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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外的闲话(代序)

文字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无所不有的藏宝库,我在里面尽情地翻腾着,找到我人生长路上必备的每一片治愈系的灵丹妙药。

不,写字能养活我,是它对我最为有益的副作用;写作对我真正的作用是它足以完成所有精神上的自我医治。

在生活中,我的口头表达能力越来越差,但我喜欢这样的自己。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因为多嘴和说话快遭到母亲的批评,她觉得我一个女孩子,说话跟抢一样,有失温婉端庄。现在她老人家可以不必为这个担心了,因为我越来越喜欢沉默,这不是我终于矜持了起来,而是我想要说的话,都已在写作中说完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写字可以养活我吗?

对我来说,写作就是一种倾诉。

有时候,我会垂头检视自己的内心:我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写字?

我是一个对世俗生活充满了热爱的人,喜欢所有的红男绿女,连我家小区附近一整天站在街边骂人的先天性智障男子,我也由衷地喜欢,因为他的存在,我能看得见那些丝毫不期望回报的爱和温暖;我喜欢夏天的西瓜、冬天的白菜,我喜欢那些提着篮子在街边安静售卖自己从海里捞上来的海菜团的邋遢女人,她们让我看见尊严的美好……在这世上,我对所有与我息息相关的一切,充满了真切的喜悦与感恩,它们看似无形,却一次又一次地扶住了我趔趄在人生路上的心,或者是医治了我某一刻的绝望、某一刻的痛。

我喜欢走神的生活,这让我感觉我还拥有另一重生活。在另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我正旁观或是参与着另一群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的生活,他们的魂魄却是来自我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仿佛我是从现实中借用了他们,去帮我打一场我自己早已知道结局的战争。

我所有的写作,不过是想跟这个无所不能的世界道一声感恩,并自告珍重。

做那些看似烦琐无趣的日常事务时,我的心都是不在场的,它在另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极有耐心地和我设计的人物们待在一起,饶有趣味地推进着他们的虚拟命运历程……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那个虚拟世界里的人物的命运越来越丰满且特立独行,他们在我的构思中,逐渐成熟而具体,具体到了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而且我已能看得见他们身上闪耀着的人性光辉。这时,我就会坐下来,让他们沿着故事的顺序,通过我的指尖和键盘的亲密接触来到这个世界。

我希望所有阅读我文字的人,都能从我的文字中汲取到他们需要的营养,感受到前行的力量。但,我并不因此而认为人有完全的丑恶或完全的高尚伟大,每个人的肉体里,都住着一群小小的、迥然各异的自我。

《请对我撒谎》这部小说,大约从2009年秋天起,我开始琢磨它的主题,之后的日子,我在发呆、收拾卫生、做饭、走路等等的时候,渐渐地丰满它的枝叶。

它们分别是贪婪的、狭隘的、自私的、虚荣的,温暖的、高尚的、纯净的。每个人都是这些小我的合成体,每个人的品质都由这些小我的组合比重决定,没有人能单方面拥有一切不好或一切完美的品质。我希望我小说中的人物,在跋涉过人性的贪婪、自私、虚荣甚至苦难之后,看得见甚至触摸得到潜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慈悲神性,实现人性的超越。

我的老家高密,有句俗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小时候,我母亲也经常和我这么说,而我不懂其中深意,长大后,尤其现在,每每想起这句话,我就会笑,觉得这句话是真理。如果把写字比作砍柴,那么,我砍一个小时的柴,至少要提前磨十个小时的刀。

《请对我撒谎》这部小说,三十多万字,我从2012年正月初八开始写,3月中上旬因杂事暂时搁置了半个多月,其他时间,我没休过任何一个周末。在写到二十二万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其中一部分文字所表达的内容不符合我作为一个中国老百姓的价值观和道德观,犹豫了几天之后,痛下决心,砍掉十万字,这在我写作历程中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但砍掉之后,我神清气爽。在2012这个谣传中的地球覆灭年份,我为自己内心依然不减的对文字的敬畏而心怀欣喜。

连谏

完稿后,我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校改了两遍,结尾也修改了两遍,这部小说结尾部分,我写了三遍。然后,虽然不知道读者们是否喜欢这部小说,可我无法遏制地喜欢着迷恋着它……像傻而痴情的女人迷恋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