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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按理说,承恩公家身份是足够的,元后的兄长,大皇子大公主的亲舅舅,夫人自是常进宫来的。

她努力回想,只是实在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个小姑娘。

不过不记得小姑娘,应该还挺小的才是,所以才不大带进宫来,当然也是因着与周宝璐不热络,所以不大来东宫请安。

周宝璐扳着手指算了算:“如今的承恩公原本一直没生出女儿来,光生儿子了,后来生了个,今年六七岁是不是?”

萧弘澄笑道:“七岁了,大舅舅就这么一个女孩儿,爱的什么似的,不过方家却不止那一个女孩儿,再说了,还有几位姨母呢?”

她原本觉得这两点就足够了,今天在靖王府一幕,才叫她觉得,或许还有第三点?

周宝璐说:“所以我摆一桌酒谢你呢!”

她原本以为人家含蓄,或者再往深点儿想,或许太子爷母族嫌弃她娘家败落,对太子的助力不够,配不上太子爷。

萧弘澄诧异:“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不是应该的吗?我说过的话,一向是算数的。”

也就是这会子回想起来,周宝璐才意识到承恩公方家的老太太,当家夫人为什么对她总不大热络。

“……”

萧弘澄想了想,含蓄的说:“承恩公方家……嗯,人口倒是没有郭家那么多。”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叫一向伶牙俐齿,话最多的周宝璐有那么一会儿竟哑口无言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既如此,那就算是宽慰你罢了!”

她回头看着萧弘澄只有对着她才含笑的侧脸,叹口气:“承恩公府只怕想过不止一回吧?”

“为着这事儿,有人定然没少烦你,且到底又是你外祖母,你舅母,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周宝璐清楚,承恩公家门与郭家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当年方氏女赐婚为太子妃,当时方家就有了长宁侯的爵位,老长宁侯带兵有方,守卫西北二十载,算得上战功卓著,十五年前,在大月族偷袭峻关一战中,老长宁侯与次子双双战死,只剩下如今的承恩公,当时的长宁侯世子,率哀兵守城,苦熬七日,才等到援兵,守住了峻关。

然后才说:“敬贤皇后去了多久了……以前是你年纪小,后来你大了,父皇迟迟没赐婚,后宫吴侧妃专宠……”

方太夫人不仅是因着女儿是皇后而有脸面,更是因为相夫教子,丈夫、儿子殉国而在朝廷有脸面。

周宝璐吃一块香菇,汁水丰盈,甜香细嫩,便给萧弘澄挟一块:“你尝尝这个。”

这样的太夫人,当然不能像三皇子对郭老夫人那样,可以威胁说你敢送人来,我就送去给我二哥。

“我想着,三弟封王,论起来自然不如你获封太子,皇贵妃刚去了这才多久点儿,他们家就急着要放郭氏女在他院子里,无非就是要沾着他的光,怕日子长了,他忘了郭家罢了。”周宝璐慢慢的说。

萧弘澄道:“其实外祖母只说过一次,她老人家原想着把二叔父的女儿谋为太子妃,我劝了她老人家,且不论父皇是怎么想的,就是咱们白看看,方氏女前后为两任太子妃,也未免太招眼了些,别人议论起来,这朝廷还成了方家的了不成?方家世代忠良,名声体面本来也不是从与皇家联姻上来,何苦来叫人这样说呢?老太太就撩开手了。”

萧弘澄含笑听着,听到她与萧弘清一唱一和的时候,越发觉得好笑起来,不过奇怪的是:“这事儿你有什么值得自省的?”

战死的方二爷留下了一子一女,无父孤女,祖母偏疼些,想要给她个好的姻缘,也是有的。

然后噼里啪啦的把那事说了一遍。

周宝璐就点点头,表示她能理解。

“嗯。”萧弘澄再吃一块儿肉,周宝璐说话的百忙中也吃一块,萧弘澄就把自己手里的杯子递到她嘴边,她就着萧弘澄的手喝了一口。

萧弘澄说:“就只是大舅母有些不肯死心罢了。”

“哈哈。”周宝璐笑道:“今儿三弟妹生了个姐儿,我去瞧她,倒是看了一场戏。”

“她要什么?”周宝璐问:“你身边侧妃名儿没满,良娣良媛也才一人,她在你这里不成,总有一日会找到我的。”

萧弘澄连吃了两块,瞧周宝璐看着他笑,便说:“行了,我肉也吃过了,酒也喝过了,吃人嘴软,你要说什么我都只能答应了。”

“你拦得住一回两回,总拦不住一世。”周宝璐是在听到王锦绣说的那句‘谁家没个把表妹呢。’想到的。

羊肉上洒满了调料,香味扑鼻,咬一口,浓郁的肉香与肉汁鲜香满口,且又滑又嫩,再喝一口清冽的甜酒,刚刚好。

三皇子的外家都拼命想往皇子府里放表妹,放姨娘,太子爷只有更抢手的。

周宝璐笑嘻嘻的拉着他坐下,递筷子在他手上:“这个羊肉确实想的好,烤着吃比以往都好,你尝尝,又香又嫩呢。”

周宝璐跟前从来没见过,那就是萧弘澄提前拦住了。

萧弘澄好笑:“自省?为什么?自省就是换着花样吃酒?倒是想的不错,这地方也收拾的好,我瞧着也有兴致了。”

所以周宝璐才说她需要自省,她居然没有想到过这个,大约也是因为这个想头并不愉快,所以她下意识不愿意去想罢了。

周宝璐放下筷子,站起来拉他的手:“我今天觉得需要自省。”

但这会子她一想,倒也明白了,这种事不是你不去想就不会有的,不仅是方家迟早会找到她跟前来,就是别的人,有了机会,也不会放过。

萧弘澄走过来笑道:“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

谁的前程能比太子爷更好呢?且太子爷后宫空虚,现成的位子虚位以待呢。

周宝璐根本没等萧弘澄,自己就自斟自饮起来。

萧弘澄看她样子倒笑起来:“这种事有什么好发愁的,只要你不应,我不应,谁还能真给我抬进人来不成?”

倒是一派闲适的很。

“就这么简单?”周宝璐说:“有些人你总不好不给脸面。”

亭子外头摆了大铜架子,上头蒙了铜丝网,底下烧着银霜炭,几个丫鬟正在细致的烤着羊肉、腰片、香菇和蔬菜等物,周宝璐家常穿着银红撒花银条衫儿,白挑线裙子,坐在亭子里头,桌子上一套白底红莲通花碗碟,一套莲叶状的丁香石的酒壶酒杯,隔的远些的石头旁边,还有两个刚垂髫的小丫鬟扇风炉煮茶呢。

“脸面不是纳妾纳出来的,谁家纳妾是脸面呢?”萧弘澄十分的不以为意:“说到底不过是男人自己想要了,就找出无数借口来,这个也非纳不可,那个也不能不给人家脸面,只得接回来,后宅女子,依附夫家,能有什么办法?横竖只能应,还不如大方一点儿,还得个贤良名声,讨夫君欢喜。”

还有混合着调料香味的肉香。

萧弘澄又倒一杯酒来喝:“真不想要的时候,你想想父皇,父皇十年不入后宫,后宫无后,又只有两位妃位,没过几年还没了一个,十年里,没有晋位过第三位。谁又敢说什么了?还有,你瞧沈叔,无妻无妾,谁又敢去他跟前叫他娶妻纳妾了么?”

真丹亭在东宫南边儿,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不过就是这个时节,刚好有几颗老桂花树,正是花季,满树点点金黄,远远的就能闻到浓郁香甜的桂花香味。

这样一说,周宝璐确实明白了很多,后宫本来就该由皇上做主,只有皇上要选秀女的时候,才有无数家族筹划谋图,削尖了头去争,皇上不要的时候,谁也不能让皇上要。

这话说的,萧弘澄颇有种鸿门宴的感觉。

萧弘澄安慰道:“父皇要赏侧妃那是没办法,咱们只能接旨,可别的人,你只管不应就是了,横竖咱们在宫里,也不像在三弟府上那样,有人仗着亲戚情分登堂入室的,压根不用愁。”

丫鬟们忙就各司其事起来,等萧弘澄回了东宫,刚进门儿,丫鬟就回道:“娘娘说了,太子爷回来就去真丹亭,娘娘在那边儿等着太子爷呢。”

“嗯!”周宝璐笑眯眯的点头答应。

周宝璐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得在外头,嗯,打发人把真丹亭收拾一下,放到那里烤去,那边儿旁边几株桂花开的正好呢。”

萧弘澄看得手又痒了,伸手捏她脸:“别人家吃干醋还多少见了个人影子,你连人影子都没见到就能开始吃醋,倒也是奇了!”

百合伶俐的回道:“是,先前我去外头厨房,瞧见今儿有新鲜小羊肉,听说是外头皇庄上引了内蒙古那边儿的羊试养的,先前进过一批,鲜嫩的很,也没膻味,比这边儿的羊强。皇上也说不错呢,奴婢去要一块儿来,这会子就腌起来,回头现烤了下酒可好?”

周宝璐龇牙:“我哪有吃醋!我这是想到这个,特地摆酒请你呢,以前是我没想到,你在外头给我挡了多少,现在想到了,总不好再装傻。”

周宝璐回了宫,别的没干,打发人把百合叫来吩咐:“今天加几个菜,下酒的,等会儿再拿点儿双料梨花白来喝。”

这样的深秋,周宝璐笑的如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