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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庄柔公主笑道:“道理?什么叫道理?谁厉害谁就有道理,你不服,这会子你去与父皇哭诉呀!看父皇信不信你?你别忘了,你们家刚妄议了三哥,被父皇打了耳光,全帝都都去你们家看笑话去了,敬国公府一尺高的门槛都要踏平了!你再去跟父皇哭诉三公主欺负你呀,瞧瞧圣心如何?”

禧妃怒道:“庄柔公主请慎言!庆妃娘娘病逝,二殿下幽禁,这是圣上的旨意,与我有什么相干,公主信口开河,不知听了什么人的挑唆,就到我宫里来放肆,是何道理?”

这番又是嘲笑奚落又是蛮不讲理的话,真是越发气的禧妃心口疼,不住的上下起伏,一双杏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庄柔公主冷冷的一笑道:“当初我母亲,我哥哥的事,亏得禧妃娘娘落井下石,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半点儿没忘呢!且看国公夫人的作排,早些的一些事,说不得也得算到你的头上,我比你年轻,我会等着看,你怎么死的!”

可是她真的不敢,就如同那一日在皇贵妃晋封庆典上她怂了一样,这个时候,她思前想后,也还是怂了。

禧妃心里实在有点打鼓,自庆妃去后,庄柔被皇上一直关到出嫁,这看起来,竟有些性情大变的样子,竟比大公主还不要脸面,说话更加不着调了。

母亲韩氏曾再三的教导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能动手!

禧妃一怔,立时冷下脸:“庄柔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是有哪里得罪了公主不成?”

禧妃猜想圣上这个时候就算没有厌弃自己,也定然烦自己娘家不懂事,妄议皇子,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懂眼色又去哭诉三公主找上门来欺负她,皇上心中要怎么想,还真是难说的很!

如今的庄柔公主,就是笑也带着些阴冷的感觉,她盯着禧妃道:“我不亲自来,怎么瞧得到你现在的模样儿呢?气的厉害吧?都气病了!”

这个该死的庄柔!

庄柔公主走进来的时候倒是笑吟吟的,可是禧妃想岔了,庄柔公主什么也没带,一件礼物也没有,带了几个伺候人,空着手进来,禧妃依然得笑吟吟的招呼:“庄柔坐,我一向爱病,难得你竟想着,亲自来瞧我。”

禧妃轻声道:“公主这话我不懂,公主是金枝玉叶,非我们这样的出身可比,就是公主说我两句,我也只有听着的份,哪里什么去圣上跟前哭诉呢,公主只管放心。不过这会子公主无凭无据就说我对庆妃娘娘和二皇子如何,我自然是不敢认的,想来公主也只是怀疑罢了,公主心里头有气,这会子拿我出出气,也是有的。”

这么一说,禧妃就有点萎了,她与大公主那种人不同,脸面还是要的,而且在这后宫过日子,脸面还常常是十分要紧的。只得打发人请进来。

禧妃也露出一丝嘲笑来:“只是我竟不懂了,公主心里头有气,怎么就不瞧瞧太子妃娘娘去呢?皇上可是亲口说了,太子妃最为爱护兄弟妹妹们,公主得太子妃开导开导,说不准就没了气,喜欢起来呢?”

海棠有点犹豫的说:“娘娘,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瞧着呢!”

庄柔公主温柔的冷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挑拨我,那些事情,太子爷才是罪魁祸首,叫我找太子哥哥算账去,可是……谁叫现在太子爷势大,我惹不起呢?就只有你刚好倒霉,柿子都是捡软的捏,谁叫你是软的那个呢?”

禧妃皱眉,看了海棠一眼,想起庄柔公主那日打出来的一闷棍,心里就堵得慌,便道:“不如你出去,接了她的东西,跟她说我病的不好,又睡着了,请她改日再来。”

庄柔公主笑着站起来:“好了,今儿我就是特地进宫瞧你的惨样的,这会子我看见了,心里很畅快,就跟那天我说那些话一样畅快,禧妃娘娘好生歇着,待我回头去瞧瞧您母亲,大约还能畅快一回,哈哈!”

三公主来看她?

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彻底不要脸面不要性命了!

慎刑司是走了,可禧妃这两日依然不肯出门,只托言病了,也免得被人嘲笑,她听了就点头,叫人进来换了衣服,预备躺一躺,却听外头小丫头进来报道:“庄柔公主来看娘娘了。”

可这样的庄柔公主,禧妃叫她气的差不多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海棠安慰了半日,又伺候着她喝完了药,嘴里含了一颗蜜樱桃,外头早有宫人进来消无声息的打扫干净,海棠道:“也是下晌午了,娘娘不如歇一歇,多将养将养。”

庄柔公主走出衡玉宫,有个宫女恭敬的站在外头树下,见了庄柔公主,恭敬的福身道:“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听说您进宫来了,请您过去说话儿。”

禧妃只是叹气,她担心母亲,可是如今母亲不能进宫,她也不能出宫,只能打发人回家探望,赏些东西,听到消息,就越发难受了。

庄柔公主的心中不由的划过一丝畏惧,可很快,她又挺起胸来:“好!”

海棠见了一地的东西,一边伺候禧妃吃药,一边劝道:“娘娘虽伤心,可到底是没法子了,倒不如先歇着,养好了身子,再扳回来就是。”

去就去,周宝璐还能吃了她不成?

海棠捧着药碗进来,禧妃本来就不是健壮身子,这两日又被这件事气的心口疼,偏又在这样节骨眼上,不敢明着传太医,只得悄悄的拿了以前心口疼的方子来吃,幸而因禧妃常吃药,衡玉宫备的药材齐整,自己熬一熬倒也罢了。

她上了在宫里用的喜鹊登梅的小轿子,虽然不肯露怯,心中却是有些打鼓的,失败者对上胜利者,总有些凄凉以及畏惧的心态。

心里早把太子爷太子妃连同靖王爷靖王妃咀咒了八十遍了。

东宫里安安静静的,轿子一直抬到正殿的台阶底下,东宫的两个大宫女一起上来,给她打起帘子,扶她下轿,笑道:“公主殿下来了,娘娘刚才还问呢!娘娘这会子正在东配殿的稍间里坐着,公主殿下只管进去就是了。”

禧妃气的哭了一场,摔了一地的东西。

庄柔公主一言不发,只跟着进去,周宝璐盘着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本册子,正听一个丫鬟回话,见她到了门口,就招招手叫她进来,庄柔公主进去就听到一句秋天的租子收齐了,再兑了银票进来。

一时间,敬国公府门庭若市,一家子都给躁的不敢出门儿。

那丫鬟见了庄柔公主,便没再说了。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仇恨的,也凑着热闹去看看韩氏的模样儿,一品国公夫人被皇上下旨掌嘴,这种热闹千载难逢,一朝里头还不见得能出一次呢!不看看可惜了!

周宝璐也把册子丢开,叫她坐,又叫上茶上点心,这太子妃的尊贵,太子妃的荣耀,叫庄柔公主心里头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儿,也就忍不住刺她一句:“娘娘别忙了,你这里的东西我又不会吃,我还没活够,不想死呢!”

不能自己动手,去幸灾乐祸一番,也是快事!

“既不想死,你就该收敛点!”周宝璐说:“你觉得,你这样剑拔弓张,浑身带刺儿,见谁刺谁的样子,就能活的长久了?”

开玩笑,谁家没被人说过一两次闲话啊,这会子,连圣上都钦定是韩氏在说那种话了,自然也就把自家的仇恨给安在了韩氏的头上。

周宝璐冷笑道:“我看你倒是嫌命长,舍不得你母亲,想要去陪她了?”

敬国公家大约就是这会子帝都最大的热闹了,禧妃娘娘在宫里都知道,这些日子,就连不大走动的人家都提着礼物上门看望敬国公夫人。

“你!”庄柔公主顿时就怒了:“你敢这样说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没人训斥敬国公,敬国公也病倒在了家里,几个儿子都告假在家里,说着是伺候父亲,实际上却是躲羞。

她只怒了一下,又突然冷静下来,说:“前儿我帮了娘娘一把,娘娘怎么说也该谢我一回才是吧,倒叫我来训斥,这是何道理?”

禧妃在衡玉宫里反省得不到消息,待她出来,才知道事情无丝毫好转,国公夫人韩氏回家,旨意已经等着了,宣旨后就被三四个宗人府如狼似虎的嬷嬷按着跪下,戴了皮手套,一五一十的一顿耳光打下去,直接打晕,脸颊打破,两边的牙齿全部松动了。

周宝璐觉得头疼,这萧三福真是性情大变,以前是鲁莽骄傲,不把人放在眼里,可如今,竟总有那么点阴测测的味道,真是……还不如以前呢!

然后就不理他了。

周宝璐想了想,她觉得萧三福逢了大变,又被幽禁过,导致现在性情偏执,对人总有仇恨,只要有机会咬一口她就一定会咬一口,十分的不稳定。

秦小年收了银子,回头给皇上缴旨,老老实实把衡玉宫的话说了一回,连银票都呈了上去,皇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知道了,既然是禧妃赏你的,你接着就罢了。”

又是破罐子破摔似的,颇有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意味。

两母女无奈,只得各自动身。

大概跟她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比她更蛮横,更不讲理!周宝璐便说:“明明是应该你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闹出来,你哪里来的机会说那些话呢?又哪里来的机会叫禧妃娘娘这样狼狈呢,是不是?”

又转头对韩氏道:“国公夫人的车马已经备好,国公夫人也请。”

庄柔公主想了一想,居然就点点头。

秦小年大方的收了银票,捏了捏厚度,颇为满意的笑道:“禧妃娘娘吩咐,奴婢自然冒着大不违也要将娘娘的话转奏圣上,只是这会子,奴婢的差使还没完,宫里的规矩,娘娘此时应进内室,由慎刑司在门口儿守着才是,慎刑司已经打发了四个懂规矩的嬷嬷过来了,禧妃娘娘请!”

周宝璐趁机说:“禧妃娘娘以前做了什么,叫你恨的这样?”

这边儿海棠早预备好了银票塞给秦小年,这个时候,禧妃与韩氏都知道,既然圣上下了口谕处置,那就是圣上信了那句话,韩氏捏着鼻子也只得认了,若是这个时候还梗着脖子不认,只管喊冤,就算皇上不治你个藐视圣躬的罪名,心中越发厌弃是定然的了。

庄柔公主不肯说,怔怔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就潸然泪下了,大约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韩氏也忙道:“臣妾定然回家自省,还求公公代奏。”

周宝璐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拿不到凭据的事?”

至此,禧妃真是无计可施了,只得对秦小年道:“还求公公代我启奏圣上,臣妾自然尊谕反省,只是国公夫人这样的年龄了,又是一品诰命,能不能免了责罚?”

庄柔公主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意思是,您老人家该回家挨打了!

看来是吃了哑巴亏,禧妃惯会那些私底下的阴私花样,叫人有苦说不出,常常内伤。庄柔公主又不是特别聪明的人,说不得就着了道。

勤政殿大总管秦小年亲自带了人来,待禧妃谢恩之后,便道:“圣上的口谕,还请禧妃娘娘这就反思才是,国公夫人便不宜在此处打扰娘娘了。”

周宝璐说:“我今儿请你来说话,也没别的意思,想问问你以前禧妃娘娘的事。”周宝璐掂量了一下,庄柔公主如今的样子,跟她绕圈子没有用,倒不如摊开来说。

还没踏出殿门呢,就有勤政殿太监过来传圣上口谕:禧妃纵容家人,着即在衡玉宫反思三日。

周宝璐说:“你既然这样对禧妃娘娘说话,说不得禧妃娘娘缓过劲来,就要做点儿什么事。如今正好我有想知道的事,你若是肯说一说,今后你遇了事,我帮你,你自己也知道,如今你也没依仗了,一个公主身份,不见得能保全你,说不准遇了坑儿,就没了命了。”

又叫人去打听皇上在哪里,她衣服也来不及换了,就要去求见皇上。

周宝璐见庄柔公主还是不说话,最后加了一句:“若就这样死了,你甘心?”

禧妃忙道:“母亲且别急,横竖不是明发上谕,我这就去求见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庄柔公主依然不语,就那么坐着,又默默的哭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话,便站起来要走。

禧妃听得眉头一跳,韩氏一脸面如死灰。

“三妹妹。”后来也一直沉默的周宝璐说道:“谁活着都不大容易,别太出格了。”

禧妃最听不得这句话,柳眉一竖就要发作,海棠忙道:“刚才靖王爷与太子妃都去请见了皇上,皇上下旨,命宗人府去敬国公府,判了夫人掌嘴三十,且今后不许进宫。”

庄柔公主站了站,依然一言不发的走了。

两人刚商议停当,却见禧妃身边儿的大宫女海棠慌慌张张的走进来道:“娘娘不好了。”

周宝璐越发头疼。

禧妃应了。

怀柔也不行,刺激也不行,萧三福满心的怨气,随时可能发作出来。

韩氏道:“娘娘给国公爷写个条子,要国公爷上表弹劾太子妃胡乱指摘,三皇子跋扈妄为,殴打朝廷诰命。娘娘也去见皇上泣诉今日之事,您就别说太子妃如何了,只是说冤枉,无论如何,咱们是不能认下那句话的!”

禧妃大约做过些什么事,因为现在查找有的放矢,还是能大概查些事出来的,周宝璐心中有数的很,萧三福吃些什么亏,她也明白。

禧妃便道:“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周宝璐现在要与萧三福说这样的话,其实无非就是想她正常一些,有些怨气,只要肯说出来,总会好一些。

韩氏面目狰狞的说了这番话,大概是牵动了伤处,痛的龇牙咧嘴,禧妃听的心惊,她们自个儿还预备未雨绸缪,慢慢的打击太子爷和其他皇子的名声势力,为五皇子的今后铺路呢,没想到,太子爷也不是蠢货啊。

周宝璐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萧三福肯安分的在她的公主府过日子,周宝璐就心满意足了。她可没有那么天真的认为可以与萧三福化干戈为玉帛,不管怎么说,庆妃和二皇子是与萧弘澄夺嫡失败而死及幽禁的,这笔账,萧三福自然都算在他们的头上,永远没有和解的可能。

韩氏断然道:“不可能!那样的闲聊的话,哪句话不得叫无数人说来说去?别说她还只是太子妃,就算是皇后,这样大海捞针,怎么查得出来?断然不会,你别疑神疑鬼,我瞧着,无非就是打击异己罢了,五皇子聪慧可人,虽说年纪还小,可孩子们长大有多快呢?咱们家虽说平常,又总比太子爷生母早逝强的多,就是太子妃,那公主府也只是个空架子,能帮到什么呢?且还有你姨母家呢,我瞧着,太子爷这会子就算还没着急,但未雨绸缪自是有的,先慢慢儿的打击我们家,自然是为了今后好整治五皇子!娘娘,你可要有成算啊!”

但是又不能真的放着萧三福不管,除了她是不安定的因素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萧三福现在是失势的公主,但毕竟还是父皇的女儿,太子党若是赶尽杀绝,连个公主都容不下,叫他老人家怎么想呢?

说到这里,她还真想起她们的仇怨了,对韩氏道:“母亲您觉得,太子妃是不是查到那事儿了?所以设局报复?”

作为太子,必须友爱兄弟姐妹,宽厚爱护,所以最好尽量保证萧三福生活的顺利平静,叫父皇能放心,可是萧三福前儿的表现,又叫周宝璐感觉十分不妥,萧三福自己要蹦着去死,周宝璐肯定拦不住,可连拦都不去拦一下,作为长兄长嫂,却也十分的说不过去。

禧妃这才真信了,怒的一拍桌子:“这个毒妇!我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竟不声不响设这样一个局……”

所以这一点,连萧弘澄都十分烦恼,前儿夫妻两个商量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对策来。

韩氏又道:“且娘娘再想想,我与太子妃又不熟,那会子为何她就在我跟前转悠?她与靖王妃是闺中密友,靖王妃晕倒,她竟没过去瞧一眼,这是何故?娘娘啊,她这就是设了局,引我入套啊!我真是冤死了没地方说!”

不过今儿萧三福去了禧妃的衡玉宫,里头打探出来那些话,却叫周宝璐敏锐的发现了颇可利用之处,就好像萧三福说的:谁叫太子爷势大,我不敢惹呢!

这所谓你不相信我的为人也要相信我的脑子了!

仇恨不能化解,但可以封存!

她激动的说:“娘娘,您也想一想,靖王妃这是三个月的身孕,哪里扯得到孝道上去,我会这么蠢,说这样的话吗?”

只要萧三福一直认为她还惹不起太子及太子妃,就足够了!她心中一直记得仇恨,但却始终不发作出来,对萧弘澄和周宝璐来说,就足够了!

见自己的女儿都信了自己说了那番言论,韩氏都有点绝望了,连女儿都信了,人家能有个不信的?

尤其是稳住这两年,待今后日子长了,萧三福与驸马有了感情,又有了子嗣,有了牵挂,分去她的心神,这种仇恨还能慢慢消弱一些,或许她会只在心里恨着太子,却再也起不了要动手做什么的心。

禧妃都有点迟疑,她是确实相信母亲这是阴沟里翻船,没找好挑拨的对象,偏太子妃又是个不大长眼,无视规则的,才闹的这样。

周宝璐摸摸圆乎乎的下巴,给自己鼓劲,再试一次!过两日再找个借口叫她进宫来,务必要摆平她!

在禧妃的衡玉宫里,韩氏抓着禧妃的手,因脸肿着,只能含糊不清的说:“娘娘,咱们这是终年打雁,如今却叫雁啄了眼了!我确实没有说三皇子孝道有亏!”

没想到这个时候,小樱已经进来笑回道:“娘娘,庄柔公主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