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一个不熟悉的人聊了自己从来不聊的QQ？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研究她的资料？为了一个人这么煞费苦心地准备生日？听着这些话，我总觉得像是表白，或者会发生什么事一样。经历了佟云飞和“海龟”经理事件之后，我对男人有着本能的抗拒。这一刻我在想，他在美国没有女朋友吗？或者他已经结婚，他只是寂寞了，只是因为除了我不认识别的人，只是因为美国人一贯的热情礼貌？我不懂了。
“你的QQ资料里不是有吗？我一直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为你办一个难忘的生日。如今我在你身边，一定要点上蜡烛，倒上香槟，为你庆生。”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中国朋友，你生日，我陪你过，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Daniel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自然？什么是自然？或许是我多想了，他一直都这么礼貌，这么不越雷池。
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屋子里全是点燃的蜡烛，将整个房间照亮，摇曳的烛光将我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桌上的蛋糕写着“豆子，生日快乐”的字样，两旁的高脚杯已倒进了香槟，烛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杯闪耀着火光。我透过火光，看到Daniel洋溢着幸福的脸。这样幸福的笑容，曾经我在另一个人的脸上年年看到，后来只能在梦里才能看到。这一刻，我被感动了。
我坐下来，听着他为我唱生日歌，然后我许愿他祈祷，一起吹蜡烛，心里是满满的感动。他拿起酒杯，说祝我生日快乐，我谢他为我过生日。
Daniel拉着我跑到楼上，让我闭着眼睛。他推开门，把我领进去，才让我睁开眼。
他只是抿了一小口，我却将杯子里全部的香槟一饮而光。
门铃响了很久，我竟然没有听到，直到信完好地被保存进草稿箱，我才发现原来那不是音乐，而是门铃。
“不要喝太多……”他叮嘱。
这样的信不是第一封，也不会是最后一封。我已没有勇气点击发送，而是存到了邮箱里。这个邮箱我不敢再用，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轻易看到，我便能暂时忘了曾经爱过一个人，那么深地爱过。
“对身体不好，我知道的。”我嫌他啰唆，什么时候都不忘推销健康。
……
“是怕你喝醉！”他补充道。
可你知道，忘了你，对我来说有多难。算来算去，爱上你都已经超过十年了。人家都说爱一天要用一生遗忘，我爱你十年，要轮回几生几世才能将你全忘记呢？
“你喝那么少，来，我给你倒上。”我才不管醉不醉，我就是要醉，醉了才能在这样的夜晚心无旁骛和另一个人过生日时不想起他。
忘了我，对你来说一定很容易。
“我喝点酒就会脸红……”
你还记得那年，我说不想和你远隔千里过生日，你漂洋过海来看我。见你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哽咽了。你一定全忘了。
“你是男人吗？醉了我又不能怎么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在哪儿？我真傻，你一定忘了我。你不再爱我了，还是有了更爱的人？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而你连我追问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喝多了，我会发癫。”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的QQ一直灰暗着，我没办法通过视频再看到你。今天也不需要蜡烛不需要许愿了，因为愿望不灵。以前每一个愿望我都希望你快点回到我身边，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再也无法实现了。
想着温文尔雅一向礼貌有加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发起癫会是什么样子我就好奇，“怎么个发癫法？”
朱哥哥：
“不知道，你最好把我捆起来。”
此刻，我有千言万语要说，也只是打开电脑，点开邮件。
听着怎么有种被挑逗的感觉，我盯着他看，看得他比喝醉了脸还红。我眼疾手快地拿了一块蛋糕，往他脸上一抹，让你沾沾我的喜气。想看他这么注重形象的人，衣服脏了会是什么样子。
终于，我还是失望了。一个小时后，手机没有任何反应。我忽然哭了起来，这个第一个没有他在的生日，也没有任何人在。
他没我想的那么呆，抓了蛋糕就要报仇。我围着桌子转，笑他大花脸，他扬言要抓到我，把我的脸抹成熊猫。我们围着桌子又笑又跑，我终于还是被他抓到了，生怕他弄花我的脸，抱着头“啊——”大叫起来。
我盯着电话，没有一个电话进来。我平静地坐在床上，说不出是放下了还是放不下，心中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想法，任何表情。只是盯着手机，渴望听到专门为他设定的铃声响起。
“看在你生日的分儿上，我答应不捉弄你！”他信誓旦旦地说。
以前的每一个生日都有陆沥生陪我，即使不在一起过，他也会给我打电话说“宝贝，生日快乐”，会提前预订鲜花送到我办公室，看着别人羡慕的眼光，我觉得我是幸福的。晚上下班我总是点着蜡烛，给自己买上蛋糕，拿到电脑前和陆沥生视频，他在那边给我唱生日歌，我在这头双手合十许愿，我们一起吹灭蜡烛。他看着我一口一口把整个蛋糕吃完。
我放下手，露出头，看他真的没有打算戏弄我，就夸他人品怎么这么好，他却把沾了蛋糕的脸蹭到我脸上，哈哈地大笑起来。
QQ空间里不断提醒我有人给我送生日礼物了，我一个个点开回赠，反正都不要钱，无非需要花点网费花点力气而已。
“很好看，很好看，像万圣节的鬼脸！”
命运是越想越惨。
“我让你捉弄我，让你使坏。”
我想到自己的命运，像我这样的不适合生育的年纪再嫁人，如果对方未婚，婚后没有孩子是不是还要离婚？是不是只能找离异带孩子的男人，只能当个老妈子，伺候老公和别人的孩子？
我抓起蛋糕直接一个飞镖扔过去，看谁厉害！他也不甘示弱，最后我的身上、他的身上全是蛋糕，他的家里被我弄得一片狼藉。
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对鸳鸯。我们旁观着，直到婚姻把两个人折腾得筋疲力尽，最后一点爱情也烟消云散的时候，离婚水到渠成。
“终于被我发现了你的不良嗜好！”我笑他。
于维维的苦我知道，那些年她婆婆都快把她折磨成神经病了。为了让她生孩子，搬到她家住了几年，每天晚上定点听房，害得于维维两口子为了让老妈放心，再累也会在床上蹦上几圈，直到老人家满意地睡去。后来，她老公有欲望的时候，她想着门外有一双眼睛，兴趣全无。
“我的优点多于缺点，每天至少八杯水；每天早上跑步；晚上过了十一点一定睡觉，不过被你破坏了几次；不抽烟不喝酒不喝碳酸饮料……”他一个个认真地数起来。
她婆婆真不是省油的灯，生生掐着于维维的脖子，说没有孙子就拉她陪葬。于维维曾经孝顺过的老人，当妈一样疼的老人家，让她心寒不已。她哭着对我说：“我就要找个男人证明不是我不能生，是他儿子不争气。她以为她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就没有问题啊，天天给我喝中药，催我去医院检查。一家查不出来就骂医生不专业，让我接着去别的医院检查。人家医生都说了，男性不育的可能性也很大，让夫妻一起查。她说什么‘儿子我养的，他吃什么都是我喂的，我能害他啊，我儿子绝对没有问题’，我已经过够了，谁求我回去，我都不回！”
“行了，别数了。喝酒。哦，对了，你是乖孩子。那我喝，你陪着。”
于维维打电话说要来了，应该能赶上为我过生日。我才想到我生日快到了，让她麻溜地滚过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于维维来不了的消息。她和她婆婆吵了一架，因为他前夫又来骚扰她，说什么离了婚发现还爱着她，离不开她，要求复婚，说什么就算老妈反对也不管了，就要和于维维丁克到底。
我本来也不能喝，只是宁愿头痛也不能心痛。他看着我喝，劝也劝不动，干脆舍命陪君子跟我一起喝，却还是像他这个人一样，喝酒像品酒一样认真而斯文。
从此之后，小美终日向我打听Daniel的爱好，而我每次和Daniel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接到小美的电话，他一如既往地客气礼貌谦逊，小美所有能想到的难题他都一一化解。看着他们联系密切，我心里有一丝不快。
三两杯，我已经脸颊发烫了，脱了外套挂在椅子上，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露出来。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人就是这样，不珍惜的时候视若无物，若有人想要抢走，才宝贝起来，发现自己非常舍不得。我对Daniel呢？就是不想失去朋友而已，我对自己说。
“是不是觉得我年老色衰了，观察我脸上有几条鱼尾纹啊？”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有人抢了我的宝贝，有一丝痛。
“对不起，我刚才想坏事了，我跟你道歉……”
小美回复：“那我就放心了，你不要，妹妹我就不客气了。”
我先是一愣，继而捶着桌子死笑，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看到胳膊就联想到大腿，我真是服了这个Daniel！你想就想好了，只是干吗要告诉我？
既然小美已经知道了，为了拉住这棵救命稻草，我掏心掏肺地解释清楚，“他比我还小，我怎么能找个弟弟呢？就是普通朋友。”
“干杯！”我举着酒杯又跟他继续干了一杯。
小美偷偷地问我：“你和Daniel真的没什么？”
“你以前生日怎么过的？”他突然问我。
我回复：“姐可怜啊，没办法。”
一提起来，我掩饰不住地难过，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小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客套地跟我说：“豆子姐，我哪好意思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我保证不说出去。”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自杀吗？”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掉下来了，酒精没有让我更好过，浑身发热，脸上发烫，心里更加难受。
上班的时候我把包放在她的座位上，通过QQ告诉她，“姐看你一直挺喜欢这个包，刚好路过这家店看着挺配你的，一直也没送过你礼物，笑纳啊！”
“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尊重你的隐私。”他说。
小美虽然八卦，但我一直对她都不错，她应该不会说出去。为了保险，我还是决定送小美一个她一直都渴望的名牌包。
我接着讲：“我大学的时候爱过一个人。他和我是同学，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后来他出国留学，留下工作，我一直在国内等着他。我以为我会是最幸福的女人，所有异地恋都撑不住的时候，我们还那么好，憧憬着变成他最美的新娘，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说分手，连一个理由都没给我。我不敢跟家里讲，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些天我简直疯了，你这么规律的人一定无法想象。我都有去纽约找他的冲动，可是我害怕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没有办法承受，你知道吗？我忘也忘不了，放也放不下，在每个人的面前都表现得生活幸福，婚姻美满……”时至今日，再叙述这段往事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放下。
“就是某年某月赠给某某人，希望你健康之类的话，害怕你以后再送人，先帮你处理了。”他解释道。
“看你难过，我也难过，如果能有什么方法让你不痛苦，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他看着我，我微醉，酒气慢慢升腾，脸颊发烫，透过摇曳的烛光，跳跃的火苗闪在他眼里，闪得明亮动情。
“做贼心虚啊，干吗把扉页撕下来，到底写了什么？”
“我没事，哭完就没事了，我有经验。”我苦笑着。
知道没事后，我想看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可我翻来找去，也没看到哪里有字迹，反而发现书的扉页被刀齐齐地裁剪下来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书的封面有些上翘，跟书打惯交道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豆子！”
有些东西我可以自嘲，却不允许别人揭开伤疤。
“我真的没事，不就是失恋吗？全世界应该一半以上的人都经历过，别人能挺过来，我也可以。”我微醉地站起来，扶着桌子，看着已扔得到处都是的蛋糕，本来干净整洁的房间被我弄得狼藉一片。
“没有，以前没有过，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冲他发脾气。
“如果放不下，就搁在心里，没有必要不爱了就非要忘了。就算你忘了，那么多年也已经过去了，你不能挖掉记忆，也不能重新来过，索性就放心上，当成亲人。”
“你的爱情呢？”他问我。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忘记了就很快，忘不了索性不忘了，当成不痛不痒的亲人，再找个年轻漂亮的继续爱。可是我，我不是不允许他不爱我，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看着他，每说一句眼泪就掉下一串，可是我却还微笑着，笑着质问，仿佛他就是负了我的人。
“我已经没有爱情了，不能没有工作。”
“你醉了。”他扶着我回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果陆沥生出国前我们结婚了，说不定现在孩子也有了，不至于为了未婚未育被歧视。年轻是一种资本，我投资了，只不过押错了注，血本无归了。
“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喝醉的人只有自己清楚自己的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只不过借了一个壳子盖住了身上的伤，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真的疼，疼得一直吃不下睡不着。”这样的真情流露，在这个无人关怀的冰冷城市中，是没有人明白，也没有人真的在乎和关心的。
“就算换了工作，生活不还是要继续欺骗？你需要的不是换工作，而是解开谎言，让他们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得到一份工作却让你每天坐立不安，心事重重，还不如不做。工作不仅仅是为了拿工资，首先你要有兴趣，能让你的生活快乐；其次要能提升你的生活，最后才是赚钱！”
顺着楼道下来，我听得到他的呼吸，他在我耳边轻轻说：“I don't want to see you so sad, because I'm better than your harder（我不想看到你伤心，因为那样我会比你更难过）。”趁着我的酒意，我装作没有听到。
“糟了，小美肯定看到了，她那么崇拜你，还不拿到就翻开看啊？她们三个坐一个车回去的，是不是都知道了？三个女人在一起没事也会议论出事。糟了，我得重新找工作了。”
“那天我看到你去相亲，那个男人送你回来，我站在楼上隔着窗户望着，你笑得很甜，于是我想只要你高兴就好。可是后来你跟我说他只想和你发生关系，看你很难受，我也不高兴。豆子，不要再去相亲了……”
听到门铃响了，打开门就看到Daniel一脸笑容地站在我面前，在我眼前晃着那本书，对我说：“换回来了，我说过你不用担心的。”
我趁着酒意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就想看他脸红心跳羞涩的模样。
生气的时候，错的都是别人，殊不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我听着，没有醉，希望他说出一些话，却又担心他真说出来，而最终他也没有说出来。在他转身，将我送到家里的时候，我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空空的，很失望。
第二天，我已经打算重新找工作了，上网修改着简历，顺便投出去几份。心里还有点怨Daniel，怨又怨不起来，不是我非拉他来演戏的吗？不是我非要把书送人的吗？不是我从来没翻开书看过吗？我不是也有赠书留字的破习惯吗？
听着门被关上了，我放声大哭。
无锡的雨季还没来临，绵绵细雨下个不停，下得人心里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