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间隙，陈梦拿起来那本买了挺久的书，书名叫《人工智能会抢哪些工作》，中文翻译有制造噱头的嫌疑，因为英文原文为The future of the professions，直译为专业工作的未来，副标题How technology will transform the work of human expert，直译为技术怎么改变人类专家的工作。说实话，当时在书店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陈梦挺反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买了这本书，但买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看。直到遇见夏悠然，陈梦又把这本书翻了出来，这本书像是一个命运的羁绊，冥冥之中注定着，好像在生命的痕迹中会遇见这么一个女生。
陈梦开始意识到世界的改变，夏悠然的出现，让他重新去审视过去沉浸在传统的忙碌中不知所以的自己，以为自己很努力很认真，却很多时候是在做无效的努力。
陈梦拍了一张书的封面照片，在许久没有说话的微信朋友圈说了一句话，我们已经进入算法的时代了。
这也意味着很多过去靠人的经验进行判断的事务，未来可以交给数学模型了。
陈梦的这条朋友圈没有得到一个赞。
这是在水星公司使用数学模型代替人工判断的第一步。
只有一个老同学在下面回了一句：人工智能就是个噱头，我就不信它能代替我的工作。
预测正确的结果没有错误，预测需要停产的结果只有一条，正确。
7
夏悠然看着陈梦发来的结果，打了一个响指。
模型获得了初步的成功，不过通过早期产品预测整个批次能够减少损失，却不能解决质量失效的产品流入到客户手中。
陈梦给夏悠然发了条微信汇报情况。
陈梦和夏悠然在继续观察中。
第二天，真实的报废率被统计出来，37.4%。
陈梦开始研究检测的有效性，但通过过去的测量系统分析的报告，陈梦没有找到什么破绽，原来的同事非常严谨而认真地做了工作，陈梦一直犹豫要不要重新做一次。
……
3月8日那天，陈梦给夏悠然发了给微信说节日快乐。
夏悠然说，我对模型还没有那么自信，要不看看实际生产的结果，如果报废率超过35%，证明这一次预测是正确的。
结果被夏悠然微信怼回来说：我不是妇女，我是未满18岁的少女。
陈梦思考了半晌，问，那我是不是该通知生产部门立即更换批次？
时刻定格在3月8日，16：48。
夏悠然赶快给陈梦看，
陈梦收到了邮件，某批次产品需要停止的消息，为了确认结果，手工跑了脚本一次，结果依旧。
夏悠然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提醒，救援者的脚本发出了一条需要停止生产的报警。
着急的陈梦跑去通知生产部门停工，被生产员工训斥为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搅和生产。
火锅吃得闷饱的时候，
3月8日，17：48。
……
每隔一个小时运行的脚本再次发出报警，继续预测该批次产品出现质量问题。
陈梦叹了口气，说，哎，当年还报考过北京大学的考古学研究生呢，可惜没有考上。
陈梦为了确认，再一次手工运行，结果不变，还是有问题。
夏悠然说，陈哥，没想到，你这个理科男居然历史这么好。
之前生产部门和陈梦有冲突，陈梦不想再去惹怒他们，于是决定再等待一个小时看看。
陈梦说，勉县属于陕西省汉中市，是汉水流域的上游，你们那段的汉水也叫沔水，沔还不是勉强的勉，而是三点水加乞丐的丐，那个沔。因为这个字比较生僻，后来就改成了今天这个勉。
3月8日，18：48分。
夏悠然木然地看着陈梦说，你这还真把我问着了，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待在公司没有走的陈梦，没有收到报警。
陈梦说，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还多，知道勉县为什么叫勉县吗？
陈梦纳闷了，给夏悠然打了电话。
夏悠然说，陈哥，你这么厉害，勉县你都知道啊，我还以为我们那个小地方没有人知道呢。
陈梦：喂，小姐姐，今天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刚刚模型两次预测产品有质量问题，目前这个产品还要生产10多个小时，但现在却没有报警了，会不会模型有问题？
陈梦说，还真猜错了，我还真知道勉县，你们那里有诸葛亮的墓，叫武侯墓，还有中国最早的第一个武侯祠。
夏悠然说，嗯，让我看看，之前我设置了原始数据的保存，每一次报警的邮件都会带上附件，这个附件里有当时的检测数据，我来查看一下，之前我也收到报警了，你等我看看。
夏悠然说，我的家在陕西勉县呢，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地方。
……
陈梦说，对了，这么久了，还没有问你，你家在哪里啊？你好像不是成都本地的。
两个人都开始查看数据。
夏悠然说，那我不客气了哈。
半小时之后，夏悠然给陈梦打来了电话说，原始的检测信息可能被人为修改了。
陈梦说，天啊，没想到你这么惨，今天你随便吃，我请客。
陈梦坐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只有电脑发出的荧光映射在脸上，沉思。他在犹豫要不要马上告诉他的老板，王小立。
夏悠然说，家里穷，没钱，我这大学都是自己打工挣钱，交学费，解决自己的生活费。
犹豫间，收到王小立的邮件，让陈梦整理模型的资料，写一份报告给他。陈梦很快完成了报告，发给了王小立，但没有说数据可能被篡改的事情。
陈梦说，不会吧，这东西成都满大街都是，很容易吃到啊。
8
服务员把锅端上来的时候，夏悠然眼睛有些润，说，陈哥，来成都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吃正宗的成都火锅呢。
沉沉的黑夜，陈梦穿过陌生的人群，进入了地铁。
那天，陈梦第一次请夏悠然吃饭，两个人在公司附近的蜀大侠火锅店点了一个大红锅。
老爸的电话在哐当哐当的金属声中来了，电话那头的老爸很平静，说陈梦的妈妈最近状况不太好，让陈梦周末回家看看。
……
陈梦给老板王小立发了消息请假，准备明天就赶回老家。
陈梦说，拯救者，拯救我们的产品，也是拯救我。
也给夏悠然打了电话，说家里有事，要回家看看。
夏悠然问，Rescuer？什么意思？
至于数据的问题，陈梦暂时也不想管了。
陈梦笑了，说，那就叫Rescuer吧。
那天晚上，陈梦梦见了小时候，年轻的妈妈带着一脸稚气的自己，去坐公共汽车，路特别颠簸，陈梦觉得头好重，晕车，就把头靠着妈妈的肩膀上，就睡着了。
夏悠然说，取名字我不擅长，要不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醒来的时候，发现眼角是湿润的。
陈梦说，要不我们给这个模型取一个名字吧。
……
下午夏悠然兴冲冲地跑去陈梦公司，在陈梦的电脑上安装了模型，对接了数据库，两个人在下午5点左右正式进行测试。
陈梦打了个车，一路赶回老家。等他推开家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新的数学模型通过对过去一年的记录训练获得，对过去的部分数据进行预测，准确率非常高。夏悠然在代码中加入了自己的邮箱，这样的话，如果一旦出现问题，除了陈梦会受到邮件，她也能够受到邮件。
老爸，老妈，看起来都没事，正坐在客厅和夏悠然聊天，聊得可开心了。
用了两天时间，夏悠然躲在学校的宿舍写代码，测试。
陈梦声音有点大：夏悠然，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6
陈梦妈妈站起来，说：陈梦，你吼什么吼，对女生怎么那么凶，怪不得这些年找不到女朋友。
陈梦也笑了，说，行，我明天就去搞定。
陈梦爸爸走过来拿陈梦的背包，说，先进屋，坐下说，你说你这个孩子，找到女朋友了也不给我们说一声。
夏悠然笑了。
陈梦白了夏悠然一眼，看着老爸说，老妈不是病得厉害吗？
王小立说，你真是撞大运了啊，这样，我们应该去申请实习生津贴，美女帮你一天，算在公司实习一天，明天你去找人力资源把手续给弄好。
陈梦爸爸说，是病得厉害，心病，担心你单身没有着落，给你安排了周末的相亲，怕你说工作忙不回来，所以就骗你了。
陈梦说，付啥钱啊，美女是免费来帮我的。
陈梦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又相亲，相亲能有真正的爱情啊？
王小立说，这些问题我来搞定，你们继续努力。对了，陈梦，你请美女来，付钱了吗？
陈梦妈妈说，这下可好了，都不知道怎么给那个姑娘解释，你这都有女朋友了。
数据模型结构
陈梦盯着夏悠然，夏悠然微微笑着，一脸的无辜。
夏悠然说，目前陈哥给的数据还不够多，第一，我需要过去一年的质量检测数据。第二，陈哥的电脑需要有ODBC的权限，可以访问SQL数据库接口，并把接口告诉我，我会用代码直接访问这个接口。
……
王小立说，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那一天，陈梦妈妈给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的时候不停给夏悠然夹菜，导致夏悠然的碗中始终处于高库存的状态，夏悠然有点招架不住，陈梦一旁暗暗发笑。
夏悠然说，对。
夏悠然应该是第一个来家里吃饭的女生。
陈梦补充道，有问题的就要立马停止这个批次的原材料用于生产，赶快切换其他批次的产品。
这待遇也算是陈梦爸妈给的最高礼节了。
夏悠然把目光转向了王小立，说，那就好办了，我有一个详细的计划，我会构建一个完整的测试脚本，然后定时从SQL数据库抓取所需要的检测数据，比如每小时，通过自动运算对应的质量指标和第二层次数据，从某一批次少量的初期数据去判断整个批次是否有问题，而这个判断是通过把这些少量的质量数据扔给随机森林的数学模型去完成的。这个判断会给出两个结果，原材料有问题，会超过35%的报废率或者原材料没有问题，不会超过35%的报废率。一旦判断出来有问题或者数据不够，就自动发一封邮件出来提醒，以便于及时采取行动。
饭间，陈梦妈妈问：陈梦，你的房间我给你收拾出来了，晚上你们两个住一起？
陈梦说，天天导数据，我都导烦了，员工手工检测的数据会录入SQL数据库，所以都是存在SQL数据库的。
陈梦连忙摆手，说：不行，我们才认识没有多久，还没有发展那么快，一会我去把客房收出来，悠然就住客房好了。
夏悠然目光看向了陈梦，问，陈哥，我们的质量检测数据存在哪里的？
陈梦爸爸拿起筷子就往陈梦脑袋上敲，说，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客房的床多硬啊，你把你的房间让出来给悠然，你去睡客房。
王小立说，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你这个没有毕业的美女能够抵得上我们公司好几个工程师了，刚刚你们讲得太入神了，我一直在边上听着呢，我觉得你的方法不错，但是感觉像是在做科学研究，怎么能够应用到我们实际的生产中去呢？
陈梦说，好，我去睡客房。
夏悠然说，老板，我叫夏悠然，我还是西南交大研二的学生，还没有毕业呢。
夏悠然埋着头偷笑。
王小立问，美女，怎么称呼啊？在哪家公司工作啊？
……
陈梦还没有从随机森林的云里雾里中晃过神来，转过身来，看着王小立，没有说话。
吃完饭，陈梦的爸爸妈妈以要出去散步为由，都出去了，故意给陈梦和夏悠然创造了独处的空间。
王小立说话了，陈梦，我说怎么有个美女来找你，还以为是上天照顾你，送了你一个女朋友，没想到居然是你请来的救兵。
两个人坐在客厅，陈梦靠在沙发上，夏悠然站起来看陈梦家挂在墙上的老照片。
讲得口沫横飞的夏悠然突然停止了，她注意到会议隔间外有一个人，正是陈梦的老板。
陈梦说，夏悠然，我觉得事情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老家的地址？还跑过来了，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都好像是你有意而为的吧。
……
夏悠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我好久没有享受家的感觉了，今天别追问我了，我明天什么都告诉你。
这一次，我使用R语言来进行运算，把贝塔产品的很多检测指标放入数据集，同时根据这些指标生成了一些新的指标，比如过去没有的中位数，或者标准差，我们不能够仅仅通过你们之前认定的关键指标A来做判断，因为分析结果证明，有几项指标和最后的结果都是由关联的。我用了很多方法，其中，随机森林的预测结果是最好的，但还有一个东西需要注意，就是袋外错误率（oob error），随机森林在构建每棵树时，训练集被使用了不同的bootstrap sample（随机且有放回地抽取）。所以对于每棵树而言（假设对于第k棵树），大约有1/3的训练实例没有参与第k棵树的生成，它们被称为第k棵树的oob样本。简单地说，Obb就是误分个数占样本总数的比率，代表着随机森林的误分率，初次得到的结果有10%左右的oob，这个10%的oob需要我们采集更多的数据集，也许可以减少。
陈梦说，我今天就想知道。
夏悠然继续神采飞扬地说，
夏悠然望着陈梦，眼泪就缓缓流了出来。
陈梦依旧一脸懵逼，说，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你继续说。
陈梦一看不好，说，算了，算了，明天你再说，今天先放过你好了。
不过判断是老鼠还是松鼠的依据，来自于我们对它们的数据描述，比如有几条腿，皮毛是什么颜色，重量是多重，眼睛的尺寸，这个基础的分类元素是每棵树分别进行判断的根源。
夏悠然说，嗯，陈梦，我好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爸爸妈妈。
举个例子，森林中召开会议，讨论某个动物到底是老鼠还是松鼠，每棵树都要独立地发表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就是每棵树都要投票，给出动物到底是老鼠还是松鼠的预测，要依据投票情况来确定，获得票数最多的类别就是森林的分类结果。
陈梦眉头一皱，说，你爸妈呢？
夏悠然说，随机森林是一个包含多个决策树的分类器，简单的说就是把一件事情的判断交给无数棵树去判断，就好像森林一样，然后从这些树中选出最优结果。1995年，贝尔实验室的Tin Kam Ho首先提出这个理念，后来Leo Breiman和Adele Cutler发展推论出随机森林的算法。
夏悠然说，妈妈死了，爸爸很早就跑了。
陈梦说，我想，你得好好给我解释一下，否则我没法相信这个随机森林。
陈梦看着夏悠然的脸，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绞痛。
夏悠然说，这一次我使用了随机森林的方法，获得非常好的结果，我认为我们可以以后就用这种方法进行预测。
9
夏悠然让陈梦打开她传来的Powerpoint演示稿，投影，开始像个老师一样给陈梦上课了。
那天晚上，夏悠然躺在陈梦房间的床上。
这一天，两个人没有去咖啡厅，而是点了外卖和外送的咖啡，在公司的小会议隔间里讨论。
看着墙上陈梦读书时拍的运动装照片，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
第二天醒来，陈梦妈妈给夏悠然煮了一碗超大的面。
陈梦嘴角咧起来，像是冷笑。
夏悠然吃起来感觉超好吃。
夏悠然说，你们老板让我进来的，他真是个大好人。
吃完早饭，陈梦带夏悠然去他小时候常去的河边，说是走走散步，实际上是要追问夏悠然。
陈梦说，你怎么进来了？
在河边，夏悠然目光深邃地看着流动的河水，跟陈梦坦白了一切。
当夏悠然走进陈梦所在的大办公室的时候，惊愕了整个办公室的男同胞和女同胞们，当他走到陈梦的位置，感觉大家的目光都随着她走了过去。
夏悠然说：陈哥，其实你长得很像我哥哥。
夏悠然瘪了瘪嘴。
陈梦说，真的，假的，你哥哥人呢？
路上，王小立说陈梦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居然让美女在门口等，这事给公司说一下，又不是不可以的。
夏悠然说，我哥哥叫夏悠阳，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老爸就跟别人跑了，只有妈妈带着我们两个。小时候我学习成绩不好，特别是数学，哥哥就总是教我数学，还给我设置各种数学题，有时候解不出来还不让吃饭。那时候，哥哥的成绩挺好的，但是他高三那年，妈妈生病去世了，没有办法了，哥哥只能去打工挣钱养我，他让我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读到大三的时候，哥哥突然病得很重，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瘦得不成样子，说话都很困难，医生说哥哥去医院的时候太晚了，很快哥哥也走了，所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夏悠然笑了，说，啊，这太感谢了。
夏悠然说着眼泪就滑过了脸颊。
那个男人正是王小立，他说，哦，我是陈梦的老板，你直接进去找他吧，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你一直在这晃，我们的保安都没法好好工作了。
陈梦揉了揉眼睛，说，没想到，悠然，你居然有这么艰难的人生，我看你平时这么活泼，以为……
夏悠然镇定地看着他，说，哦，我来等陈梦的。
夏悠然说，读大学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很安静，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未来的人生在哪里，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你，你长得好像哥哥，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觉得哥哥居然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有个看起来很威严老板模样的人盯着夏悠然看了半天，问，喂，你在我们公司等了很久，有什么事情吗？
陈梦说，你在哪里遇见的我？
夏悠然再次出现在木星公司门口的时候，引起了比第一天更大程度的引人注意。
夏悠然说，前没有多久，在我们学校的人工智能沙龙，我当时帮老师送东西，在教室外面，看见了你，当时你和温浩老师正在聊天。那一天我好想冲进来跟你打招呼，但是一直没有敢走进来，后来就去找老师要你的微信，他说他也没有，只有温浩老师的，我就加了温浩老师的微信，跟他说了我的事情。然后温浩老师把你的各种信息都告诉我了，微信号也推送给我了，我还是没有敢加你，但我那时候突然好想见你，就跑去了你的公司，悄悄地等，一直等，等到你出来，跟着你上地铁，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盯上了我，还跟着我，那时我好紧张，其实也好开心。
……
陈梦说，那天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梦：好，今天我准时下班。
夏悠然说，温浩老师给我说，你是异性绝缘体，如果直接冲上去加好友会被拍死的很惨，你是相亲见面上怼人最厉害的仔，所以我总想起温浩老师给我说的话，面对你要保持矜持，千万不要太主动，所以我想要不我先矜持一下，让你更深刻地记住我，其实反正我早就有你的微信了。后来温浩老师知道你遇到麻烦了，就给我说机会来了，让我主动来帮你，于是……
夏悠然发消息：今天下班我到你公司门口等你，然后给你解释什么叫随机森林。
陈梦恍然大悟，说，原来你们早就设计好了，原来在地铁上遇见你，不是缘分，而是你一直在那里啊。
陈梦一脸困惑地回了条微信：小姐姐，森林有啥用？
夏悠然说，陈哥，我觉得我们是有缘分的，不然我不会在学校遇见你。
夏悠然兴奋地给陈梦发了条微信，说，陈哥，我们可以用随机森林来搞定了。
陈梦说，好吧，你是为了找寻你的哥哥，以你哥哥替身这个身份出现的我，感觉以后没法开展恋爱关系了。
于是夏悠然把原数据集拆成了两部分，70%作为训练集，30%作为测试集，学习70%的部分，预测30%的部分，预测结果依然很好，预测集里只错了一条记录。
夏悠然破涕而笑，说，不是因为哥哥，我都不会来成都，他以前特别喜欢三国的故事，特别喜欢诸葛亮，勉县有武侯祠，他给我说，成都也有武侯祠，他好想去看看，可惜他一直没有来。他临死的时候，给我说，让我以后去成都，去帮他看看成都的武侯祠，还给了我一个本子，说他要给我说的话，就写在这个本子里，就在武侯祠里。
但这只是用原数据集的质量指标预测原数据集的结果，还不能说明真正可行。
陈梦说，真巧了，我也是三国迷，也超级迷诸葛亮，你哥哥给你的本子，到底写了什么？到底有什么东西藏在武侯祠里？
夏悠然抛开了那些图，把100多条历史记录的写进了R语言，然后用贝叶斯、支持向量机、CART、随机森林等各种方法训练数据集，然后再抹掉数据集中的真实报废结果（报废率超过35%的标记为1，没有超过的则标记是0），用决策树方法算出预测的结果，令人惊喜的结果出现了，所有算法里随机森林预测全对。
夏悠然说，回成都我就带给你看，我哥和我从小就爱玩解题游戏，他在本子里写了好多数学题，有应用题，也有复杂的公式，我全部都解出来了，但是全是数字，这些年，我也没有猜透是什么意思。
她在想，可不可以把这些历史数据交给决策树算法呢？
陈梦有些惊异：你哥生前给你留下了谜题。
回到学校后的夏悠然，满脑子都是那些数据。这导致她晚上也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闹钟没叫，夏悠然就早早起床了，早饭也没有吃，就开始盯着电脑工作了。
夏悠然说，嗯，是的，给我留了很难的谜题，他说，我不能想不开，要好好活着，要把数学学好，必须要把谜题解开才行，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妈妈。
5
陈梦说，你哥怕是用谜题来缓解你的悲伤吧。
两个人的笑容在这个安静的咖啡店里，感觉提升了空气5摄氏度的温度。
夏悠然说，也许是的。
陈梦也笑了。
陈梦说，对了，悠然，你去过武侯祠吗？要是可以的话，我带你去逛逛，给你当一个你在市面上绝对请不到的导游。
夏悠然眯着眼睛看着陈梦，笑了。
夏悠然说，好啊，我去过好几次了，也没有发现我哥说的什么秘密，也许你带我去，我能想起什么来。
陈梦说，那行，这一次去地铁站不应该叫尾随了。
10
夏悠然说，陈哥，你最近都没有休息好吧，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好，我自己回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梦打电话给老板王小立，说家里有事还要继续请三天假。
陈梦说，好的，我送你回去吧。
王小立却告知了陈梦令人震惊的消息，陈梦发给王小立的报告，被王小立发给了老板刘大旺，刘大旺却找了另外的工程师署名了这个报告，递交给了更高的管理层，原以为可以获得嘉奖，但是事情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事态变得非常糟糕，因为这项改进好像触碰到了不该被触碰的东西，据王小立的推测，陈梦和夏悠然的模型能够探测到原材料的问题，但某种原材料的问题一直处于被暗中隐藏的状态，这么一来，等于暴露了原材料的问题，这背后有强大的力量，所以，刘大旺和那个无辜的工程师，突然被用莫名其妙的理由调离了岗位，估计很快就会被劝退了。
夏悠然说，陈哥，这么晚了，你说这种话我会感觉不安全的，算了，你把数据交给我，我回去再研究一天，明天下午告诉你结果。
陈梦确实很惊愕，但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人在背后修改数据，原来早就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但是每次都通过修改检测数据来瞒天过海，所以送到客户那里的产品，总有一些有问题就不足为奇了。
陈梦说，我只是觉得你好好看。
虽然刘大旺现在百口莫辩说什么都不会被相信，但王小立也怕自己被追问，请了几天假，还删除了发给刘大旺的邮件，免得刘大旺拿他去挡枪，也告知陈梦，让陈梦也暂时休整一周，再回来。这个项目就暂时到此为止，什么都不要说了。
夏悠然说，陈哥，你笑什么？
陈梦感觉很失落，这个世界，正义没能战胜不义，而科学也没有能战胜利益。
陈梦他看着夏悠然认真严肃的样子，笑了。
陈梦告诉了夏悠然这个消息。
夏悠然说，80%其实也是不行的，因为还有20%的误判，意味着既可能放过坏批次，也可能错杀好批次，而且20%的不准确很难让人相信这个预测结果。
夏悠然却没有那么难过，她说，世界虽然有很多黑暗，但感觉遇见了你，这个曾经灰暗的世界就明亮了许多。
夏悠然把这个结果告诉了陈梦，陈梦觉得事情有希望了，说，超过70%已经很好了，如果做到80%，也许我就能交代了。
陈梦静静地盯着夏悠然，发现自己内心的那种感觉，应该是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喜欢。
夏悠然根据陈梦口述的规则，在excel表中尝试用新的规则来预测，和历史数据比对，有了超过70%的准确率。
11
一个小时以后，陈梦总结出了一些规律，比如缓慢上升的批次整体报废率超标的概率较大，中途突然上升的批次概率也比较高。
去车站坐公共汽车，陈梦的爸爸妈妈都来送行，夏悠然觉得是这是一场温暖而盛大的仪式。
也许一杯咖啡，可以整合宇宙的力量。
夏悠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
夏悠然说，陈哥，赶快看看有什么规律吧。然后自己拿起那杯已经冷了的咖啡，思考解决的路子。
虽然陈梦已经习以为常。
陈梦说，这个太不可思议了。
陈梦的妈妈给了陈梦大袋小袋的食物，因为太多，夏悠然也得和陈梦一起当搬运工。
夏悠然在陈梦的电脑上安装了个东西，一边安装一边花了十分钟理解了基本的计算逻辑，然后快速写了段代码，经过调试和整理，一个半小时以后，夏悠然用脚本把100张excel表的数据自动运算，生成了一个新的excel，里面包含100个图表以及整理好的原始数据。
陈梦发牢骚说老妈给的太多了，但夏悠然劝他说，我一辈子都没有收到过妈妈给这么多的东西给我，有多少我都帮你拿吧。
陈梦有些目瞪口呆，然后继续惊异地看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像黑客一样捣鼓电脑。
坐上公共汽车的时候，陈梦和夏悠然肩靠肩地坐着。
夏悠然说，陈哥，你把你的电脑给我，给我两个小时，我一会给你100张图形，你来看规律。
夏悠然把头靠下了陈梦的肩膀，陈梦察觉到了，没敢挪动身体。
陈梦疑惑地说，这些数据我都有，但这样有用吗？这么多数据，你想怎么弄啊？
那时的夏悠然，想起了很久没有见到的哥哥。
夏悠然说，好的，陈哥，再给一些没有问题的原材料测试数据吧。
小时候成绩不好的夏悠然，总是被哥哥说，所以她后来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数学，因为哥哥说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因为两个人没有爸爸，所以不能像其他同学那样依靠爸爸，只能好好学习，只有这样，将来才会过好生活，让妈妈没有那么辛苦。
陈梦说，有的，我昨天晚上刚整理出来。
哥哥总会淘来各种数学习题集，兄妹俩就在解题的痛苦和快乐中，度过看起来孤单又无助的暑假和寒假，因为大部分时间，妈妈都在工厂上班，工作时间很长，还要经常上夜班，回来也在睡觉。
夏悠然说，陈哥，你那里有原始的基础数据吗？关于这些有问题的原材料。
所以，能够照顾妹妹的，也就是哥哥了。
陈梦摇了摇头，说，历史数据生产图形的很少，每一个批次的原材料要计算几个不同的质量指标，筛选，计算，过去我弄过，生成一张图表少说也一到两个小时，而我们过去一年这样的数据有大约100组，就算每天工作8个小时专门干这个，一个月都干不完，要花的时间真的太长了。
夏悠然的哥哥，除了爱数学，还特别迷三国，一遍又一遍地读《三国演义》，给夏悠然讲诸葛亮的故事，还拖着妹妹去定军山的山坡上，讲黄忠大战夏侯渊，虽然夏悠然因为三国时代人名太多记得不太清楚，但她清晰记得哥哥那个神采飞扬的样子。
夏悠然若有所思地说，要不我先看看以前那些有问题的原材料的产品测试数据，能不能找出什么规律。
每个人心中都有英雄，哥哥夏悠阳心中的英雄是三国英雄人物。
陈梦说，每次感觉有问题，我们都是手工去数据库导数据，然后生成图形来看，但很难就从图形中看出来最后的结果，我们试过做过人工预测，但由于实际情况很复杂，预测的准确率非常低，估计不超过30%，而且每一次手工导数据到excel表格，一个批次的原材料起码就要一两个小时，工作量太大了，一个批次的原材料也就生产10个小时，如果上班的时候，我们同时怀疑几个批次的原材料，那这一天我们就是导数据了，啥事也干不了。
而夏悠然心中的英雄，就是她的哥哥。
夏悠然说，为什么？
……
陈梦说，是的，但是很难。
回成都以后，陈梦去参观了夏悠然的学校。
夏悠然说，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前期的产品判断出整批产品的情况，是不是可以提前停止生产，减少损失。
在学校的长椅上，夏悠然给陈梦看了，哥哥留给她的笔记本。
陈梦点点头：对，情况很多，有些就是很接近上限，但是后面又降下来，没有问题；有些是都很正常，但是突然上升，报废率最后也很高。
那种有些老式的笔记本，红黑色的硬封面，里面有三个部分的内容：现在，两道应用题。未来，两道应用题。留给悠然的话，21道数学题。
夏悠然问：陈哥，会不会有些批次的原材料，一开始接近上限，但后来又变好了呢？
说实话，从小数学不怎么好的陈梦只能看懂‘过去’，‘将来’和‘留给悠然的话’这十个字，其他数学题目看起来头疼。
陈梦说，一直都有个这个问题，但是由于原材料出现这样的概率很低，一旦出现我们会找供应商索赔，对于公司来讲，算是性价比很高的原材料吧。
夏悠然告诉陈梦，数学题她都解出来了，还把数字写在了后面。
夏悠然说，这个原材料有问题，你们为什么还要用啊？
陈梦仔细看了半天，感觉脑袋快炸了。
陈梦说，这个关键的质量指标A，一开始就非常接近上限值，而且随着生产的产品越来越多，指标逐渐上升，超过红线意味着最终超过上限，后面的产品就完全超标了，属于必须报废的范围。如果报废率超过35%，按照成本计算，生产出来的成本比提早报废的成本还要高，所以要立刻停止生产。
过去有两个数字：
质量指标趋势图
191，215
陈梦在做完背景描述后，打开了电脑，给夏悠然展示一张关键质量指标A的图形：
未来也有两个数字：
根据陈梦的描述，出现质量超标的都是贝塔产品，而其他型号的产品并没有在客户端出问题，而根据过去的经验，超标的原因应该是由于原材料造成，但是当前的状况是，如果不进行生产，无法判断某批次原材料的问题，即便生产了一些，测试出问题，也无法判断这批次原材料到底整体是好还是坏。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生产之后有非常严格而有效的测试，如果真有问题，也会被检测出来，不应该流出，除非真的是这套美国进口的检测设备和当前的检测方法有本质的缺陷。
214，263
两个人在咖啡店吃了点简餐，夏悠然简单坐了自我介绍，她还是大学在读的研究生，平时热爱做数据分析，在数据挖掘和处理上有着超强的能力，陈梦想着公司反正也没有提供什么帮助，能够和夏悠然一起工作，已经挺开心了，但事实上，他有点不太相信一个未毕业的小朋友，能够帮到搞定这么艰难的问题，陈梦内心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留给悠然的话总共有21组数字：
那一刻，夏悠然帮陈梦惊艳了时空，实现了人生的逆袭。
72，625，472，17，18，80，81，461，305，267，185，163，122，40，616，436，437，
大众的想法应该是，这小子走什么狗屎运了，古怪又不变通，居然还能有美女在等他？
357，339，609，13
陈梦下班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夏悠然站在公司大门外，白衬衣扎在牛仔裤里，身影婀娜，很多同事眼光惊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美丽女孩，直到女孩冲着陈梦喊了声‘陈哥‘的时候，同事们惊奇的眼光转向了陈梦。
夏悠然看着陷入沉思的陈梦说，哥哥走之前给我说，答案在成都的武侯祠里，我去过好几次了，也没有想到这些数字的含义。
……
陈梦说，你数学那么好，都不知道，你哥也是真狠啊，留下这么伤智商的谜题，要是我认识他，得狠狠骂他一顿，有这样对妹妹的吗？
有些人的出现就是能够带来希望和喜悦的。
夏悠然说，要不我们再去趟武侯祠吧。
问题解决不解决，感觉都不重要了，能再看见夏悠然，人生突然变得好有意思。
陈梦说，好，说好的导游给你当一次，把你的笔记本带着，说不定我们能够领悟出来什么。
他开心地喝完了一杯咖啡，兴奋地许久没有睡着。
12
结束了通话，陈梦觉得好神奇，那个一见倾心的女孩，居然是温浩介绍的专家，这个世界的缘分真是奇妙，陈梦那沉重的心情终于好转了很多。
成都的武侯祠永远是游人如织。
4
但人更多的是隔壁的锦里。
陈梦说，好，我们微信联系。
进武侯祠之前，陈梦拖着夏悠然去锦里的星巴克喝了杯咖啡，然后借着喝咖啡的时间跟夏悠然讲起历史来。
夏悠然说，别小瞧我，明天你下班，我到你公司门口等你吧，我们一起看看你的问题。
陈梦说，悠然，你知道成都的武侯祠最早建立是在什么时候吗？
陈梦说，长得好看我看出来了，厉害真没有看出来。
夏悠然说，不是三国吗？诸葛亮死后就建的。
夏悠然说，是啊，我很厉害的。
陈梦说，你看看现在武侯祠的建筑，三国时代的建筑能够保留到今天？这是后来翻修的，历史上成都的武侯祠被翻修过很多次。不过，说到最早的武侯祠，就是你们陕西勉县的，诸葛亮死后，蜀汉的君主刘禅本来是不同意建祠堂来纪念他的，给出的理由是不合礼制，这句话背后有很多故事，反正刘禅很小气就对了的。但那个时候，诸葛亮在人民心中的地位很高，《三国志诸葛亮传》有记载，我念给你听啊。
陈梦终于回过神来，说，温老师说的专家，是你吗？
夏悠然说，陈哥，那些古文你都记得啊？
夏悠然说，你朋友圈有自拍照啊，认出来了。
陈梦说，我是三国粉，诸葛亮迷啊，《三国志》读了无数遍了。我说回正题啊，《三国志》里说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这段话是说诸葛亮当丞相的时候，抚恤百姓，给大家看法律法规是什么样子的，精简政府人员，选择合乎时宜的制度，开诚布公。
陈梦说，真的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在地铁站遇见你的那个人？
如果政府是一个法律清明，并且廉洁公平的政府，还懂得照顾百姓，裁掉那些拿钱不干事的公职人员，人民是有理由去爱戴这个政府的。诸葛亮虽然不是君主，但当时他掌握着治理国家的权利，人民就会去爱戴他。
夏悠然说，对啊，上次，我们在地铁站见过面，你还尾随我。
夏悠然打断了陈梦，说，陈哥，感觉你开始讲三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滔滔不绝。
陈梦呆了，说，夏悠然？
陈梦笑了说，那是，我曾经想过来武侯祠当解说员。你听我接着给你说，《三国志》中说诸葛亮还有一句，叫‘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最后全国的百姓，对诸葛亮，是既敬畏又爱戴。这是在史书中被明确记载的，不是编造的，事实上，刘禅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不怎么样的，诸葛亮无论多么忠诚，在刘禅看来，都会是功高震主的，如果诸葛亮遇上了像朱元璋那样的皇帝，可能会死得很惨，但恰好是暗弱的刘禅，把很多事情和权利都交给了诸葛亮，他没有对付诸葛亮，但他也没有那么乐意交出权力，这是迫于形势的无奈，所以在诸葛亮死后，他不愿意人民记住诸葛亮，而记不住皇帝，这很没有面子，于礼制不合。
就听到对面说，陈哥，我是夏悠然。
但刘禅阻止不了人民对于诸葛亮的爱戴，在蜀国特别是成都的民间，就有很多野祭。民心所向，皇帝虽然不高兴，但是最后还是决定不得已响应，于是在公元263年的春天，后主刘禅下诏，在沔阳为诸葛亮建庙，这就是现在的陕西勉县武侯祠，天下第一座武侯祠。
陈梦刚拿起来‘喂’了一声，
夏悠然突然惊了一下，说，陈哥，你等一下，你刚刚说263年。哥哥给我的数字就有263啊。
刚刚添加好友没一会，对方微信语音打了过来。
陈梦说，对的，赶快把本子拿出来，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方头像是个女孩子，陈梦心想，妈呀，被温浩骗了，肯定是假借问题之名给介绍女朋友。
夏悠然拿出本子放在桌上，陈梦若有所思地说，你哥是三国迷，是诸葛亮的粉丝，263年蜀汉灭亡，那么214就是214年，214年会是什么呢？
加微信的时候，陈梦心里咯噔一下。
陈梦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说，我想到了，公元211年刘备入蜀，三年之后公元214年刘备打下成都，而公元263年刘备创立的蜀汉灭亡。
……
夏悠然问，那这代表什么呢？成都？
陈梦说，好吧，我信你一次。
陈梦说，你让我想想，将来是214年到263年，过去是公元191年到公元215年……
温浩说，这次免费，一分钱不要。
陈梦拿出手机查了下百度。
陈梦说，怎么感觉是你安排好的套路，这次要收多少钱？
不久，陈梦抬起头看着夏悠然说，我知道了，过去是指公元191年至公元215年，张鲁在汉中统治的时间段，那么过去代表的城市是汉中，也就是你的故乡，而公元214年到公元263年，刘备所在的政权中心在成都，所以将来指的是成都。据我推测，你哥是说，过去你待在汉中，而你的将来应该是成都。
温浩说，你这个问题，我正好有路子，我给你介绍个专家，一会我把微信号发你，你们两个联系。
夏悠然点点头，说，怪不得哥哥老给我说，让我去成都，看看武侯祠，可是为什么呢？
陈梦说，就是你也知道的，我们公司产品的质量总是在客户端发现批量问题，客户很生气，说说我们既没有监控也没有预防，但事实上我们都是200%检测，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会一批一批地出问题，现在老板让我两个月内解决，解决不了就滚蛋。
陈梦说，我猜测，答案在后面的话里面，但这么多数字我猜不到，不如我们去武侯祠吧，也许在武侯祠里能找到玄机。
温浩说，什么样的项目？
夏悠然说，好，看看这次我们能发现什么吧。
陈梦说，我最近接了个注定失败的项目，你能帮到我吗？
……
温浩说，看你最近过得挺惨，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在武侯祠的门口，夏悠然盯着门口的牌匾，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诸葛亮的祠要写汉昭烈庙啊？
陈梦困惑地接起电话，说，喂，温老师，你怎么想起我来了。
陈梦说，昭烈是刘备的谥号，汉昭烈帝就是刘备，其实这里最早是刘备墓的所在地，后来经历了很多历史的变迁，就成了今天这种君臣合祀的局面了。
然后，许久不联系的温浩电话打过来了。
夏悠然说，陈哥，你对三国了解真多。
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吐槽自己的苦逼工作和苦逼单身狗生活。
陈梦说，爱好而已，其实特别想去找一个茶馆，讲三国评书度过余生。
点了个外卖披萨和一杯咖啡。
夏悠然说，这想法挺好，要不我来给你当倒茶小妹吧。
之前的连续工作让陈梦的身体极度疲倦，没想到，放开了，知道结局了，反而能够好好休息下了。
陈梦笑了，说，你学了这么多东西，天天研究数学模型的，来当个倒茶小妹，浪费人才了。
陈梦请了一天假，沉沉睡了一觉。
……
3
走进武侯祠的时候，夏悠然盯着高大的柏树发愣。
在孤单的光线中艰难前行。
陈梦走了过去，问，怎么了？树有什么问题？
一个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
夏悠然说，我想起了以前哥哥特别喜欢念的诗，有两句是，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那时的陈梦，突然好想好想，妈妈。
陈梦说，这是诸葛亮的著名粉丝杜甫写的《蜀相》，公元759年，杜甫也来成都了，第二年春天他来武侯祠游玩的时候，写了这首诗。
陈梦眼光模糊地看着摇晃的地铁车厢，人的影子变成了马赛克。
夏悠然说，杜甫为什么也是诸葛亮的粉丝啊？
没有救世主。
陈梦说，诸葛亮的粉丝多啊，不过杜甫对诸葛亮的感情非同寻常，这两个不同时间的人却在同一个空间发生了灵魂的碰撞，这个空间就是成都。很多人没有来过成都，但是可能在课本上读过杜甫的诗，就能了解到成都，比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而这些成都的诗歌里面，有大约十首和诸葛亮有关。而今天，很多杜甫的诗句都出现在了成都武侯祠的对联或者牌匾中。比如，武侯祠的过厅有牌匾，‘万古云霄一羽毛’。又比如在昭烈殿后的对联，‘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思萧曹。’这都出自于杜甫的诗，《咏怀古迹之五》。这首诗的第一句话，就是‘诸葛大名垂宇宙’，一会我们去后面的诸葛亮殿，就能看到一个很招摇的牌匾就是‘名垂宇宙’，这是清代康熙皇帝的十七子果亲王，爱新觉罗·允礼的手书。
周围的人惊异地看着他。
夏悠然说，陈哥，厉害，这些古诗你记得真清楚啊。
眼泪就没有忍住，从脸颊流了下来。陈梦用手去擦，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他在车厢里抽泣起来。
陈梦看着那高高的柏树，说，和你哥一样，读了无数遍啊，读诗破万遍，以后就是张口就来了。你刚刚提到的《蜀相》最后有两句是千古名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写的就是一种壮志未酬的遗憾，而这种遗憾就是对诸葛亮际遇的感同身受。杜甫晚年的落寞，并非完全是自身的不幸，而是忧虑社稷苍生的苦难，尽管在成都，杜甫有着小确幸的生活，比如《春夜喜雨》的那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但他的痛苦是未能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而诸葛亮就是他的理想化身，但杜甫同时也意识到，他的人生，或许和诸葛亮一样，会以悲剧收场。
陈梦想起小时候半夜他拉肚子拉得很厉害，妈妈背着他走了几十里路去医院，那时候感觉因为有妈妈在，那么黑的夜也不觉得可怕，可是现在妈妈要做手术，自己却回不去，还不能告诉父母，自己在苦痛的挣扎中就快撑不下去了。
夏悠然说，人生的悲剧好像是不可避免的。
长大了，回不去的就是故乡。
陈梦说，别那么悲观，那是古人的感叹，我们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
陈梦一时还回不去家乡。
13
去坐地铁，人没有那么多了，陈梦靠在椅子靠背上，疲惫不堪。地铁飞驰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陈梦老爸的电话，原以为是来催陈梦相亲，却是老爸告诉陈梦，妈妈要做手术的消息。因为手术比较小，老爸说不用陈梦回去，但还是要给陈梦说一声，让他好好工作，等有空了回家看看。
两个人在武侯祠逛了很久。
没有吃饭，因为也没有胃口。
陈梦说了一箩筐的历史。
这一天晚上，陈梦在公司查阅和收集相关资料，一直干到夜色暗沉。
但还没有找到夏悠然哥哥留下的秘密。
送给客户的产品，质量检验明明是合格的，但总是有很多被客户说是残次品。这个问题是个老大难问题，前面已经有好几个同事去尝试解决过这个问题，但通通都失败了，陈梦过去也参与过这些项目，做过数据收集的工作，知道这一次成功的概率很低。陈梦其实很明白，老板是把最难最扑朔迷离的项目交给了自己，估计是要逼他走人了。
在有些瞬间陈梦老盯着夏悠然的侧脸看，忍不住会一直看。
……
走累了的两人，在武侯祠内的长廊找了位置坐下。
陈梦说，搞不定我走人，放心，说到做到。
陈梦指着墙壁上的字问夏悠然：知道这是谁的笔迹吗？
王小立说，别以为我给你开玩笑，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夏悠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陈梦没有好脸地看了看他老板，说，行，没其他事了吧。
陈梦说，这是岳飞的手书，他也是诸葛亮的著名粉丝，当然关于找个手书有些争议，但这不重要，作为吃瓜群众的我们没有必要花太多时间去证明真伪，反正岳飞肯定抄写过《出师表》，其实在中国的好几处武侯祠，都有着岳飞手迹的《出师表》的草书碑文，在你们勉县的也有。
陈梦一个人回了办公室，沉默了很久，他的直接老板王小立也很生气，最后没有忍住，跑过来找陈梦，说，陈梦，今天你把我们的项目给整掉了，必须得做其他项目补上，现在公司送给客户的产品总是出现质量超标的问题，你来立项，两个月搞不定这个问题，你给我滚蛋。
说着说着陈梦沉默了，陷入了沉思。
同事叹了声气，走开了。
突然陈梦看着夏悠然说，快，把你的笔记本拿出来给我看看。
陈梦说，我明明就知道现在做不到，非要去定义一个做不到的目标，这不是欺骗大家欺骗自己吗？我不能违背客观规律。
夏悠然拿出了笔记本递给陈梦，说，难道哥哥的话在《出师表》里？
会议结束的时候，有同事过来劝陈梦，说，老板说90%，你就先接下来，看看想办法能做到就做到，做不到再说嘛。
陈梦接过笔记本快速翻到有数字的那页，说，你看，这里面第二个数字是625，巧合的是，诸葛亮的《前出师表》没有标点符号刚好也是625字，如果这个数字是顺序的话，最后一个字是言。
陈梦也气得不行，之前那么多的努力等于也白费了，坐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
夏悠然惊奇地看着陈梦，说，真的吗？
最后刘大旺没有办法，让陈梦不要做这个项目了，换其他人来做。
陈梦说，你让我数数……你看，第1个数字是72，在《出师表》是第72字，是遗，前两个数字就是遗言，这后面的字我们只要找出来就是你哥哥要说的话了。
而更更不开心的事情，是第二天的报告。公司的副总刘大旺怼陈梦，说他的目标设置得太低，但陈梦始终坚持他的意见，基于当前的客观事实，能够提高到的水平最多只能达到85%，就这样还得做很多改进措施才行。但显然刘大旺老板也不买账，坚持要提高到90%的水平，陈梦一顿回怼，说老板不了解实际情况，咬定青山不松口。
夏悠然眼眶有点湿润地盯着陈梦，没有说话。
这让不开心的写报告变得更不开心了。
陈梦接着说，你看，17，18两个数字连着，这在《出师表》里应该是个词……17，18就是益州啊。这样，我们分头来找数这些数字在《出师表》的顺序，最后就能解开你哥哥的秘密了。
写报告的途中，却收到令人心烦的消息，房东要把陈梦租住的房子出售了，虽然会给予陈梦一定经济补偿，但一个月内要找到新房子搬家绝对也是一件负能量加剧的事情。
……
人群中遇见怦然心动的女孩的那股亢奋很快被生活的压迫覆盖，走出地铁的陈梦还得回家改报告，以应对明天前途未卜的汇报会。
两个人花了挺长时间去查看数字对应在《出师表》的字，陈梦一个一个地记录在笔记上，最后的结果是：
这个好像青春小说里的名字，应该是90后甚至95后的特属名字，而陈梦这种两个字的名字带有80后的典型特征，虽然还差十几天陈梦就可以称为90后。
遗言入益州不宜伤痛人事皆善志远谨慎命可胜天夏悠然看着笔记本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眼泪就流了下来。
夏悠然，陈梦深刻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陈梦说，你哥哥让你来成都，益州就是指的成都，让你不要太难过和伤心，这里的人和事都比较好，其实这里挺适合你这个女生的，要知道在这里女生的地位可高了，所以你在这里，既要有远大的志向还要谨慎言行，这样的话，你的命就可以胜过天。
2
夏悠然看着陈梦，慢慢吐了几个字：陈哥，谢谢你，帮我解开了哥哥的遗言。
女生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怂’给陈梦看，说，看见没，心上面有两个人。
陈梦说，你哥哥的命没有战胜天，他希望你的命可以胜过天。
陈梦问，哪两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夏悠然说，嗯，明白了，哥哥。
大学时代，有女生曾经对陈梦说，你的心里有两个人。
陈梦说，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哥哥。
女孩走了以后，他冷冷地看着地铁站上闪烁的字，发现自己又怂了。
夏悠然说，明白了。
陈梦没有说出要电话号码的事，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说。
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女孩转过身来，站在原地，郑重其事地说，我叫……夏……悠……然。
陈梦把夏悠然揽入了怀里。
陈梦想追上去又觉得不合适，最后朝女孩吼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样放声的哭泣，像是告别，声音回旋在武侯祠人来人往的长廊里，墙壁上是岳飞刚劲的手书。
说完转身慢慢走了。
陈梦说，《前出师表》的最后几句是，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恐怕也是你哥哥那时的感受吧。
女孩摇了摇头，说，那好吧。
诸葛亮《前出师表》：
陈梦说，真的没有，我是临时有事，要返回。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女孩指了指电子屏，说，好像你都要坐返程了啊。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陈梦说，没有啊，我也到这个站。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女孩说，先生，你好像在跟踪我？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陈梦还没有从老板的臭骂中醒过神来，又陷入了惊愕。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木然站着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一看，是那个女孩。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陈梦叹了口气，转身去对面准备搭车回去。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陈梦走出地铁车门的时候，老板的夺命Call来了，他真的是习惯性接了电话，巴拉了半天，然后发现女孩已经不见了。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女孩的步伐挺快，汹涌人群成了阻隔。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陈梦坐过了站，因为女孩一直没有下车。直到女孩做出要下车的准备，往出口方向挪动的时候，陈梦给了自己一个大胆的计划，下车追上那个女孩，跟她要电话号码。
14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走出武侯祠的时候，夏悠然再次走回正门，冲着正门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一时之间陈梦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感觉来形容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的身影，他忍不住多次向女孩张望，然后，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孩是一见钟情了。
陈梦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夏悠然转过身来。
女孩发现了陈梦的目光，两个人在车厢里对视着。女孩并没有低下头，反而陈梦有点怵，埋下了头。
陈梦说，你好，夏悠然，欢迎你来成都。
陈梦觉得那个女孩特别好看，长得好像之前看过的电影《你好，之华》里的少年之南。
夏悠然举起右手，陈梦心领神会，和夏悠然击掌。
又好像在哪里遇见过的错觉。
夏悠然说，你好，陈梦。
一种惊艳了时光的感觉。
……
终于，女孩转过来与陈梦的目光相遇。
天色已近黄昏，没有夕阳，成都的天空是习以为常的阴蒙。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一直看。
有斜杠青年从两人身边走过，手机里正外放着那首赵雷的《成都》：
突然，在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女孩，个子不算太高，但比齐肩略长的长发和看起来特别舒服的打扮让陈梦忍不住抬头看。
……
挤上地铁以后，陈梦抢到了一个位置，后面有老大爷上来他也耷拉着头装作没有看见，因为他真的太累了。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下班之前，才被老板骂了一顿，这些天的辛苦感觉都白费了，没有什么成就感，只有一身的疲惫和挫败感。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但陈梦的这份工作在外人看起来还算不错，在体面的公司，有办公室，但只有陈梦知道，他的单身狗生活很多时候要拜工作所赐。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陈梦每天得应对朝八晚九的沉重工作，由于住得远，很早就要去挤地铁，出门的时候不见太阳，而下班的时候，太阳也下班了，所以叫不见天日。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有一所大大的房子，早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穿进来，自己每天过着喝咖啡写故事的理想人生。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陈梦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