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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那时候的季谣怀着的只有对画画、对设计的满腔热血。

还记得才到艺创报道的时候,也是这么蓝的天,也是这么热的天气。

还好,今天离开这里的时候,自己的热情还在。

季谣踏着树荫,沿着路走回了家。

回到家,季谣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给沈肆行发微信。

路人行人寥寥,和她擦肩而过。

【辞职啦!暂时要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了。】

清澈到每一朵云的形状都是那么的可爱。

估计这时候沈医生还在忙,没有回复季谣。

今天的天空,瓦蓝色一片。

季谣拿着手机,又给季游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手心都冒汗了。

“喂。”季游很快接起了电话。

走出公司之后,其实她也有些后怕。

“哥。”季谣软糯糯地撒娇。

做完这一切,季谣像是在做梦一样。

季游笑问道:“怎么了谣谣?”

“李总批了麻烦你通知我一下。”说完,季谣就直接离开了艺创公司。

季谣说:“我给你说哦,我今天辞职了。”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把辞职报告交给了人事。

季游:“嗯?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洋洋洒洒几十个字写完了辞职报告。

毕竟是亲哥哥,从他对自己妹妹的了解来说,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她是断然不会这么突然辞职的。

说完,季谣直接潇洒地转身,离开了经理办公室。

季谣也没准备瞒着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季游。

“还有最后一点,我要辞职,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直接走仲裁吧。”

说完之后,季游问道:“抢了你署名的那个女同事,是不是叫什么文文?”

季谣不甘示弱:“不好意思李总,我不太会说话,让您见怪了。但是我的设计,我亲笔画出的每一个形象都像我的孩子,希望你在因为我这句话生气的同时也想一想我的感受。以后设计的每一次修改还需要我来,这不就是孩子被拐了还去别人家领工资当保姆吗?抱歉我做不到,而且我相信你很清楚阮希玟的工作能力,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了,但是我也不可能让步。”

季谣:“对,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总怒气冲冲指着季谣,大声呵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季游坦白告诉她:“那天和你们经理,还有一个园艺设计公司的老板一起吃饭,跟他的那个女的就叫什么文文。”

“就像您的孩子,我抱走了。还让你儿子跟我信,您能理解吗?你愿意吗?”

季谣恍然大悟。

季谣直接打断了李总:“我不能理解。”

怪不得自己的设计会变成阮希玟的名字,而且李总还坚持不让步。

李总露出为难的样子,端着水杯喝了口:“季谣啊,你也是陪着公司一直走到今天的,我们公司现在能拿到EL这个大单不容易。我希望你能理解……”

季谣唯有恶心两字来形容他们。

季谣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问道:“能不能联系EL公司,把主设计名字改回我,并且只有我的?”

李总有家庭的,还这样……

他自信地觉得,季谣会为了工作和奖金而妥协。

果然,除了自己爸爸和哥哥,还有沈医生,世界上的好男人都快灭绝了。

“怎么样?季谣你想好了吗?”李总开门见山地问道。

季游又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要来天海吗?”

李总见到来人是季谣,倒也不惊讶。

季谣连声拒接:“不要不要,我要自食其力,哥,你放心吧,我饿不死的。”

季谣推开门,走了进去。

季游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格,也不强求,只是说:“没钱了记得告诉我,如果最近心情不好,可以搬回来住一段时间。这边清净,豆豆还能陪你玩。”

“请进。”

季谣含糊其辞:“嗯嗯,好的哥哥,你别担心我了,快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咚咚。”季谣敲了敲门。

挂断电话之后,季谣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到了公司,季谣没有忙着去打开自己的电脑,而是直接走向了经理办公室。

手机震动了两下,季谣还以为是沈肆行回短信了。

所以,她已经决定好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她付出了就应该拿到自己该有的回报,这点季谣十分赞同。

【您xx银行卡尾号6666卡片,收到转账100,000元。余额110,324元。】

李总虽然对大家还算好,但性格却是八面玲珑,她大概也能猜到李总最后的回答了。

这张卡是季游的副卡,主卡尾号是四个八。

季谣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吧。”

都是财大气粗又迷信的季老爹弄来的。

沈肆行正在整理衣领:“你这是想好了?”

就像那四个六的车牌一样。

在电梯里,季谣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辞职了之后就不能陪你一起上下班了。”

季游在季谣上大学之后,就把这张卡片给了她。

沈肆行陪着季谣一起吃完了早饭,两人一起下了楼。

季游截了图,发给季游:【哥,是你吗?「生气/」】

季谣打了个哈欠就起身了。

季游发来了一段语音,季谣点开。

“饭做好了,去吃早饭吧。”

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嗯,收着吧,就当今年的压岁钱提前给你了,不收我会生气的。”

正用手机浏览着新闻。

季谣无奈,只能收下了这个钱。

醒来的时候沈肆行正靠在床边,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思考再三,还是打开了手机银行。

第二天一早,季谣没等闹钟响起,自己就起来了。

转了八万到妈妈的账户上。

***

点下确认转账,输完密码之后,季谣整个人都轻松解脱了。

……

不到五分钟,杜珍的电话就来了。

“嗯……”季谣被亲得七荤八素的,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季谣按下接通。

“试试?”他又重复了一次。

“季谣!你真是巴不得跟我两清对吧?”接通电话,杜珍劈头盖脸就是质问她。

沈肆行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用舌尖撬开了季谣的嘴唇。

季谣倒是很冷静:“妈,六十万一分不少给你了,我什么也不欠你的了。”

她做不到再来一次啊!!

杜珍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季谣,你别忘了是我生的你,现在跟着你爸翅膀硬了是吧?!”

今天……

季谣习惯了杜珍的狂躁,不想再和她吵架,直接挂了电话。

而且尺寸不合适,着实让她太累了。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季谣午饭都没吃,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脑袋发热才主动做的。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

上次“试试”,纯粹是因为季谣实在舍不得沈肆行要走这么久。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的人生中就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沈肆行用手抬起季谣的下巴,指腹缓缓划过季谣樱红的嘴唇,眼神晦暗不明:“上次做得不错,今天再试试?嗯?”

上了幼儿园后,懵懂年幼的季谣第一次问起自己的爸爸。

沈肆行喑哑着嗓音,说道:“还有其他办法的,不是吗?”

那也是杜珍第一次失控。

季谣瞬间明白了沈肆行“报酬”的意思,慌忙地说:“我,我不方便。”

季谣还记得她像疯了一样砸了家里的电视和几个古董花瓶,把她吓得一直哭。

沈肆行借着昏暗不明地灯光,用极富蛊惑的语气问道:“那我要收报酬,你给不给?”

杜珍也不安慰她,只是抓着她的手臂,红着眼睛对她说:“你没有爸爸,你只有我,你只有妈妈。”

沈肆行的腹肌和胸肌,在衬衣之下若隐若现。

小季谣吓得哭了一晚上,保姆哄了她好久,她才睡着。

一不小心,“啪”,纽扣开了。

第一次见到自己爸爸,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她主动挪到了沈肆行怀里,手指玩着襟前的纽扣,撒着娇:“你回来了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照河带着读初中的季游,来学校看她。

决定好了之后,季谣放松了不少。

当季谣听见老师说“季谣,你爸爸找你”的时候,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季谣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到季照河和季游,季谣怯生生地说:“叔叔,你找错人了。”

沈肆行:“就直接这么问你经理。”

季照河眼泪盈眶,蹲下身对季谣说:“谣谣,我是爸爸,这是哥哥。”

等到他说完了,季谣有些犹豫:“这么说不好吧?”

以前她在一个在家里工作了很多年的佣人嘴里听说过,自己是有个哥哥的。

沈肆行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说:“我教你……”

比自己大五岁。

季谣有些为难:“那,那我该怎么去谈判啊,我好害怕我心软哦。”

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的样子。

沈肆行打断了她:“季谣,那些只是资本家为了自己利益作出的小让步罢了,如果他真的想补偿你,是应该联系甲方改回你的名字,并且只有你的名字。而不是给你这些莫须有的安抚,工作失职的不是你,你才是受害者,你没有错。”

第一次见面,谨慎的小季谣防备地看了两人一眼,就跑回了教室。

季谣点了点头,说:“我明天再去和李总谈谈吧,如果不可以就辞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啊,李总今天又是给我加休假又是涨奖金的。”

那天晚上,杜珍从老师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在家里第二次砸了东西。

沈肆行有些于心不忍:“那你想好了吗?”

季谣这次没有哭,但是在杜珍指着她,说“以后不准见他们”时,季谣肯定了——

季谣急忙说:“不,不用你养我,我副业能挣钱的。”

那就是自己的爸爸和哥哥。

“但是我不想你在公司满怀怨气,这次可以改了主设计的名字,把你的名字放在设计助理,下次就可以直接把你的设计占为己有。”

叛逆的她,在家里和杜珍大吵了一架。

沈肆行:“我不给你辞职或者继续下去的建议,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行。如果想辞职,我可以养你,你可以在家继续画画,做你喜欢的事情。”

在南城商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杜珍,把统治一切的习惯带到了家里。

“艺创其实……以前挺好的,但是这件事真的很让我失望。”季谣还记得自己入职的第一天,第一次完成了一个咖啡杯的logo设计。

她命令季谣,不准再和他们联系。

季谣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后来,季照河总是会偷偷来看季谣,带着季游。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季谣,你现在要考虑的只有再继续下去这个工作本身能否让你感受到快乐,如果不能,那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理由支持你继续呆在这里。比如你需要一个工作养活你,或者是公司给你的奖金能多到让你不再因为这件事难过。”

季游再大些了,就是他自己一人来了。

说完,沈肆行感觉有些言重了。

不过南城和江城相隔甚远,还要防着杜珍知道,季谣一年也见不了他们几次。

沈肆行:“那就对了,让你开心和不舍得的并不是公司,而是工作本身。但是公司现在是在剥夺你对于你工作的喜爱,想把你同化成为一个制造利益的机器。”

再后来,季谣高中的时候学习美术,高考完毕之后,她想报考江城美院。

季谣:“我很喜欢画画……而且这是我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

杜珍总是很忙,家里的房子越换越大,佣人也越来越多。

沈肆行问道:“那你觉得,现在让你留在这家公司的理由还有什么?”

她对季谣的关心就是给她找最好的贵族学校,给她多过同龄人的零用钱。

季谣小手不安分地扯着空调被,慌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拿回自己设计的署名而已,明明就是我的……可看样子是不行了。”

但是在她得知季谣想报考江城的学校时,指着她,痛骂季谣是白眼狼。

沈肆行直起腰板,坐在床上看着季谣,认真地问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季照河带着季游去了江城这么多年,有管过你吗?你现在大了就想跑了对吧?季谣,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杜珍指着季谣,手指都在发抖。

讲完之后,季谣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地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谣格外平静地问:“妈,为什么呢?”

然后慢慢道来了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

杜珍大闹一场之后,脸色惨白,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也乱了。

季谣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她笑了笑,说:“你爸在你半岁就和我离婚了,你说为什么?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问我为什么?”

“季谣,我现在是你的丈夫。”

季谣:“是你不让他们见我,哥哥想见你你也不见。所以,你们是为什么离婚呢?你又为什么这么恨他们呢?”

沈肆行:“还要骗我吗?”

杜珍拿出一杆烟来,点燃。

“没事啊……”她刻意轻松地说。

深吸了一口。

季谣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闪了闪。

“为什么?季谣……”杜珍吐出白烟,看着她,“为什么很重要吗?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要你留在南城你都不愿意?”

“你今天怎么了?”

“行。”杜珍把烟在烟灰缸里拧熄,“你要走可以,六十万,把我养你这些年的钱还我,你就走。”

他靠在床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季谣。

那一晚,季谣一晚没睡。

沈肆行伸手按开了床头的小灯,卧室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杜珍雷厉风行,停了她的卡。

季谣单手撑着枕头,准备起身:“都晚上了啊,我睡了一下午呢。”

第二天早上五点,天色蒙蒙。

沈肆行:“七点半。”

她只留下了一张六十万印着自己手指印的借条,独自一人提着行李,踏着清晨的朝阳到了火车站。

“现在几点了啊?”吃饱吸足后的季谣,平躺在床上,懒懒地问道。

她现金不多,行李里几乎全是画画的水彩和铅笔。

沈肆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谣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坐了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硬座,到了江城。

不过,季谣最近不方便。

下了火车,季谣借了个手机给季游打了个电话。

心里的邪念蠢蠢欲动了。

这些年,杜珍只要发现季谣和季游联系就会摔了她的手机,她可怕的控制欲,让季谣从开始的害怕变成了现在的坦然。

季谣的呼吸热热地洒在了他的脖子上,沈肆行素了好几天。

季谣早就把季游的手机号烂熟于心。

沈肆行一动不动,放任季谣逮着他的衣领子撒野。

上大学之后,季谣的户口迁了出来,户口本上从她和杜珍两个人,变成了她一个人。

结果香水味散的比想象地快多了,没几天季谣就什么都闻不到了。

她大学就开始存钱,爸爸和哥哥给她的零用钱压岁钱全留着,自己也不断接画画的活挣钱。

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味道。

终于,今天把欠杜珍的都还完了。

沈肆行走的那天早上,季谣拿着他的香水狠狠按了几下。

醒来的时候,季谣心里有些难受。

季谣深吸了一口气,“让我闻闻你的味道,你走了这么多天,房间里都快没你的味道了。”

但也格外轻松。

“你在干嘛?”沈肆行不能理解季谣这个怪异的举动。

看了看手机,沈肆行在中午的时候回了她消息,告知她今晚七点左右能到家。

她一滚滚到了沈肆行身边,抱着沈肆行的脖子,抓住的衣领狠狠嗅了几下。

现在已经四点了,季谣起床换好衣服,准备去买点菜。

季谣还没睡醒,说话都是睡意朦胧的样子。

刚好食谱到了,她要给沈医生做爱心晚饭。

不然季谣肯定会内疚的。

沈肆行下班的时候才看到季谣发来的语音。

“行程有变,提前回来了。”他不准备告诉季谣自己坐了这么几个小时高铁,提前回来的事情。

他点开,季谣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沈医生,我买了好多菜,我在家等你,今晚给你做晚饭哦。”

季谣戳完之后觉得有些冒昧了,又急忙收回了手。

沈肆行:……

“你……你怎么回来了?”季谣半梦半醒,努力分辨了好久,直到手伸到沈肆行面前,伸手指戳了戳他脸,才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

他有点害怕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