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居然想自己在黑夜里去取钥匙
他现在不会再觉得向导是那种依靠哨兵保护的弱者了。但林苑姐姐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她总能做出一些惊人之举,身为哨兵的自己时常都被她吓到。
“那,那我也去。”
小牧瞠目结舌,接不上话。
“你还不行,你去的话,会拖累到我。”
“越是重要的事,越应该自己去做啊。”林苑理所当然地说,“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和自己不相关的人身上。”
林苑的话重伤了小男孩的自尊心。
“可是,已经有那个哨兵去了啊。”
【喂,过分了。】
“我去试试拿钥匙。”
【海豹也是人啊】
“姐姐,你,你说要去干什么?”
【海豹也很可爱的。】
林苑偷溜出来的时候,小牧很慌张。
【他还是个孩子】
“奇怪,那个向导呢,向导哪里去了?”
林苑只好学着小鸟的样子,勉为其难地摸了一把男孩的脑袋,
“就是,谁能想到呢,树哥死在这里,黑夜提前降临。畸变物比想象得更为变态。哪哪都是怪事。甚至在这鬼地方居然还能遇到向导。”
“再过两三年,你努力一点,成为正式的哨兵。到时候,我们再一起配合。”
“说起来这次的任务也太诡异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污染区的黑夜会提前降临。”
“现在还不行。何况小鸟他们也需要人照顾。”
“也是,我们哪能猜透他们的心思。”
林苑强迫小牧留下,独自一人从高地往下走。
他身边的伙伴就笑了起来,“那怎么可能。我猜他大概是艺高人胆大,想早点出去和校长表功吧。”
她先碰到那三个一模一样挎着篮子买鸡蛋的大婶。
“我真有点看不懂倪霁。他干嘛非要现在就去取钥匙。等上个三四天不是更保险一些吗?”说话的哨兵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几个伤员,“总不会是为了这些乡下人吧?”
之前,被大虎劈成三段的畸变种看到她,立刻露出狰狞愤怒的神色,做出准备扑上前的姿态。
篝火边,两个治安厅的哨兵在交谈,
林苑停下脚步,睁开双目,平静地注视着那三只张牙舞爪扑上来的怪物。
“不知道,我觉得很难。”小牧指给林苑看,“在那里,旋涡的中心,亮光最亮的那个位置。钥匙就在那里拿。那是最危险的地方,再强的人,都不一定能够拿到。”
她双眸中有光芒亮起,像从皓月中借来莹辉,朗月清辉,莹莹亮于眸中。
“你觉得他能拿到钥匙吗?”林苑问小牧。
三只畸变种在这样的目光中停下动作,扭曲的怒容退却,逐渐变得迷茫起来。
她一醒来,触手们就已经在嘀嘀咕咕地埋怨大鱼又不见了。
“商场鸡蛋要打折了。”她们对林苑呐呐地说。
是哪一个人出去了,林苑都不用问。
“对,要抓紧去啊。”林苑回答。
“他们刚刚有一个人,去拿钥匙了。”小牧小声在林苑耳边说,“说不定他能把钥匙带回来。”
三个大婶拍了一下手,高高兴兴地向前走去,
林苑把目光投到小鸟昏迷不醒的面容上,知道他们等不起。
“对啊,要抓紧去了。”
如果要等到黑夜完全过去,那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计划通。】
但是到了黑夜,“柱”会完全醒来,这时候要从它身上窃取一部分器官,那就是噩梦一样危险的事情。
【可以搞定】
白昼的时候,“柱”大多在沉睡之中。悄悄取走它身体的一部分,基本不会惊醒它。怪物的愈合能力都很强,它会在睡梦中自我修复,甚至根本不会知道有人从它身上取走了钥匙。
【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嘛】
每一个污染区的核心区域,都会有一只最强大的畸变种,被称之为“柱”,“柱”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不论是眼睛,手指,牙齿还是头发,都可以充当开门的“钥匙”。
【只要有情绪就好说】
进入污染区是很容易的事,但走出污染区必须用特定的“钥匙”打开出口的门。
【说是畸变种,也只是思维和人类有点不同而已】
“没有‘钥匙’。”小牧为难地说,“五号污染区的黑夜有72个小时。现在才刚刚开始不久。”
林苑继续往前,抵达畸变种密集的街区。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林苑问。
她没有像哨兵一样飞檐走壁地躲避。
小鸟和大虎都伤得很重,哨兵强大的身体素质支撑着他们的生命。如果能及时出去,得到正式的治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就很难说了。
只是放缓步伐,尝试性地,迈着步子,慢慢向前走。
林苑揉揉眼睛,醒了过来,接过小牧的烤饼,一边啃一边查看小鸟他们的情况。
一步,又一步,靠近了。
小牧十分忙碌,照顾完大虎,照顾小鸟,给每一个身受重伤的伙伴包扎处理好伤口。还在火堆上烧了一壶热水,烤了几块饼,喊林苑醒来吃。
触手们护卫在身边,涌动在地底,勾连到所有有思维有情绪的生物,连接上它们的精神世界。
但林苑睡得很香,仿佛做了非常疲惫的工作,肌肤白腻的小手支着下颌,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能一头载倒的模样。
林苑的脑海中不断传回来一些古怪的画面。
身边全是哨兵,她这个唯一的向导像是狼群中的一只绵羊。她本该惴惴不安,惊惶不定。
混乱的情景,听不懂的呓语,张牙舞爪扭曲的世界。
林苑坐在篝火边打瞌睡。
这些响彻在脑海中诡异的画面,并不让林苑觉得害怕。
那是旧日的遗骸,也是畸变怪物驻扎了数百年的巢穴。
林苑没有体会过名为害怕的情绪。
外围是十年二十年前的建筑。再往里面,建筑的风格就逐渐不同,在最中心的地方,古朴厚重的建筑物中混搭着高科技的霓虹彩灯。
她本来就一直生活在一个混乱和莫名的世界中。
五号污染区,数百年来历经无数次扩散,吞噬了大量的土地和生灵,占地广阔。
林苑一步步向前,呼吸逐渐自如,脚步也变得更为轻快起来。
在中心的地方,莹火最盛,远眺过去,莹光汇聚流转成为一个巨大的旋涡。
稀奇古怪的畸变种们看到她,或是微微有些疑惑,或是视若无睹,任凭林苑穿行过身边,仿佛她和他们是同类。
从这里看下去,大地像一盘棋,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流动着向亮着灯光的家园汇聚。
“我的猫不见了,你看见了吗?”一个有三层楼高,幼童模样的畸变种低头问她。
这里的地势很高,可以清楚看见不远处的海岸线,“白昼”中沉睡的畸变种,在“黑夜”里醒来,正一个个从海底爬上来,幽灵似的身染点点莹光,排队走回他们曾经的家。
“没看见。我会去前面帮你找找。”林苑说。
仿佛他再也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不想让自己心底还有什么牵挂了。
那个有一点神志的畸变种疑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放她过去了。
他是很崇拜倪霁的,打从心底想和他亲近。但自倪霁回来之后,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倪霁的疏离。不是对他一个人疏离,而是对所有的人都只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客套。
一路前行。需要处理的怪异事件很多,必须一路高度集中精神,很危险,像行走在钢丝上。
宋元思总觉如今的学长看上去很孤独。
或许她一个慌乱,一个错手,就陷落在怪物群中了。
宋元思只得走了回来,雨帘下,倪霁的背影看上去异常消瘦,紧身的战术服勒出劲瘦的细腰,后背肩胛骨的形状透过衣服微微凸显出来,整个人坐在门外,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要溶进黑夜中一样。
以林苑目前的能力,刚刚够勉强维持她自己一个人这样行走过密集的怪物群。
“你们吃。我值岗。”
但这样的事让林苑感到一点点的兴奋。
宋云思递给他食物,邀请他和大家一起吃。他也只是客套地接了,摆摆手,依旧独自坐在那里。
林苑突然觉得和在白塔里的时候很像。
倪霁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远离篝火热闹,高挑的身躯靠着雨帘下的屋门,远眺大雨中流光溢彩的大海。
每一次,她从白塔里逃出来,也是像这样,慢慢地走在一群她不太理解人类中穿行。
大家在石屋里燃起篝火,围着篝火烘烤衣物,热食热水,战斗了一天,终于可以稍稍放松绷紧得到神经,哨兵们围坐在篝火边,轻声交谈着。
那些人对她来说,和怪物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那是一间石头堆砌的屋子,三面围墙,屋檐凸出。雨水淋不到,视野又很好,适合藏身。
她知道那些人都不喜欢自己,觉得她是个怪物。所以她也不太喜欢那些人,把他们当做和自己不同的生物。
哨兵们的行走速度很快,一行人冒着雨背着伤员,很快找到一处可避雨的高地。
她喜欢恶作剧,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当着她们的面偷跑到外面的世界。
说实话,如果不是倪霁领着队伍,在“黑夜”的污染区中行走,他们的伤亡情况未必会比这些东滨哨兵好上多少。至少不可能像如今这样毫发无伤。
没人看得见自己,很有趣,但也有些寂寞。
这是数百次出入污染区才能锤炼出来的素质。永不是在哨兵学院训练室内可以练出来的能力,十分令人佩服。
跑了那么多次,都是她主动回去,从来没被人找到过。
倪霁不仅仅个人强大,更是一位有经验,有谋略,有当担的队长。好几次遇到大批量畸变种的情况,都靠着倪霁冷静精准的指挥,全队人才得以平安脱离危险。
除了那一次,年轻的哨兵从天而降,脚下溅起满地雪花。
虽然只走了短短一路,他们每一个人,都被新队长彻底折服,愿意服从他的安排,也不太敢违背他的命令。
“找到她了。”他说。
如果不是倪霁吩咐,他们是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钱,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带上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几个累赘。
对了,那个哨兵也在这里。
50个帝国币在穷乡僻壤的少年眼中很大,对于帝京里有正式编制的哨兵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可以和他再比一次,这次看谁先找到钥匙。
其实他们不是很理解倪霁为什么要他们带上这累赘。
真是有趣,林苑想。
帝京来的哨兵们背上伤员往高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