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惟央喜欢这份安静，他刚想打开音箱放点钢琴曲，就听到身边涂茜茜咳嗽的声音。
给涂茜茜系好安全带，夏惟央启动了车子。夜晚的江城市显得很静谧，这个时间点，驶向涂茜茜家的路上，车并不是很多。
“唔……”她忽然捂住了嘴巴，“停车，我……我好像要吐了……”
夏惟央叹口气，干脆把人横抱起来，走出包厢。他心想着，以后真的不能再让她喝酒，就她喝醉后这个酒品和意识，实在太不安全了。
夏惟央忙打开转向灯，靠着路边停下车。他走下车，打开涂茜茜那边的车门，让夜风吹进来。
“嗯？”她发出模糊的应声，却不见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怎么样，好些了吗？”
“涂茜茜。”夏惟央柔声唤她，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身子。
涂茜茜干呕了一声，似乎没有再想吐的意思。夏惟央解了她的安全带，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的脸红红的，秀发散乱着，睡相就像只小兔子那样，轻轻地缩成一小团，让夏惟央心里有些心疼却又有莫名的暖意。
却听到她咯咯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啊，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容易晕车，嗯，今天又吃多了，刚才在车里就很想吐了。”
整个包厢安静下来，夏惟央蹲下身，看着趴在沙发上像要睡过去的涂茜茜。
“涂茜茜，你认得我是谁吗？”夏惟央听出她话语里的乱七八糟，开始醒悟她根本还是醉酒状态。
“哦，哦，护士长。”许漫帮忙扶着苏医生，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出包厢。
闻言，涂茜茜眯着眼睛瞅了他很久，他被她看得竟有些屏息。
哈？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发胀，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了顾倩兮的声音：“许漫，扶好人，我们走了。”
“你……是夏医生？”涂茜茜忽然发声，她的声音在这深夜听起来分外清脆。
许漫“哦”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是夏医生。
夏惟央被她喊得心脏一跳。
顾倩兮白他一眼，还没说话，一个沉静的声音打断他：“涂护士我可以送她回家。”
“是我。”他温和的声音回应她。
“茜茜，我还可以带上茜茜。”许漫看到躺在沙发上脸颊红通通的涂茜茜。
涂茜茜却又傻笑起来：“不，是我喝醉了在做梦呢，你只是个影子而已。”
“小清和丽丽，方亮和我送好了。”
夏惟央被她的话语弄得啼笑皆非，万般无奈只说了一句：“涂茜茜，你酒品不是很好。”
“好嘞，护士长。”许漫乖乖应声，对于普拉达女魔头下旨，他不敢不从。
“嗯嗯。”她点了点头，“夏医生的影子，你好呀。”
“许漫，你没喝酒，就开车送苏明他们几个吧。”
夏惟央静默，蹲下身与她对视。
顾倩兮吓一跳，没想到这个很乖的小护士酒量这么浅，才两杯红酒而已，就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
她向他的脸颊处伸出一根手指，看样子是要碰触一下他的面颊。夏惟央因她这个动作而有几分心跳怦然，他可以拒绝她的，但是他没有，反而向着她手指的方向贴近了几分。
涂茜茜也喝醉了。
“你长得真好看。”涂茜茜轻叹一声，戳了一下夏惟央的脸颊，又意犹未尽似的，最后竟摸着他的面颊轻叹。
酒足饭饱又再续摊，分开的时候有好几个已经醉得七倒八歪。
夏惟央耳朵有些红，脸也红起来。
下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预订好的酒店，享受了一餐江城名厨的手艺。
“夏医生，你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眼睛那么明亮，像盛着一片星空，却又是那么温柔。”
周五，因着心胸外科最近喜事连连，院长大笔一挥，给了奖励，心胸外科的同仁们有了团队聚餐的好事。
夏惟央听着她的无心之语，一颗心怦怦跳动着。
顾倩兮酸爽直白的一番话，夏惟央默默无言地听着。
“但是，你不笑的时候，好凶哦。”涂茜茜忽然叹了口气。
“夏惟央，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真对涂茜茜有意思，就快点行动，别等错过了追悔莫及。你做事老喜欢用理性思考再思考，但这是爱情，跟理智毫无关系的东西。等你思考过后，很可能什么都不存在了，你以为是你的手术台？”
这句话让夏惟央怦然的心情静了静，怔然望着她。
顾倩兮真的很想踹他一脚，就这慢吞吞的性子？
“我很凶？”他迟疑地发问，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倩兮，你就别说了。”夏惟央轻轻一叹。
“嗯，就是很不好亲近、很清冷的样子啊，冷冰冰的，太难接近了，眼神好锋利。”涂茜茜乖巧地点头，“上次看舞台剧回家，你就是那个样子的，一点笑意都没有，很冷漠，我很难过，就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虽然相亲相到个烂人，不过这表明人家姑娘并不想在你这边吊死，很好很想得开，我支持她。”顾倩兮挖苦道。
夏惟央真的无语了，她都误解到什么，呃，那天晚上他只是想到往事不怎么开心，没有笑而已，她怎么就想了那么多。
“相亲”这个词，果然让夏惟央觉得刺耳。
“你不笑的时候，就是个酷帅型的帅哥，没那么有吸引力了。但是你一笑起来，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她说到最后，居然哼起歌来了。
“呵呵，”顾倩兮忽然冷笑了一声，“人家去相亲了。”
夏惟央真是哭笑不得。
夏惟央听了她的挖苦只能苦笑。
夜风吹过来，涂茜茜似是受了凉，有几分蜷缩地抱着手臂搓了搓。
“你是在意了！”顾倩兮牙痒痒的，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夏惟央，你一开始就估算错误，我看你不是对涂茜茜没感觉。果然在感情上，你是个白痴，比方亮还不如。”
夏惟央看见了，便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轻轻地包住她：“是不是冷了？”
“可能我太后知后觉了，现在她疏远我，在我面前种种不自在的样子，都让我……”夏惟央没有说完。
“嗯，”涂茜茜茫然地看着他，怔怔地对着自己面前那张俊脸，好近的距离，她笑起来，“夏医生，这个梦真好，梦里你都这么温柔。”
“但现在？”顾倩兮斜睨他一眼。
“你很喜欢温柔的人吗？”
“倩兮，我也理不清。”夏惟央轻沉的声音响起，“那时得知涂茜茜给我做夜宵，太吃惊了，拒绝她的夜宵，只是不想麻烦她，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
“是呀，我最喜欢温柔的人了。很包容脾气好，这样就算我做错事，他都不会骂我，只会对我笑一笑，说没关系。然后也不会嫌弃我或是我的家庭，因为很温柔呀，我所有的缺陷他都能包容，想想就好幸福。”涂茜茜甜甜地笑起来。
“况且你还是她姐姐的前男友，你让涂茜茜怎么办？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顾倩兮也是很关心。
夏惟央看着她的笑，心瓣像被轻轻摘了一下，柔软酸涩。
他并不是讨厌她，相反，他特别在意她。夏惟央直面自己内心，想起初次在儿科病房看到涂茜茜时的震动。
他忍不住柔声问：“你喜欢我很久了？”
“我……”夏惟央忽然口拙，其实他想说他那时拒绝夜宵，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新感情，也不想玩暧昧，才拒绝人家姑娘的，但现在怎么弄得好像被误会了一样。
涂茜茜听到他的话，那张带着粉晕的娇俏小脸忽然靠近，让夏惟央屏息了一下，心脏咚咚作响。
她的话让夏惟央心底一怔，他发誓他从未这样想过涂茜茜。
“夏医生，你现在好听话。”她忽然扳住他的脸，“是因为在我梦里的关系吗？我还可以这样摸你的脸。”
“夏惟央，把脸伸过来，我很想打你一下你知道吗？”顾倩兮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字，“她怎么就不能躲你了？人家小姑娘暗恋你，被你给拒绝了，以后看到你是什么心情，羞愧、伤心你知道吗？当然是躲你躲得远远的了。要是再黏着你不管不顾，那在你眼里是不是会觉得她不够自爱，没脸没皮？”
她天真又直白的言语，让夏惟央在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有股直击心脏的悸动。
“她为什么躲我？”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从在儿科病房第一次见到你起。我把夏医生放在心里，几乎每天都会想到你。”涂茜茜怔怔地望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能沁出水来。
顾倩兮感觉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今天夏医生做了什么，他刚才是不是笑了？嗯，那他心情一定很好。”她如梦呓般继续倾诉。
“涂茜茜在躲我。”他忽然对顾倩兮说。
“夏医生如果难过的话，我也会跟着难过。就希望夏医生每天都平安快乐，一切都好。”她轻柔的话语，像一片羽毛坠落在夏惟央心上。
夏惟央听着老友的交心之言，想着情之一字，似乎真的很难很难。
他温柔的唇轻轻贴上她粉嫩的唇瓣，那样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闭上眼睛，没有逾矩，只是珍惜地碰触了一下。
顾倩兮忽然叹口气：“我也不是讨厌方亮，也开始试着接受他了，但不喜欢太热乎，他老约我很麻烦啊。”
他退后一些，不由自主地哑声道：“有这么多的喜欢？”
“老实说，是你自己又矛盾了吧。”夏惟央一眼看穿。
涂茜茜认真地点了下头，显然醉酒状态的她还没有搞清楚刚刚那瞬间发生了什么。
顾倩兮没有回应，只白了他一眼。
她还是沉浸在自己梦里可以对夏惟央为所欲为的状态，依依不舍地碰触着他的面颊，脉脉说：“你就像我的一个梦，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个梦，有那么多想为你做的事情……”她说到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难过。
夏惟央看她一眼：“我做了电灯泡？”
“涂茜茜。”夏惟央握住她的手。
晚上下班后，夏惟央坐上顾倩兮的车，顾倩兮冷哼一声：“夏惟央你这车坏得真是时候，方亮已经不爽了，你知道吧。”
“这个梦真好。”她发出喟叹的声音，慢慢地靠到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后知后觉的夏医生郁闷了，其实从前几天听到涂茜茜去相亲开始，就好像有某个节点忽然失控了。顾倩兮明明说过涂茜茜喜欢他，现在他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夏惟央很快听到她睡熟的呼吸声，他深沉浓烈的眸光看着她，将她重新揽到座位上，温柔地盖好衣服。
夏惟央胸口有点闷闷的，这一次他是真切意识到她在躲着他了。
涂茜茜睡到第二天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沉甸甸的，带着宿醉的难受。
说罢，她飞快地远离夏惟央，用着逃跑的速度。
涂海芳看到女儿梳洗好了，赶忙递过来一碗汤水：“快喝了吧。”
夏惟央刚开口喊她的名字，似乎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她打断了：“夏医生，我想起来了，钟志伟的导尿管得马上换了。”
涂茜茜一鼓作气喝下醒酒汤，感觉好受了许多。今天是假日，不需要去医院，她瞬间放心下来，这才想起来问：“妈，我昨天喝醉了，是同事送我回来的吗？”
“涂茜茜……”
涂海芳上下看她一眼。
涂茜茜心脏咚咚地跳，声音雷动耳鼓。
涂茜茜被老妈盯得有点发毛，就听她说：“是夏医生送你回来的，你说你这孩子醉成那样，整个人都快趴人家身上了。”
涂茜茜抱着护理手册，跟夏惟央保持着两尺的距离，他忽然暂停的身形，让想着心事的她差点撞到他后背。
涂茜茜脑海中“嘭”的一声像爆米花炸开的声音。
夏惟央跟涂茜茜一前一后地出了病房。
“夏……夏医生？”她都有些口齿不清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涂茜茜是知道的，夏惟央身上有那种稳定人心，让人信赖的力量。
可惜妈妈还是没有更改答案：“就是夏医生，上次来过我们家的，很有礼貌的年轻人，很可靠。”满口赞赏。
刚刚面对陈倩紧张哭泣，她虽然出声安慰，但毫无好转，后来夏惟央出现在病房，只是一番温和质朴的言语，就让陈倩不那么紧张了。
说真的，女儿醉成那样她也是没想到，但夏惟央送女儿回来，措辞言语都非常得体，还连带安慰了她乍见女儿喝醉的焦心。回想昨天夜里的情形，夏惟央身上有一股让人安定信任的力量，涂海芳暗叹女儿的眼光很不错。
一直立在旁边听的涂茜茜觉得，自己跟夏惟央的口才，之间隔了一百个演讲家。
看着面前涂茜茜纠结的小脸，涂海芳微微一笑：“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看夏医生和颜悦色的，你应该没有在喝醉的时候做失礼的事情得罪人家。”
“阿姨，您别这么说。”夏惟央谦逊的声音，总是让人很舒服。
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哪能不知道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陈倩的妈妈很是欣慰，忍不住说：“夏医生是个好医生，有你在我们家人都安心很多。”
涂茜茜满脸通红，回到自己房里，拼命去想她断片的记忆。
“夏医生，谢谢你，听你这么说了之后，我感觉好多了。”陈倩望着夏惟央，在听他解释了手术内容之后，所有的顾虑都跑走了。
“夏医生，你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眼睛那么明亮，像盛着一片星空，却又是那么温柔。”
“茜茜在306病房，明天要做手术的陈倩，好像术前很紧张。”小倪报告道。
“但是，你不笑的时候，好凶哦。”
“涂茜茜呢？”
“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叹个没完了，病患的注射都做完了？”顾倩兮走过来一人轻拍了一下脑袋。丽丽和小倪赶忙正襟危坐。
……
“星星啊，只能仰望。”丽丽深有同感。
涂茜茜支离破碎地想起一点，越想面颊越羞红，好想捶自己。她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她在和梦里的夏惟央对话，才那么肆无忌惮，可原来她面对的是真实的夏惟央。
“像夏医生这么优秀的人，平常的女孩也不敢想，实在是差距太大了，都说结婚要门当户对。”小倪叹口气。
涂茜茜趴到床上，将脸蒙到被褥里，发出“嘤”的一声哀号。
“是啊，不过我可不敢给夏医生惹麻烦，就告诉她们别想了，哈哈！”丽丽扑哧笑起来，想到朋友圈的哀号仍觉好笑。
她到底还说了什么……
“哈？别院的？”小倪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涂茜茜按着脑袋，怎么都想不起来，想到周一该如何面对夏惟央，她顿时觉得内心一片孤鸿。
“前天节目播出的时候，我朋友圈里简直大轰动。我以前那些学姐学妹都来问我他有没有女朋友。”丽丽笑起来。
“啊！”
“夏医生太帅了，忽然觉得这番美貌的他当医生有点可惜。”小倪看着走廊上的屏幕，眼睛冒着星星。
涂海芳隐隐地听到卧室里女儿发出的惨叫声，掩嘴轻笑，心想：年轻真好啊。
夏惟央接受电视台专访的节目很快就播出了。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他，看起来博学英俊，充满了学者的气息，并且又有着堪比偶像明星的美貌，很是引起了一阵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