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那么想杀丧尸，只是觉得好玩，好像这里是他的游乐场，是个要花钱才能进来的鬼屋，每一秒钟都要好好享受。
轮到下一只丧尸，他又先去砍人家胳膊。
宁鸽看着他玩，却只想马上清场，把这一站的任务早点结束。
两只胳膊都砍了，卫决才挽了个刀花，一刀砍掉丧尸的脑袋。
宁鸽又看了一眼隔壁的裴寒，忽然开口，对卫决说：“你好慢。”
丧尸的胳膊立刻掉在地上，卫决用欣赏的表情瞥了一眼，又顺手砍掉了丧尸的另一条胳膊。
他确实没有裴寒快。
好像和那条胳膊有仇。
他玩的时候，裴寒那边大半个车厢都清空了，好像打算赶紧解决问题，等列车再次启动时，能立刻到宁鸽这边。
宁鸽看见他握着刀，歪头瞄了冲过来的丧尸一眼，身体一躲，手上却对着对方的一条胳膊准准地劈了过去。
宁鸽的“你好慢”三个字相当有效。
卫决有了刀，如鱼得水。
卫决转过头，看了一眼裴寒待的那节车厢的状况，怔了怔，突然发愤图强。
不知那个NPC为什么会带着一把刀上学，大概是副本给大家送武器来了。
他就像发动机点着了火，动作骤然快了起来。
寒光闪闪，是把凶器。
任丧尸往上扑，他一刀一个，全准确地砍掉了它们的脑袋，利索得好像刚从屠宰场见习回来。
卫决顺着宁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上前解决了那只丧尸，从他的背包里拎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
满地是血，卫决在中间腾挪。
一个男生丧尸半开的双肩包里，露出一把刀柄的形状。
其他NPC原本也在打丧尸，却忽然发现，卫决的刀不长眼，完全没有避开别人的意思，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都不敢跟他抢，全都避到角落。
他那边没问题，宁鸽转过头，继续看这边的战况，她眼尖，忽然说：“卫决，看，刀！”
只有他一个人在中间大杀四方。
他在认真清场，用拳头彻底解决丧尸，只有在好几只丧尸同时袭击他时，才会用“太阳穴原则”暂时处理一下。
他终于解决了所有丧尸，长出了一口气，第一时间看了看隔壁裴寒那边。
他观察力极好，根本不用人指点，也已经发现了丧尸们左边太阳穴的小秘密。
裴寒那边早就完了。
裴寒那边状况良好，他已经离开隔门，走到车厢中段，主动上前对付丧尸。
裴寒根本连刀都没用过，只用拳头就解决了问题。
宁鸽转过头去看隔壁车厢的裴寒。
他已经回来了，正靠着玻璃隔门，和宁鸽一门之隔，等着列车重新启动，好开门进来。
不过这一拳让宁鸽更加有信心了，这些东西确实没那么麻烦，连她都能对付得了。
宁鸽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对他微笑了一下。
“你这胳膊……”卫决跟着瞥了一眼宁鸽的胳膊，啧啧感慨，“……看着真可怜。”
卫决把沾血的刀往旁边随便一丢，走了过来，看了看裴寒，又看了看宁鸽。
宁鸽揉了揉打得发麻的手指头。
他走到宁鸽旁边，倚着车厢壁站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话。
不好玩。
“阿尔法算什么东西。”
卫决看完热闹，开心地问她：“小鸟，好不好玩？”
宁鸽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真的对付掉了这个大家伙。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看起来很冷漠，好像变了个人。
这只丧尸太高，有点够不着，力道肯定不大，不过它还是呆了一下，就像被点中穴道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了。
他的语气也跟着变了，不再是漫不经心的调调。
她在丧尸靠近时，一拳挥到它的太阳穴上。
“阿尔法是你的工具，你的武器。你为什么要甘心受一个阿尔法的庇护？我把你们分开，你不是也活得好好的？你并不需要他们。”
卫决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宁鸽淡漠地看它一眼，把自己的“左边太阳穴”战略贯彻到底。
宁鸽：？
这么大一个大块头，全身是血，嚎叫着直奔宁鸽而来。
“你得学会像刚才算计我，控制我那样，控制他们，支配他们。”卫决说，“有一天你让他们去死，他们就会马上去死，才是对的。”
丧尸反应很迟钝，真的中招，来找宁鸽。
这个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把那只丧尸引过来后，又敏捷地闪到旁边。
宁鸽有点无语，“我哪有控制你，我现在让你去死，你就会去死吗？”
不一会儿，一个又高又壮体育生一样的男丧尸过来时，宁鸽发现，卫决说要“给你留个大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卫决看着她不说话。
他对宁鸽笑道：“这只丧尸太弱了，不好玩，我下次给你留个大的。”
宁鸽接着说：“车门开着，那你跳下去吧。”
废话，当然行。
卫决淡淡地答了一声，“好。”
卫决这一拳正中丧尸左边的太阳穴，他看看软倒的丧尸，“好像还真的行？”
他转身就走，直接走到车门口。
它被卫决抢先一步，从背后一拳解决。
他步子很快，根本没有停的意思，真的打算一步迈进黑暗里。
还没沾到丧尸的边，丧尸就自己倒了。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宁鸽对自己的判断有绝对的把握和信心，并没有理她快掐到她脖子的手，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的太阳穴一拳挥了过去。
“你站住。”宁鸽把他叫住。
那丧尸是个和宁鸽个头差不多的女生，伸着手直扑宁鸽。
他在门口刹住，回过头，凝视着宁鸽，忽然笑了，恢复成原本轻松自在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宁鸽：“……”
他什么也没说，走了回来，与此同时，半小时的倒计时终于停了。
他忽然闪了一下，敏捷地让过正朝他扑过来的丧尸，把身后的宁鸽卖了出来。
车厢里剩下的NPC、倒在地上的丧尸，还有满地鲜血，在倒计时清零的瞬间全都消失了。
卫决又笑了，“还‘一打就倒’，那你来。”
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对。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一打就倒。”宁鸽笃定地说。
列车合上车门，重新启动。
卫决回头笑了一下，百忙之中抽空说：“左边的太阳穴？”
报站的声音传来，“本次列车终点站：环城站。下一站：……”
宁鸽很有把握了，才在卫决背后说：“打它们左边的太阳穴，那里好像是它们的弱点，能让它晕三分钟。”
宁鸽轻轻跟着报站的女声一起说：“……永宁街。”
关机大概三分钟后，丧尸就又重新爬起来，像是忘掉了刚才的袭击目标，朝其他方向走了。
这次显示屏上报站走马灯的末尾只跟着一个亮点，按裴寒写的盲文，倒数终于到了“一”。
那女孩看着没有什么力气，挥拳的力道也确实不大，却像打中了丧尸的开关一样，立刻把丧尸关机。
报过站后，隔门开启。
一拳倒。
门还没全打开时，裴寒就过了隔门，一把把宁鸽拉进怀里。
每过来一只丧尸，她就给它一拳，每一拳都准准地打在丧尸左边的太阳穴上。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嘴唇埋在她的发丝里，低声说：“无论陆镌再说什么，每次只走一节车厢。”
又是一个正在做示范的NPC，是个女孩子，在车厢另外一边，一直活得好好的。
当着大家的面被他这么抱着，宁鸽有点尴尬，可是上次自己出副本在中转站时，她也曾经一时冲动，这样抱过他来着。
宁鸽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就又发现了诀窍。
以己推人，宁鸽明白他这种内疚又害怕，觉得自己的决定差点把对方害死的感觉，静等着他缓过来，松开手。
到处一片混战。
裴寒却紧紧把她压在怀里，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车厢里的其他人——那些还没变成丧尸的NPC们，也都在和丧尸搏斗。
客观公正地说，他的怀抱温暖又舒服。
他们当然不是正常人,因为第一，他们都是从车厢外浓重的黑暗中走进来的,平安门仍旧和前面的每一站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宁鸽觉得他好像吻了吻她的头顶。
简直让人觉得,现在停靠的就是一个无比普通的地铁站，附近还有一所中学，正是放学时间。
卫决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一切都看起来无比正常，车厢里立刻喧闹拥挤了起来。
欧文和吴老师也过来了，从他们身边挤过去，欧文低声叫裴寒，“裴寒？裴寒？”
他们身上都背着双肩包,有人还挂着耳机，互相打闹说笑着上了车。
他叫了好几声，裴寒才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就像真的地铁到站一样，很多人从外面涌了上来,男女老少都有，不过最多的是穿着同一种校服的中学生。
欧文笑道：“你看对面。”
车门终于打开了，诡异的是,这次呼啦啦地上来一大群人。
宁鸽感觉到裴寒抬起头，也从他怀里回过头。
来个斗智不斗力的吧。
一眼就看到，就在车厢尽头另一边，陆镌刚过了隔门，也来到这节车厢。
宁鸽不动声色地望着车窗外的黑暗,在心中默默祈祷——
那双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眼睛似笑非笑，正隔着整节车厢，遥遥地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地铁稳稳地停好，广播却始终没有出声发布任务,不知道这一站又要玩什么花样。
又一次，在这种和裴寒搂搂抱抱的时候，被“哥哥”抓了个正着。
这节车厢早就被清空了,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宁鸽和卫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