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电话，我不敢相信地问他是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吧？我能再听一遍吗？
是喜悦，是感动。这两年已把我折磨够了，我在想，为了最后的相伴，我宁愿少活几十年。
Daniel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在机场了，很快就能陪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治好你的病。”
“我已经在机场了，很快就能陪在你身边。”
我喜极而泣。
一下子鼻子酸酸，这算什么。他还记着我，对吗？隔着两年的空白，全部的惦记都涌上来。我捏着电话，捏得死死的，鼓起勇气对他说：“如果我要你陪我走完最后的路，你肯吗？”
老于很识趣地收拾收拾和小于念又搬回去了。Daniel坚决不让我接机，一定要我在家等着他，我忍耐不住，倒腾起他教我的食谱，做了一桌西餐。
他很着急地劝我，“多少钱都要治，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有我在。”
再次重逢，当他站在我面前，我不断地说着：“Sorry! Sorry! Sorry!”怎么也忘不了我诅咒他下地狱，那日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寂静之后毫无掩饰的大哭。那个声音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早晚也是死，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留给父母，我已经是不孝女了，再拖累家人心里会很难受的！”
我祈求着他的谅解：“是我太任性，太自私，是我不对，我不该诅咒你，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
是八卦的于维维，把我的事告诉了Daniel，他慌张地打来电话，问我到底怎样了，有没有安排手术。
“已经过去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忏悔，是我的方式不对，没有考虑你的感受。”Daniel走过来，像从前一样把我拉进怀里，抱着我，怀抱暖暖的，我的心满满的。
“是我。”
晚上，床头的台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恍惚中，仿佛我们没有分开，没有那段痛苦的经历，没有一切阻碍，我对他说：“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你肯舍下工作陪我吗？”
“Daniel？！”我试着呼喊两年未曾出口的名字。
这个想法存在好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和我一起远走的人。如今Daniel的出现，就像上天赐予我的一道阳光，我抓着再也不肯放过。
“It's me！”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夜夜注视着你的明眸。
按下接听键，我屏住呼吸，听那边的声音。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将来能牵着你走过一生的男人非常幸运，每次想起每次又羡慕又嫉妒。现在，我只想做那个幸运的人，一直陪着你。”
正想着后事，电话响了，我看到了一个曾经很熟悉的号码，是越洋电话，只有他，一定是他。
我在他的胸膛里，感受他满满的爱。
我想，如果我还有时间，如果我还没能嫁出去，我一定要领养个孩子。如果真的天要亡我，我只能坐等死神！
第二日，本是约定好一起去医院复诊，我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地走了，留下一张纸条：Daniel，感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美的承诺，我已满足。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不想拖累你，请答应我帮我照顾我的父母，请在每年清明送我一束红玫瑰，请不要找我。永别！
小于念的到来，让我突然有了做个母亲的想法。天真的笑容，稚嫩的童语……孩子是上帝赠与人间最纯洁的礼物，像一朵浮云，翱翔在蓝天碧海里。只是这朵浮云早晚会在雷鸣雨电下变成乌云。
我忍着，没有写关于爱的话，我怕自己的眼泪会滴在上面，我怕我会舍不得走开，我怕Daniel会放不下我。我深深地看着他熟睡的脸，默默地说：“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我将永远永远把你记在心底，永远爱你。”
医院的诊断报告拿来了，上面清楚地写着“乳腺癌”三个字。我觉得一切都完了。于维维搬来和我一起住了，每天有小于念在，我的生活充满了乐趣，越来越留恋最后的日子。
一个人跑到了玉龙雪山，想着那一日我和他守在这里，冻得一直跺脚，不觉笑起来。过去总是甜蜜多于伤感。命运作弄人，却也无法改变了。
我只想再见一眼Daniel，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有没有想过我。不过我伤他那么深，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于是我摇摇头，说：“没有。”
徐志摩收留了我，他很大方地不收我的住宿费，还帮我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而我却不想在医院里浪费时光便拒绝了。
“伤心吗？难过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帮你完成。”于维维问我。
徐志摩说：“只要你不放弃就有希望，看你对这个世界恋恋不舍，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
自从知道自己可能得了乳腺癌，我每天患得患失，就怕自己突然挂掉。不敢告诉父母，默默地把账户汇总，把密码写在本子上，交给于维维，等我死后交给我的父母。
我说：“这个病我知道，除非做手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得的就是这个病，她拒绝手术，因为手术会让她变得不完美。我也只想死的时候留个全尸，有什么不对？再说，如果Daniel看到我的尸体残缺不全，我这个女人在他记忆里恐怕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我不要！我要他永远都记着我，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仿佛交代后事一样，于维维嘱咐我。
徐志摩说：“我看你得的是脑瘤，脑子不清醒了，开始神志不清了。记住，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厌恶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算她老得全是皱纹和老人斑，就算她缺胳膊少腿。”
“说真的，你得考虑后事了，没准那天突然挂了，我们连遗言都没听到，多可惜。还有那些没见到的人，趁早见，晚了就没机会了。”
我不服气地说：“可是哪一个女人也不愿意长满老人斑，哪一个人也不愿意缺胳膊断腿，我就是不想让自己变成怪物。没有breast的女人还是女人吗？”
“我——好你个于维维，你终于抓到我的短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懂我，连徐志摩也是一样。我不顾他的阻拦一个人去爬玉龙雪山。天已傍晚，玉龙雪山被落日映红，白色的雪山在霞光的照映下，像娇羞的新娘，披着红色的头纱。我想起那日半夜我们坐在一条围脖上，我们互相依靠着。如今我搓着手，哈一口气，希望手能暖和一点。望着茫茫雪山，我只是其中一点，就像在他的人生中，我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来了，不能为雪山带来惊喜，而雪山对我是全部，我不是他的惊喜，他却已是我的全部。
“呸，乌鸦嘴。你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吗？还信这个啊？”
我蜷缩起来，想着Daniel阳光般的脸，慢慢眯起眼睛，很困很困。
“呸，你以为拍电视剧啊，这句话就等于节哀顺变，诅咒我啊！”
“豆子。”
于维维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
听到有人呼喊，我睁开眼，看到了Daniel。我惊喜地站起来，说：“我一直在等你，快冻死我了。”
我做了检查，过些天来拿报告。
“我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一周后，体检报告出来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近来觉得乳腺胀痛，问医生是不是囊肿，医生却告诉我可能是乳腺癌，这种疾病在40～60岁之间发病率较高，但是也慢慢波及30多岁的女性。歌手阿桑因此丧命，我最喜欢的演员陈晓旭也翩然而逝。娱乐圈中蔡琴和汪明荃因为发现及时，做了切割手术算是保得了性命。医生对我讲着乳腺癌的可怕，想着娱乐圈中许多名人因此而去世，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就这样离开这个恋恋不舍的世界。
他走过来，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然后抱着我，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我的双手握在他手里，暖暖的。
我和老于约定一起去体检，书上说每年都要体检一次。像我们这把年纪，未老先衰，最需要知道身体状况。
过了很久，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射在雪山上，很耀眼。我对Daniel说：“天亮了，我要醒了，你该走了。”
我们两个人都是这样固执！
他站起来，对我挥手说：“明天我再来看你。”
“还说我，你相亲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吧，老太太满意你还不满意，你是心里放不下吧？”
原来真的是梦，我失望极了，原来真是我的脑子被冻坏掉了。
我看不得于维维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变成一个无所欲求的师太，劝着：“别死心眼儿，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小凝子都回头了，现在哪次来不面带笑容，就像你说的偷来的幸福也是幸福，妥协来的幸福也是幸福，你就证明一次又能怎样？皆大欢喜不好吗？他放不下你，又恨你；你放不下他，也恨他，你们这是何必。”
他忽然转过头来，很大声地对我说：“笨鸡蛋，你没有做梦，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想逃到哪里去？”
“把小于念带大，别的我没想。”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扭过头看来看去，没错，是雪山上，面前是Daniel，我不是做梦。我开心地蹦起来，抱住他开心却不无埋怨地说：“谁让你来的，真是笨鸡蛋！”
“你准备怎么办？”
Daniel抬起头，睫毛长长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俊美。他认真地注视着我的脸，对我说：“看到你的纸条，我真害怕失去你，找了很多地方，那一刻比任何一刻都要难受千万倍，我宁愿失去一切也要找到你。豆子，我们不再怄气了，也别再固执了，我们都退让一步，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算只剩下一年，一个月或者一天，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小于念咿呀着稚嫩的童音“爸爸，爸爸”地叫着，我看到于维维眼神中的脆弱。
我拿着Daniel的手放在我的胸口，说：“感受到它在跳动了吗？”
老于说了句“无聊”。
我注视着他。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温柔轻语：“我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你。”
“陶刚也真的在乎你，看你一个人不容易，才找刘凯的。不然也不会明知自己不是个儿，还去暴揍刘凯吧！”
在茫茫雪山上，我们紧紧相拥。
刘凯走后，于维维进来，原来是陶刚去找了刘凯，让他误以为于维维有了他的孩子，来找孩子认祖归宗呢。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影响了我们的Kiss。
我走过去，把小念搂在怀里，抱着他进屋。小于念一直喊“爸爸，爸爸”，于维维听了一定难过死了。原来小于念这么小就知道不能没有父亲。
“你打电话都不挑时间啊？”
于维维护着小念说：“小念不是你的孩子，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再来了。这孩子是5月份出生，我们一年多没关系了，你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于维维说：“哟，看来我打得不是时候，你们是热吻还是激烈运动啊？小心身体。”
刘凯说：“我可以给你一笔抚养费，一直到于念大学毕业，你不能剥夺他认回亲生父亲的权利。”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破坏姐姐我的好事！”
从前为了假婚买的一些婴儿用品，如今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了，我准备送给小于念。来到老于家，却看到早已和于维维没有关系的刘凯。
“你和Daniel怎么样了？我担心你啊，亲爱的。”
我差点吐出来，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接他的电话了。
我甜蜜地说：“好得很，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啊，天空，你照射的阳光里，住着一个女子。她年方三十四，不胖不瘦正好四两肉。我第一眼见到她——”
于维维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既然这样，我再对你宣布一个好消息。听好了，别激动得趴下。”
“我知道，诗在哪儿，我去看。”我压抑住不耐烦的怒火。
“别卖关子，直说。”
“我为你写了一首诗。”
“你没有乳腺癌，就是肿块。”
“在哪儿？”
“什么？你说什么？”我惊讶。
“我为你写了一首诗。”
于维维得意地说：“我就是看你和Daniel互相折磨，就小小使了个计谋。给你看病的医生是我同事的老婆，怎么样，姐姐我够意思吧。”
“嗯？”
“死女人，看我回去收拾你。”
“我为你写了一首诗。”
我又惊又喜，惊喜之后却是失望。Daniel是因为我的绝症才和我在一起，我真希望这一刻的幸福能保留下去。可我知道，Daniel最讨厌的就是欺骗，我对Daniel说我没病，只是肿块，需要做个小手术，甚至吃点药就好了，我不会死了。
“××？”经过他提醒我才想起来。
Daniel为我高兴，还不忘埋怨我不注意身体，说我肯定是饮食不健康。我看他又来推销健康饮食了，马上打住说：“下山了，没病也要冻死了。”
“我是××。”
刚才还紧握的手，忽然各自都无法牵起来了。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不知道他此时以怎样的神情注视着我，心里又在想些什么。我们不说话，熟悉又陌生。
“我是，您是哪位？”
山脚下，我看到有卖烤红薯的，有几对情侣分吃一个红薯，那感觉特别甜蜜，让人羡慕。我看着卖红薯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对Daniel说：“我要吃烤红薯，别说什么不健康，我就是要吃。”
“你是顾茜吧。”
Daniel无奈地看着我，一张嘴又开始讲道理：“你就是平常饮食不注意，对身体不好，才会得病，虽然不是绝症。怎么记不住，你总是这么任性，怎么让人放心……”
下一次经不住老妈威胁，我再次赴约。见面倒是没什么，回来之后几天没有联系，我当没有希望，可是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很伤感，似乎马上就要离开我了。一时间，沉默。
我晕倒。
“我免疫力特别强，再说红薯里营养成分很多啊，只要把皮揭了，里面很干净，很卫生的。”我把话题又转移到吃上来。
我讲给老妈听，要她老人家不要再给我张罗对象了。老妈回我一句，“你要往好里想，这么极品的都遇到了，下次肯定会更好。”
他终于拗不过我，帮我买了一块儿。我诱惑他，吃得很香，让他也咬一口，他一直忍着就是不吃。他的隐忍让我隐隐觉得自己就要被抛弃了，再也没有和在乎的人分享的快乐了。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刻胡闹起来，我硬是要他吃，他继续勉强地拒绝。我生气地走到垃圾桶旁，把吃了一半儿的红薯扔进去，气呼呼地说：“你不吃，我也不吃，你要记住，是因为你我才连一块儿红薯也吃不到的。”
我顿时僵住了。本来还想说：“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话还卡在喉咙就被人堵回去了。等我反映过来，那个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中年妇女跟他一起走了，我手里还拿着一把小瓜子。
我看到他表情凝重，脸色难堪，不住地对我说：“Sorry！Sorry！Sorry！”
我当时石化了，很久没反映过来。还没等我回过神，他又说：“我妈跟我姐刚才看过你了，她们觉得你嗑瓜子的动作太了，不适合当我们家儿媳妇。”
“我不要什么鬼Sorry，我要你承诺不离开我。”
做人最重要的是厚道，我和他看一场电影。电影院人很少，却有几个女人从我面前过来过去，时不时瞄我一眼，看得我浑身难受。电影放映结束，唯一的零食——一包恰恰瓜子还没吃完。离异男很大方地对我说：“还有一点，你带走吃吧。”
Daniel不说话，我盯着他看，想在表情上搜寻一个答案，可他勉强为难的神情激起我更大的反应，我从垃圾桶又拿出脏了的红薯，对他说：“你不承诺，我就吃给你看，你不是最在乎健康饮食吗？我就要吃垃圾食品，就要你看着我吃。我要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我有什么事，也是你的责任。”
两年后，父母继续逼迫我相亲，比前两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悲催的是好男人怎么越来越难碰上了，雷人的相亲层出不穷。连小于年都知道我的糗事了，见到我就叫“瓜子、瓜子”。有一次，被老妈赶鸭子上架到了相亲地点，等了一个半钟头才见到传说中高学历、高地位的极品男。对方是个三十八岁的离异男人，请我看了一场电影。我记得清楚因为团购价不能看3D电影，他和服务员吵了半小时。我站在一旁接受服务员杀死人的眼神，仿佛再说“到底是多差啊，找这种抠搜的男人”，恨不得当场遁地走了算了。
我张口就要咬，Daniel一把大手挡过来，打掉红薯，生气地对我说：“Sorry，是我不好，你不要闹了。”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着，于维维生了个男孩，取名于念。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念想，是想念还是挂念，是不念还是杂念？
我的眼泪已经掉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逼问他：“你承诺不离开我。”
我忍着，不把相思说破，游记归来再也不让自己去碰触那根弦。
Daniel依然不说话，他不言不语的痛苦一点儿不比我疯闹的痛苦少。
所有人都劝我找回Daniel，连陆沥生也这么对我说。
我哭着问他：“连骗我都不可以，是吗？”
徐志摩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用这首词的这两句作为客栈的对联吗？‘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割舍不了的故事，望穿秋水，望断高楼，肠断心悲。你回到丽江，说明你忘不了，你割舍不下，对你如此，对他也是一样。”
他不说话。
老于看我念念不忘，劝我去找Daniel，不管怎样，争取过就没有后悔。我了解Daniel，我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出去买了早点，想让Daniel也享受一次早餐服务。当他打开门，看到我笑嘻嘻提着早点站在他面前，他惊呼：“Oh，这是我的专利！”
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停留了太久，走的时候丝毫不觉；有些人只是停了片刻，一走却牵动你整个相思脉搏。
“嗯，但是俗话说，在江湖上混，总是要还的。不对你好点，我怕遭报应。”
我把我们相识的点滴都写下来，放在空间里，内心里还是希望他能看到，虽然他不一定懂得。
我们一起吃了早餐，客气地连寒暄都有些生分了。
徐志摩说我比上次来的时候沉稳多了，多了一份内敛。内敛？这是Daniel的品质，也许是不知不觉被影响了。
Daniel说既然我没事，他就放心了，可以回国继续工作了，刚好手头上有一项重要的工作急需处理。我明显感觉到Daniel压抑着内心的想法，好几次他张口却没说话。我和他的关系也一下子客气起来。
想起我和Daniel相遇的一点一滴，从我跳拉市海，他把我拖上岸，一本正经对我讲“珍惜生命”的时候，我煞有介事，厚着脸皮说“我只是试试水性”，到他在电话里号啕大哭，其中的点点滴滴我从未忘记。
“Daniel，我明白，你之前因为我得了绝症安慰我，现在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见不得这么吞吞吐吐，关系不冷不热。
我回到了丽江，再次来到徐志摩的客栈，念着那句“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只觉得造化弄人。
Daniel没说话，支吾了半天，终于说：“I care you，我想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陪着你，既然……我们……”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联系Daniel，再也无法看到他，听到他哪怕说一句话。于是在写完女人的专题后，开始无期的旅途。
我害怕听到不想听的话，便打断他的话，说：“既然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你！”
而我与Daniel的爱情里，错的又是谁？是我不该捡起异国之恋，是我不该深陷进去，是我不该诅咒他下地狱？
他解释着：“豆子，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在我没走出来之前，我不想你一直这样，不然你还不能move on，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那一日，在断桥，白素贞选错了人，或者说，错的是她自己，她没有妖的决绝，竟有人的痴缠。
“我懂。”
我和Daniel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个世界的人，爱得不够深，深不到能容忍一个已逝之人。
隔了两年，一切人事已非。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三十几岁的大人，做事情学会了瞻前顾后。
我继续写专栏，女人的故事讲到了白素贞。这个在我们儿时的记忆里一部《新白娘子传奇》让我们刻骨记忆的人妖之恋。而旧版本的故事，发生在苏杭，西湖，断桥，烟雨时节。百年修得同船渡，一柄伞延续了邂逅，然后做了人间夫妻。白素贞的梦很简单，不过是想做一个寻常的人。然而世事难料。放弃成仙的白素贞，最终显出原形，死在心爱的男人手里。雷峰塔起先只是法海令人搬砖运石所砌，后来，许仙化缘，砌成七层宝塔，将白素贞永镇塔底。不过是爱一个人，却被他亲自修理。不管曾经多么恩爱，不管你为他曾付出了全世界，也是枉然。换作其他男人，明知是妖，也不能恩爱如常了吧。难怪《聊斋》里，狐媚子和书生的结局总是“天亮说分手”。除非爱得很深，很深，深到不忌讳非我族类，深到无论你是什么都一样，深到恨不得我亦是妖，与你共背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