。

勺子心满意足的甩了甩脑袋,把水抖落,渗进土里喝了个饱。等他走了,众妖叉腰仰头,晒着日光,感慨:“书生浇水的姿势真是越来越好了。”

“……你不是说不攻击你就好了吗!”

久未回花坛睡觉,勺子一觉醒来,只觉精神满满,这才发现已经大中午了。正要跳出土里,就见书生过来,提了桶丢进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拿瓢子舀起,手臂一挥,井水如雨均匀散开。

吼声如屋顶的“吼”,震得勺子抱住脑袋。

趴在窗外看好戏的众妖纷纷扶额,老大,不解风情孤独一生你知道吗!

那吼声一会就停了,被吼得有些晕的勺子看去,就见书生抓了饕餮的耳朵,缓声:“吐出来吧。”

“……”

饕餮鼓着被撑圆的腮子摇头,书生笑意更深,字字道:“吐、出、来。”

勺子脸一扯,推开他,眉头拧了又拧:“为什么把舌头伸进来?”

“……”

只是……

饕餮极其委屈的低头张嘴,妖八和浅浅就从血盆大口里滚了出来。勺子急忙上前,步子还有些踉跄:“我真的不知道它还会吃你。”

勺子心中微动,仰头迎着吻,动作轻轻柔柔的,一点也不霸道,身体贴在一起,还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起伏。

书生说道:“不用愧疚,一旦饕餮开始攻击,就必然要吃进嘴里才会罢休。只能怪妖八一开始动机不良……你还是快带浅姑娘回房吧。”

目光灼灼,书生察觉过来,低眸看她,粉腮红润,霞光荡漾,看的心头一动,弯身吻上那红唇。

勺子低头看去,只见浅浅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伸手要去握她手腕探脉象,还没碰到就被妖八掸开:“别碰她。”

动作小心翼翼,连勺子也感觉到了,抬眸看他,不带半分戾气,真像个平凡的书生,这样的他,也很让人怦然心动呀。

书生一把将勺子拉回怀中,示意她别多管。等妖八进去了,才道:“勺子,去做你最拿手的菜来吧。”

洗过脸后的勺子面颊更是红润,嫩的能滴出水来。纤纤素手一入水盆,水面微晃,看着十分水嫩,书生看了一会,视线到了她的发髻上,那朵小花有些歪扭,抬手给她重新插好。

“唔?”

勺子又抹了抹脸,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可是说不上来。

“十全大补汤。”

书生不动声色道:“亲都亲过了,这种事就不要在意了。”

为什么勺子觉得书生说这五个字时咬的特别重……

勺子洗了把脸,立刻神清气爽了,客栈的井水就是甘甜清润,比外头的泉水好了不止一倍。等她洗完,瞧了瞧:“这脸帕是你的吧……”

随书生下了楼,勺子问道:“浅姑娘是受伤了吗?”

书生领她回了房里,去井边打了水给她洗脸洗手:“待会天就亮了,去睡吧,我会开门的。”

书生点点头。

勺子抬头一看,只见它状如兔子,单单看身体确实是温顺极了还很可爱,可瞧见那脑袋,尖角獠牙,凶如恶狼,不由一咽,躲到书生背后。

勺子抡起袖子,握拳:“那我做满满一盆吧。”

“画好了。”

书生扬了扬眉,语重心长道:“勺子,把盆换成碗吧,否则明天捕快就会来了,然后整个小镇讨论的都是‘同福客栈十全大补汤引发的血案’,接着你就成名了。”

看着他如此淡定的说出这句话,勺子的小心脏又跳了一下,偏头捂鼻,怎么办,突然觉得这样的书生丰神俊朗极了,她好像已经完全想不起他高人时的模样了。

勺子抖了抖:“我立刻去做一、碗、汤。”

书生微笑道:“能奈何得了妖八的也少,只是因为……它们是我画的。”

书生顿时有种终于把勺子拉回正途的成就感。过了半个时辰,不见勺子出来,好奇进了厨房,冒着气的还是那个大砂锅,他长叹:“勺子,你还是打算熬一盆吗?”

勺子见他说的如此轻松,默默想了一下,为什么觉得妖怪祖宗被饕餮吞掉的场景好像不错……她摇摇头,太坏了:“同为上古的灵物,妖八这么不堪一击么?”

勺子揭盖,舀起一碗:“好了,剩下的掌柜都喝了吧。”

“如果妖八有异动,它就会怒吼,将它的妖力全都震散,手无缚鸡之力,我想妖八的肉,饕餮一定很喜欢。”

书生扶墙,默默含了一口血。勺子端着碗出去时,又道:“你去了魔界,又在神界耗费了那么多力气,我倒忘了给你做好吃的,所以掌柜就乖乖的喝了吧。”末了又道,“不许偷偷给大黄吃。”

“掌柜,我们客栈可以改名叫‘神兽客栈’了。”勺子拿着砚台跟在他身后,“吼有什么作用?”

见她出去,书生若有所思,心中暖暖,这是……关心自己的意思?

书生笑笑点头,笔尖的墨汁已经落在屋顶瓦片上,晕开一点墨色。

上了楼,勺子敲敲门:“我做了吃的来了。”

勺子一愣:“那个东海神兽‘吼’?”

门立刻打开,勺子左有吼,右有饕餮保驾护航,胆子也大了,进去时步子轻松,笑道:“我做了好吃的,芍药做的东西可都是自含药力哦……你这么盯着我干嘛,小心饕餮又把你吞了。”

“吼。”

妖八这才忍住直勾勾的视线,接过碗,硬声:“谢谢。”

勺子跟在书生后面,见他起笔,问道:“这次画什么?”

“纹银二两,不客气。”

调好墨汁,勺子又跟着书生去了屋顶,那只歪歪扭扭的貔貅还在大小眼的看着远方,只有一个大脑袋的饕餮也在摇摇摆摆,一见勺子,摆的弧度更大,一脸见到肉的模样。

“……”

勺子略忧伤:“掌柜,这么重屋顶不会被压穿吧……”

妖八抿了抿唇,想将浅浅扶起,勺子见他动作不便,将那碗拿了过来:“扶着她吧,我来喂。”

书生默默抬了抬头:“或许……可以再添一只神兽。”

妖八顿了顿,扶正她,又道:“吹凉些,烫到她我跟你拼命。”

勺子的气势骤降,但愿他们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吧。姑娘没有再多话,面色似乎有些疲倦。她和书生出了房门,问道:“有什么法子让他们别捣乱吗?”

勺子看了他一眼:“你……喜欢浅姑娘?”

姑娘笑了笑:“我们哪里敢呀,只是我交了十天的店钱,你要赶我走吗?”

妖八皱眉:“喜欢是什么?”

勺子龇牙:“别想打他们的主意。”

在外等着勺子的书生听见这话,端着盆默默咽下一口汤,拿着碗远目,这两人……是亲兄妹吧……

“芍药花,后院一堆草木妖,昨晚还见他们在搓牌,挺热闹的。”

喂浅浅喝完汤,脸色立刻见了红润,妖八的神色这才好了些,又僵硬道:“谢谢。”

妖八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那姑娘摸摸下巴:“好厉害的掌柜,可为什么会守着这小客栈?”她瞧了一眼勺子,偏头,“妖八,她是什么?”

勺子眨眼,会说谢谢的人,心眼总不会太坏:“妖怪祖宗,浅浅姑娘怎么了?”

书生抿了抿唇角:“你可以试试,至少八条魂还能塞一下牙缝。”

妖八立刻皱眉,揽着浅浅说道:“不用你管,出去。”

“……”妖八满目受伤,“喂,太过分了。知道你厉害,可也不见得厉害到那个程度吧。”

“吵。”浅浅紧闭眼眸喊了一声,“别在我耳边吵。”

“喔……”书生淡声,“这点妖力塞牙缝也不够,留着何用。”

妖八不再作声,把她平放下,对勺子横抹脖子竖捅刀状,勺子急忙退了出去,关上门大口喘气,摇头:“会乱宰人的才不是好妖怪。”抬头见书生在,一脸从容看来,脚步一快,扑到他怀里,还是抱着有安全感。

书生飞甩袖子,一抹青烟飞出,妖八立刻伸手接过,看了他一眼,扬笑:“不错嘛,我以为你会把我这八分之一的妖力给吞了。”

书生微顿,抱着她抚背,一会就见妖八出来,见他要走,开口道:“生死轮回,你能带她躲多久?”

姑娘眼一亮:“挺聪明的嘛。妖八说这客栈不同别处,应该藏着厉害的人,所以我就住进来了。本来也没打算要你们的命呀,只是玩玩,啧,谁想你们竟然这么不好玩。”

妖八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冷声:“就算是逆了这天,我也要救她。”

勺子愤然,他们都快被折腾死了,可瞧她模样,分明就是知晓这事。她气道:“你是帮凶,联手让我们进妖八图是不是?”

勺子回头看他,等他走了,不由说道:“妖怪祖宗真霸气。”

姑娘打打哈欠:“分明是你太弱了。”她又朝书生和勺子摆摆手,笑了笑。

书生盯她,他家勺子竟然夸别的男人,还、还当着他的面!还有,重点难道不是浅浅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勺子睁眼看去,就看见那个天字号的姑娘坐在椅子上往他们看来,旁边站着个身材高大……她仰了仰头,真的是非常高大的年轻人。

永远捕捉不到重点的勺子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该下去看店了。”

随即就听见一个男声辩驳:“分明是他们太烦人了!”

离开书生的怀里,那股暖意也立刻消散,勺子真觉得他身上藏了一把火,暖洋洋的。

勺子忙抱他胳膊,凛冽的风刺来,脚已离地面,随风往天穹冲去。还没睁眼,就听见一人说道:“怎么这么快就玩完了,妖八,你越来越弱了。”

晚上打烊后,书生回房里,床铺的倒整齐,连揉皱了的被子也抹平整了。努力挣扎了一下,还是跑到澡房去沐浴,免得她又忽然晃悠进来。

说罢,不知从哪刮了一阵大风。书生紧握勺子的手,轻声:“要出去了,抓紧我的胳膊。”

勺子到后山泡完温泉回来,浑身舒爽。迎着山风跑回客栈,远远就看见客栈屋顶上的三只巨兽,刚到近处,那摇摇摆摆的饕餮就不动了,直勾勾盯着她。勺子赶紧俯身钻进书生房里,跳到床上踹了鞋就卷被子。

“……我不奉陪了!”

睡得迷糊了,突然阴气袭来,不由抖了抖。鼻尖嗅了嗅,是不知往来多少回的黑白无常,又是路过去勾人魂魄了。

“哦不,我们只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片刻,她又闻到妖怪祖宗的气息,想了一下,貌似每天他都是大晚上出去,然后早上回来。他是妖怪还好,可浅浅是凡人,这么昼夜颠倒没关系?只是他们是住客,自己还是别管这些事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却越来越冷,掀了被子鞋也没穿,开门蹲在过道上栅栏外头看,黑白无常为什么一直来来去去的飘?

妖八怒吼:“你们够了!从一开始就问不正常的问题,你们能不能问个有深度的!比如天有多高,世上有多少神仙,女娲有几岁也成啊!”

天字号间忽然起了一阵妖风,往右边看去,那卷轴冲天而去,黑白无常瞬间跟上,速度却远远比不过,片刻就被甩开了。勺子咬了咬指甲,鬼差总不可能是来抓妖八的,妖怪死了也不归他们管,那必定是浅浅无疑,可浅浅还好好的呀,虽然受的伤看起来很重,可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书生笑道:“我们有几种方法可以出去?”

想了好一会,听见脚步声,勺子竖了竖耳朵,楼梯口缓缓走上一个人,身材笔挺,步子沉稳,长眸俊脸如由画出。她眯了眯眼,书生也一眼看见她,走近了蹲身道:“你又掉金子了?”

妖八忙捂住嘴,掸了满头枯叶,才道:“问吧。”

勺子笑笑:“要是有金子捡我就每天这么蹲着。”

书生斜乜它:“再恐吓她我将你另一只眼也打肿。”

书生笑了笑,伸手抱起她,轻得很,可又不会轻的没感觉,把她抱回床上,拿帕子擦她的光脚丫,问道:“刚才黑白无常冷着你了?”

她魂惊未定,看着从地上冒出的猪头,一只眼睛红肿,瞪她:“小小妖孽,竟然敢打你祖师爷,找死!”

“掌柜你真是神算。睡的正好,就被冷醒了。结果看到黑白无常飘来飘去,一会妖怪祖宗跑了出去,他们就跟着走了。”勺子缩了缩腿,“痒。”

勺子终于从书生怀里下来了,因为她要去采枫叶。这里并不能说是幻境,拿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她挑了十几片骨骼清晰的叶子,小心揣在怀里。瞧见前头有一片不错,刚拿起,就见一只眼睛转了转,愣了片刻,一拳打了过去,立刻听见一声怒吼,震的叶子卷起,还好书生把她捞回来,否则要被风吹到天边去。

书生收了帕子:“干净了。”

离开满地绿意,经历了春夏冬,终于是迎来了秋景,满山红枫,红的如在地上铺了血色红毯。

勺子愉快的钻进被窝里,揉平枕头:“黑白无常是来抓浅浅姑娘的?”

仍是在春之景,又找到第三个妖八,问题一问,又暴躁了一番,答曰:“从她太太太太爷开始,我就是祖传之物。他们世代将我护的好好的,没有恩,也有情。答毕,再见!”

“嗯。”

一会冷一会热哪里好玩,只不过是——他在,所以安心,所以开心罢了。

“可她看起来分明好好的呀。”

勺子笑笑:“挺好玩的。”

书生淡笑,脱了外裳,舒舒服服躺下,又是可以和勺子一起同床共枕的夜晚,十分美好:“有一种人,已经死了。但是有人不想让她死,便强留了她的魂魄。可是这种乱了轮回的事,阎王绝不允许,所以……会一直派鬼差捉人。”

书生笑道:“真聪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否则就算这次从妖八图里出去,它若是有心捉弄,仍会进这里面。可它竟然对一个凡人姑娘手下留情,说不定那姑娘有什么法子能让它听话。找到原因,或许就能阻止它吞噬其他生灵的恶行了。只是……要你也跟我一起在这多转几圈。”

勺子趴在他胸膛上,挪了个舒适的姿势,想好好的睡一觉,蓦地抬头看他:“你说的那个‘有一种人’,是浅浅?”

说罢,就立刻消失了,这天地间也没看到出口。勺子问道:“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要问他为什么要心甘情愿跟在那姑娘身边?”

书生感慨的摸摸她的头,虽然迟钝了些,但还是反应过来了,深感欣慰。

妖八怒声:“混账东西!竟然敢戏耍你妖八大爷。告诉你们也无妨,大爷我不想害人,那人当然平安无事。答完,走好!”

“嗯。”

勺子接话道:“然后就是答不上来,我们赢了,你该放我们走。”

勺子吃了一惊,没想到浅浅竟然是个垂死之人,躲开黑白无常不入轮回道?难怪要说哪怕是逆了天也要救她。趴在他身上想了好一会,才道:“可是,妖怪祖宗要吃我来着。他们不是躲开黑白无常就好了吗?”

书生耸了耸肩:“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书生说道:“她魂魄仍在,自然就是常人,吃了你,可以疗伤。”

它顿了顿:“你在套我的话。”

勺子咽了咽:“她还受伤了?”

书生笑笑,想了片刻,问道:“你妖力强大,为什么那个凡人姑娘能安然无恙的带着你?”

“嗯。”

“噢……”勺子默默往书生怀里躲,要是知道不能问,她就准备多几个问题了,结果刚才根本想都没有想。她正色,“掌柜,上。”

勺子摇摇头:“不能动了去帮他们的心思,我们是开客栈的,不是开医馆。”

妖八差点跳了起来:“同样的问题不许问两遍!”

书生抚她的发:“他既然要吃你,肯定不会一次挫败就算数,不如将他赶走吧。”

勺子咽了咽:“你的脑袋有五百斤吗?”

“别,还有七天呢。”勺子龇牙,“他不是在乎浅姑娘,又打不过你嘛,那你去跟他说,如果他敢吃了我,你也吃了浅姑娘。”

妖八瞥了两人一眼:“问吧。”

书生眨眨眼,琢磨片刻,不由深感罪孽,感慨道:“勺子,你被我带坏了。”

她的手刚往那一指,书生脚下疾风骤起,猛地冲向那正坐在地上拍蝴蝶的妖八。风势过大,一停步,风如飞扇,蝴蝶被吹得烟消云散。勺子看着僵着脸的它,不由干笑两声:“我们真的不是来踢馆子的。”

勺子完全没听出里头的深意,渐有困意,打了个哈欠,往他身上爬了爬:“掌柜的,睡觉吧。”

“看!猪头!”

书生默默看着床幔,那手脚又在乱爬了。

“不累。”

过了一会,勺子拍拍他的手。

“掌柜你累不累?”

“不要摸来摸去。”

前方绿意盎然,百鸟争鸣,如果忽略从草地上隐约露出的白骨,倒是不错的风景。他将手微微抬高,免得勺子看见惊怕。

书生翻身看她,揉揉她的脸,想到跟勺子娘一样的辛娘,问道:“勺子,辛娘有给过你什么图册吗?”

“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书生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人了。

勺子想了想,确实有的,书生真是活神仙:“有,她说看前面十页就好。”

书生笑笑:“这我倒不知道,一直以来古籍中只有记载,而无人见过。我也是头一回见,回去倒可以在古籍上添一笔了。”

书生殷勤道:“那你明天把后面的也看了吧。”

勺子天性使然,顿觉浑身舒畅。在书生怀里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见他额上有汗,抬手抹去:“掌柜的,这妖八图难不成有八种景致吗?”

勺子想也没想:“不行,辛娘说剩下的要成亲才能看。”

再往前行五十里,便又离了酷热之地,瞬间步入百花绽放的春景中。

书生了然:“那我们成亲吧。”

勺子看着一扫吊儿郎当模样的他,如此精神抖擞的书生真是少见啊。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列入书生菜单的勺子伸手环住他脖子,响亮的应了一声“嗯”!

勺子睡的迷迷糊糊,又挪开他的手:“再摸我打你啦。我知道成亲,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嘛。不要,好麻烦。别叹气了,快睡吧,不然明天要晚起了…”

“勺子,快到我怀里来,去找下一个猪头!”

“喔。”

果然应该剖了妖八的肚子出去,什么上古妖怪通通都是浮云,蹂躏勺子,不对,带着勺子出去守护客栈才最重要!

翌日,书生又没睡,因为勺子几乎像只章鱼趴睡在身上,他能忍住就不错了,然后又顶着黑眼圈去井边打水。

书生脑门的筋一抽,脑海里回荡“这朵芍药花怎么蹂躏都没事”的话一百遍……他低眸盯着勺子,眨眨眼,怎么蹂躏……都没事……

后院众妖刚沐浴完朝露,愉快的说着话,见了书生,忍不住问道:“书生大人,您又没睡啊?”

勺子喔了一声,又龇牙:“才不会,我可是注入了灵气的,这朵芍药花怎么蹂躏都没事。”

书生顿了顿,笑道:“请问辛娘是哪位?”

“娇花易残,藏进里面就不会坏了。”

辛娘两眼一直,抹口水,举手:“我!”

书生收手,轻轻一握,那花便入了掌内,没入不见。勺子好奇的翻了翻他的手掌:“怎么不见了?”

书生意味深长看她,拍肩:“小生有些话想跟你说。”

勺子心满意足的笑笑,伸手往掌上吹了一口气,静躺一朵真正的小芍药花,小心放到他手上:“以后见花如见我。”

然后众妖就看着辛娘屁颠屁颠的跟书生走了。一会就见勺子打着哈欠过来,跟众人摆手问早。见水桶打满了一桶水,正要夸他们勤奋多了就闻到一股烟火味,转身看去,便见厨房那在冒烟,不由愤然:“笨书生你又在用三昧真火了是吧!”

书生笑道:“嗯。”

说罢,就往里面走去要揍他。步子踏进,迎着浓烟进去,呛的说不出话来。隐约听见有人咳嗽,顿步:“妖,咳,妖怪祖宗?”

那朵白玉小花已被她握的有余温,在白粉色的手上转着,十分惹眼。书生将它小心插入她的发髻上,勺子伸手摸了摸,探头亲了他一口:“这是不是就是辛娘说的定情信物?”

浓烟外声音艰难:“快来救火,咳咳。”

书生笑了笑,虽然有点任性,可是却很通情理。他也不忍心随意将这种上古神兽随便杀了,毕竟是出自上古……如果能收服,于它于六界都好。想罢,抬手将那分成两段的首身收入袖中,继续去寻下一个分身。还未起步,勺子便唤住他,扬手:“掌柜的,给我插上吧。”

等书生看见烟雾过来,就见妖八和勺子脏兮兮的从里面出来,辛娘眨眨眼:“我怎么看着你俩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亲兄妹吧?”

勺子这才明白,蹙眉想了会,虽然妖八把他们困在这里,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把它杀了。而且无聊到自己把自己封印的家伙,想一下好像……挺好玩的,仔细思索一番,才道:“唔,那我们去找下一个猪头吧,要是找到第七个它还耍赖,就强行突破。”

书生深以为然点点头。

他缓声:“如果强行出去,这卷轴就毁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剖开妖八的肚子出去。”

妖八哼声:“我怎么可能跟这种小妖怪是一伙的。”

勺子哭笑不得:“可以出去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啊?”

勺子戳戳他的胳膊:“妖怪祖宗,你的真身是什么?”

书生低头说道:“勺子,我们出去吧?”

“不是草木妖就对了。”

难道他们还要傻乎乎的在这继续跟个妖八玩自残的游戏?

这种语气让勺子听着分外不痛快呀!书生抬袖给她擦脸:“你们在厨房做什么?”

勺子顿觉罪孽……她竟然活生生逼死了妖八的分身!书生倒没想到妖八的玩心如此大,宁可毁了八分之一的妖力,也不肯让他们出去。既然这样,那剩下七个想必就算问题难倒了它们,也会以这种方式了断,阻了他们的出路。

勺子指了指他:“是妖怪祖宗弄的,差点把厨房都烧了。他还要扯我胳膊拿去熬汤,还好我说你吃我多少我家掌柜就吃浅浅多少,他才罢手。”

说罢,就断了气。

书生面色本来沉冷下来,蓦地听见“我家掌柜”,乌云骤散。见妖八要走,抬手将他拦住,笑道:“看来我很有必要和你说一下客栈的规矩。”

那滚落的猪头被那无头身体抓起,拎了拎,声音顿时得意起来:“何止五百斤,恰好六百八十一斤。”

妖八冷眼看他:“我们不会走的。”

“……”

“我不赶你们走,但是如勺子所说,你若是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就……”

说罢,双手用力一拧,脑袋扑通滚落。

停了许久不见他说,妖八忍不住问道:“你就怎么样?”

妖八双手抓头“哎呀呀”了一番,气道:“我怎么可以被你这小妖怪打败!简直就是耻辱!”

书生笑意微浅,一脸的神秘莫测:“你说呢?”

勺子这回气势足了:“妖八大人,你能答出来吗?”

妖八气的跳脚:“黑店!”

书生笑笑:“当然可以。”

等妖八气冲冲走了,书生也出去开店。勺子回厨房收拾,辛娘跟上去帮忙,拿了抹布又停手,左思右想一番,说道:“老大,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呀。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书生大人来了之后,来客栈的奇怪人物就一个接一个?老大,你跟书生到什么程度了,还没问他是什么人吗?”

勺子眯眼:“掌柜,我可以夸自己一下吗?”

勺子说道:“他说以后说,现在说伤感情。”

书生点点头,无心插柳柳成荫么?勺子这个问题简直太妙了:“你问它的脑袋有没有五百斤,如果它说有,那它怎么知道的?如果它说没有,那它又是怎么知道的?想要知道答案,唯有把脑袋砍下来称称。但是这么做,它就死了。”

辛娘摸了摸下巴:“不问身份的话,至少这件事要问问书生吧。就算不关他的事,书生这么厉害,或许也知道缘故?”

咦?勺子看着那硕大猪头,摸下巴,挠头,蹲地,双脚交叉坐下,再摸下巴……一脸疑惑,竟然真的没答!可是她想不明白,拧眉:“这个问题很难答?”

勺子想了想,貌似确实有些问题。打扫干净厨房,蹦到前堂,趴在钱柜上看书生,五官清俊,好看得很。伸手扯了扯他袖子:“笨书生,你来了以后,客栈来的奇怪人物一波接一波的。以前爷爷做掌柜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诡异的事。”

书生笑道:“勺子,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妖八不是现在还答不出来么?”

书生微蹙眉头:“你是说,老掌柜在时没有这么多的神魔鬼怪?”

勺子顿时懊悔,抓了书生的衣裳就往里钻,忏悔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浪费机会的,掌柜不要骂我。”

勺子点头:“是呀,要是有这么多,我早就被吃掉了。”她蓦地肃色,“说,是不是你有惹烂桃花的体质?”

妖八冷哼:“没有人可以在我妖八面前随便问问题。”

书生笑了笑,若有所思道:“我初到小镇时,客栈的气场跟别处确实不一样,来了这里见到你,以为是你的缘故。如今你一说,似乎确实有点蹊跷。”

勺子大惊:“我是随口问的。”

勺子拿了午饭上楼,开门的是浅浅,虽然脸色还很憔悴,但是至少能站了。

妖八一顿,书生失声笑笑:“勺子,你把问题问了。”

浅浅探了脑袋左右看看,肃色:“妖八不在吧?”

妖八呼出一气,便有狂风卷来。书生岿然不动,面色淡淡,勺子看着它的大脑袋,好奇道:“猪头大人,你的头有五百斤重吗?”

勺子眨眨眼:“他没跟在你身边吗?”

书生提袖把勺子护住,往上冲去,转瞬便腾空与它直面。勺子瞄了一眼,乖乖,他们两个人还没它的鼻子那么大,气势顿时就弱了。

浅浅立刻露出狡黠笑意,勺子这才发现她手里提着个大包袱,拨开自己就出了门,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不许告诉他我往哪走了。”

妖八明显是在等他们,还没走近,就自己提步迈去,提腿落地,便有尘埃卷起,冲了半天高,尘沙漫天,扑了两人一身的尘。

勺子顿了顿,拉住她:“等会,那个……你要是离开了妖怪祖宗,不就立刻被鬼差抓到了吗?”

书生眸色一顿,立刻转了方向,卷风而行,片刻就见前面有个冲天巨人。两人双双抬头看去,便见到一颗硕大的猪头。

浅浅顿了顿:“妖八这么跟你说的?”

只听远方一声怒吼,震得迷迷糊糊的勺子精神一凛:“猪妖!”

“不是不是,你要去玩也得等妖怪祖宗回来呀。”

书生真想把她收进灵力球里,只是她说不愿,或许携手共进才是她觉得对的。怀里的人像个火炉,越烧越烫,脸颊红扑扑的,越发像大红的芍药花。

“我就是要趁他不在的时候跑。”浅浅收回手。

勺子低低应了一声,真的要被烤熟了,喃喃道:“你都冒汗了,衣服湿了好多。”

勺子正犹豫要不要拽她回来,就见妖八从天而降,大卷轴还没收起,他就跳进走道,伸手就拽了浅浅的头发:“又想跑?”

“你腹中有灵丹,春夏秋冬都奈何不了你,睡一觉吧,就没事了。”

浅浅拧眉:“放手,臭妖怪你抓疼我了。”

虽说身体并不觉得热,但是整个天地热气蒸腾,扑在两人裸露的地方,仍是被烫的嫣红。勺子也被蒸的没了精神,手里紧拽着小花,嘀咕:“掌柜的,我要被烤干了……人间有云,芍药全身都能入药,芍药根就是要烘焙干的。唔……我是不是要被烘干了?”

话刚说完,就被妖八抱起,挣扎着手脚要逃,可只有乖乖被擒的份。勺子看着他们两人,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呀。

依旧有许多想不通,不过如今出去要紧。

翌日,勺子端午饭去,又瞧见浅浅如昨日那样要逃。可还没下楼,又被突然出现的妖八抓回房里。

书生抱着她继续前行,那灵怪并不会难找,妖八既然让他们进来,那就是刚睡醒觉得无聊了,看他们在寒冰雪地与酷暑中毫无动静,不觉有趣便会主动现身。地上并没多少尸骨,里面戾气也不太重,说它一睡五百年,果然如此。只是他又疑惑起来,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落入那姑娘手里,傍晚时勺子说的那妖气乍现又立刻消失又是怎么回事?

如此反复三日,勺子的好奇心终于把持不住了,等妖八一出门,就直接拿了午饭进了浅浅房里,笑道:“浅姑娘,为什么你总要躲着妖怪祖宗呢?虽然他挺霸道的,可是你怎么骂他他都不生气,也不是坏人呀。”

勺子顿觉事情严重了,要是出不去了怎么办?

浅浅趴在桌上玩着杯子,转了好几圈,才说道:“谁让他总想多管闲事。”

“卷轴里共有八个猪头人身的灵怪,问他问题,他答不出的话就会无条件送我们出去。如果答对了,我们又得去找下一个猪头人身怪。要是八个都答对了,它就不会开关口。”

“他费尽心思帮你躲开黑白无常……你还嫌弃他救你,浅姑娘,这个道理说不过去呀。”

勺子顿觉书生学识渊博,上得了神界下得了地府,砍得了魔王掐得了凤凰,简直无所不能。顿觉他们同福客栈可以永久的开下去了,如果书生愿意的话……眼睛顿时又笑成月牙儿:“那怎么样才能出去?”

“嗯。”

“因为妖怪的名字就叫妖八。”

勺子已经搬好凳子准备听八卦了,结果一个鼻音就把她打发了,不开心好嘛。正要问个详细,妖八就进来了,微有诧异:“你今天怎么没跑了。”

“为什么叫妖八图?”

浅浅瞪他:“今天休息,明天再说。”

勺子拧眉,书生补充道:“上古时代,有个妖怪非常厉害,厉害到在妖界所向披靡,后来没有对手,实在是烦了,于是自己把自己封印起来。而那封印起的东西,被称作妖八图。封印起来后,又觉得无趣,所以就把自己变成卷轴,散落四处,一旦它睡醒了,就吞噬碰到它的生灵,无论是什么,都会入这阵中。”

妖八笑笑,放了个油纸包到她面前:“香喷喷刚出炉的烧鸡。”

“嗯,是妖八图。”

“不油腻吧?”

勺子眼一亮:“有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当然不,我撕个鸡腿给你。”

书生又起步,跃入那如火山的酷热之地,巡视一周,唇角扬笑:“勺子,这个地方很有趣。”

“用油纸裹好。”

勺子闭眼运气,散了好一会,才将那团暖暖热意散到全身,舒服极了:“好了,继续找出口吧。”

勺子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真是分外奇怪呀。总觉得有些内情她还不知道,可又不知道是什么。

他才不放,就算重如泰山,也不放。抱的更紧:“将我渡给你的气散布全身,就不会惊冷怕热了。”

回到楼下,一会妖八下来拿筷子,勺子十分殷勤的跟了过去:“妖怪祖宗,状元镇的客栈这么多,为什么你们会选这里?”

书生心尖一动,笑了笑,有个黏人的小媳妇真好!勺子拧眉:“是不是我太重了,我自己走吧。”

妖八顿了顿:“觉得这里顺眼就来了。”

“不要,那样就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你?”

书生顿停步子,往后退,不过退了一丈,一股冷风由四面八方袭来,勺子又抖了抖“好冷”。书生将她抱紧:“我将你放在灵力球里吧,就不知冷暖了。”

“嘁。”

他突然有种大灰狼吃掉小白兔的感觉……就到嘴边了……所以他要赶紧出去!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风雪刚停,寒冷渐散。疾速前行,忽然如同跳入岩浆顶上,烫的勺子喊了一声“好烫”,又往他怀里缩。

勺子脸一黑,这两人的性格真是别扭又傲慢!她跑回钱柜,愤愤道:“掌柜,刚才妖怪祖宗说觉得这里顺眼就住进来了,多问一句他还用轻蔑的小眼神看我!”

书生忍不住笑笑:“改天给你看。”

书生笑笑,勺子又道:“对,浅浅好像不怕黑白无常来索命,倒是妖怪祖宗挺在乎的。浅浅说她躲了七年,厌烦了。她这几天也一直想逃走,可每次都被妖怪祖宗抓了回去,看起来内幕很多呀。”

“杜鹃姐常笑胖葫芦,说他身为男人一块腹肌也没,至少要有六块才合格。”

书生低眉想了片刻,沉吟:“要从鬼差手里保护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按理说妖八的妖气不应该像现在这么弱……”他顿了顿,“难道……”

“……问这个做什么?”

勺子问道:“怎么了?”

“噢。”勺子伸手去找,那是书生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摸了一会,总算是找到了,顺便戳了戳他的腹肌,隔着衣裳还是能感觉得出挺结实的,“掌柜,你有几块腹肌。”

书生摇头笑了笑:“他把妖心给了浅浅,用妖气帮她掩盖了凡人的气息,才能躲避鬼差七年。所以他的妖力才不强。”

“在怀里。”

“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妖怪祖宗也挺厉害的……”勺子默默觉得自己的妖力果然很渣,不由想当年她作为芍药花仙到底有多强。但愿不要很厉害,不然跟现在一对比她会难过的。

“掌柜的,我的小花呢?”

书生说道:“浅浅是凡人……体内长年累月放着妖心,无怪乎会受伤。”

书生心里轻叹,这么看,他会把持不住的好嘛。

勺子恍然点头:“所以说浅浅受的伤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妖心的缘故。难怪妖怪祖宗想把我抓了去熬汤,如果是妖心所为,那我绝对有药效。”

勺子环手勾着书生的脖子,一路盯他,横看竖看都觉得好看,心跳骤然,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说到药效两个字,她抖了抖,都是那一帮想吃她的人造成的阴影,都把自己潜移默化了。

书生俊脸一扯,仰头看着漫天白雪,内心纠结,暗自神伤,他何时才能踩在客栈的头上成为勺子的头等真爱啊!

勺子没去找浅浅,浅浅倒是来找他们了。

勺子也笑的欢喜:“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守护客栈了!”

书生刚铺好床准备抱着勺子暖被窝,结果门就被敲响。勺子开了门,问道:“浅姑娘你要打热水还是要吃夜宵?”

书生笑了笑:“嗯。”

浅浅抬腿跨了进来,关上门:“嘘,我把妖八打发走了,我要跟你们说些话。”

勺子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掌柜的,我喜欢你。”

书生皱眉道:“妖八会晚上离开你?”

缓了好一会,他抱着粉嫩的勺子霍然起身,肃色:“努力找出口吧。不过勺子,我是认真的……你再磨估计我就没力气找了……”

浅浅点头:“他说这里有什么上古神兽貔貅,可以隐藏人的气息,虽然不是很有用,但撑一时半会还是可以的。”

书生气息微屏,看着怀中白嫩的勺子,粉脸俏眼皆是柔情,千娇百媚,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人。只是看的久了,又默默偏了偏头,腾手捂鼻,他一定要尽快摆脱往昔阴影,否则如何更进一步!

浅浅瞧了一眼屋内,布置简单,比客房还客房,但脸盆和脸帕都挂了两份,果然是睡一块了。虽然很想打听一下,但是正事要紧,说道:“简而言之呢,我知道你们,哦不,是掌柜你很厉害。”

勺子想了想,好像会。心里顿时欢欣鼓舞起来,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开心的事了。她笑的几乎眉眼不见,看着似从水墨丹青中走出来的书生,探头亲了他一口,心跳骤然:“真的……不会讨厌。”

勺子握拳,我好歹也是后院众妖的老大,一堆手下的好不好!虽然这老大的名头是她猜拳猜回来的……

“那么早说……你真的不会打我?”

浅浅说道:“妖八打不过你,所以我想求你帮个忙。”

勺子眨眨眼,捂住心口,等等,这、这是什么情况?所以书生一开始出现在这,就是为了等她吗?她就是那个姑娘?难怪每次都陪着她,每次都在!她转而捂住嘴,在他怀里乱蹭:“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书生说道:“什么忙?”

书生看她,笑意淡然:“等的就是你呀。”

“帮我拖住妖八,等我入了轮回道,你再放他,别让他来捣乱就好。”

勺子又握拳,更加愤然:“傻书生!”

勺子蹙眉:“浅姑娘,为什么你一心赴死呢?”

书生苦笑:“傻勺子。”

浅浅笑了笑:“我是人啊,是人就有做人的规矩。妖八确实在乎我,可毕竟是妖,迟早会忘了的。”

勺子顿觉逻辑不对:“可你不是在等一个姑娘吗?”

“才不会,妖也跟人一样,哪怕是命比凡人长点。”

书生点头:“嗯。”

浅浅笑意微敛,淡声:“啊……是啊,可人也会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呀,当初他不就是忘了……等我快死了才出来,所以我现在才半死不活的,要靠他的妖心活下去。不仅束缚了我,也束缚了他,我不想……太累了。”

勺子被他钳制在怀里,怔愣看他:“你说你喜欢我?”

勺子忍不住说道:“浅浅,要不你还是长话长说吧……”

“刚才……我也不讨厌。”书生认真的字字道,“辛娘说的没错,喜欢一个人,做这种事不会讨厌。”

没有前因后果实在太痛苦了!勺子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完全想不通这事。

勺子愤然:“你才傻!”

浅浅斜乜她,一会才道:“我们明家是富贾人家,从我太太太不知道太到哪个辈分的爷爷那儿起,得了一幅卷轴,曾有高僧说此卷轴非比寻常。因此就当作我们明家的家传之宝传了下来。传到我爹那代,家里还算是富甲一方。我十五岁的时候,偷了卷轴出来,结果被吸进卷轴里去,认识了妖八,后来就常在一起玩,后来有一天,他说五百年到了,他要继续睡觉,有事叫他,他会出来的。可后来我们明家回乡祭祖,族人遭劫匪杀害,我一直在喊他,可他没有听见……我被劫匪砍了一刀几乎快死掉时,他终于出现了。为了保我性命,他将妖心给了我,说是补偿没有及时出现的愧疚。”

书生看着她又气又痛的模样,忍不住又抱了她亲了一口,死死箍在怀里,不让她逃:“傻勺子。”

等她话落,书生说道:“妖八五百年一睡,五百年一醒。醒来时喜将一切生灵卷入画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你当年进去,不但出来了,还让妖八后来出现救了你。其中必然还有什么隐情吧?”

勺子抬着泪眼瞪他:“可是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啊,怎么可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

浅浅笑了笑:“这些若要说,几天都说不完。我只是一个凡人,只想进轮回道重新做人。但是妖八不放手,你们帮我可好?”

书生愣了愣,心头难压波动的情绪,声音都有些轻震:“这不是很好么?”

勺子看着她真诚大眼,拧眉:“浅姑娘,你是觉得自己累了,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妖怪祖宗?”

勺子埋头不起:“辛娘说,如果、如果喜欢一个人,亲嘴不会讨厌,心还会跳,怎么办?”

趴在窗口看热闹的众妖摇摇头,一个人占了半边窗的胖葫芦啧啧声道:“老大看别人的感情如此通透,为什么对自己的感情就如此愚钝。”

书生心情大好,轻掸她头上的落雪,却见她抱膝哭出声,忙问道:“怎么了?还冷?是不是渡了气太多烫着了?”

杜鹃补充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嘛。”

勺子怯怯看他:“亲嘴不讨厌。”

众妖纷纷点头。

书生笑道:“什么不讨厌?”

浅浅默然片刻: “你们帮不帮?”

勺子怔神看他:“不讨厌。”她顿觉做了坏事,碎碎念着,“完了,果然不会讨厌,怎么办,怎么办。”

书生笑道:“我们这里是客栈,仅此而已。”

书生恋恋不舍离了冰凉至滚烫的唇,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如此光明正大的亲亲,要不他多亲一下好了。正感叹着,就见勺子怔愣,轻轻晃了晃:“勺子。”

浅浅深吸一气,笑靥如花:“这样吧,你把那该死的妖心取出来,然后它就是你的了。妖八是个厉害的妖怪,妖心可不同凡响,想必你也知道。你身边这位不是芍药妖么?给她服下,修为大增。”

勺子微微瞪大眼,果然有一团如火的东西涌入腹腔,顿时就烧热了整个身体。可一会又觉不对,很不对……

书生想也没想,斩钉截铁“不行”!怎么可以把别的男人的心放在勺子的肚子里,他宁可渡修为给勺子。

书生点头:“分你一半。”迟疑片刻,捧了她的脸便压了唇。

勺子也不想要:“白白得修为不好。”

勺子眨眨眼,书生已经抹了她眉眼上的雪,她抽了抽鼻子:“冷。掌柜的你身体好暖,分我一丝丝吧。”

浅浅蹙眉,不要白不要的东西两人竟然都不要,这是有多傻。策动失败,她决定放弃这条路线,还不如跟妖八说比较快,不对,要是能说早就说通了。难道妖怪都是犟脾气?

“不曾见过。”书生拧眉,这世上他也没见过的东西,实在罕有。刚才以力震八方,竟然纹丝未动。怀里软软的身子一直蹭啊蹭,几乎要把持不住的时候,动作顿减,正松了口气,低头看去,吓了一跳,忙停了步子,“勺子?”

见她要走,勺子连忙唤住她。

书生一跃而上,踏雪而行,越行越冷,风雪愈加弥漫,冷意直刺骨髓。勺子往他怀里钻了钻:“这里是什么地方?”

浅浅眼一亮,回身看她:“你愿意帮我了?”

勺子心满意足。

勺子讪笑:“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让妖怪祖宗出门这么久?”

“不重。”

浅浅又斜视她,笑笑:“哦,我说癸水来了,让他去跟街角大婶买月事带。”

勺子应了声,末了问道:“我重吗?”

书生:“……”

书生失声笑笑,看着满地银白,看不见尽头的天穹仍飘雪,缓声:“雪上难行,我抱着你吧。”

让、让个男妖做这种羞涩的事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刚到屋里就进来了,谁知道刮来狂风,吹的满天飞。”勺子龇牙笑笑,“一定是因为我太轻了。”

勺子恭送她离开,随后就瞧见天边飞来卷轴,妖八从上头跳了下来,风中凌乱的递给她一个包袱:“下回再不给你买,跑了好几家,都把我当下流胚。”

书生笑笑:“下回记得等我。”

浅浅伸手接过,瞧他:“那你学着做吧,就不用买了。”

勺子抖掉满脸冰渣,才看清了人:“掌柜的。”

“也对,好主意。”

还未完全落下,已见十里飘雪,白茫一片,落在堆雪上,整个小腿都没入里面。四下看去不见勺子,可明明有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抹粉白从天而降,忙伸手去接,准确无误接入怀中。

“……”浅浅把包袱塞回他怀里,“傻妖怪!”

书生觉得解决了这事后有必要和她谈一下……不对,待会回来就说。这一晃神,勺子已经跑开了,抬步跟了过去,刚出廊道,就已闻不到妖气。疾步迈入,哪里还有勺子的半点影子。眸色顿时一冷,走到那卷轴前,隐约散发着危险气息,抬手点住,仍有勺子的气息,不假思索,长指一摁,便入了卷轴中。

“……”

“我跟你一起去。”勺子见手还拉着,又抽了回来,跑了过去。

勺子趴在门口瞧着两人拉拉扯扯进了房里,嘀咕:“其实浅浅是个好姑娘。”

书生想了片刻,让它留在那确实不好:“你睡吧,我去看看。”

缩回脑袋,书生已经准备睡觉,嗅到那窗户还有一堆妖怪,手一挥,窗户就关上了。

勺子抖了抖:“难道让它一直待在那?后院还有一堆妖呢,要是不小心碰了怎么办?”

勺子往那边看去,窗户紧闭,哪里还看得到什么。跑到床上,一个重磅摔落,摔进软绵的被子里,抱着枕头滚了一圈:“还是床最好了。”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妖力强大,别去动它。”

书生俯身看她:“原来我比不过被子。”

书生拉了她的手出去,回到房里,刚进去勺子便问道:“那卷轴里的是什么?”

勺子转了转明亮的眼眸,正色:“因为你还没有上来。”

勺子往前走了几步,步子一顿,盯着那放在包裹上的卷轴。轻步走近,妖气果真是从这蔓延的,伸手戳去,书生忙握了她的手收回。这妖气不寻常,根本不是勺子能驾驭得了。勺子这回乖乖的听从他,对于书生的能耐,她还是不用质疑的。

书生失声笑笑,脱了外裳和鞋子,又将她的脚握住,把鞋子脱了:“快躺好,这里不是泥,怎么滚的这么欢畅。”

书生十分无奈,今天的勺子非常奇怪。

勺子缩了腿,一点一点的挪到正位:“掌柜的,最近我的修为也好像多了很多。”

书生拉住她的手,免得一个眨眼又不知跑哪去了。那温热的大掌握来,勺子立刻抽了手,差点没踹他,三心二意的色狼!

书生提了被子给她盖上,笑道:“大概是我影响了你。”

两人僵持片刻,忽然传来声响,皆是一顿,因为那妖气实在是太浓郁,浓郁到无法忽视。勺子身形一晃,已经趴在天字号房外,戳了个小洞,不见有妖,却有妖气。悄悄摸了进去,那姑娘已经睡下了,妖气布满整个房间,几乎有些呛鼻。

“怎么影响的?”

“不要不要。”

“同床共枕……嗯,还有亲密接触。”

“勺子。”

勺子起身看他:“亲亲吗?”

勺子往他手里塞:“我不要。”

书生点点头,虽然事实如此……为什么他总有种拐卖小芍药的感觉……他绝对不是在骗勺子跟他亲亲。如果真的要说提高修为的方法,他早就告诉勺子……嗯,那样那样的效果更快速!

书生怔松片刻,拉住她:“这不算在工钱里面。”

还没想完,便有个身体压了上来,正眼一看,就被勺子抓了手,整个力道全附在自己身上,半跪着低头吻来,姿势分明是以上往下。

勺子头都探了一半,又缩了回去,抱脑袋,不行,亲不得,书生可是名花有主的。既然有喜欢的姑娘了,还送她东西干嘛。她伸手拔下小花,要塞回给他:“掌柜,兑成工钱给我吧!”

书生微微瞪大了眼,一株小小芍药竟然逆天的想压倒他这堂堂的……不过为什么觉得感觉很不错……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眼神像是饿狼盯着小兔子……勺子你要是饿的话就去吃饭吧,我一点也不好吃。”

他默默的想,这世上能压倒他的人,除了勺子,就没其他人了。

书生点头,不知她要做什么。片刻就见她往前挪了挪,微扬了眉,她要做什么?勺子警惕的越挪越前,一会就快贴近:“不要动哦。”

勺子此时也同样在默默的想,修为、修为……循环一百遍……亲一个晚上,是不是明天就晋升为大妖怪了?

勺子抬头看他,真想亲一口,亲一口就知道到底是不是喜不喜欢他了。因为辛娘说说如果是讨厌的人,亲一口也会很讨厌的,但是喜欢的人却不会。好一会才道:“掌柜的,不要动。”

书生伸手揽住她的腰身,细而不瘦,十分软暖。

书生笑笑:“我找她做什么?你今天怎么总是提她?”

勺子脑袋上还在蹦着“修为、修为、好多好多的修为”!

勺子顿了顿:“你刚才出去是给我买这个?不是去找水仙花?”

那软舌钻入的时候,勺子拧了拧眉,看在修为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不咬他。不过那手又开始游走身体上下,揉的她是说不出的酥软,几乎想软在他身上。微微松了嘴,已有些喘息:“不玩了。”

书生眼底有笑:“好看。”

书生看着她,手未松开,手上力道作大,将她整个翻下,压在软被上,附耳:“不行。”

书生拿着小花,稳定插入青丝发髻里,乌发白玉显眼而不张扬,青丝柔而有淡淡香气。勺子抬手摸了摸,看他:“好看?”

勺子睁大眼眸,拍他:“我不要修为了。”

勺子笑了笑,探了探脑袋:“给我插上。”

书生笑笑,笑意是说不尽的风流:“不行。”

“嗯。”

勺子还要抗议,那手已经伸进里衣,直接附在光洁的肌肤上,酥的她浑身哆嗦了一下,艰难道:“色书生,不要咬我……”

“送我的?”

“别怕。”

“嗯。”

勺子像竹笋那样被剥干净时,突然觉得,书生一定觊觎她很久了!

勺子看着他掌上的东西,眼一亮,伸手拨了拨那白玉雕琢的小花,底下是小梳篦的模样,甚是好看:“芍药花呀?”

如果有人问勺子昨晚的感受,她一定会正色答“就跟翻烙饼一样”,但不幸的是翻的人是书生,她是烙饼,还被翻的特别厉害……然后就腰酸背痛了,换了几个睡觉的姿势都不正确。

“给。”

书生一晚没睡,这绝对跟精力旺盛什么的无关,而是被光着身子的勺子爬来爬去真的……很想把她捆好让她好好睡觉!

书生点点头,见她又要摸走,唤了她一声,勺子回头:“唔?”

天明一声鸡啼,惊醒了勺子,完全没睡醒,揉揉眼,朝阳初照,映的屋里微亮。她挪了挪腿,顿了顿,抬头看去。书生仍在看她,眨眨眼:“勺子,你真的不打算好好的睡觉吗?”

勺子虎视眈眈盯他:“去哪了?水仙花那?”不对,她才不要这么紧张他!鼓腮,“你今晚留心,要是那屋有什么动静,立刻过去。”

“掌柜,你流鼻血了。”

“刚才出去了。”

“……”

勺子又蹲下身:“真的奇怪,我刚才在睡觉,突然有妖气,然后我摸到那边,可是那妖气瞬间就消失了……等等,书生你不是高高手吗,难道没察觉?”

勺子出现在后院的时候,立刻被众妖围观了。

他、他怎么就色狼了。手都没动,连眼神也没乱瞄,这绝对是要六月飞霜的节奏。

“老大,昨晚书生把你吃了?”

勺子脑袋一嗡,跳了起来,声调扬高:“呸!果然是色狼!”

勺子脸一红,把木桶丢进井里,摇头:“没有呀,好好的。”

书生双手插袖,若有所思:“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是奇怪的东西?”

辛娘摸下巴:“不对呀……什么都没做那干嘛关窗户,就算秋天到了也还没冷到那程度吧。”

“嘘。”勺子努力示意他轻声,“天字号又住进奇怪的东西了。”

勺子打了桶水到厨房,要开始准备开店的工作啦。一会见书生过来,她忙把他推出去:“你别进厨房搞破坏。”

他一脸茫然,把门关上,蹲在她一旁:“勺子你掉金子了?”

书生无辜道:“刚才忙着擦脸,忘了问你还疼不疼,我给你抹药膏好不好?”

书生打开门,裤管就被人扯了扯,低头看去,勺子蹲身往里面爬,神神秘秘道:“掌柜快关门。”

勺子瞪大了眼:“弄疼了给糖吃根本就是坏人,快去大堂搬凳子开门,不要闹。”

勺子蹑手蹑脚摸到书生的房里,敲门,压低了嗓子:“掌柜。”

一脸严肃的书生被勺子赶了出去,临走前冒险塞了药膏给她,让她觉得不舒服就抹上,差点又被勺子踹飞。

乖乖,天字号房果然又住进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吧!

书生开了客栈门,掸干净钱柜上的一夜落沉,见勺子提了热水过来。便去取了杯子,泡了茶:“勺子,过来喝茶。”

她慢步往那走去,果然听见有嬉笑声,到了门前,抬手往眼前一抹,再往里面看去……咦,怎么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姑娘趴在桌上,侧耳听听,没动静了。鼻子一嗅,竟然连半点妖气也没。不由诧异,就算是立刻翻窗出去,也不会消失的这么干净吧。

勺子蹦达过去,喝了一半才想起:“掌柜的,这不是朝露吧?”

俯身穿鞋,悄然下地往那摸去。

书生淡笑:“不是,采集朝露是为了给你提升修为,你我共枕,不必烦心修为的事了。”

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有杂七杂八的声音飘入耳畔,她翻了翻身子,又睡了一会,可仍有声响,直到鼻尖闻到妖气,她才猛地掀开被子,那气息好像是从天字号房那传来的?

勺子大喜,当即说道:“那今晚继续吧!”

如此一想,心情顿时好多了,躲在被窝里准备美美的睡一觉。睡着睡着好像刚才的结论不大对……唔,不管了,还是睡吧。

“……”书生捂鼻摆手,艰难道,“……快去忙。”

思前想后,勺子大彻大悟,终于知道她的真爱不是书生,而是——客栈!

他拿了勺子喝过的茶水,倒了一些在桌上,附指在上,往边缘引渠。结果仍是到了附近就无法再引流。他皱了皱眉,按理说应该没有问题了,可为什么总是不行,还有哪个关节没打通?

勺子大步跨上楼,跑回自己房间,盖了被子就睡,哼,她一定不是喜欢书生,而是喜欢他做这里的掌柜。如此厉害又有安全感的人,简直就是掌柜最佳人选。她才不是心疼书生有喜欢的姑娘了,只是不想他等到了那姑娘然后离开客栈。

勺子想起这个点要去给妖怪祖宗送热水,端了一盆热水上楼,就见卷轴从天而降,直直撞在墙壁上,妖八抱着浅浅滚落。片刻就见天边窜来两道影子,扬着绳索要扑入,见是往两人身上刺,不由多想,下意识就拦在前面,将手上的水泼去。

书生眨眨眼,看着一步一沉的勺子踏步上楼,果然是……不舒服吧。

黑白无常迎水而上,却不想那水如三昧真火烫的两人衣裳嘶嘶直化,急忙退了出去,片刻隐没离去。

勺子又趴回了桌上,得,心脏中了一箭还被踩了一脚。她愤然起身,才不要插足他们,她是有骨气的芍药花。

书生听见动静上来,就见勺子抱着脸盆蹲在那,再看妖八和浅浅,伤势极重,快步上前,揽了勺子便对妖八说道:“阎王已下追魂令,你还不放手么?”

书生目光柔和,看着她笑了笑:“喜欢,很喜欢。”

因为袭击了黑白无常而十分后悔的勺子抬头:“追魂令是什么?”

勺子是真的难受了,脑子里回转着书生说过的话“等到要等的人就走”,那个人还是个姑娘,不过可能不是喜欢的姑娘?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当初你说过……你来这是为了等一个姑娘,你……喜欢她么?”

书生面色微顿:“一旦开启追魂令,黑白无常将彻夜跟随,直至将魂魄投入轮回道。”

书生不知她突然如此悲伤是怎么了,轻声:“难受的话就回房里去吧。”

勺子吃了一惊,伸手要去碰那伤势极重的浅浅,却被妖八紧紧护住,冷声:“不要碰她。”

“没什么,让我一个人……静会。”

书生说道:“将妖心取出来吧。”

“勺子你怎么了?”

妖八冷笑:“取出来她立刻会死。”

完了,她竟然喜欢上书生了!可书生说过他在等姑娘,等到了就走。好好纠结了一番,心口更疼了,她怎么能插足他们!

“将妖心放在她一介凡人的身体里,根本承受不了,也一样会死。而且会日日受伤痛折磨。”

勺子吸了一气,想看对方好好的……嗯,书生从神界回来受伤了,她也想过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他好。每次碰到难题时总想着要是书生再肯定行,每天早上看到书生就觉得开心,林水仙对他笑她心里很不开心好嘛。和书生一起,就算是一起走黄泉路,闯仙界魔界都觉心有依靠。还有……她没有入糖画老人的梦境中,也是因为没看到书生在呀。

妖八默然不答,抱着浅浅不肯松手,满满渡着妖力给她疗伤,许久才道:“你们根本不懂……她不是想死,只是她不愿拖累我而已,哪怕是身体受尽折磨,她也是想活下去的。可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不能将妖心取走。”

“嗯。”书生看着她,笑了笑:“还有一点,想把最好的给她。”

勺子心头泛酸,这种想活却不能好好活的挣扎,她一点也不喜欢。握了浅浅的手给她渡妖气,她的妖气至纯,比不过妖八强大,疗伤的效果却非其他妖怪可比。

“真的?”

书生静陪一旁,可见她久久不放手,简直是要把自己的灵气都渡给浅浅,终于是伸手握了她纤巧的手,硬生生断了那气。勺子面色已然惨白,倒在书生怀里。

书生对这个问题体会极深,非常、非常深,顿时一脸老学究的模样:“喜欢嘛,就是想看她笑,看她开心没有愁伤。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在她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守在一边。看她难过时自己也会不高兴,看见她对别的男人好时自己会更不高兴。和她在一起,就算是有再多的苦难,也不觉得辛苦。”

虽然书生能帮勺子提升修为,但是一旦过度她也容易受伤。这跟妖八给浅浅服用妖心的道理一样。书生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等她沉沉睡去,才出了房门。

她抱着脑袋趴在那,难道她喜欢上书生了?她偷偷瞄向他,问道:“书生,什么是喜欢?”

妖八听见那边有动静,立刻出去,拦了要下楼的书生,迟疑片刻,才说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勺子看了他一眼,心里又酸了,跟刚才林水仙过来时的感觉一样。她趴在钱柜上,歪头不跟他说话。

书生想也没想:“不能。”

书生点头:“是挺好看的。”

“……”

铺好床收拾好,勺子就下楼了。见书生往自己这往来,走到前头说道:“那姑娘长的真好看,水灵灵的。”

书生看着客栈外面:“浅姑娘虽然对世间仍有眷恋,可她如今最在乎的是你。否则也不会求死,她厌烦了无休止的躲避,也不想再拖累你,看着你跟她一样不自由。”

“嗯。”

妖八默了默:“我知道……但我无妨。”

书生说道:“勺子,领这位客官去天字号房。”

书生无奈,见他又去照顾浅浅,这才回房,猜着勺子应该又踢被子了,进了里头,就见她已经醒了,不由意外,坐在床沿问道:“头不晕了?”

被他们又唠叨了许久的勺子浇完水回去,正好见一人进店,只见是个年轻的姑娘,侧脸看去无暇美好,高度和书生的真配,蓦地蹦出金童玉女这个词,看的心里莫名泛酸,快步走上前去,见了那女子正面,却是满目疲倦。

“还有点……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勺子侧身看他,抓了他的手说道,“要是妖怪祖宗是你,浅姑娘是我,你会让我死吗?”

众妖捶地,差点没咆哮她,是个妖都看得出来全然不同好嘛!

书生微挑了眉:“我会把阎王殿掀了。”

“哪里不同。”

“……”这种假设对书生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啊。勺子心里痒痒的,还是很想知道书生的选择是什么,“如果是我……我大概会好好的过一段开心的日子,然后悄悄的离开。”

辛娘扶额:“我的好老大,这根本不同。”

书生摸摸她的脑袋,这件事哪里需要如果……当初她不就是偷偷的走了,还掉进天洞里,导致修为尽断,落入凡间重新修炼。

勺子拍拍胸口:“我才不会丢下客栈丢下你们,说好了要一直守着的,而且我确实喜欢书生,就跟喜欢你们一样。”

“嘁,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吗。”

根本瞎编不出来好吧,哪个人说话会漏风成如此完整的句子!

两人顿了顿,往那窗外看去,就见浅浅从窗户那爬了进来,生龙活虎的,又连忙嘘了一声,跳进来,抹汗:“吓死我了,窗台离了三步远,跟离了三丈似的。”

众妖咽了咽:“老大,爬爬正在长牙说话漏风,其实他说的是……”

这到底是谁吓谁呢……勺子问道:“妖怪祖宗又被你支走了?”

爬爬立刻说道:“辛娘他们在说老大喜欢书生,然后不要我们也不要客栈了。”

浅浅嘿嘿笑道:“当然,那笨蛋只封了大门,窗户忘记了。”

吃过饭,勺子愉快地去后院给胖葫芦他们浇水,往井里扔下木桶,觉得不对劲,怎么背后碎碎念的,回头看去,众妖立刻回归原位。她眯了眯眼,眼神犀利:“爷爷说过,背后议论人的不是好孩子。爬爬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书生笑笑:“难道你又让他去买月事带?”

书生眨眨眼,虽然此喜欢摆明了非彼喜欢,但鼻腔还是默默的热了一下……

“不错嘛,真聪明。”

勺子立刻满血复活,朝她的背影做鬼脸:“休想收买我们家掌柜。”末了又回身拍拍他,“掌柜的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书生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果然妖八不知道女子一个月只来一次癸水吧……

林水仙倒抽一口冷气,咬了咬牙,抱着人参汤跑了。

浅浅挪了凳子坐到两人面前,认真道:“我听见你和妖八说的话了……他说的没错,我心底想活,但是舍不得他受苦。我和他一起逃窜七年,开始几年如勺子姑娘所说,竭尽全力的开心过活。可后来却发现妖八的妖气受损,再拖下去,大概他会跟我一起死。所以才开始逃……可是逃不走。妖八每次都会找到我,然后跟黑白无常拼死对决。”

书生看了看快蔫了的勺子,抬手,正色:“我们家勺子说不要,林姑娘拿回去吧。”

书生问道:“那你是想去轮回道,还是想活?”

勺子捂住心口,受伤了,这朵水仙花太过分了,偏偏不是妖怪,否则她就可以和她大战三百回合。还有,心里竟然泛酸了。

勺子看着她,满眸都是说不出的落寞,许久不见她答,都替她心疼。正要问,便见明眸垂珠,声音低沉:“我想活……想好好的活着……跟妖八一起……可既然不能过安稳日子,那就不要再连累他。”

林水仙又斜乜她:“你又不是掌柜的媳妇,凭什么给他做决定。”

她已无家人,只有妖八陪伴身旁。她本想在人间潇洒后撒手离去,可没想到,最后却放不下了。想到妖八以后会跟别的姑娘打情骂俏她就不想死了,可看着妖八如此她又不忍心,两种感情纠结在一起,把自己累的慌。

书生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我们家掌柜!

“既然想活,那就别跑了。”

“……”勺子龇牙,“我们家掌柜不要!”

浅浅抬头往那声源看去,妖八从墙外走了进来,盯着她说道:“那就开开心心的跟我一起躲吧。”

林水仙瞥了她一眼:“我又没说给你喝。”

什么禁不起妖心的折磨,什么让妖力大为受损都已不重要了,能活多久就活多久,才是最为开心的事。

勺子虎视眈眈盯着书生,他要是敢要她就踹他。不对,踹他干嘛,应该踹林水仙,又来挖墙脚,她起身道:“我们不要。”

浅浅见到他,泪就硬生生收了回去:“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吗?偷听算什么好妖。”

勺子竖了竖耳朵,歪头看去,果然又见林水仙扭着腰肢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盆蒸腾热气的汤水。脸颊染红,笑得跟桃花似的,进来便将它放在桌上,连眼神也不甩一个给她,笑意盈盈:“掌柜的,这是我爹让我端来的,用上好的人参炖的鸽子,可补了。”

妖八才不理会她凶神恶煞的模样:“我本来就不是好妖。好了,以后别跑了。”

书生笑了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抬头看去,见了来人,笑道:“林姑娘好。”

浅浅无奈:“难道只能这样了吗……每日你我都受伤,亡命天涯的……”

勺子抑扬顿挫“啊”了一声,下巴顶在手背上,脑袋摇来摇去,眼又笑成了豌豆:“肯定是做了太多亏心事,被见义勇为满腹侠气的女鬼教训了,嗯。”

“我并不怕。”妖八抓她的手,“只要你想活下去,我就会好好保护你,哪怕只有五六年的光景,也无妨。”

书生抿了抿唇角,又道:“听说元儿他爹不肯和离,还跑去揍元儿母子,结果被女鬼吓破了胆,不但同意和离了还跑回老家不敢回来。”

浅浅抬眸看他。

勺子哼哼:“我是为了顺利收回欠款好不好,才不是想看他好起来能和女儿一起生活的好好的。”

妖八笑笑,握了她的手:“走吧,在有生之年,游山玩水走遍天下。”

书生看了看,笑道:“你给何老爷送菜去了?给他治病么?”

只要在一起就好,何必纠结那么多。还好浪费的时日不多,否则至死那遗憾也不会消失。

午后,客栈的客人渐少,勺子又趴回了钱柜,看书生敲算盘记账,抬手指了指:“这几道菜算我工钱上。”

浅浅愣神片刻,还是摇头:“不行……那太自私了。”

过了好几天,那糖画老人也没再出现,而镇上昏睡的人也都醒了。

妖八咬牙:“你想自己去送死丢下我才是自私!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要丢下我做孤家寡人吗?”

“噢……”

书生插话道:“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好啦,吃饭吧。”

妖八想也没想:“没有人可以代替浅浅!”

“没什么……让我一个人……静会。”

书生眨眼:“为什么没人可以代替?”

“掌柜你怎么一脸痛苦?”

勺子答道:“因为妖怪祖宗喜欢浅浅啊。”

书生听她自言自语,只是看着听着就好。等会……刚才勺子那个是美人计?等下,他为什么说不气她,他果断该生气几天,说不定就不仅仅只是摸脸了,哦不……

妖八:“……”他藏了好多年的话不要说出来呀!

“可你早上还避我,不是怕我再打那你吗?”末了勺子拧眉,自己摇头,“不对,你怎么会怕我,不把我拍飞就好了。”

浅浅苍白如纸的脸上隐隐泛起微红,咬了咬唇道:“谁要被个笨妖怪喜欢,世上好姑娘多得是,女妖也多得很,你再去找一个吧。”

书生失声笑笑:“从没气过你,也没躲着你。”

妖八急得要跺脚:“就不找,你就是你,无人可以替代。我将妖心给你,每日逃窜躲藏是我乐意的,若是换了别的姑娘,留在身边一天我都觉得烦。我妖八今生……非你不可!”

“笨书生你真奇怪。”勺子确实觉得他奇怪,明明那么厉害,却守在这客栈里,一点小事也能这么开心,她不就是摸了他一把。昨晚下意识将他扇飞,想一想后悔了,这会见他高兴,又摸了一下。见他瞪大眼,再摸,“不气我了好不好?别再躲着我了。”

书生和勺子哗然,对妖八来说说这种话实在是太难得了。浅浅听了心如有擂鼓狂跳,几乎没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说了。”末了偏头,“有人。”

勺子盯他,他立刻收了视线,肃色:“好了。”

妖八连耳朵根都红了,活了那么久,就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小心问道:“浅浅,你不要逃了好不好?”

书生僵了僵:“不见了。”等那软软的手离去,他抬眉看她,“再摸摸。”

浅浅鼻子一酸,眼眸已红,一直以为自己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可原来不是。两人在一起,哪怕是每日风吹雨打,也是让人欢喜的事。若是一人离开,犹如大雁失去伴侣,今生都将孤苦。那样与其独活,不如苟活。她终于是又抬头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中午勺子做了一顿好饭菜,等落座,见他脸上半边都还红肿着,顿觉愧疚,抬手抹了抹:“掌柜的你不是有很灵的药膏吗?”

妖八大喜,已高兴如孩。

这种希望书生靠近些的感觉是什么……勺子鼓了腮子,还是去打扫门前吧。

书生眼底微有笑意,末了恍然道:“对哦,我记得若是卷轴入口若是永生关上,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

“……”

妖八顿了顿:“真的?”

书生看着她,微微抽了抽眉,然后默默的退了三丈远……保持距离以此证明他真的不是色狼。

勺子诧异,妖八都不知道的事书生竟然知道,书生真的不是一般人……

回去拿扫帚打扫门前,一回身就看见书生,还有那五道巴掌印,看着就疼,顿觉后怕,她不会被书生报复然后丢到天边去喂凤凰吧。

书生点头:“只是里面的人会再也出不来……虽说里面要什么景致都有,但这个法子还是要慎用。”看着两人愈发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妖八和浅浅定会进入卷轴永世不出来,可他不能肯定两人是否能一直在那里待着。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收获了七八根蜡烛的勺子正在开店门,踏步出去瞧向右边,平日里早早就在那卖糖画的老人已经不在那了,顿觉空空落落,其实偶尔能去买一幅糖画吃也不错的。

妖八已握了浅浅的手,对书生说道:“谢谢。”末了又对浅浅说道,“走吧,在进卷轴前……带你去吃你喜欢吃的,看你喜欢看的。”

后院顿时响起一片艰难咽口水的声音,然后默默的为威武雄壮的勺子点蜡……

浅浅眼神再没有躲避,定定点头,能和他一起,哪怕是在鸡蛋大的地方待一辈子,也觉无悔,更觉安心。

辛娘咽了咽:“我想起一个缺心眼的绝对敢。”

两人携手离开,乘着硕大卷轴腾空而起,冲入云霄中。相依相伴的身影离开勺子视线中,让她心有感慨,又带了三分忧虑:“他们真的决定待在卷轴里面么……”

“不可能吧,谁敢抽书生呀。”

书生应了一声,摸摸她的头:“或许,这也是他们的天命。”默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眨眼,“勺子,他们好像……还没结算店钱?”

“刚才高高手脸上是不是印了五道巴掌印?”

勺子瞪大了眼,放眼看去,早就不见他们两人的踪影。她差点没心疼的瘫在地上,扶墙怒指:“你们这两个霸王!我要报官!”

翌日,书生如往常那样去后院井里打水,进去的时候院子悄然无声,等他提着一桶水走了,众妖集体沉吟:

她越想越痛心,这十天好吃好喝的供养,还砸烂那么多桌椅,好几十两在那呀。正要去他们房里看看有没钱财留下,就见那楼梯匆匆跑上一个儒生模样的男子,二十多的台阶摔了两三回,鼻青脸肿好不狼狈。一见勺子,几乎是热泪盈眶,扑上来就握了她的手:“勺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