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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侯爷见公主话里话外就是周宝璐在侯府受了委屈,却又不提名指姓,只得就问曾氏:“这府里你是怎么照看?就叫你外甥女儿受了委屈不成?”

静和大长公主微微一笑:“老侯爷这话我是信的,只挡不住有别的人有旁的想法,说起来,若不是璐儿执意要到舅舅府上住,我拗不过她,其实是不想送她来的,不然有些话,外头人知道了,不说是侯府怎么着,倒要说是咱们家不懂事了。如今璐儿非要来,我也没法子,只得备了她的东西,都交给侯府,也少些闲话。侯爷也别见笑,在别人眼里,咱们家璐儿或许没什么要紧,可在咱们府里,大小姐平日里分例都是随我的,比她爹爹还高着一层呢,就是我,也舍不得给她委屈受。”

武安侯府如今是曾氏当家,此时曾氏听了侯爷的话,便站起来,不吭一声。

武安侯自是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只是听了静和大长公主的话,皱眉道:“殿下是听到了什么人说了些胡话不成?璐儿是我长女的独女,自然就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孙小姐,和我的女儿、孙女儿都是一样的,断没有接了外孙女来小住,还要公主府送家用的,公主这些东西,我们是当不起的。”

杨夫人见侯爷发作曾氏,心中自然趁愿,立时便道:“是呀,华哥儿媳妇,这到底是你亲外甥女儿,你姐姐就这样一个独女,你就该好生照看着才是,偏叫外甥女儿受了委屈,叫外头人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竟连正经的外甥女儿也嫌弃起来?”

陈七悄悄伸手去拉杨夫人的衣服,杨夫人却是顾不得她,她也心中有鬼,自己也正在回想她对周宝璐到底做过些什么呢。

陈七脸都白了,直在后头拉杨夫人的衣服,偏杨夫人见到曾氏倒霉,被公主上门来兴师问罪,心中那股子舒爽劲儿,就不用说了,哪里还能注意到别的。

陈七开始还没想到,这个时候见了周宝璐特地对着她笑,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不大对了,然后似乎在回想,慢慢的脸上的表情就变的很精彩了。

更忘了自己是不是干过什么。

这样毫不客气的一番话,顿时武安侯府一家子脸上都变了颜色,只有世子夫人曾氏低着头,看不出神色来,周宝璐挽着曾氏的胳膊,抬头看了几眼,大眼睛看过每个人的神色,也并不说什么,然后,她就看着陈七笑了笑。

杨夫人此时得意的又说:“虽说如今是一家子,公主殿下客气,并不追究,咱们家也不能这样不懂事,以往我是不知道,如今知道外孙女儿受了委屈,我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难受,大姑奶奶就这样一个骨血,咱们疼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能叫她受这样的委屈,华哥儿媳妇你且得好生反省,贤德是要紧的,侯爷,我瞧着华哥儿媳妇管事也不成个样子,瞧这样的事,叫人怎么说呢?”

静和大长公主笑道:“来拜会老侯爷,自要有些许敬意,礼不可废。且璐儿虽说也是骨肉,偏又是外孙女儿,到底不能和孙女儿比,侯府里有些想头,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咱们家还没到养个女孩儿也养不起的地步,送璐儿到这府里给她舅母照看些时日,也是因着璐儿她娘,身子不好,侯爷是知道的,我又上了年纪,精神总是不好,女孩儿这个时候总是要紧的时候,只怕不周到,倒是委屈了璐儿。说起来,璐儿在咱们家也是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断不是养不起了,要送到亲戚家打秋丰的意思。”

顿时就要反攻夺权的味道了。

这份礼颇有些打脸,武安侯也是要脸面的人,就是对着公主,也表达着十分的不满。

周宝璐暗笑,这还真是丈八灯台,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杨夫人不明就里,也不敢多说,就把礼单递给了侯爷,侯爷一看已经心中不快了,便说:“殿下这样厚礼,微臣不敢受。璐儿是我外孙女,到寒舍小住原是正理,并不用殿下特地预备她的用度。”

这个时候,就是轮到她上场的时候了!

一时接了礼单一看,就有点怔住了,这份礼单不同寻常,除了送侯爷和侯夫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常礼之外,还有不少别的东西,御用粳米、海鲜干货、绸缎尺头、香料药材,甚至连银霜炭都是有的,另还有一千两现银子。

她知道她这个角度外祖父是看不见的,便笑嘻嘻的对着陈七挤挤眼睛,然后脸上神情一变,一脸的委屈,站了起来,大声说:“和舅母有什么相干,明明是七姨母,说我是寄人篱下,是因为我娘不在,我没地方去,才到外祖家里住的,说我吃陈家的,喝陈家的,还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就拿自个儿当正经小姐了!我……我没有!我都跟祖母说了,把我的分例都送这边来,交给外祖母好了!”

武安侯陈旭垣和杨夫人把静和大长公主迎进了荣安堂,有女官恭敬的奉上了礼单,杨夫人就笑着道:“公主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外孙女儿到家里小住,正是应该的。”

武安侯陈旭垣脸色顿时铁青,杨夫人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要收拾曾氏,自然没料到周宝璐突然对陈七发难,一时也慌了,便道:“哪有这样的话,我怎么就半点儿不知道呢?你七姨母往日里也是对你多有疼爱,想来不会这样说的,是璐儿你听岔了吧?”

周宝璐虽不明所以,但却知道祖母说的人齐全是个什么意思了,这摆明了就是打探过的,选陈七回娘家的时候来的。

又回头对静和大长公主笑道:“璐姐儿小孩子家,说不准听到不知哪个混账奴才的一两句话,就信了真,许是有了误会罢了,我们家七姐儿一贯是拿璐姐儿当自己女孩儿那样疼爱的,不是我说,就是自己女孩儿只怕还要靠后,必不会说这样的话。”

咦?

静和大长公主只是笑,并不接这话。

因着公主驾到,武安侯府的主子们都出来迎,周宝璐眼尖的看见了陈四和陈七,陈七虽然低着头,却并不妨碍周宝璐一眼就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周宝璐顿时就哭了出来:“就是七姨母说的,七姨母说我是没人养的,公主府养不起了,到亲戚家来打秋丰,说我吃的用的都是外祖母私房贴出来的,说外祖母房里的丫头都比我高贵些!还说……还说公主府早就不行了,就是一个空架子,我就算是公主的孙女,也只配说个什么人家……那些话我也不懂,我……我害怕,不敢听了,就跑了……”

周宝璐摸摸下巴,见祖母说的这样,也就不多问了,横竖到了就知道了。

周宝璐说到后来,哽咽难言,曾氏忙搂了她在怀里,轻轻的拍一拍,又柔声细语的说道:“七妹想岔了,璐姐儿在咱们家的用度,别说没有夫人贴私房的事儿,就是公中也没有出账的,都是从世子爷的外书房走的帐,七妹不信,我这就传管家进来回七妹就是。”

静和大长公主笑道:“总是要去一次,自然选人齐全的时候去,才是正理。”

在静和大长公主跟前,曾氏这听起来是辩白的话简直就是火上加油,一句话不替陈七遮掩,反倒是句句坐实,静和大长公主笑,杨氏这一系对上世子一系,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周宝璐奇道:“难道还有什么讲究?”

陈七一脸苍白,忙站起来说:“我哪有说这样的话,这本来也不与我相干的,父亲明鉴,璐姐儿是我亲外甥女,我怎么会这样子说……”

直到三月初八,那天有消息递进府里,静和大长公主才动身,亲自送周宝璐前往武安侯府。

公主冷笑道:“亲外甥女?原本璐姐儿这话我是不信的,小姑娘家,一时听岔了不够明白也是有的,只这说人家的话,璐姐儿怎么编的出来?她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配不配的?真是由不得我不信,说起来,我还要请教亲家夫人并七姑太太,前儿侯夫人与七姑太太上门来看璐儿她娘,又给璐儿说人家,便是七姑太太家三伯的儿子,这是何意?我原不懂,他三伯也并不是侯夫人养的,我们家璐儿好歹也是我的嫡长孙女,是怎么想起来说这样的人家的?如今听了璐儿的话,我倒是明白了,原来七姑太太早就觉得咱们家是个空架子,咱们家的小姐身份低了,只配得你们东望侯家的庶子房里的儿子?且七姑太太不懂事也罢了,侯夫人也不懂?还绕过我,只与我家儿媳妇说话,难道她就不是我的儿媳妇,就要一味偏帮娘家,拿我们家的孙女儿给七姑太太回夫家卖好不成?”

三月初,静和大长公主府送了世子夫人出帝都养病,随即就打点周宝璐的行李,周宝璐还纳闷呢,怎么祖母说要亲自送她去舅舅府上,却又一直不动呢?总说等一等。

这话越说越重,说道后来,几乎发起怒来:“这就是东望侯夫人教出来的好媳妇!来人,拿我的名帖,请东望侯夫人过府来,就说我有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