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儿是黄鹂，有两只，而第一句诗中，鸟字也出现了两次，相对来说，天上的鸟儿是白鹭，不算。所以第一个数字是二。
谜题的答案其实就是二百五。
而千万不能碰，就是既不是千也不是万，那就可能是百，或者亿，或者其他。
剩下一群困惑的众生。
地上的人啊，其实说的是这首诗的人出现了几次，两字有两人，个字有一人，翠柳的翠字有两人。按道理说天字有一人，吴字也有一人，但是说了是地上的人，所以这两个字是属于天上的人，不算，所以总共是五人。
刘芸喊，我……答……应……你……了。
事实上，这个谜题就只有第一句起作用，后面的三句没有作用。
温浩喊，想……啊。
而千万在一起，就是把万和千放在一起，相乘或者相除，相除得到十。
刘芸笑了，大声喊，温浩，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假设前面是百，后面是十，合在一起，就是刘芸在说温浩是二百五，而不是二亿零五十，明显二百五这个数字更有代表含义，这属于心有灵犀。
温浩喊，刘芸，我是二……百……五。
就这样，地上的两个人啊在一起了。
刘芸从六楼的阳台探出头来，说，温浩，你干嘛啊，吵着大家睡觉了。
没有常见的那种浪漫告白。
很多女生跑到阳台杀气爆满地看着她，有的女生骂他是神经病。
刘芸遇见了她的心有灵犀。
几乎整栋楼的女生都被温浩吵醒。
温浩开启了解开女友谜题的烧脑时光。
天还没有亮透的清晨，温浩醒来，突然顿悟，风尘仆仆地跑去刘芸寝室楼下，扯着嗓子喊刘芸。
再后来，温浩和刘芸在学校周边租了房子，那时候刘芸经常从路边摊淘一些旧书来看，温浩喜欢守着一台电脑，后来刘芸迷上了玩电脑游戏，就常常抢温浩的电脑，为了解决这个矛盾，温浩开始拖着刘芸追剧，这样两个人就能一起占有电脑了。
温浩那天喝得迷迷糊糊，回寝室沉沉睡去。
有一次，温浩在学校边上的盗版碟老板那里淘来了黄磊、刘若英和李心洁主演的《逝水年华》。
有次和大学同学在校外吃串串喝酒，温浩说起刘芸的事情，结果被大家一顿鄙视加嫌弃，说温浩是傻缺和蠢货，刘芸摆明了就不想和他在一起，才设了一个无解的题，结果温浩还浪费了那么多精力。
原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一部《逝水年华》开启了两个人对乌镇的念想，而这部剧也成了两个人大学时代的符号看剧的时候，温浩说，乌镇好美，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就去住上几天吧。早晨醒来就能看到水烟缭绕的小桥流水人家了。
谜题依然无解。
刘芸说，好啊。我们还可以去坐乌篷船，摇摇晃晃地去看黄磊刘若英走过的地方。
温浩不死心，想着成都有杜甫草堂，还专程去草堂逛了一天，拿着个笔记本不停地写写画画，以为能够发现什么秘密，结果是借此机会了解了杜甫的伤悲和小确幸。
事实上，刘芸喜欢乌镇的程度远胜过温浩，她很迷恋江南水乡的感觉。
英雄救美也没有让温浩获得美人的芳心。
所以在大学的时候，刘芸给温浩留下了那首和乌镇有关的诗歌。
刘芸说，不行，你解不出来，证明我们缘分未到。
……
温浩说，要不就不要拿你的谜题刁难我了，接受我的告白吧。
大学毕业之际，两个人商量一起去上海闯闯，刘芸找好了在上海的工作，但温浩因为母亲生病很厉害，决定先回家乡。
刘芸说，然后呢。
大学毕业，刘芸先去了上海，说在上海等温浩。
温浩说，你刚刚晕倒了，是我背你过来的呢。
温浩回了老家。
在医院醒来的刘芸，看见了温浩。
但很快两个人渐渐没有了共同话语，电话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有一天，刘芸在电话里提出了分手，温浩平静地答应了。
后来有一次，刘芸上体育课，温浩也在操场上体育课，没事就往刘芸那边瞄。那一天，天气炎热，太阳暴晒，刘芸突然晕倒在地，然后大家就看着一个非本班的男生冲过来背着她去了校医院，那个人就是温浩。
挂断电话的时候，温浩一个人在河边坐了很久很久。
……
后来的后来，两个人失去了联系。
半年没有解出来。
8
温浩无言以对。
重逢有点突如其来。
结果刘芸说，心有灵犀的话，根本不会觉得是刁难。
别过了哈希雅，温浩和刘芸走出了病房。两个人在人流中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说话，突然刘芸转过头来，说，温浩，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乌镇看看吧。
温浩觉得刘芸故意刁难自己。
温浩说，好啊，我没有问题，明天是星期五，你不用上班？
温浩找了很多仁人志士帮忙，给了很多答案，温浩挑了最有可能的几个，去直接找刘芸，刘芸都说不对。
刘芸说，没事，老板不在公司，我好请假。
这不就是杜甫的《绝句》嘛，当年语文老师也没有讲解这里面有秘密啊。
温浩说，那好，我在乌镇等你。
没想到学了这么多年古诗，居然看不懂刘芸的谜题。
……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温浩绝望了。
第二天，温浩早早就去了约定的地方，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刘芸出现，她换了一套运动服，梳着马尾辫的样子让温浩恍惚觉得回到了过去。
提示是：树上的鸟儿，千万不要碰。地上的人啊，千万在一起。
两个人在东栅走了很久，一边走一边叙旧，小巷悠长，水影漫漫。
门泊东吴万里船
走到路边一个木头柱子的地方，刘芸突然跑过去转身对温浩说，给我拍张照吧，这里是刘若英曾经凝望的地方。
窗含西岭千秋雪
温浩说，厉害，这你都知道？
一行白鹭上青天
等了挺久，温浩才拍了一张没有路人的照片。
两个黄鹂鸣翠柳
刘芸说，干嘛非要等没有人才拍啊。
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了。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兴趣相投？所以我给出一个诗歌谜题，你要是解出来的话，我们就在一起。
温浩说，我想起来了，刘若英在这里的时候，是一个人，所以我想我的照片里也只有你有一个人。
温浩同学：
刘芸微微笑了笑说，好吧，你要来拍吗？
三天后收到了一封回信：
温浩说，不拍了，你说要是我把照片发上朋友圈，同学们会不会炸锅？
温浩忐忑了三天。
刘芸说，你发啊，让他们炸锅。不过你得让我看看，不好看不让发。……
温浩说，刘芸同学，我叫温浩，我要对你说的话都在这封信了，不管怎么样，希望得到你的回音。
两个人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又风尘仆仆地跑到西栅去坐乌篷船。
当时刘芸看着温浩，有点懵逼。
温浩望着两边缓缓划过的房子发呆，稍远处的小桥流水人家宛如迷幻。
知道的越多，温浩心里越喜欢，于是就老套地写了封情书，守在刘芸寝室下来，等她回来的时候，递了上去。
刘芸突然问：对了，一直没有好问你，伯母还好吗？
温浩那天悄悄地尾随美女，知道她住的宿舍楼，后来经过多番打听，终于知道了她叫刘芸，是一个学霸，文科与理科都很厉害，热爱文学，尤爱灯谜。
温浩说，大学毕业之后第二年，我妈就走了。后来我觉得我跟我爸就这样待在老家不是办法，就劝他重新找一个，我自己去了深圳。
那个美女就是刘芸。
刘芸说，啊，没想到你妈妈真的走了，当年要是我不去上海，也许……
后来大叔找了旁边的那个美女，人家两分钟没到就给解出来了。
温浩打断了刘芸，算了，别想了。对了，听说你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小孩？
那时的温浩真的好惭愧，看着小小姑娘哀怨的眼神隔着空气传了过来，让他无地自容。
刘芸说，肯定是哈希雅说的吧，这小姑娘嘴巴太不严了，我现在一个人带着个小屁孩，都好几年了，他爸去国外了，好几年都没有来看过了。
大叔皱起眉头看了看温浩，说了声，谢谢。
温浩说，那有人帮你照顾小孩吗？
当十分钟过去的时候，温浩放弃了，跟大叔说，这题太难了，我解不出来。
刘芸说，我妈也来乌镇了，她帮我看孩子。
可五分钟过去了，温浩没有算出来。
刘芸说，当年说好要来的乌镇，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我们还是来了。
他看着小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神，决定用智慧来帮他们的忙。
温浩说，我真没有想到，会在乌镇再次遇见你。
居然是小学的算术应用题。
刘芸说，我想过，我会在乌镇再遇见你，因为我总觉得你会来的。我这些年每年都来乌镇，有时候总会想起我们一起看《似水年华》的日子。
温浩豁然开朗，接过了那张纸。
温浩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叔顿了一下，神秘兮兮地摸出一张纸，说，同学，帮个忙吧，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刘芸接着说，你知道吗？这里有一家酒吧，叫似水年华，它里面有一款奶茶，叫我等你。刘若英后来给乌镇拍了个广告片，宣传语叫心的乌镇，来过，不曾离开。
温浩说，我没学……什……么。
温浩说，来过，不曾离开……对了，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年那个谜题的答案吗？刘芸说，你是说那首乌镇的诗吗？
大叔走了过来，他说，同学，学什么呢？
温浩说，对啊，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解开，憋死我了。
温浩心想，大叔，我没干嘛啊？一没有猥亵妇女，二没有打架闹事，你干嘛冲我来啊，就算刚才多看了那个美女两眼，这也不犯法啊？
刘芸笑着摇头说，那就不要解开了，反正我不会告诉你答案。
保安大叔环顾了一下教室，然后气势汹汹地朝温浩走了过来。
温浩说，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不说就是不说，你说要是当年我没有读懂你的那个杜甫的《绝句》，那我们就错过了。
突然，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大叔冲进了教室，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乖巧的小小姑娘。
刘芸看着温浩说，当年你解开了，那就是我们的缘分，可是……我们还是错过了。
温浩一个人在教室里上自习，陪伴他的是不远处传来的阵阵美女翻书的声音。
温浩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刘芸的样子，刘海里有一些沧桑的痕迹了。刘芸望着船外，那时只有船桨声划过时光的沉默。
那个静悄悄的大学夜晚。
……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刘芸说一定要带温浩去两个地方。
7
第一个地方是昭明书院，这是梁朝的昭明太子萧统曾经读书的地方，但刘芸推荐的地方却是书院后侧的茅盾文学奖展馆。
温浩看着刘芸微笑着说，你们老板读大学的时候，我是她男朋友。
走在展馆里的时候，温浩问：你的文学梦还在继续吗？
一边惊讶的哈希雅忍不住插话：老板，温老师，原来你们认识啊。
刘芸摇了摇头说，早就没有了，在生活的重负之下，没有时间去追逐了，看书可以，但是写作根本没有时间。
温浩说，军师就军师，不要加狗头，这么多年不见，说话还这么刻薄。
温浩说，我都没有想到，你会在制造工厂工作，我原以为你会去杂志社或者编辑部，过着文学化的生活。
刘芸说，什么幕后指使，说的跟黑帮一样，我就是哈希雅的老板嘛，原来你就是哈希雅背后的狗头军师，我说最近怎么小姑娘说话一套一套的，原来和你有关。
刘芸说，有时，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渊明。
温浩说，刘芸同学，好久不见。原来你就是哈希雅背后的幕后指使啊。
温浩说，你这话说得好有意思。
两个人互相凝视半晌之后，女性先说话了：温浩，你怎么会在这？
刘芸说，这不是我的原创，这是木心说的。
而那个一身职业装的女性看见温浩的那一刻，像结了冰一样，呆立在原地。
温浩说，木心，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去过木心美术馆呢。
温浩扭头一看，有些惊愕。
刘芸说，木心美术馆就在对岸，我们看完这里就去那里吧。
正说着，哈希雅的老板走进了病房。
……
哈希雅说，啊，早知道这么危险，打死我也不听我们老板的话了。
木心美术馆是第二个要去的地方。
温浩说，我给你说，原来我有个大学同学，去深圳的工厂也干这个人力节约的事情，下班的时候在小巷子里被人蒙在麻袋里一堆暴打，打完了之后连谁是凶手都不知道，肋骨还断了一根，你这比起我同学，好太多了。
两个人走在木心美术馆前的长桥上。
哈希雅破涕而笑：单身狗真是被嫌弃得不行啊。
温浩拿出了手机拍照，说，这个美术馆好像几个盒子拼在一起的。
温浩看了看哈希雅挂着泪痕的脸，笑着说：还好，没有破相，不影响以后嫁出去。
刘芸说，这么多年了，果然艺术细胞还是没有增加太多。
哈希雅说，是啊，我老板出差一回来，我就把你的方案汇报上去了，结果老板执行力太强了，不仅让人马上开始悬挂线平衡表，还让各线组长立即执行，然后马上就开始约谈那些表现不好又合同到期的员工，让他们准备走人，有个男员工五大三粗的，冲到办公室来骂我，说都是我搞出来的事情，最后急了踹了我一脚，我没有站稳，头就撞到桌上了。
温浩说，那要是你来说，你会怎么说？
温浩说，你们工厂的员工怎么回事？是因为生产线平衡的事吗？
刘芸说，风啊，水啊，一顶桥。
哈希雅说，没事，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让我在医院先观察几天。
温浩说，果然和我不一样，说话好文艺。
温浩说，医生怎么说？没问题吧？
刘芸说，这句话是木心看着设计图的喃喃自语，他的学生陈丹青把设计稿带给木心看的时候，木心看了很久，说，好漂亮的美术馆，我就可以安心死去了。
看到温浩的时候，哈希雅眼泪汪汪的。
温浩说，木心没有看到这座美术馆？
这一次轮到温浩推开门，哈希雅躺在床上。
刘芸摇头说，看图的时候他已经病重了，所以没有。
……
温浩说，人生说没有就没有了，突然感觉有点凄凉呢。
温浩说，啊，你把地址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刘芸说，人来到这个世界，却是慢慢和世界变得陌生。
哈希雅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员工打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温浩说，这也是木心说的。
温浩说，你怎么了？
刘芸说，我说的。
温浩接到哈希雅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哈希雅声音有点哽咽：温老师，我在医院，你能过来看看我吗？
……
而消息又是那么突然来临的。
逛完木心美术馆出来，温浩的手机叫了。
温浩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会遇到什么情况，没有消息也学就是好消息。
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温浩的奶奶病重了，他得赶快回老家。
又在乌镇过了几天，哈希雅没有什么消息。
温浩挂断了电话说，明天我得回去了，得赶快订机票，奶奶病危了。
6
刘芸说，好，你赶快回去，明天一早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能够猜出前三个字已经很厉害了。
温浩说，可是我可能会起来比较早。
原来诗歌的谜题果然要到乌镇来解答，但是后面的诗句温浩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太多头绪。
刘芸说，没事，这样我就能看看不一样的乌镇了。不过，今天晚上我不能陪你逛乌镇了，刚刚收到消息，公司有员工闹事了。
所以QWZ也就是去乌镇的意思。
温浩说，关于减员的事情？
这让人感到很惊奇，那么第一句‘雨读之北，河水之望’指的应该是雨读桥北面的晴耕桥，晴的首字母是Q。
刘芸说，不是，是涨工资的事情。
乌将军的乌首字母是W，而张恒兴的张首字母是Z, WZ正好就是乌镇的首字母缩写啊。
温浩说，行，这些工厂的幺蛾子消息一下把我们从美好的意境打回了现实。
可是这有什么含义呢？
刘芸说，人生嘛，勉强地吃饭、散步，勉强地有个月亮照着。
‘大树青云，将军传说’应该就是乌将军庙，而‘佳节长街，花灯流光’就是说提花灯。那么乌将军庙和张恒兴花灯铺是不是就是诗句中的暗示呢？
温浩说，木心老师说的？
开始了他的思考：
刘芸说，对。
温浩有些累，直接躺在了床上，刚躺上没有多久，他想起了什么，突然起了身，翻开了那本老旧的笔记本。
9
脸上还挂着笑容。
夜色来临。
和哈希雅别过以后，温浩自己提着花灯回到了民宿。
温浩一个人坐在咖啡厅，看着窗外的灯光摇曳，整个水乡有着喧闹的烟火气。
……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温浩压低声音接起来。
在那天晚上走过了好多好多桥。
那头传来哈希雅的声音：温浩老师，猜我在哪里？
温浩和哈希雅各自提着一个花灯。
温浩：我猜不到啊。
……
哈希雅：我在乌镇啊。你是不是还在乌镇？
哈希雅说，我看就有，忧心忡忡的，多半有心病。
温浩：啊，我还在乌镇。
温浩说，我好像没有病呢。
哈希雅：来找我吧，我在佳作书局。
哈希雅去买了两个可以提的花灯，递了一个给温浩，说，温老师，走我们去提灯走桥，据说可以去百病哦。
温浩：有什么事吗？
在门口的时候，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花灯就让温浩看花了眼。
哈希雅：老师，你来嘛，有东西送给你。
去了定升桥附近的张恒兴花灯铺。
……
临别之际，哈希雅拖着温浩去买花灯。
温浩急促地步行，穿过青石板街道上熙攘的人流。
……
走到佳作书局的时候，看见哈希雅正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看。
哈希雅白了温浩一眼，说，老师是真讨厌。
温浩走过去，说，小哈姑娘，你喜欢看书吗？
温浩说，受教了，果然是真导游。
哈希雅抬头看见就在眼前的温浩，笑了。
哈希雅说，还没有说完呢，乌将军庙有块牌匾，写着‘大树属将军’，大树也成了乌镇的保护神哦。
温浩说，你光笑不说话啥意思？
温浩说，小哈姑娘，这么久了，你的台词还记得这么熟悉啊。
哈希雅说，我就是不喜欢读书，要不然也不会考不上大学了。
哈希雅开始了她的口沫横飞地说着，有点回到当年导游的那种状态：时光要回到唐朝，乌镇有位英勇的将军，姓乌名赞，人称乌将军。安史之乱以后，各地纷纷割据成王。当时，浙江这边的大官李琦也要称霸，举兵叛乱，唐宪宗命令乌赞和副将吴起，率兵讨伐。乌赞武艺高强，且善战，打得李琦他们节节败退。追到乌镇的时候，李琦就突然挂出了免战牌，要求休战。乌将军就没有打了，就扎营了。但是那天晚上，李琦突袭了乌将军的军营，交战的过程中，乌将军在过桥的时候从马上跌了下来，原来是李琦在桥上设置了陷阱。周围的叛军蜂拥而上，乌将军战死，吴起率兵赶到，打退了叛军，就把乌将军安葬在乌镇车溪河西。后来，乌将军的坟上就长除了一颗银杏，这里的百姓说，银杏就是乌将军的化身。
温浩说，读不读大学没有关系，现在可以开始喜欢看书啊。
温浩说，好啊，洗耳恭听。
哈希雅说，好啊，我也开始喜欢读书，像温老师那样。
哈希雅站在门口，停住了，说，温老师，我得在这里给你讲讲传说。
温浩说，你为啥觉得我喜欢读书呢？
由于过了参观时间，两人走到了乌将军庙前，但没法进去。
哈希雅笑着说，你不是老在桌上放一本书吗？
黑色的夜和五彩的灯光，乌镇的朦胧和清晨又不一样，在哈希雅的介绍上，温浩才注意到那些高耸的马头墙，起伏的老建筑的屋脊线，楼宇的飞檐翘角和鳞次栉比的瓦片。
温浩笑了，说，啊，这也算啊。对了，你说要送我的礼物在哪里啊？
来了乌镇这么久，只有和哈希雅在一起的时光，温浩才算真正领略乌镇夜色的美，原来有人陪伴是一件挺好的事，温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哈希雅说，去寄明信片，我们把愿望写在上面，寄给未来的我们哈。
……
温浩甩了哈希雅一个白眼：这么幼稚，你相信许愿啊？
温浩说，好的，一切听导游指挥。
哈希雅说，相信啊，你看我们老板给我那么艰难的任务，我就对着上天祈愿，给我派一个救兵来救我吧，结果，老天就把你派来了啊。
哈希雅说，我们随便找家店，快速吃点东西，我们就可以逛乌镇了。
温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温浩说，看不出生活把一个姑娘给逼成了这样。
……
哈希雅说，当年为了生活，我考了导游证的，真的在乌镇做了一段时间导游，所以我是货真价实的导游。
那天晚上，两个人在乌镇听了苏州评弹，拍了几张合影自拍，还去了似水年华酒坊，喝了‘我等你’奶茶，哈希雅在柔和的灯光下，那张有着美好笑容的脸特别好看，她噼里啪啦地给温浩讲起乌镇的民俗：
温浩有些疑惑：你是导游？
接五路、地藏香、立夏称人、分龙彩雨、天祝晒虫和中院河灯，等等。
走进乌镇西栅的时候，哈希雅突然蹦到温浩面前，说，温浩老师，让我这个乌镇的纯正导游给你做向导吧。
哈希雅还特别提到了花鼓戏，她看过《卖草囤》、《庵堂相会》和《秋香送茶》。
去乌镇的路上，哈希雅开着车，路上温浩喜欢讲点段子，逗得哈希雅有时候开车都在笑，路上的行人就会遇见一个开车摇来晃去的女司机。
温浩猛然想起刘芸的诗了，里面提到的秋香送茶，原来就是花鼓戏。
夜晚来临的时候，哈希雅想要请温浩吃饭。温浩说想回乌镇看看夜色中的水乡，哈希雅执意要带温浩去夜游乌镇，温浩没有拒绝。
……
5
送哈希雅往乌镇外面走的时候，温浩看着夜晚灯光下蹦蹦跳跳的哈希雅，觉得青春真好，而乌镇也好美。
哈希雅所在这家工厂其实长时间处于粗放的人力安排状态，突然有新要求去执行是很大的问题，所以温浩一再强调一定要制作好线平衡表挂到产线，要求每条线严格按照这个表来配人，这需要哈希雅的老板给予强有力的支持，否则根本起不到作用。同时，线平衡的做法会导致员工劳动负荷增加，对失业的担心也会增加，这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可能在一开始不要去减人，但如果想要减少人力，可以采用让员工自然流失的方法，缓慢进行。
10
温浩笑了。
第二天一早，刘芸如约来了乌镇。
哈希雅说，温老师你这么一说，感觉我浪费了好多年了。
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开车去往杭州萧山机场。
温浩说，小哈姑娘，不要停止对改善的思考，这样其实是对脑子的浪费。
温浩坐在副驾驶，开始倒弄刘芸车上的触摸屏，他在歌单里发现了一首歌，是黄磊唱的《年华似水》。
哈希雅看着温浩的眼神在发光，说，嗯，这个改善结果已经很厉害了。
温浩问，这么多年了，你还会听《年华似水》啊？
温浩说，这其实只是一种尝试，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新的瓶颈变成了‘上主锁’的作业，这里其实有作业改善的可能，如果能够缩短10秒作业时间，还能带来更大收益。
刘芸说，我听的可能比你想象中多，好多时候觉得自己扛不下去了，我就把这首歌翻出来听，一遍又一遍地听，感觉听歌的时候，就好像回到梦里，不用醒来。
线平衡不是什么高深和高科技的技术，只需要通过简单的调整和合并，有时就可以快速有效地提高效率和节约人力，这就是其魔力所在，但生产线不平衡的浪费不被识别却在很多工厂成为常态。
温浩说，那些年在深圳，我一个人住在租的小房子里，感觉到特别迷茫和无助，有时候就听听这首歌，不停的单曲循环，听着听着眼泪就会掉下来。
经过简略的合并调整，每小时的产出先比原来提高了超过10%，而人力则从原来的每条线13人降低为了每条线10人。
刘芸说，琢磨数学公式的人也会伤心落泪啊？
第四个改变是将‘上铰链’和‘上门铃’合并，原来各由一人完成，现在由两人同时完成两个工序，就缩短了此工位的时间。
温浩说，说的，你不知道我看起来乐观的背后，有着无人知晓的隐隐作痛。
第三个改变是将‘上主锁’、‘上护罩’和‘上副锁’的作业合并在了一起，原来上副锁的人不熟练，每次还需要上主锁的人来帮忙，耽误了时间，那就干脆让上主锁的人一并把上副锁给完成了，这里合并之后成为新的瓶颈，所以提升此工位的作业技能显得尤为重要。
温浩说着触碰了播放。
第二个改变是原来‘上拉杆’的人工作其实很轻松，如果不是因为要去帮‘淘发泡胶’的人，其真实作业时间也只有17秒，所以也合并到‘淘发泡胶’的作业中去。
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两个人都陷入了默契的安静。
第一个改变是原来的那个‘将门放置到上锁线’的工作时间太短了，所以被合并了，让‘覆膜’和‘贴胶带’的人同时完成就好了。
……
改善后线平衡表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
就在车间里的小桌上，温浩比划着，带着哈希雅尝试利用这四项原则进行模拟改善。在合理利用人员的基础上。进行重新分配和改善合并，绘制了新的线平衡表。
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4）重新分配：对整条生产线的资源（比如人员）进行重新编排，分配，形成新的分配方式和顺序；
想你的心百转千回
3）改善合并：对工时短的作业进行合并，使其合并后工序作业时间接近瓶颈工时，减少资源消耗。
莫忘那天你我之间
2）瓶颈改善：对瓶颈作业进行作业改善，缩短其作业时间，具体手段包括：提高设备能力、改进工具夹具、操作机械化、增加作业人员、提高作业技能、调整合适的作业人员到合适的岗位；
……
1）分担转移：将瓶颈工序的部分作业内容转移到相邻工序或其他作业时间短的工序，有作业负荷小的工序来分担瓶颈作业的负荷；
歌声让温浩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线平衡改善有四个基本方法：
那个无所畏惧充满理想主义的自己。
防盗门的生产工序总共11个，一条线人员的配置是13个人。由于员工在现场一直都忙碌，而且前面都堆积着一定量的半成品，看起来都很忙的样子。但是，工序和工序之间的作业时间存在很多不平衡的地方，最短的作业时间是29秒，而最长的作业时间是上门铃工序88秒，这也是整个产线的瓶颈。发现瓶颈工序是线平衡分析的第一步，瓶颈工序决定了整体的产能，所以这条线单小时的产出时是40.9片，温浩认为，无论是产能还是人员效率，这种产线的安排都有着较大损失。
歌声停止的时候，刘芸说，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和你一起看《似水年华》就是昨天的事情，但实际上却隔了这么长的时间。
改善前线平衡表
温浩说，时间长到再见你的时候，你小孩都这么大了，还记得那时候，你说以后要给我生一个小朋友，让他长大了来和我抢电脑，抢到了就给你。
很快，温浩完成了基本的线平衡分析，就把哈希雅拉过来给她讲。
刘芸说，那时候的我真是幼稚。
生产线员工很多也没有在意，只是感觉多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温浩说，可是幼稚的我们，却是最好的我们。
温浩给哈希雅讲，针对当前车间的情况，可以采用最基础的生产线平衡的方法进行分析和改善，虽然传统，但却十分有效。首先，温浩利用手腕戴的电子表进行了秒表测时，同时也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时间数据和生产情况。
刘芸说，你觉不觉我们就像《似水年华》里的文和英小姐。
车间给人的感觉是邋遢和混乱，人来人往，物品四处堆放。当然，除了这个种表面现象，温浩也发现了某些隐藏在现象后面的问题。作为传统的流水线劳动力密集型作业，每条产线的人力配置是根据生产主管的经验来的，但这个经验没有数据支撑，管理比较粗放。
温浩说，是啊，我是小镇青年，你是大城市学霸。最后你还是去了大城市，而我就像留在小镇的文。
哈希雅所在工厂的车间，总共有10条生产线，是防盗门的组装线。
刘芸说，我觉得你好像能找到你的默默了。
4
温浩说，单身很久了，哪里有像默默的女孩？
温浩说，哎，你们工厂缺乏专业的工程师，数据工作也做得不好，不过，这样，也许机会挺大。
刘芸说，你不觉得哈希雅很像吗？
哈希雅说，老板是女的，年纪不算大，跟你差不多吧，她其实一个人带小孩也很辛苦，现在各项指标下来也是压力山大，我不来扛的话，下面就更没有人扛了。
温浩说，为什么？
温浩说，对了，你的老板是个女的？感觉有点进入更年期的节奏啊，居然都不放过你这个小姑娘。
刘芸说，那天我在医院，看见她看你的眼神，就好像当年的我看你一样。
哈希雅点了点头说，好啊，我没有问题。
温浩说，别开玩笑，这就见了没几天，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温浩笑了笑说，马刚真不要脸，我都失业了他还利用我。这样，小哈姑娘，我跟你去你们工厂看看，分析一下有没有机会做到德国专家说的，如果可以，我和你一起拟订方案，今天星期三，周日之前应该能完成，你交差以后，找你们财务把钱打到马刚老师的公司账户，我会找他要的。但是如果看下来，没有机会，这钱我一分不要，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刘芸说，那天你在操场救我的时候，我们不也没见过几次吗？你知道那种女生看着有英雄来拯救自己的感觉吗？
哈希雅开启了话匣子，说，温老师，我们所在的工厂是一家做防盗门的工厂，本来是民营企业，前几个月刚刚被欧洲的公司收购，就派来了欧洲的审查组，过来看了一圈，有个德国专家，说我们这个车间，人员多了，至少可以降低10%，产量低了，还能提高10%，我那个老板也是新来的，她压力也很大，要求我来完成方案，降低10%的人力和提高10%的产量，我和生产主管都开了好几次会了，他们全都说人不够，而且很忙，说德国专家瞎扯，我刚刚才被提拔到车间的计划员，原来以为就是做点报表，哪知道这种头疼的事情老板让我做，我没有方向啊，然后我就去找咨询公司，人家随便一个专家过来，一天都是一两万，而且还没有时间，安排早就已经满了，我死皮赖脸去跟老板要钱，她就给三万块，没办法我就什么人都在问，然后问到马刚老师，他说，温浩老师正好在乌镇散心，有时间，而且对钱没有那么在意，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浩说，可是救你之后，你也不答应我的追求啊。
温浩笑着摸出了笔记本，说，小哈姑娘，你可以开始讲讲你所面临的难题了。
刘芸说，那是我们缘分还没有到。
哈希雅皱着眉说，温老师，我们还能好好聊天不？
温浩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们的人力节约问题搞定了吗？
温浩说，都快30岁了，这小朋友年纪有点大哦。
刘芸说，转话题转的真快，我们车间人力是减少了，但多出来的员工去了其他车间，他们那边预算和实际缺口很大，老板要用我们的名额去填坑。
哈希雅说，首先，我肯定不是专家，其次，我就是小朋友啊。
温浩说，所以，也无法给总部汇报你们的改善绩效了。
温浩看了看哈希雅说，在哪里看到过一个咖啡专家说，喝咖啡喜欢甜味剂是小朋友的口味。
刘芸说，对，不能说，只能我们扛着了。
服务生说，好的，两位稍等。
温浩说，也许这样对那些要被你干掉的员工来说是好事，有时候想想，他们的命运居然是被冷冰冰的数据决定，被一张线平衡表决定，人显得太渺小。
哈希雅说，那我要一杯焦糖玛奇朵。
刘芸说，没想到冷漠的理科男居然也有温暖的时候。
温浩说，给我一杯拿铁吧。
温浩说，人生好像就是残酷而温暖的，每个人都只能埋头前行。
两个人坐了下来，服务员走过来询问：两位，要点什么呢？
……
……
抵达机场，刘芸执意要陪温浩进机场。
温浩说，下次你请我吃大餐好了，像这种咖啡花销比较低的，让我请好了。哈希雅：……
两个人在机场的座椅上还坐了一会，直到温浩要去安检。
哈希雅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说：真的啊？温老师，哪能你请啊，我是地主，我来请。
在安检的队伍前，刘芸大声说，温浩，让我抱一下你，好吗？
他无奈地摸了摸额头，说，纠正一下，孙悟空是撑得住的啊，姑娘，我可以帮你，不过，具体情况我们去咖啡厅聊吧，我请你喝咖啡。
温浩楞了一下，说，好。
单身狗一词触动了温浩脆弱的神经。
刘芸冲过来抱住了温浩，头靠在温浩的肩上，眼泪掉了下来。
哈希雅走到靠窗的椅子坐了下来，说，温老师，我也没有办法啊，昨天下午我老板给我打电话，臭骂了我一顿，说下周一我再交不出报告，就准备走人了。老师，你不知道，我是从甘肃农村出来的，又没有读过大学，好不容易在这个工厂混了个稍微体面点的职位，现在换了一个新老板，天天给我施压，我就像五指山下的被压的孙悟空，都快撑不住了，家乡的表妹还说要来投靠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快30岁了，还是单身狗，我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这么不要脸啊。
温浩说，这算是告别吗？
温浩吐了口气，姑娘，你这是惊吓啊，你为了工作真是不择手段啊。
刘芸哽咽着说，这就是告别了。
哈希雅弯着眼睛笑着说，马刚老师给我说的，你前几天朋友圈晒了照片啊，说你的房间外面有乌篷船撸桨的波浪声啊。然后我就跑过来给老板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过来给你一个惊喜，他就放我上来了，还给我房卡。
机场候机厅显得很空旷，人流成了背景墙，两个人静悄悄地抱了很久。
温浩说，小哈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你怎么能进我房间啊？
松开的时候，刘芸揉了揉眼睛，看着温浩说，赶快进去吧，以后欢迎你来乌镇玩。
原本的内疚这一瞬间全被惊悚给吓得没有了。
温浩点点头，说，好，我还会来的。
突然，房间门打开了，温浩吃惊地半起身看着哈希雅走进来。
刘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躺在床上，想起昨天的事情，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了，感觉过于冷漠。但人生就是如此，好像也很少有人给温浩带来过温暖，这些年在工厂挣扎着感受偶尔痛苦、偶尔喜悦和长期的迷茫，而当年的理想早已经烟消云散。
温浩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然后转身走进了安检排队的队伍。
第二天早晨，温浩是被乌镇的鸟叫醒的。
队伍人有点多，进度有点慢，过了好几分钟，温浩扭头看了看刘芸走掉的那个方向，却发现刘芸还在那里看着他。
3
温浩在人群中抬起手臂不停挥手。
哈希雅呆在那里，有些蒙。
刘芸也在远远地朝他挥手。
说完温浩拿起书就起身走了。
这样的挥手，
但心灰意冷的温浩还是摇头说，不，我真的没有时间，我很累了，也很疲倦，你们长三角地区有很多咨询公司，他们都有这方面的专家，你可以找他们，我不合适。
像是一场仪式，宣告真正和青春告别。
温浩很有一会没说话，一直凝视着哈希雅，这个姑娘有着好看的脸，但好像也有着倔强的灵魂。
和当年的我们告别。
哈希雅说，温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工厂就在乌镇附近不多远，我专程开车过来的，现在工厂遇到了一些效率问题，马刚老师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就在乌镇，建议我直接来找你，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时间去我们工厂看看？这个，我们可以付钱的。
11
温浩苦笑着说，好吧，你说说你有什么事？
温浩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里，手里拿着那本刘芸给的旧笔记本。
哈希雅说着指了指那本书，它崭新而平整地躺在桌上，封面的眼神似乎正在嘲笑喜欢瞎装文艺的温浩。
医生已经告知，奶奶度过了危险期，所以这次应该能挺住。
哈希雅说，你的朋友圈虽然不晒自拍，但是有咖啡和这本水木丁的《只愿你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前两天你就晒了啊。
温浩有种人生的释然。
温浩笑了说，那你怎么知道面前的这个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头脑在焦虑和忧愁之后恢复了冷静，让温浩可以安静地思考那首诗。
哈希雅说，好的，温老师，是这样的，陌生人可以看你十天的朋友圈，我看你在乌镇，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正月初四，酒菜香烛。
温浩说，哈希雅，听起来好像你怎么知道我在乌镇？还有，不要用您这个称呼，听着起鸡皮疙瘩。
是哈希雅说的乌镇接五路的民俗，原本是接五路行神，后来演变为接五路财神，本来时间应该定在正月初五，但大家都为了赶早，这个时间就提到了初四，后来形成规则，都在初四晚上一起行动接神。那一天，要准备丰盛的酒席，主人还要带着香烛分别到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的财神堂去接请。
温浩一听到马刚，心凉了半截，这哪是艳遇啊，肯定还是工厂那些破事。
咿咿呀呀，秋香送茶。
哈希雅说，温老师，是这样的，是马刚老师推荐我来找你的。我在微信上申请加你好友几天了，您都没有给通过，于是只好来乌镇找你了。
是哈希雅说的花鼓戏，是桐乡的地方戏，用方言演唱，咿咿呀呀的唱腔外来游客一般听不懂，其中《秋香送茶》是经典剧目。
温浩说，好，小哈姑娘，你找我什么事情？
至于前面的两句，温浩发现和茅盾和木心的诗有关。
美女说，不是啊，我姓哈，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还不是我妈，非说要给我起个洋气的名字，结果现在英文也没有学好。
唐时银杏，昭明依稀。
温浩说，哈希雅，外国友人？
茅盾曾经为自己的故乡乌镇写过一首词，词牌就是《西江月》，其中有一句是‘唐时银杏宛在，昭明书室依稀。’
美女说，温老师，您好，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哈希雅……
车马邮件，一生所慢。
温浩有点蒙，说，美女，你居然认识我？
来自木心的诗《从前慢》，其中有一句是‘从前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美女说话了：温老师，您有时间吗？
不过茅盾和木心的首字母都是M，两个M在一起是什么含义？温浩琢磨了很久。他想起刘芸带他去的茅盾文学奖展馆和木心美术馆，两个人都是文学家，但木心的美术显然要突出一些，如果是茅盾代表文学，木心代表美术，那么首字母就应该是WM，温浩猜，缩写的含义应该是我们。
温浩心里一怔，难道天降艳福了？
在手机查阅资料的时候，温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巧合，茅盾在1981年3月27日病逝，而3月27日是刘芸的生日。
那天，沉浸在鬼畜视频的逗乐开心中的温浩，一抬头发现一个美女坐在他面前，正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木心在2011年12月21日病逝，而12月21日是温浩的生日。
温浩每天早晨醒来，慢慢吃一顿早饭，然后不慌不忙地散步到恋爱的犀牛咖啡馆去点一杯咖啡，去这里和咖啡的味道无关，而是因为那个和话剧《恋爱的犀牛》同名的店名，那是温浩一直想要看的话剧，但就是一直抽不出时间。温浩每天不吃中午饭，在咖啡厅一个人找一个僻静的角落，桌上摆一本书，接着欣然拿出手机傻坐到下午。
这也许真的只是命运的数字巧合，又或者是刘芸常说的奇妙的缘分。
在乌镇逛了两天以后，温浩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动力，连木心美术馆都没有去，然后开始习惯每天去恋爱的犀牛咖啡馆喝咖啡，然后拿着手机戴着耳机刷哔哩哔哩，没有方向的人生，就算把地点挪到了美丽的水乡，好像依旧没有方向，更加迷惘了。
如果是这样，那两句诗就是指代我们。
公司关门以后，原来热闹的假象飞快地褪去，生活的本质凸显出来。没有伴侣一直在职场沉浮的温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孤独，走到很多地方都是形单影只，好像人生，必须要经历寂寞的洗礼。
最后一句，深秋江南，雪满田野。
孤单却不是秘密。
温浩非常困惑，秋天的江南怎么会下雪呢？后来查资料，发现乌镇所在的浙江省桐乡市是有名的杭白菊之乡，乌镇特产也有白菊，每年的11月初，桐乡会举办菊花节，那时候的桐乡农村到处繁花如雪，弥望皆白，所以这是秋天的雪满田野。
诗歌的秘密依然是秘密。
温浩最后将所有推断出来的首字母写在了那本笔记上：
绵延数公里的水阁配合清晨的雾气缭绕，营造着烟雨江南的气氛，碧水蜿蜒，小桥流水，光影交融，如画的意境。特别在不是周末的日子里，乌镇的游客没有那么多，一个人走起来其实挺惬意，但此时的温浩又会觉得有些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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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温浩抵达了梦里水乡，乌镇。
温浩一眼就看出了含义：去乌镇我们结婚吧。
2
知道答案的时候，温浩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里，呆了许久，眼眶有些湿。
这一次，温浩在网上找好了乌镇的民宿，先预订了两个星期的房间，准备开启每天看书喝咖啡逛水乡的文艺生活，还带上了那本老旧的笔记本，准备去解开那个许多年没有答案的谜题。
是答案来的太晚？还是时间过得太快？
后来，女友已经成了前女友，诗歌之谜也不用解了。而乌镇，温浩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温浩给刘芸发了条短信：
当年，温浩发现了诗里的一个规律，有方向南西北藏在其中，缺了东，但除此之外，也没有看出什么含义。
我知道那首诗的答案了，去乌镇我们结婚吧。
深秋江南，雪满田野
刘芸回了短信：
咿咿呀呀，秋香送茶
没错，是这个答案。再来乌镇吧。
正月初四，酒菜香烛
……
车马邮件，一生所慢
突然电话来了。
唐时银杏，昭明依稀
顺丰小哥焦虑在地电话里问温浩人在哪里，他要把快递送过来，说寄件人备注了是贵重物品，不可以放进快递箱，必须要亲自交到收件人手里。
佳节长街，花灯流光
温浩让顺丰小哥送到医院。
大树青云，将军传说
在医院门口，温浩拆开了那个贵重的包裹。
雨读之北，河水之望
拆开一看，其实是哈希雅写的明信片：
温浩终于有了散散心的机会，他把目的地锁定在了江南水乡乌镇，这个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存在于很多人想象中的诗和远方里，但对于温浩来说，乌镇很特别，这是他大学时代和女友心心念念的地方。那时候，喜欢谜语的女友还在笔记本上写过一首诗，说是一个谜题，和乌镇有关：
致那个叫温浩的老师：
公司说关门就关门，这让五年来就快累趴下的温浩突然有了无限期的休息时间，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大吃一惊，虽然有一笔不菲的赔偿，但坐吃山空，每一天里面的钱都少一点，温浩又觉得特别焦虑和迷茫，有工作的时候恨不得睡个三天三夜，这下没工作了，睡两天就感觉世界都颓靡了。
动画片里说，只要有想见的人，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以前我在工厂，感觉好孤单好孤单，那天我在医院，发现我特别想见你，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没有那么孤单了。然后，我想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我一个人，在乌镇，很想你。
人生总是在奇怪的循环中轮回，当年骑着自行车的自己总梦想着有一天开上奔驰宝马的自己一定帅得一塌糊涂，但真的开上奔驰那天，却发现最帅的自己是当年骑自行车那个。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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