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晴，你在哪里？快点出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西门家族的别墅。
他默然地低下头，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空荡荡的大脑中，始终盘旋着一个影子，一个披满了阳光，像天使一样的美丽身影……
豪华精致的房间里。
原来失去顾天晴，他的世界竟然如此寂静。
顾天晴无声地躺在床上，西门家的家庭医师给她打完针之后，就安静地退了出去。西门瑾守在她的床前，帅气的面容上带着痛惜的神情。
他站起身，默默地朝人群外走去，近乎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湿透了。但是他却丝毫都不在意，眼眸中透着恍惚失神的光芒，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了。
头顶上吊灯的柔和光芒为他笼罩上一层金色的侧影。灯光中的他，温柔帅气得令人心惊。黝黑的眼眸中涌动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寒宇轩缓缓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幽深的眼眸中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把她的手轻柔地握入掌心。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因为疼痛而满脸的泪痕，她的眼睛在看到寒宇轩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惊讶。
顾天晴没有挣扎，只是她清亮的眼眸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乌黑如缎的长发披散下来，柔软地从枕边垂下。瘦弱苍白的她，此刻看来，仿佛是一副绝美的图画。
那个哭泣的女孩回过头来。
西门瑾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才开口，“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寒宇轩看着那个女孩瘦弱的背影，心中一紧，疾步走入人群中，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沙哑地喊，“晴——”
“没有了，我很好，谢谢学长。”很淡很轻的声音。
人群的中央，一个长头发的女孩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她的双腿都在流血，痛得勉强支撑起身体坐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垂下来，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却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哭声。
西门瑾的眼中出现一抹黯然，“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他说着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一杯热牛奶递到她面前。
“是啊，那个司机撞了人还要逃跑，这简直就是故意杀人嘛！”
“不用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天晴抬眼看着西门瑾紧皱的眉头，轻轻地摇头。
“流了好多血啊，还是个女孩子呢！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不要摇头，喝掉它。”西门瑾的声音带着一点强迫的意味。
围观的人群里不时地传出来议论声，声音中充满了怜悯的味道。
“可是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顾天晴安静地说道。
他紧皱着眉头，心脏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天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令人心痛。”西门瑾的目光定在天晴瘦削的脸上，心底划过一抹疼痛。
他迅速地推开车门，看到救护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群，好像是刚刚出了一场事故。
“……”顾天晴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猛然踩下刹车，把小车停在了路边。
西门瑾看着她自始至终都很淡漠的面孔，心中一阵空落落的疼痛，他握了握她的手，抱住她纤瘦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幽深的眼眸中是一片温柔醉人的光芒。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辆救护车在他的眼前飞快地开过去，骤然响起的警报声让他的心脏猛地抽紧。
“天晴，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好不好？离开这里，你就不会这么痛苦，这么难过了。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变回以前的那个顾天晴，变回那个像天使一样快乐的顾天晴了，好不好？”西门瑾低声说道，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
他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露出一片青白的色泽。
“……”顾天晴的手指动了动，没有说话。
越是找不到，越是害怕紧张，就越是有无数的坏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爷爷说，让我去法国，如果天晴愿意的话，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真的……找不到她……
“还是不要了，我不想离开这里。”良久，顾天晴才开口回应，“不过，如果学长要去像法国那么漂亮的国家的话，我会祝福学长的。”
再度将车开上公路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他茫然地看着向前延伸的道路，眼眸中是一片浓重的痛苦。
西门瑾淡然一笑，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他一定要找到她，那份汹涌的紧张和不安已经将他的整颗心填满，只要能让她出现在他面前，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努力什么，以为她会挽留自己甚至跟自己走么？
他情不自禁地捏紧拳头，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紊乱的频率让他都快要窒息了。
“这只是爷爷的安排，”他缓缓地说道，“其实我自己并不想……”
从下午到晚上，寒宇轩慌乱无措地开车寻找着顾天晴，他去过小姨家，去过芦苇丛，去过海边，去过小吃街，去过所有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可是，竟连任何一丝有关她的痕迹都找不到。
“为什么不想呢？”她的声音响起，眼中是诚挚的光芒，“像西门学长这么优秀的人，就应该去做更多的事才对，去法国是个很好的安排不是吗？将来等学长成为了一个很优秀很厉害的人时，到时候我就可以很自豪地对别人说，那个叱咤风云的西门瑾曾经是我的学长哦！”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原来，自始至终在你眼里，我也只是学长而已吗？”
03
顾天晴微微愣住，她抬眼看到西门瑾脸上那抹自嘲的苦笑。
“好……我带你走……”
“不是的。”她看着他，安静地笑了，“西门学长对我来说，不只是学长那么简单，你是我很好的朋友，还是最好的哥哥……”
“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
灯光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有着让人动容的真诚。
她在他的怀抱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朦胧地感觉到，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静静地将她包围着，她无意识地用力，抓紧了他湿透的衣袖，温热的眼泪无声地掉落。
西门瑾只能释然地笑了，所谓天下最善意的拒绝，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恍惚之间，浑身湿透的她撞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一双修长的手将她紧紧地抱住，让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温暖的屏障，替她遮挡了大雨和浑身的冷意。
“天晴，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淡淡地笑着问。
“天晴……”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顾天晴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不要再叫我学长了，叫我的名字吧！”西门瑾轻柔地说道，“就像那次你假扮我的女朋友一样，叫我瑾吧！”
顾天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顾天晴竟然沉默了。
西门瑾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伞，他的呼吸很轻很轻，看着前面那抹脆弱的身影，心底如同被挖空了一般疼痛。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他的脸上有着失望的神情，“不可以吗？”
大雨噼里啪啦地下着，冰冷的风从空气中吹过，这一刻，每一分钟似乎都拉得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良久，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瑾，早点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好吗？这是我对你的祝福，请接受吧！”
西门瑾黝黑的眼底闪过一抹刺痛，无声无息地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身影，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如水一般温柔的光芒在西门瑾的眼中闪过，他的心微微颤动。
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伸出手再次轻柔地握住天晴的手指，他的指尖冰凉，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花香……
顾天晴身着病服，神情有些涣散地走在胡同里，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似乎是身体的冰凉让她无法承受了，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缩成一团。
05
雨似乎越下越大，他走得很慢，地面上，雨水如同小溪一般从他的脚边流过，当他经过那个人行道旁边的胡同口时，他的眼眸忽地一闪，心中一动，眸光在刹那间变得深邃起来。
良久。
尽管他撑着伞，但是他的衣服也湿透了。找寻一圈之后，他眼中满是失望，终于停住了向前走的脚步，转身往宾士车的方向走去。
顾天晴拿出手机，按下了开机键，然后给小姨打了一个电话，以免她又为自己担心。挂完电话之后，她便将手机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大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朦胧的雨雾遮住了西门瑾的视线，他握着雨伞，看着眼前寂寥的大街，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衣角不断地被风掀起，在空中翻飞着。
窗外温和的阳光渲染了整个房间，以及房间里的两个人。
02
床边的柜子上，那只白色的精致手机忽然发出七彩的光芒，并且持续不断地震动着。
西门瑾丝毫没有理会司机的话，仍然不停地往前走着，四处搜寻着顾天晴的身影。
顾天晴没有动。
司机连忙上前把手中的雨伞塞到他的手里：“少爷，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回到车里去吧！”
西门瑾看向她，又将目光停留在桌面上不断震动的手机上，“是寒宇轩，天晴不想接吗？”
“我刚刚看到她了。”西门瑾有点慌乱地答道，丝毫不管司机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话，“这种天气，她居然不打伞出现在大街上！该死的，她好像从来都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
“少爷，你在找什么？”
“那么，我帮你吧。”
司机举着一把伞快步走到西门瑾的身边，试图替他挡住冰凉的雨水。
顾天晴侧过头来，还没有来得及拒绝，西门瑾已经拿起手机并按下了通话键……
“少爷——”
电话那头，因为好不容易才打通了这个电话，寒宇轩变得欣喜若狂。
他皱起眉头看着前方。
可是，电话的另一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回应。
她不是还在医院么？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淋雨？
他握住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持续拨打那个号码，帅气的面孔因为心中那份越来越浓的焦急而变得苍白起来。
刚刚在车里，他可以确信自己看到了顾天晴，她虚弱地在大雨中走过，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了。
“……接电话……”他就像是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电话，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和沙哑。
雨比想象中的还要猛烈，西门瑾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瞬间被打湿。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片紧张的神色，大雨中，他焦虑的模样仿佛是在搜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晴……快接电话！至少让我知道，至少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司机哑然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雨中……
忽然——
司机闻声惊讶地打转方向盘，迅速地把车停在了路边，不等车停稳，西门瑾已经伸手打开了车门，带着凉意的雨水扑面而来。
仿佛是他心中的祈祷在瞬间应验了，电话另一端的那种令人神经愈加紧张的嘟嘟声消失了，竟然真的接通了。
他的眼眸中有一道光芒闪过，而后他英挺的剑眉狠狠地拧起，沉声说道，“停车！”
“晴，”寒宇轩的心一阵狂跳，他竟然在张嘴的刹那间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了下去，“你现在……”
忽然——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反应，安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黝黑的眼眸深邃如海，仿佛是凝着千头万绪。
“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急促地解释着，声音里带着悲伤的味道，“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豆大的雨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车窗，发出哗哗的响声。车窗上，有着一层薄薄的雨雾。
“……”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西门瑾坐在车后座上，一脸沉静地看着窗外。
“晴……”寒宇轩的喉咙仿佛缺水一般干哑起来，心因为电话另一端的沉默而飞快地下沉，他的大恼一片空白，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一辆宾士房车在大雨中的街道上疾驰而过。
“晴，你在哪里？让我见见你……”
空旷的街道上，路面被雨水冲洗得十分干净，无数的绿叶在风雨中飘落，落在地面刚刚形成的小水流里。
“寒宇轩——”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大雨。
当电话那一端终于传来声音的时候，他的身体重重一震，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离了躯体，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僵硬了起来。
她毫无感知地走在大街上，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一闪一闪，她咬牙按下了关机键。
灯光柔和的光芒静静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
顾天晴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很轻很轻。
“那你现在还认为是生活在梦境里吗？”
西门瑾站起来走到了窗边，他靠着窗户，挺拔的身姿被柔和的灯光照耀着，幽深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床上的天晴。
“嗯。”
“寒宇轩，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天晴了，她不想见到你。”
“你的手心有感觉吗？”
啪——
“哦……”
黑色的手机从手中滑落……
“快点伸出来。”
寒宇轩定定地看着前方，但是眼睛里一点焦距都没有，空洞而茫然。
“干什么？”
06
“把手伸出来。”
铺天盖地的大雨里，树叶在风中飞舞着。
“轩对我这么好，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梦境里。”
少年呆呆地立着，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扫在他的身上，墨一般黑的夜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横亘在他的面前。
……
“寒宇轩，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天晴了，她不想见到你……”
“这么美丽的愿望，我一定会努力和晴一起实现的。”
他孤零零地站在漂瓢泼大雨里。
“我的愿望是希望能够永远和轩在一起。就像电视里说的那样，直到天荒地老……”
“轩，我终于找到你了——”北辰宇撑着伞出现在他的身后，“下这么大的雨，先回去吧！”
“如果说出来的话，我和晴就可以一起来完成，那不是更好么？”
寒宇轩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头去。
……
北辰宇站在他的对面，撑着伞，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不对，是所有的快乐。”寒宇轩一脸认真地纠正她，“晴，我想要把全世界所有的快乐都送给你！”
“她不想见我了……她不想见我了……该怎么办呢？”
“原来轩也是这么好骗的人，居然真的把所有的花都买了下来。”
他低喃着，如同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勉强站稳了脚步。他的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丝毫的血色，身体微微颤抖着，黝黑的瞳孔里闪动着的竟然是散乱空洞的光芒。
……
此刻的他看上去那么的哀伤，似乎随时都会倒下，随时都有可能随着夜风消散。
她缓慢地迈动着脚步，朝楼梯口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样吃力而艰难。脑海里一片混乱，好像电影幻灯片一样，不断地闪过以前两人在一起的各种片段——
北辰宇的目光往下移动，停留在寒宇轩紧紧攥着的双手上，他眼中的光芒复杂而凝重。
意识有些涣散的顾天晴进入电梯之后，在电梯第一次停靠的时候就随着人群下意识地踏出了电梯，根本没有注意到电梯停在三楼。
而此时，寒宇轩的手指，正往下滴着鲜红的血。
“晴——”他接连不断地重复着她的名字，几乎是无意识的，张皇失措地看着川流不息的大街，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
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指，甚至不惜让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之中，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减轻心中铺天盖地的痛楚……
他焦急地搜寻着顾天晴的身影，然而，午后的大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车流，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紧张地查看着每一个角落，想要找到她，他的目光惊慌失措，连身体都在颤抖。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间滴落……
只要想到她可能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时，他就会痛苦得几乎崩溃。
“轩，原来你是真的爱她。”北辰宇的声音极为低沉，还带着某种叹息。
他飞身冲出了大门，紧张的脚步有些不稳，那种极度担心和焦虑的痛苦仿佛是一把烈火，让他五内俱焚，懊恼非常。
“是啊，原来我是这么爱他……”
寒宇轩跑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顾天晴的身影，甚至连一个类似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痛苦哽在喉间，让他无法呼吸。
01
他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可是脚下的路仿佛像是棉花一般的柔软，他一个踉跄，大脑顿时一片晕眩，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他面前旋转……
“寒宇轩，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天晴了，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想见到你……”
下一刻，他英挺的身影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车身无力地滑了下去，扑倒在大雨中。在他的意识陷入黑暗之前，他依稀看到了北辰宇焦急地走向他的身影……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扫在他的身上，墨一般黑的夜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样横亘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