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也吃惊地看着宋辞说，怎么，你是乐山的啊？
陆晓北吃惊地望了宋辞一眼。
宋辞说，是啊，我是乐山五通桥的，怎么，你也是乐山的？
宋辞用乐山话说，陆晓北，你不要哭了，哭也没有用。
保安说，正巧，我就是五通的，当年我读的是佑君中学。
但宋辞听出来了，尽管这保安学着用成都口音说话，但乐山话的味道太重了。
宋辞说，是啊，这么巧，我也读的佑君中学。
一听这个，陆晓北哇一下就哭了。
保安说，我叫李松，没考上大学，来成都混，就来这当保安了，没给学校争气啊。
宋辞见到陆晓北的时候，她委屈地坐着，俩保安上来就是一顿呵斥：你们知不知道夜不归寝是违反学校纪律的？今晚我们就守着你们俩执勤，明天一早上报学院领导，你们就做好接受处分的准备吧。
宋辞说，李哥啊，学长啊，我叫宋辞，我倒是考上了大学，结果被你抓住了。
挂完电话，宋辞慢慢地走向教室，心想，陆晓北太笨了，逃跑不是光靠跑得快，是靠智慧的。
李松笑了笑说：可以嘛，今天还能抓到老乡，怎么，这是你女朋友？
那边是陆晓北的声音：宋辞，我跑不快，被抓住了，你赶快来刚刚的教室救我吧。
宋辞叹了口气：本来计划今天晚上表白的，一直说不出口，结果太晚了，事情就给搞黄了。
正准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宋辞的电话响了。
李松笑了，另外一个保安也笑了，陆晓北也笑了。
宋辞逃出生天，但是陆晓北不知道去哪了。
李松说，兄弟，你要不要现在告白，我给你机会。
于是两个人飞身闪出教室，朝着两个方向跑，两个黑影跟了上来，还大声喊着‘站住’。宋辞速度较快，钻进一个教室迅速躲到讲桌的空间里，跟住宋辞的是俩保安，智商有限，在教室里晃了一下，发现没人，走了。宋辞躲了大约五分钟，起身慢慢走出教室，找到一扇没有锁的窗户，翻了出去。
宋辞说，好啊。
宋辞说，好，但不能一起跑，我们得分头跑。
宋辞走到陆晓北面前，一脸正气地说，陆晓北，我喜欢你。
宋辞和陆晓北对视一眼。陆晓北说，有人来了，我们跑吧。
陆晓北站了起来，看着宋辞良久，说，宋辞，我也喜欢你。
继续聊了大约十分钟，突然呵斥的声音传来：谁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寝室？
李松一看这情况，说，行了，兄弟，我给你给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事找我，我虽然是个小保安，但是在学校周边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今天你们就回去吧，大学的时代里能够拥有爱情也是很美好的事情，我祝福你们。
宋辞说，没事，只要你不怕鬼，我陪你。
宋辞点头道谢。
陆晓北和宋辞正聊在兴头上，说，宋辞，今天和你聊天特开心，要不我们再聊会。
两人互加了手机通讯簿。
因为雨一直下，宋辞和陆晓北就在教室里一直聊天，那些开心的不开心往事都被一股脑给翻了出来，一说就忘了时间。当教室突然熄灯一片黑暗的时候，宋辞才意识到居然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
……
……
送陆晓北回寝室的路上，她问：宋辞，你好像很能瞎掰啊，你真是佑君中学的。
陆晓北眨了眨眼睛说，我真是开玩笑的，你别想多了。
宋辞说，我不是佑君中学的，我是桥中的，但是形势所迫嘛，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吗？你看，我们不用受处分了。
宋辞说，你开玩笑吧。
陆晓北笑了笑说，你的戏演的真好。
陆晓北说，这个其实很好找，你眼前不就有一个吗？怎么啊，看不上啊。
宋辞突然很严肃地说，告白没有在演戏。
宋辞说，我说，这个怕是不好找啊，理科学校僧多粥少，竞争太激烈了。
陆晓北愣了，黑暗中能感受到脸颊的发烫。
陆晓北说，宋辞，你该找个女朋友了，这样你就可以看个够了。
宋辞说，好了，赶快回寝室休息啊。
宋辞说，哇靠，美女，居然被你看穿了，我现在正处于青春期，被这很正常，理解一下。
陆晓北低着头说，嗯。
陆晓北瞪着宋辞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女生的胸罩啊，宋辞，没看出来，你有点流氓啊。
8
走进教室的时候，陆晓北的衣服湿透了，她把外套脱了下来，白色T恤也湿了，然后，宋辞清晰地看见了她的黑色Bra，一下雄性荷尔蒙激增，愣了几秒。
几天后的周末，闲的无聊宋辞再次回到那个教室，那天空无一人，宋辞走到那个曾经坐过的位置，想去看看写的东西还在不在。
陆晓北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不仅在，还有人给对了个下联：教室里色狼思春。
宋辞说，要不我回教室躲躲吧。
最后还给了一个横批：你是流氓。
这样的感觉有些熟悉，熟悉地就像小时候和女同学一起走过的下雨天。雨突然变大了，伞都遮不住了。
宋辞看着课桌上飘逸的字迹，觉得特眼熟。
雨中的校园有着别样的景色，那些老旧的楼房在迷蒙中几近没有色彩，宋辞撑着陆晓北的红伞，和她并肩走在行人稀少的路上，雨水顺着倾斜的水泥路面流到两侧，汇成小小的水流，哗哗作响。
就在那一瞬间，宋辞发现了教室里还进来了一个人，陆晓北。
……
两个人隔了几张课桌的距离。
说完宋辞起身收起了课桌上的书和资料。
宋辞问：陆晓北，你怎么在这里？
宋辞说，好啊，那就不客气了。
陆晓北说，宋辞，你喜欢我吗？
陆晓北拿起手中的红伞在胸前摇了两下，说，我有雨伞，要不我送你。
宋辞说，喜欢啊。
宋辞扭过头说，雨太大了，等雨停了，再回去。
陆晓北，那你给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陆晓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辞说，为什么要我说啊？
怎么还在这啊？
陆晓北说，这样算是你对我的告白。
只是因为真的无聊，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宋辞说，陆晓北，我们在一起吧。
下课了，同学陆续散去，宋辞因为没有雨伞，继续待在教室里看书，看着看着便发起困来。宋辞抬头又望了望窗外，正好有个女生顶着书在雨中奔跑，百无聊赖地在课桌上写了一句话：大雨中美女湿衣。
陆晓北说，好的，宋辞，我答应你了。
某天晚上上课的时候，窗外狂风骤起，让眼睛半睁半闭当不倒翁打盹的宋辞突然来了精神，风像是大自然神奇的信号，宣告着不久后的大雨倾盆，雨滴击打路面的声音变得清晰，反倒是老师叽里呱啦的话语成了嗡嗡的背景声，玻璃窗外朦胧一篇，冷风嗖嗖地钻进了教室，宋辞忍不住鼻腔中的骚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陆晓北站在原地，宋辞走了过去。
7
抱住了陆晓北。
陆晓北也不说话，只是眯上一只眼睛冲宋辞笑，让宋辞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看至尊宝的那个经典笑容。
两个人在教室抱了很久。
宋辞摸了摸鼻子，冲陆晓北说：果然被你的火眼金睛发现了。
直到学校的广播响起，直到开始播放那首羽泉的老歌《最美》：
第二节课，宋辞郑重其事地拿出了本子，小莉老师每说一次‘也许’，他就画一笔，一堂课下来，写了五个完整的‘正’字。
……
……
Baby为了这次约会
宋辞说，真的啊，下节课我就开始记录。
昨夜我无法安然入睡
陆晓北说，我跟你说嘛，这个小莉老师，最喜欢说‘也许’了，不信你下堂课数。
准备了十二朵玫瑰
宋辞说，哪有啊，我是很喜欢徐志摩的诗。
每一朵都像你那样美
陆晓北说，想美女老师想得这么出神啊？”
你的美无声无息
课间休息的时候，宋辞用手撑着头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回味着刚才的诗歌，陆晓北溜到他的旁边坐下，扯了扯宋辞的袖子，宋辞转头看着她说，干嘛呢？
不知不觉让我追随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Baby这次动了情
最好你忘掉
彷徨失措我不后悔
你记得也好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
我有我的方向
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你有你的
你的坏你的好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发脾气时撅起的嘴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
更无须欢喜
只有相爱的人最能体会
你不必讶异
你明了我明了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这种美妙的滋味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
小莉老师念诗的时候，饱含感情，不做作，也不用看书，信手拈来，她的声音有着女性特有的柔情，那些诗歌里的字句如同流动的风笛声，缓缓渗入宋辞的耳膜：
9
第一次听见这么雷人的介绍，宋辞心中狂汗。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老师这样直言不讳地说话。不过后来语文老师讲的东西，让宋辞听得很入迷，作为新时代没有谈过恋爱的男生，特别容易沉迷在那些古老而动人又浪漫的故事里，小莉老师娓娓地讲着徐志摩的诗歌，讲他和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的爱情过往，宋辞静静地听着，就像幼儿园时听老师讲童话一样出神，她觉得小莉老师的骨子里一定充满了浪漫的情愫。
宋辞和陆晓北在大学里成了众人羡慕的眷侣。
老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董小莉，英文名是Shiree，你们可以叫我小莉，也可以叫我Shiree，另外，我还得补充一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宋辞的情侣状态长期刺激着单身狗状态的大学室友，陈梦和徐帅，他们经常拿宋辞做对比进行自嘲。
她笑盈盈走上讲台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哗啦’一下闹哄了，估计都被她美丽的容貌给震惊了。的确，美女老师的好处是，能够让你上课的时候专心致志地走神。
宋辞和陆晓北两个人几乎从不吵架，宋辞除了经常讲笑话逗乐陆晓北，还会悄悄地跑到教室去给陆晓北写诗，然后拿回来读给她听。
语文老师刚刚研究生毕业，樱桃嘴唇小巧动人，大大的眼睛颇有些赵薇的味道。
两个人的美好时光一直延续到大学毕业以后，两个人决定留在成都，准备在这个城市开启新的生活。
宋辞喜欢语文课，从小就喜欢，但是过去的学习更多是为了应付考试，终于在大学时代，可以认为这是兴趣所致了。
但因为结婚买房的事情开始产生裂痕，陆晓北家里的人嫌宋辞没有经济能力，一直催促买房，说是为了稳定生活，但宋辞拿不出钱来买房，后来，和陆晓北吵得很厉害。
6
有一天在得知陆晓北家里人正悄悄给她安排富二代对象的消息以后，他对陆晓北说出了很绝情的话：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我们还是分开吧。
他甚至希望陆晓北喷出的饭能多一点。
陆晓北站在原地，委屈地哭泣了很久。
那一刻的宋辞，感觉好幸福。
后来，陆晓北离开了成都，去了什么地方，宋辞也不知道。
陆晓北很不好意思地拿出纸巾给宋辞擦脸，
宋辞留在了成都，一个人孤单地生活。
陆晓北没听过，加上自控力太差，突然忍不住喷饭，有两颗饭很有运气地喷在了宋辞脸上。
……
吃饭的时候，宋辞跟陆晓北讲恶心笑话，一根吸管的故事。
火锅的雾气里，宋辞给林珊珊讲起了他美好的大学青春。
……
虽然他知道徐帅知道，但是宋辞好像也在回忆给自己听。
宋辞强忍着笑意，表情故作严肃地收敛了起来。
宋辞很后悔，曾经说出那样的话。
陆晓北转过来头来小声说，宋辞，注意点，别笑了。
但有些事已经无法改变，两个人从此别过，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
宋辞看着那个女生有些肥胖的身材，想象着她裹着青椒，豆瓣和诸多调料被放到盘子的样子，觉得特别喜剧，所以也没能保持住矜持，笑出声来，搞得那个女生很窘迫。
……
那女生回答得很快，说，我是回锅肉。
火锅之后，宋辞一个人坐上了公交车。
陆晓北的前面站了一个比较胖的女生，轮到她打菜的时候，师傅问：你是什么菜啊？
他把头靠在玻璃窗上。
陆晓北柔软的手接触到宋辞臂膀的一瞬间，宋辞有一种极其舒服的酥麻，像风一般钻进了躯体里，有些心神不宁了。
戴着耳机听歌，单曲循环着羽泉的《冷酷到底》：
然后，陆晓北拖着宋辞就往食堂里钻。
……
陆晓北说，走吧，傻愣着干嘛，等一下人更多。
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请别再说
那时正值吃饭的黄金时间，食堂里挤满了人，在中国，大概凡是能抢饭的地方都拥挤，所以人才市场的拥挤也就不足为奇。宋辞不太喜欢排队等待，看着那些人头串着人头的黑色长龙，一路扭曲到食堂门口，眉头紧锁。
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忘记
班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宋辞顺水推舟地叫上了陆晓北，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吃饭。
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的放弃
……
我宁愿只伤心一次也不要日日夜夜都伤心
宋辞说，有时候，我们把这叫作缘分。
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请别再说
陆晓北笑了：宋辞，你的人生好儿戏啊。
我爱你
宋辞说，呵呵，你被骗了，其实我根本不懂这个专业是什么，于是填志愿的时候我把顺眼的专业挑了十几个，抓阄抓出来的。
……
陆晓北很吃惊地说，怎么可能？你用什么算的？
10
宋辞说，我填报志愿的时候，算了一卦，觉得这个专业的名字和我挺合的，于是就来了。
很多时候，宋辞把工作当做疗伤的一剂药。
陆晓北说，那你呢？你为什么选？
时间的流逝也在缓解伤痛。
我说，想得好长远啊。
工作带来了更多的时间流逝，于是就好像没什么事了。
陆晓北歪着脑袋，微微笑着的样子像是漫画里的人物，说，这是我妈帮我选的啊，她说了，女生读点理科专业好，以后好全面发展，不能去读那些文绉绉的专业，以后只能干个秘书，文员啥的，太局限了。
……
宋辞悄悄地问了一句：陆晓北，你怎么会来这个专业啊？
回到工厂的宋辞，还是继续去闷头研究组装3线的效率问题。
班主任老师在打鸡血和灌鸡汤的时候。
他发现尽管王意涛改善了吹气加外观检测，但真正的瓶颈其实是正面画像检测，表面上看统计的数据是作业时间为2.6秒，但事实上还有0.6秒以上的调整时间被忽略了。
……
宋辞在生产线上看到，操作员把产品放入机器的小槽里是有问题的，由于空间狭小，并不能保证每次都放置到位，放不到位测试程序就不会启动，所以操作员时常在放不好的情况下又把产品拿出来调整一下再推进去，统计发生的概率大概在13%。经过和王意涛的仔细研究，两人发现产品槽后面有两个小孔，当时没有任何人知道有什么作用，这是一台从日本二手淘来的设备，拿回来以后就没有利用过这两个小孔，后来，王意涛和宋辞找到了小孔的用途，这是用来接真空的，王意涛从库房里弄了一台老旧的真空泵接上了气管。这样一来，操作员如果位置没有放好的话，产品会被吸过去，大大降低了因为放置不好停止检测的概率，使其大约降低到了1%，这带来了0.5秒的节约。
陆晓北慌忙埋下头，沙沙地写完后面的空格：重庆。
正面画像检测
宋辞吐了吐舌头，前面传来一阵声音：花名册在谁哪？快传上来了。
除此之外，宋辞还发现了这个工位的其他问题，测试完毕之后操作员放置产品的动作也有问题，宋辞为此专门做了细致的作业分析，采用了MTM-1的方法。当时所使用的装载产品的容器是一个长条状的Tray盘。
陆晓北说，前面那个歪歪扭扭的字不就是你刚刚才写的吗？
长条物料盘
宋辞说，你怎么知道？”
宋辞站在产线问过王意涛：用这种长条tray盘的目的是什么？
陆晓北说，你叫宋辞，对吧？
王意涛说，很简单啊，保证中途转运的时候不会散落。
宋辞抓了抓耳朵傻笑：不好意思，以前念顺口了。
宋辞说，这个产品需要哪里转运到哪里？
那个女生转过头来，微微皱起眉头，说，你啥眼神啊，你咋不说西门吹雪呢，东南西北你都搞不清楚啊，是晓北，不是晓凤。
王意涛说，靠，好像只用递给后面的工站就完了。
宋辞情不自禁地轻声念了出来，陆晓凤。
宋辞说，既然是这样，为啥要用这么麻烦的容器？这种形式不仅需要放置时的精确定位，还有障碍，还需要人的注意力，下一个工序抓取的时候也需要精确抓取，这对作业速度肯定有影响。
女生接过笔，稍微停顿看了看，然后便在姓名那栏留下了飘逸的字迹。
贺梦圆负责的侧面画像检测就在正面画像检测的下一站工序，她悄悄竖着耳朵听宋辞和王意涛的对话，心中对他俩开始产生敬佩之情。
宋辞抓起花名册连同手中的笔一并递了过去。
在宋辞的建议下，两人立马对现场进行了测试，把原来的这种长条物料盒直接改成了普通的物料盘，这样的话，正面画像检测的员工放置很随意，不需要什么注意力，而侧面画像检测的员工抓取产品也变得轻松，这缩短了正面画像检测的动作距离，和取消了眼睛的动作，以及简化了精确定位的工作，这可以带来大约0.6秒的时间节约。
好啊。
使用普通物料盘
女生眯起眼睛，朝宋辞笑了笑说，借你的笔用用，好吗？
配合其他地方工作距离的改进带来0.1秒的时间节约，正面画像检测的作业时间就可以从3.2秒降低到1.8秒。
宋辞有点魂不守舍了，动物的求偶特性快被激发了。
那一天下班，贺梦圆跑去办公室找到了宋辞，说，宋老师，能不能把你今天说的MTM的方法教我一下。
宋辞转过头，旁边已然坐下了一个女生，宋辞看第一眼就没有把眼光挪开，然后忍不住一直看，齐肩的长发很好看，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飘过来。
宋辞有些惊异：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员工来找我问这个。
刚准备往上传，一个声音拦住了宋辞：别忙，我还没写，给我吧。
贺梦圆说，老师，你有时间没有嘛？
宋辞，四川乐山。
宋辞说，有啊，今天晚上就有，可以吗？
于是宋辞拿着本子，在几十个陌生脸孔的缝隙中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摸出口袋里的笔，写下了自己的信息：
贺梦圆说，好，我没有问题。
男生说，没事，签完了传上来就好。
宋辞说，那你请我吃饭，吃完饭我给你讲。
宋辞说，我拿下去坐着签行吗？
贺梦圆说，宋老师，你想吃什么啊，我没什么钱。
宋辞正在窃喜的时候，一个模样老成的男生递了一个本子过来，说，签个名，写下你的籍贯和寝室电话。
宋辞笑了。
去班里报到之前，宋辞心中有些无数种对于理工科大学班集体的悲观想象，但当他那一天真正走进教室的时候，女生在教室中的比例让宋辞非常惊喜，起码有四成是女生，这意味着不考虑情感问题，进行简单配对的话，基本上能够保证五个男生有四个能找到女朋友。
11
宋辞在大学时代的命运转折点，是第一次的班会。
晚上两个人去吃夜市的小吃，宋辞给的钱，他说不能让女生掏钱，在公司传出去会影响找女朋友。
5
吃完饭以后就近找了家喝水的地方，宋辞带着笔记本电脑，开启了他的课程。
宋辞说，哎，还是不要写诗了，能够写诗的人，心中都有太多的伤悲和无奈，人还是傻一点好。
宋辞说，小姑娘，你为什么想学这个东西啊？
林珊珊说，真的啊？原来理工男也有诗和远方啊。
贺梦圆说，我听你讲，觉得这个东西特别有意思而且有用，你们简单换了下物料盘就能节约我们的时间，我之前一直没有去想过，直到你们今天说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徐帅说，你不知道，宋辞可是诗人，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写了好多诗。
宋辞说，好吧，现在还能找到在工厂对工作有热情的小姑娘，说话没有什么怨气，这太不容易了。
林珊珊说，宋哥，你说话好像在念诗一样。
……
宋辞说，再美好的感情在现实面前都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她有她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就各自相忘吧。
宋辞讲课的时候，喜欢先说说所涉及到的内容的历史，这一次也不例外。
林珊珊说，好可惜啊，大学时代的爱情最珍贵了。
宋辞说，MTM的英文全称叫做Methods-time measurement，用中文讲就是方法时间测量，这是1948年由美国的Maynard等人创造的方法，主要用于动作研究，这个方法定义了很多基本动作作，并赋予每一个基本动作一个预订时间标准。MTM衍生出来很多方法，比如后来的MOST，以及简化一点的MIM-2，MTM-3，等等，这一次我为什么要用MTM-1呢？是因为你们的作业时间很短，大概就在3秒钟以内，所以需要很细致的拆分，MTM-1虽然繁琐，但是能够把它拆出来，有些动作我们看一百遍都觉得没有问题，但是用MTM分析一下，问题可能就比较清晰了。
宋辞笑了笑，说，对的，我们在一起差不多四年，毕业以后没有多久就各奔前程了。
贺梦圆静静地看着宋辞，觉得他给了打开了一个神奇而未知的世界。
吃火锅的时候，林珊珊没忍住，问了一句也许不该问的问题：宋哥，听你刚才那么说，你大学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后来没有在一起？
宋辞接着说，要学习这个方法，你得查阅MTM的基本动作表，我可以把资料给你，下来你看看。
……
贺梦圆说，好，那我能试试用这个方法吗？
徐帅说，别酸了，走吧，我们进去坐下，你慢慢当电灯泡。
宋辞说，可以啊，你做的侧面画像检测是第三个瓶颈，如果前面两个瓶颈已经得到改善，就要轮到这个工站了，你每天都在做，你最熟悉，我今天给你讲完方法以后，你回去试着把你的作业用MTM-1的方法分析出来，拿给我看。
宋辞说，哎呀，世道变了啊，以前读大学的时候，都是我成双入对，你当电灯泡。现在我成了单身狗，变成了你们的电灯泡。
贺梦圆点了点头，说，我后面几天休息，下一次上班的时候我把结果给你看。
宋辞伸出手和林珊珊轻轻握了手，说，你好，我是宋辞。
……
徐帅说，这就是我给你常说的大学损友，宋辞。
贺梦圆回到堂哥贺向东家中，嚷嚷着要用电脑，贺向东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公司要调你做文员了。
林珊珊伸出了手，说，你好，我是林珊珊。
贺梦圆说，不是，我要用电脑做方法时间测量。
徐帅说，你有没有礼貌，女朋友就女朋友，叫个新字啥意思啊，我给你郑重介绍一下，这是林珊珊。
贺向东说，啥玩意，你学了啥啊？
宋辞走了过去笑着说，哟，徐帅，不介绍一下，新女朋友？
贺梦圆说，工厂里学的作业分析的方法。
抵达约定好的大妙火锅店门口，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而原来长期一个人的徐帅变成了两个人，带来了女朋友。
贺向东说，感觉你最近去了这家工厂变得人都魔怔了。
这一天，宋辞准时下班，因为和大学室友徐帅约好了吃饭。
贺梦圆说，东哥，哪有你说的魔怔，我是意识到，人总是要学习和成长的，虽然我没有读成大学，我觉得我不能因为这个，成了我放弃学习的借口。
……
贺向东说，嗯，你的觉悟比我高。
张婷婷说，那等你消息，要快一点。
……
宋辞说，我们一直认为吹气加外观是瓶颈，现在也做了改善，但是一定还有其他瓶颈影响了产出，之前平衡表的时间可能有数据没有算对的地方，你让我再研究一下，有结果我来告诉你。
贺梦圆用电脑还是很生疏，她连用excel都很困难，所以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摸索电脑的使用，不过她真的很努力，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王意涛没话可说。
三天休假，几乎是从早做到晚，终于在最后的时刻，把侧面画像的MTM-1的作业分析完成了。贺梦圆激动地给宋辞发了封邮件，没多久宋辞回了条微信说：小姑娘，收到了，做得很好。
张婷婷说，你自己去看看，你看看王琴那动作，如果这叫偷懒，放慢速度，你自己来。
侧面画像MTM-1作业分析
王意涛说，会不会是你们的人放慢了速度。
12
张婷婷走了过去，问：两位大侠，我们尽力了，但是产能还是没有提升上来。
贺梦圆返回工厂上班的时候，线长张婷婷没有来。
宋辞也来了。
宋辞带着王意涛来了产线，那时候流水线还没有开工。
王意涛再次返回产线。
宋辞说，贺姑娘，你的MTM-1我看了，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这里面有两个机会，一个机会是我们用普通物料盘替代原来的tray盘，大约可以节约0.5秒；还有一个，就是取消按键，可以节约0.26秒。
……
王意涛看了宋辞一眼，说，按键都取消了，怎么启动机器检测？
但事情的结局并不理想，组装3线的产量几乎没有什么进步，维持原状。
宋辞说，我们启动机器一定要人去按键吗？
王意涛说，应该能哦，单人时间可以从原来的6.4秒降低到3，4秒了，两个人一起做，不到两秒就能完成一片。
王意涛说，不然呢？你告诉我怎么办。
张婷婷问王意涛，做了这个改进，我们的产量是不是能提升了？
宋辞拿着打印出来的MTM分析给王意涛看，你看啊，侧面画像检测有一个推拉夹块的动作，这是为了方便拿取和放置产品，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推拉的动作来启动设备。
有些别扭，但能大大缩短这个工站的时间。
王意涛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我们在这个夹块后面加入一个接触开关，推过去的时候碰到它就启动检测，这样就不用按键了。
两天以后，技术员王意涛利用组装3线生产吃饭的时间，安装了两套简易的脚踩气枪装置，每组装置配置两个气枪，员工手拿起产品进行目检，同时脚踩下开关，气枪开始吹气的时候，外观检测也在同时进行。
宋辞说，对，就是这样。
4
……
王琴被调到工作繁重的工站，满脸也是不高兴。
宋辞和王意涛花了几天时间，完成了开关的改造。
贺梦圆被调到了侧面画像检测，她闷着头做，一直不说话。
贺梦圆已经轮班休息，不过就算换另外一个班的姑娘，侧面画像检测的时间也可以做到1.8秒了。
……
宋辞在改造完成后，心情非常愉悦，这样按照理论测算，产线应该一个班能够做到18000片以上的量了。
张婷婷一看没辙了，说，算了，算了，贺梦圆，你去侧面画像检测，赶快学习一下，你和王琴换下岗，让她来做气吹和外观检验。
改善前按键
贺梦圆终于忍不下去了，趴在流水线的桌面上抽泣起来。
改善后不按键
张婷婷说，你怎么这么脆弱啊，说你两句就哭了。
……
但是一边拿着气枪一边眼泪珠就滴了下来。
但经历了一个周末过后，满心欢喜的宋辞回到工厂，一查生产记录，傻眼了，还是维持在原来的产量，每个班11000片左右，这意味着所有的改善都没有发生作用，宋辞心里大概想到了什么。
贺梦圆还是没有说话。
这一天，宋辞有一个整天的培训，他心不在焉地听不进去，一下课就去了产线，发现侧面画像检测换人了，而贺梦圆又被调回了吹气加外观检测工站。
张婷婷说，贺梦圆，你这是慢动作重放啊，麻利点嘛，整个产线都被你拖后腿，你知道吗？
宋辞看着贺梦圆说，怎么回事啊？
贺梦圆埋着头不敢说话。
贺梦圆说，宋老师，我下班给你说吧。
张婷婷时常焦虑地站在吹气加外观检验的工位边上唠叨：你们能不能快点？你们太慢了。
……
如果真的想要增加产量，恐怕就是让大家加班了，这个事情张婷婷也不愿意，上面的老板也不会同意，毕竟沃森电子一直号称员工的工作环境很好，坚持不上夜班，只用两个班次轮转，用白天的量保证客户需求。
宋辞不在的周末，张婷婷也处于请假状态。
加人的请求已经被生产主管驳回了，还把张婷婷臭骂了一顿，说她不知道想办法，就只会抱怨人不够。
产线的管理权交给了副线长罗小娟，她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压产量，刻意地把前端工站的人调到线外做其他事情，这样后面的工站就供应不足了，而正面画像检测，侧面画像检测就经常处于等待状态。
由于气枪只有两个，加上空间限制，这个工站目前只能容纳两名员工作业，而前面人的端子插入因为机器限制，人手虽然很多，但是无法调动过来支援。要想增加产能，恐怕就需在线外再增设这个岗位，还要加人。
贺梦圆看不下去了，跑去问罗小娟：线长，前面人不够我们为什么把她们调走啊？
贺梦圆所在的工站，吹气加外观检测就是瓶颈。
罗小娟说，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要瞎操心那么多。
组装3线线平衡表
贺梦圆说，我们本来可以做更多产量的，这样不就产量很低了吗？
说实话，真的很累，贺梦圆拿吹气枪都吹得两只手快抬不起来了，有时候睡觉做梦都是拿吹气枪。
罗小娟说，贺梦圆，你傻啊，你把产量做上去，谁最辛苦，都是我们产线的姐妹最辛苦，连上个厕所都要登记，我们需要这么累吗？
张婷婷采用了新策略，简单讲就是抢时间，针对做不过来的瓶颈工站，不让停，吃饭时间也派人轮流去干，其他工位的人也相应缩短吃饭时间，以前要吃半个小时的，现在改为十五分钟，产量有所提升，但是组装3线的员工们开始怨声载道了。
贺梦圆说，你这是在有意压低产量吗？明明我这个工站就可以做得更快啊，宋辞和王意涛他们做了改进啊。
怎么提，生产主管没说，他应该是认为产线还有提升的空间。但是生产主管一句话，要提产量，最头疼的就是张婷婷这样的线长，实际上，产线的员工已经很卖力了，再要继续往上加产量，就得拼命了。
罗小娟说，贺梦圆，你现在给我去做吹气，让王琴来侧面检测，有些事情你不要管，管多了对你，对我们都不好，不要那么傻。
生产计划传来了新消息，由于客户订单突然激增，组装3线一个班做10000片的产能已经不能满足客户的需求了，必须要提高到做13000片，才能勉强达到目标，而生产主管也已经下了死命令，立即开始全面提升产能。
贺梦圆一肚子闷气地走到了后面。
但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王琴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听线长的，少管这些。
……
……
她没有什么理想，只不过不想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
下班以后，贺梦圆义愤填膺地把周末的事情告诉了宋辞。
在沃森电子，贺梦圆就是蓝领。
宋辞一听气炸了。
站在工厂的角度，流水线使得分散的手工艺知识汇集到雇主这里，雇佣的工人不在需要特别的经验和技能，简单培训就能上岗，效率提升，人工成本也大大降低，这个群体成了大家口中的蓝领。但站在个人的角度，工人不在会传统工艺，也难以通过简单的操作流程形成全面的经验，也不需要过多的判断和思考，工人只是机器延伸的一部分，体力劳动的智慧丧失了。那些掌握着流程，具有很多知识的人，成了少数，他们坐在办公室里，思考流程的问题和执行，白领由此诞生。
不过，很快冷静下来的宋辞说，这件事情，要解决，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找你们的主管和经理，告诉这个情况，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和你们就水火不容，彻底决裂了；第二，找张婷婷，只要她回来，我们让她来解决，这事就好办了。
20世纪初，美国人亨利·福特发明了现代流水线的生产方式，人类历史其实开始发生着转变，体力劳动和脑子劳动被分开。在福特流水线生产之前，制造一辆汽车，就得靠一帮技能娴熟的工匠敲敲打打，从头做到尾，而流水线把工作拆分得很细致，每一个人只需要掌握单一的作业技能，就能够完成一辆汽车。前者是劳斯莱斯的制造模式，所以这个车就很贵，而后者就是福特流水线生产模式，使得汽车变得便宜，从而进入千家万户。
贺梦圆说，可是张婷婷好多天都没有来了。
流水线改变了贺梦圆的人生。
宋辞说，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一下子从窑洞的生活转变为流水线的生活，贺梦圆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宋辞的电话打过去，一直没有人接，终于接了之后却没有人说话。
贺梦圆原以为工厂都是沉闷的黑色，灯光昏暗，到处都是螺丝钉和金属件，也许空气中还弥漫着酸味和油味，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师傅敲打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四处回响。但来了沃森电子，颠覆了她的想象，宽敞的车间，地面整洁，流水线一体一条极其整齐的排列，无论工人还是管理人员都身着白色的工作服，有时候看起来感觉到舒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压抑。
贺梦圆说，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3
宋辞说，我们去她家找她吧。
工程师叫宋辞，技术员叫王意涛。
贺梦圆说，你知道她的地址吧。
贺梦圆觉得这两个人特别有意思，经常在生产线附近晃荡，走走停停，不知道在干嘛，但时不时会在她身边说出令人咂舌的谈话。
宋辞说，我不知道，但是王意涛知道，他喜欢张婷婷，我们让他带我们一起去。
……
13
工程师说，靠，不和你说了，我们该搞正事了。
宋辞、贺梦圆和王意涛火急火燎地赶到张婷婷租住的地方，敲门没有来人开门。
技术员说，你不会喜欢你们的语文老师吧。
贺梦圆有些焦虑地说，会不会她不在这里啊？
工程师说，大学的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美女，上课的时候就给我们讲徐志摩，这首诗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郎朗上口，每一段的前三句都一样，所以背得滚瓜烂熟。
宋辞打了电话，发现电话铃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技术员说，我的大爷啊，你居然能背完。
王意涛使劲拍门，还是没有反应。
而一旁的贺梦圆也听进去了，觉得这首诗好美。一不留神放产品时掉落到了地上，贺梦圆有些狼狈，俯下身去捡，但耳朵还在偷听两人的对话。
宋辞说，怎么办？让物业来开门吗？
技术员听得有些入神，没有打断工程师。
王意涛说，我以前做过锁匠，我带了工具，我来开门吧。
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宋辞说，我擦，你这么厉害，你真是啥都干过啊，但是你这样算不算犯法啊？
我是在梦中
王意涛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
我不知道风
王意涛打开了门。
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张婷婷就在屋内，躺在沙发上，口吐着白沫，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屋里一股很大的酒气，宋辞看到了地上的空白酒瓶，说，她喝了很多酒，赶快送医院。
我是在梦中
王意涛冲上去背起张婷婷，宋辞约了个车，直奔医院。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
我不知道风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张婷婷是急性酒精中毒，又要洗胃还要倒尿。
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三个人在医院守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张婷婷早上醒来。
我是在梦中
张婷婷醒来的时候，看着宋辞、王意涛和贺梦圆，迷糊地说，我怎么在这里？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宋辞说，你都快挂了，你喝那么多酒干嘛？你平时不是怎么劝都不喝吗？
我不知道风
张婷婷神情黯然地说，我男朋友跑了。
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
我是在梦中
张婷婷没来的这几天，其实是因为买房的事情，和男朋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但是没有想到争吵的最后，男朋友居然转走了这些年张婷婷所有的积蓄，消失了，电话也联系不上，想不开的张婷婷猛灌了自己一瓶白酒，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宋辞安慰她说，别想了，从头开始吧，你还年轻得很。
我不知道风
王意涛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说，张婷婷，你傻不傻啊？什么男人你都相信，你要是愿意，我……
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宋辞看王意涛说不出来，说，他喜欢你很久了，不然怎么老在你们产线做改进，老把我拖过来，让我分析这个，分析那个，就是要帮你们做绩效，这是真好人。
我是在梦中
张婷婷没有说话，默默看着王意涛，眼眶红了。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14
我不知道风
张婷婷回到了工厂，把副线长罗小娟换到其他产线去了，贺梦圆被提拔为副线长。
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张婷婷回来的第二天，当班产量突破了18000。宋辞更新了产线平衡表，挂在了线边。
我是在梦中
改善后组装3线线平衡表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下班的时候，贺梦圆告诉了大家一个消息，他的堂哥听说了她在工厂的事情，要感谢大家，利用他在旅行协会工作的便利，安排了一次免费的短途旅行，邀请宋辞、王意涛和张婷婷一起去。
我不知道风
大家欣然同意。
在嘈杂的车间里，工程师不合时宜地背起了诗：
出发的那天，贺梦圆的堂哥贺向东给安排了一辆7座的商务车，王意涛和张婷婷一起坐在后排，宋辞和贺梦圆坐在中间的那排，一人一个位置。
工程师说，好，你听着啊。
宋辞翻起了手机，突然看到了贺梦圆的朋友圈。
技术员说，靠，能念两句来听听吗？
宋辞问，贺姑娘，你怎么会有这首诗？
工程师说，是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贺梦圆说，你说朋友圈刚发的吗？那是我高中同学发出来的，我转发了一下。其实这首诗应该是那时候来支教的老师念给我们听的，他们给记了下来。
技术员说，什么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宋辞问，支教老师叫什么名字？
工程师说，看着美女拿着气枪吹气，我想起了一首诗。
贺梦圆说，她叫陆晓北。
有一次，来了个工程师和技术员在贺梦圆旁边聊天。
宋辞闷在位置上没有说话。
流水线中的工作是非常单调的，贺梦圆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起一个产品，看看有没有问题，然后再拿起气枪对着产品吹气，感觉吹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产品，又拿起下一个产品继续吹，这条线一个班次的产量在1万片左右，也就是说贺梦圆每天工作的12个小时内，除了吃饭，就得重复这样的工作1万次以上，下班的时候，明显能够感受到手臂的酸痛。如果工位不换的话，也许几个月都是每天重复这样的，贺梦圆刚来这座城市，有个工作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所以虽然枯燥，但心中却没有什么怨气。
贺梦圆说，宋老师，怎么了？你认识她吗？
因为线上人手不够，贺梦圆都没有经过什么见习期，直接被安排到了具体的工位进行生产作业了，负责吹气加外观检测工站。
宋辞说，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这首诗是我当年写给她的。
经过十几天的培训，贺梦圆被分配到了组装3线，主要产品是连接头，线长也是个女孩子，芳名叫张婷婷，其实也就是高中毕业两年，模样看起来很有些稚气未脱，但说话的腔调还是很成熟的。
贺梦圆说，啊，这么巧，当时我记得陆老师说，光学语文课本太单调了，人生需要有读诗的情怀，她说，这一辈子也就一个人给自己写过诗，她好喜欢，所以要念给我们听。
在贺向东眼里，这样的公司不会拖欠工资，不会打白条，规章制度虽然繁多但有规矩可循，他感觉贺梦圆爷爷给他的托付总算有了点着落，但他也很担心，这个没有工厂经验也没有什么技能的小妹妹，能否能够适应高强度的工作。
宋辞说，她还在你们哪里吗？
出乎贺向东的意料，贺梦圆呆了几天就收到了大型制造企业沃森电子的面试通知，贺梦圆傻乎乎地跑过去应聘，居然还就应聘上了。
贺梦圆说，没有，就在我们高一的时候呆了一年不到就走了，她说过，她想去很多的地方看看，那是她大学时代的理想。
2
宋辞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很久，然后念起了那首他在大学时写的诗：
不过，贺梦圆没有什么特长，长了这么大了，既没有用过智能手机，更没有用过电脑，既不认识皮卡丘，也不知道蝙蝠侠，包括写简历这种事情都是贺向东帮忙完成的，写完之后还得帮忙投递，可以说，她在城市生活的技能几乎为零，连红绿灯这种规则都需要贺向东教她。
跟我走吧
这一年，贺梦圆高考失利，他的爸妈也不怎么管她，离开老家去外面打工去了，老家只有爷爷奶奶和她，她每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爷爷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让她去投奔在成都的堂哥贺向东，看看能不能在成都找点事做。
去看苍凉的远方
她跟着去了堂哥的家里，暂时借住在那里。
你踩着黄土
贺梦圆根据堂哥的要求，换了一条紧身显得腿更为修长的牛仔裤，上身也变成了适合这个季节的白色卫衣，突然有种邻家小女孩的感觉了。
我赶着成群的牛羊
……
跟我走吧
贺梦圆困惑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啊。
去路过未知的村庄
贺向东说，你这身装扮也太土了，会被人笑话的。
你眼中有高山
贺梦圆说，为什么要去买衣服啊？
我的脚边有小溪流淌
贺向东接过了她的行李，说，走，我带你去买一套衣服。
跟我走吧
贺梦圆走过来的时候，微笑着，轻轻说了一声：东哥。
去我们想去的世界流浪
堂妹从人潮中走出来的时候，显得那么不显眼，瘦小的身上有一件不合时宜的立领毛衣，而厚重的牛仔裤则证明它的主人不太具有城市气息。贺向东那一瞬间觉得堂妹贺梦圆就是来拉低成都美女的整体颜值的。
你有了皱纹
……
我也会白发苍苍
这一次，贺向东得在火车北站的夹杂着汗水香味的氛围中，等待他老家来的堂妹。
跟我走吧
当年贺向东从甘肃老家庆阳出来看世界，第一站就是成都火车北站。但现在的贺向东还是更喜欢去春熙路和太古里，那里有太多迷人的小姐姐。
在你和我的梦里
在成都的火车北站外面，你能看见人世的辛酸百态，那里有看不完的大爷和编织口袋，这是很多人追梦的收容所。
你会唱歌
在成都的春熙路和太古里，你能看见人世的美好。有人说，那里有看不完的美女和大长腿，这里也成了抖音最红的街拍圣地。
我会把诗写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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