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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在程深雪受伤昏迷的一天一夜里,姜河穿着染血的衣服倚着墙坐在地上,定睛望着程深雪所住的病房,不吃不喝、不说话,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谁劝都不肯离开。那时的他仿佛被掏空了般,陷入绝望的悲伤。而这样的姜河让原本因为女儿替他挨刀而充满怒气的程妈妈也心软了,程深雪醒来后,程妈妈第一时间走到姜河身边劝他回家休息。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柔弱怯懦的程深雪,那个毫不起眼、在班里存在感极低的女孩,她因着一颗善良的心,挺身为姜河挡下致命的一刀,又毫不犹豫地答应为秦馨蓝捐献骨髓。

姜河趁机向程妈妈问起程深雪哥哥的事,他打算暗中帮程深雪寻找她的哥哥。因为他必须为她做点儿什么,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愧疚。或许是担心曾经的失败婚姻会给程深雪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程妈妈一开始坚决否认自己还有个儿子的事实,直到姜河将程深雪八岁时偷看日记的事和盘托出,她才叹口气坦承:自己的确离过一次婚。

抢救程深雪的医生刚好是秦馨蓝之前的主治医生,那位面目慈善的中年男人说,只差两寸,尖刀就刺到了程深雪的心脏。而就是那被命运施舍的两寸,不仅救活了秦馨汀,也给了秦馨蓝生的希望。因为在抢救过程中,通过一些检查,医生欣喜地发现,程深雪和秦馨蓝的骨髓配型成功率非常高。

当晚,姜河联络了私家侦探,将从程妈妈口中得知的程深雪生父及哥哥的姓名和一些相关资料告诉了他,要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而这件事,除了董叙阳,他对谁也没有提起。因为他生怕万一最后找不到,程深雪会失望。

他以为,温明妈妈坠楼去世的悲剧又重演了,幸好,幸好没有。

焦急地等了一周,侦探终于打来电话约姜河出去见面。可得到的调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程深雪的生父带着儿子夏雨离开家之后不久就和一个做生意的女人再婚了,婚后的第三个月,他得了重病,不久后就去世了。侦探特意提到,夏雨的继母不能生育,所以,或许是怕夏雨的生母知道前夫去世后要回儿子,夏雨的继母便为夏雨改换了姓名,带他去另外一座城市生活了。因为不知道夏雨现在的名字,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时间真快啊!董叙阳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距程深雪受伤住院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那天深夜,他接到姜河惊慌失措的电话后,赶往星城中心医院的一路上手都在发抖。

姜河将调查结果转述给他时,董叙阳思考片刻,问道:“那不能接着查夏雨的继母吗?”

而这一次,董叙阳是和秦馨汀、秦伯、姜河、程深雪以及程深雪的父母一起回来的。为了程深雪和秦馨蓝的骨髓移植手术。

姜河长长叹口气,一脸无奈:“问题就出在这里,现在除了知道夏雨继母的名字叫徐玉兰外,什么都查不到。你知道吗?最难找的就是像夏雨的继母这样,没有工作,没有亲属朋友,疏于与人来往又没有固定居所的人。”

这仿佛印证了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没有人能够丢弃自己的家乡。它是每个人人生的坐标,无论逃得多远,总有回归的一天。

董叙阳点头表示赞同。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爸爸入狱后,他和妈妈前往清风投奔外婆,之后又去到星城生活;不久后,他们接到爸爸病重的通知,不得不再次回到这里。爸爸病情稍有好转,他和妈妈便再度离开……然而现在,辗辗转转,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

可自此后,董叙阳的脑子里总是不断闪现出“徐玉兰”这三个字。因为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名字……到底是在哪儿见到的呢?他想了很久也没有一点儿头绪。

这里是董叙阳生活十几年的家乡。目光所及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间商铺、每棵树都带给他久违的、家的味道。离开的那段日子,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逐渐在他脑海中回放。

而此刻,当他再度回想起整件事,记忆中某个时刻看到这个名字的画面又一次出现了,只可惜,这幅画面非常模糊,他实在无法看得更清楚。

今天是平安夜,几乎所有商铺门前都摆放着挂满彩灯和装饰物的圣诞树,许多人扮成圣诞老人发传单、送圣诞帽,有年轻的女孩抱着一筐包装精美的苹果售卖,欢快温暖的圣诞氛围为雪夜又添了几分美好。

雪下得更大了,董叙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秦馨蓝和程深雪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一个小时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他缓步走向天台出口。

董叙阳站在医院天台上,双手抄兜,安静地凝望着这座霓虹闪耀的小城。

走下楼梯的几分钟里,董叙阳的脑海里闪现过两个念头:是去手术室门口陪伴忐忑不安的秦馨汀?还是打车前往梁筱唯家看望她呢?

雪花纷飞。

董叙阳在楼梯拐角处停住,微微侧头望向因为担忧而面色苍白的秦馨汀,最终放下犹豫,转身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