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落东西了？”
她的双臂打开的像张开的花儿似的，下一秒，又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看到那张自己以为不会再出现的脸，打了霜似的将手臂连忙收了回去。
颜玖懵懵地看着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赵霁诚，问道。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颜玖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发出声音的那种，虽然赵霁诚话少，但他气场实在强，即使不说话不看她，她还是很拘谨。
谁知，他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那张A4纸，将手边的公文包一放，像高中时的学霸拿着卷子讲题似的，目不斜视地看着画了大问号的问题，轻描淡写道：
赵霁诚听到她的道别，眼神里略微流露出一丝意外之意，像是剧情的进展跟他想的出现了偏差，他思考似的眨了下眼睛，转身说了句晚安就开门走了出去。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帮你或者段青，我就是刚才突然想起他有几份病例还没填完……”像是突然不解自己为何多言解释，顿了下，道：
麻烦谁都不要麻烦赵霁诚，这是段青走之前给她下的死命令。经过白天那一出短小精悍的拒绝，面子薄的女孩子当然不好意思占用他的时间。
“你有什么问题？”
“赵大夫忙一天了，你才最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晚安啦。”
颜玖闻言就是一楞，要不是赵霁诚站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太清晰，她都要以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逆转梦境。
简单说了下想法，颜玖没有想再耽误他的时间了，笑着摆了摆手，道别道：
嗯？
颜玖知道他是好意，但提前到明天的考试不知何时就叫到她去，为了做好百分百的准备，都走这么远了，她绝对不能因为失误失去这么珍贵的机会。
嗯！
“段青的轮班会到很晚，早点回去休息。”
耶！！！！
她转过头，傻傻地仰着看站在自己身边很近的赵霁诚，后者则看了眼表，破天荒地多跟她说了一句：
颜玖就差笑出声了，这一幕要是让姓刘的女人看到，会不会气炸天啊！哈哈！真是今日最爽了。
“谢谢你……”
“啊啊那太好了！不管怎么说，真是麻烦你了！我很快很快的！”
一声提醒，适时地低沉响起。
颜玖压抑不住自己脸上的喜悦，忙将头往A4纸那边凑了过去……
“小心。”
但随着赵霁诚一个个清晰明了的解答，她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一个电视里看过好多次的人工呼吸，居然实际操作起来有那么多要注意的地方。
正当赵霁诚看着A4纸时，颜玖似乎即将进入深眠的状态，头和身体都无意识地一歪，直直地朝椅子侧边倒了下去，她当然是立马就醒了，但清醒并未伴随撞击到椅子扶手的疼痛，反而是感觉到了一只有温度的手背，甚至避开了凸起的骨结处，迅速却轻柔的停止了即将要发生的碰撞。
“胸外按压的力度一定要注意，过轻达不到帮助心脏跳动的作用，过重容易压断肋骨造成其他伤害，老人、孩子的情况更是要因人而异，匀速，不然会很快乏力，在找到人接替或救护车来之前，最好一直按压着。”
只扫了一眼，他就知道她还是真的下了功夫，没有一个问题是可以自己百度出答案的废话，她在这个项目上的野心，完完全全体现在了她的努力里。
“哦……”这点颜玖之前练习的时候倒是没注意过，位置倒是能精准地找到，摁了一会儿就累的不行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用力又大又不均匀。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在走到颜玖旁边时停下了脚步，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孩，注意到了她桌子上放着的满A4纸的笔记和问题。
但具体应该怎么做还没问出口，赵霁诚突然就从椅背上拿起了段青搭在那儿的还没丢的一件破了的白大褂，就势往地上躺下了。
几分钟后，赵霁诚的电脑传来了关机的声音，他将明天要填写的单子压在了玻璃板下面，就准备脱下白大褂离开了。这时他才好好看了眼颜玖，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跟人打招呼似的睡着了。
“诶！你这是……”
自己又发挥职业习惯给人编了会儿背景故事，上眼皮就开始和下眼皮打架了，她知道赵霁诚的注意力根本不会被她做什么吸引，于是放心大胆地后背往椅子上一靠，进入了睡眠待机等段青的模式。
颜玖一下子惊呆了，她哪里想到赵霁诚行医看起冷冰冰的，教学热情居然这么高？！就地给她当教具的吗？
单身吧。
太拼了吧？
赵霁诚下班了一直没回家这件事让她倒觉得一点也不奇怪，手上没戴戒指，这么长时间一通打电话催他回家的电话都没有，看个性也不是个很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的人，估计——
赵霁诚其实是看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知道非得要实际操作她才可以明白是什么意思，讲就要讲明白，但看她的样子，实际演练才是最节省时间又最清楚的方式，他的大脑习惯性寻找最优解，自然不会顾及小节。
她关上电脑，手撑着下巴，看了一眼表，段青没有回来过一次，要不是知道他是急诊的，这样很平常，她都要以为他下班回家睡觉去了。
“你做一次我看。”
时针划过11，刚刚四个小时内像打了鸡血的颜玖随着又一个场景的结束，开始体会到了脑力燃烧后的疲惫。
他丝毫没有多留给颜玖惊讶的时间，眼睛瞄了眼表，而后看着颜玖，发出指令道：
赵霁诚仿佛一下打开了她的想象力大门，卡壳好几天的剧本样稿，一下子行云流水地进行了下去，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赵霁诚和颜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对坐着忙各自的事情，屋内唯有键盘敲击声、钢笔尖充满力道在纸上的沙沙声、和二人平稳的呼吸声。
“开始。”
观察着观察着，她突然灵光一闪，打开最近在写的剧本样稿，决定加上一个角色。
颜玖迅速反应了过来，先说了声判断周围环境是否安全，然后半跪在地，双手交叉，开始在赵霁诚手点的位置按压起来，还是收敛了几分力度，“1001，1002……”
这份走神倒不是来自于春心萌动，人与生俱来情不自禁的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颜玖必须要承认，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是她从未接触过的类型。
连续几次后，只听他说道：
赵霁诚很安静的，颜玖和他面对面坐着，尽管都是在看电脑，但颜玖有时不免眼神游移一下，移到正盯着屏幕，专注认真的赵霁诚的脸上。
“力度不对，不均匀，而且太轻了。”
老老实实地坐回了位子，心想今日事今日毕，还是要等段青轮完夜班，于是拿出帆布包里一直揣着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看起急救技能考试的操作要求来。
“可是我怕你……”
“哦……”颜玖看他又打开了电脑看那些高深的文献，知道他即使已经下班也有该完成的事，便不好再出言打扰，说句实话，每种这样的不太像平常的自己的时刻……都被赵霁诚看到了，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尴尬。
“我不影响，调整力度，不然没有效果。”
“段青晚上当夜班，会一直留在诊室。”
颜玖心里一阵暖意，心想自己尽早找对状态才是正确的，专心致志的持续、均匀地按压起来。
赵霁诚抬步朝自己位子走去，完全一副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坐下时甩了一句：
持续这样一个过程哪怕三十下，也是非常耗费体力的，赵霁诚没有再开口提出她的问题，颜玖知道自己终于做对了，她心里开始记住这种感觉和力度，同时衍生出的是对眼前人又一次“救她于水火”的感激。脸上缓缓漾出笑意，她跪着发力膝盖有些受不住，于是改成蹲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颜玖不好意思地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干咳了一声，看着一脸面色无波的赵霁诚，打招呼道。
“可以了。”
“咳……赵、赵大夫，你回来了啊……”
赵霁诚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缓解下自己因为到位的按压而有些心跳过速的问题，他觉得今晚也可以到此为止了，正准备起身，突然听见一个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场面的声音：
颜玖干巴巴地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天知道自己刚才因为无聊就差把旋转椅和地面转成一朵花儿了，姿势、表情、语气，完美的构造出了一个“智障儿童欢乐多”的形象。
“我的、我的妈耶……师父你……你和灯……颜玖干什么呢？！”
段、段青根本就没在他身后。
颜玖扭头去看声音的主人，果不其然看到了惊得下巴掉在了地上的段青。
如果说，颜玖此刻的热情是一束光，在她眼神与手还扶在门把手上的赵霁诚对上的一瞬间，就被完全反射了回来，化成一道冻感十足的光波，让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笑容冰在了脸上。
结束了夜间值班的段青，准备好好休息的段青，心神随着夜色而沉静的段青，不仅在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颜玖红红的脸颊，还听到了躺在地上的师父难得喘得一声粗气……
“段大医生！你终于回——”
再一看师父衣衫不整地穿的是自己不要的白大褂，颜玖袖子因为刚才的动静而热得挽起，脑子里的某些黄色废料活跃了起来。
门响了！这时，颜玖被椅子带着转到了背对门的角度，听到声音像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起来，笑颜如花地又转了一下，同时洋溢地开口道：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刚才我在学按压来着！”
“咔嗒！”
颜玖本想站起来给他解释下刚才发生了什么，谁知自己蹲的膝盖已经麻了，为了避免尴尬，还是保持住了那个姿势想要缓解一下。
她心情倒是没怎么受那群人影响，刚才没有假人的时间里，她至少看了十遍那个垃圾画质的急救技能视频，A4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笔记和画了大问号的问题，心里已经有数自己哪里不会哪里可以，她脚尖点着地，用旋转椅转着圈圈，但眼神一直热切地朝门口瞄着。
一个膝盖一高一低地蹲着、一个躺着，这场景下跟人说话本来就有点奇怪了。结果段青为了避免自己脑子里想歪的事被师父发现，在颜玖话音刚落的几秒内迅速跳了过来，像拍皮球似的给了颜玖脑袋一下。
“段青呀段青，你咋还不回来呀~”
本来是想像摸小孩脑袋似的鼓励，谁知自己一激动力气使大了，打得蹲麻了的颜玖失去了重心，向下一倒——
颜玖满怀期待、满眼星星地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等着她的天神降临：
直接啃到了躺着那位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