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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本日记本

布已经朽了,几乎一捏就碎,所以宁晖的动作格外轻。打开来一看,原来是面国旗。

打开暗格,果然看见里面藏着一个简单的黑色防水收藏袋,拎起来时还挺沉,暗格下还有块折做四方的白布。我将这两样东西一起带到宁晖跟前,宁晖先接过白布。

一面膏药旗。

有时候我自己也忍不住佩服自己敏锐的直觉力,不过花了五分钟,就成功在木板地面上发现了一个暗格。随着我的喜呼,‘有了’,我听见俘虏喉咙里溢出一声哀鸣。

红日上头还有一行毛笔字,祈武运长存,下头则是一个署名,长藤忠雄。这几个字全部是用中国繁体字写成,所以相当的一目了然。

☆☆☆

长藤忠雄,这显然是个人名,而且和信封上那个收信人长藤四郎很明显有着亲戚关系。想到信封我便看了看古蓓薇,她已经将信封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展在手里。那不是一封信,我觉得,它更像是一张不怎么正规的纸条,大小约莫A4页面一半,暗沉的黄色,而且纸张看上去挺厚实,上面只有两排字,上面五个,下面五个,看着很规整。而且,我也看得懂,是中国字。

想想,我将视线投向我的脚底下。

“是诗么?”我问古蓓薇。

背包?若是真的,这个目标很大,石室内几乎一览无余,能藏哪?

古蓓薇愣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扬了扬手回道,“是诗。”

“再找找,”宁晖转而吩咐我,“他肯定在这里藏了什么。”我应了个是,宁晖再追道,“很有可能是他的背包。”

我轻轻读了出来:

俘虏将头低下,又恢复了一副‘有本事杀了我反正别想从我口中掏出一个字’的负隅顽抗的样子。

旅中正卧病,

那是一块长方形的印迹,像是,我比划了一下,一本书,或者本子,被人拿走了,而且是新近取走的。我将这一发现告知宁晖和古蓓薇,他二人心有灵犀的一起看着俘虏。

梦绕荒野行。

我这番心里活动只在自己肚子里叽咕,手下丝毫不敢大意。尸骸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它趴着的小几上有些奇怪的地方。

挺陌生的,不知道是谁的名作。反正我的文学造诣也不高,索性不猜,直接问古蓓薇。古蓓薇微微笑着,道,“不是我们中国人的诗,是日本人的,一个叫松尾芭蕉的诗人。”

从最后这点看,我眼前这个人死的时候还是很尽善尽美的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了的,那把军刀的确是很端正的放在它的身边。

巴巴的寄封信难道就为了这首诗?我奇怪了。

切腹自杀这玩意儿,据我所知,是一种被日本人引以为傲的死法。而且还有很多讲究。光在肚皮上拉一个口子不算什么,人得横切一刀,竖切一刀,美美的划个十字。同时还得注意仪表,要是死了后身体朝后倒了,或者歪了,而不是正儿八经的趴伏,还不算是个成功的切腹人。最后,切腹用的那把刀也不能随手丢弃,讲究一点的,能在肚皮上拉着两个大口内脏流了一地的情况下还支撑着用块布把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了,再端正的放在身体一侧……哦,对了,咽气之前没准还能特威武霸气的喊一声,天皇万岁!

古蓓薇却很有谈性,继续道,“松尾芭蕉是日本古代著名的俳谐诗诗人,这首叫做‘病中吟’,是他最后一首诗,后来他就病逝于旅途中。”

我忽然有了个想法,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杀,而且是古往今来日本人最爱的一种方式——切腹。我开始自动脑补起细节来……

果然成了‘绝句’……

尸骸身下一片黑色污迹,那是尸油所化。

“哎,”我忽然有了想法,“这封信是不是这个长藤忠雄寄给长藤四郎的?没准这个长藤四郎的是长藤忠雄的儿子。”既然那个叫松尾芭蕉的写了这首诗就挂了,那么很有可能长藤忠雄用这首诗来寓意他的死亡。虽然不太明白爷儿俩有什么不好明说,非要用这样对暗号的形式。

我将目光溜向宁晖,他轻微的摇了摇头,看来他想安抚一下俘虏的情绪,以便寻找突破口来套取情报。收回了手,将刀放回原处,我继续用手电搜查。

“长藤忠雄和长藤四郎分别是你什么人?”宁晖肃然问俘虏,俘虏嘴角挤出一个轻蔑的微笑,不答。

此话听在耳里,我立时觉得气笑不得。要是宁晖之前的猜测没错,死在这里的日本人都是当年侵华的关东军,身为一个中国人,我有什么理由尊重它们?何况眼前这个一看等级可不低,没准还是个指挥官!

古蓓薇在一旁猜测,“他会不会就是长藤四郎?”俘虏又是一个轻蔑的笑。

我疑惑,顺手将刀又往尸骸那送了送,果然俘虏又叫了一声,但已然没有刚才那样失态的怒气了,而且说的是中文。他说,“不要,不要……不要冒犯死者!你们中国人……请,尊重,死去的人!”

“不会,”宁晖答,“这信有些年头了,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咿?不要碰什么?这具尸骸么?

宁晖的语气有些不易觉察的阴沉,我特理解,古蓓薇在这添乱,问的都是非常不专业的问题,惹来对方轻视,我们好不容易占据的心理优势没准会被古蓓薇破坏掉。他放下那面日本旗,转而将包抓在手中,拉开拉链从里往外将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有水壶、干粮,几样救生用具,跟着,掏出一本古旧的褐色封面的日记本。

“他说,”古蓓薇及时做着翻译,“不要碰!”

随着宁晖的动作,俘虏的表情发生着一系列变化,嘲笑渐渐收却,沉默,皱眉,嘴紧紧抿做一线,最后,他死死盯着那本日记,面如死灰。

想着,准备用刀去撩开尸骸身上挂着的勉强算作衣服的烂布条,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可是手刚一动,便听见一声怒吼,哇呀叽呱。我回头,看见那个一直闷声发财的俘虏暴怒起来,两只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就是它了!

如之前远观那般,虽然烂得只剩白骨一堆,但依旧保持着原有姿态。它内侧的地面上放着一柄长刀,刃窄,刀身细长,是日本武士刀。我将刀拾起,用手一捏刀锋,摸了一手锈面。再好的刀,也怕岁月侵袭啊……

古蓓薇亦激动得往前一步,想将日记本接过去。宁晖却将手一收,低头翻看。翻了两页抬头看着我们道,“没跑儿,信就是这个长藤忠雄寄的,应该是从这本日记里撕下来的,纸张一模一样。”他边说边翻,很快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那里有一线毛糙纸边。宁晖伸手向古蓓薇要来她手中那张写着诗的纸条,拼了上去,基本吻合。

在他们短短几句对白中,我已经来到了尸骸边,遂收起注意力仔细检查起来。

宁晖将日记本轻轻合上,递给在一旁早已露出焦急之色的古蓓薇。我走到古蓓薇身边,帮她照明,看着她将日记本翻开到第一页。

“收信人是,长藤四郎,地址是,日本九州……”古蓓薇声音略变,“这里还有时间,是,昭和17年……”

纸页很厚,看得出质量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结实,连纸上的墨色也保留得相当不错。我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纪律,我得注意遵守纪律!尽管胸中早已藏了只好奇的猫,用爪子挠得我心痒难搔。

宁晖想了想,似是不经意的瞄了俘虏一眼,续问古蓓薇,“信封上写着什么?”

古蓓薇看得很认真,时而屏住呼吸,时而发出低叹,时而轻‘啧啧’一声……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古蓓薇从宁晖手中接过去一样长方形的物什,薄薄的,她低头翻看一下,唏嘘道,“是一封信,有些年头了,纸泛黄,而且脆。”说完小心托着那封信,抬头问宁晖道,“要我看看里面么?”

耳听着她翻着日记本,唰唰声响不绝,到后头便越来越急,想是她草草浏览的缘故。然后她将日记本一合,举起来一扬,对我们道,“同志们,写下这本日记的人,就是这个叫长藤忠雄的日本人!他隶属日本关东军某支匿名大队,被派来指挥一个特殊的秘密任务。这个任务就是修建这整座地底工事!日记记载了工事兴建的原因和修建的过程,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所以……”说到这里,古蓓薇顿了顿,似是喉咙有些哽咽,清咳一声,她继续道,“请允许我在此宣布一下,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了!”

“这是我从他身上找到的,”我听见宁晖继续道,“看上去像是一封信。”

古蓓薇的眼角有亮光,不知道那是因激动还是因感慨而迸出的泪花。

“是的。”古蓓薇回答。

而我看着她手中那本日记本,心中百感交加!胸口涌起情绪万千,最为强烈的,首先是茫然……

古蓓薇依依不舍的下了榻榻米,走到宁晖那。宁晖接着问,“古主任,您修过日语吧?”

很茫然。

在我们四下打量的时候,宁晖也没闲着,他搜着俘虏的身,也不知搜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没,大概见我和古蓓薇略有分歧,便安排着,“妞儿你上去看看,古主任,麻烦你过来一下。”

就这样结束了?

我用手电一照榻榻米,看见一行清晰的足印,一直通向卧着尸骸的小几,想了想,我让古蓓薇下来,换我上。那行足印显然是俘虏留下的,既然他能踩着过去,我自然也没问题。而且,我不太放心古蓓薇,她做事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万一等下又激动起来,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就算白忙活了。

牺牲了三个战友生命换来的,就是这么一本日记本?

“我一个人去看看。”古蓓薇对我说。

或许,为了这个任务牺牲的人远不止三个而已。外头还躺着前支考察队员们,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怕也是为了这本日记。他们肯定也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可怕的事情,被追击,被围困,最后凄凉的死在了外面那间石室里。而更为悲凉的是,他们离成功只有一墙之隔。

两道手电光不约而同的照在了那具骸骨身上,看来我和古蓓薇都对它起了好奇之心。我们对视一眼,一起抬脚。刚踏上榻榻米,只觉脚下木板发出咯吱声响,似是承受不住我们的体重。我不敢再动,慢慢退了下来。但古蓓薇没有退,她缓缓伸出第二脚。此时木板发出的声音就悦耳多了,看来承受一个人的体重,尤其是小个子的古蓓薇是没有问题的。

“不,任务还没有完成!”宁晖适时提出反对意见,“我们还要找到朱投!还要带着这个俘虏顺利离开这里!还要弄清楚发生在这个工事里的所有那些古怪的事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