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值接着高深莫测:“你可以等等看啊。”
周嗦啦的心忽然砰砰狂跳起来,她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往脑子上冲,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你……你不会玩真的吧?”
周嗦啦感觉自己有点头晕,她做了个深呼吸,默默将手套摘下来,本来想塞进叶值西服口袋里,想了想又作罢……万一一会影响他掏戒指盒怎么办。
叶值一脸高深莫测:“万一呢?要不还是摘了吧。”
前面人走完了,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围观群众里的熟人们开始起哄捧场,还有不熟的人们指指点点,大多都是夸叶值这个“终结者”的。
周嗦啦瞪他一眼:“一会你走完红毯要是跟我求婚,我就把手套摘了,方便戴戒指。”
周嗦啦矜持地把手套进叶值臂弯里,跟着他缓缓走上红毯,御用摄影师周必同学在一边浮夸地大喊她名字,说:“来来给个笑容!”
叶值手里拿了一柄日式折扇给她扇风,还诚恳地提建议:“要不你把手套脱了?我觉得不加手套也挺美的。”
整个红毯的长度只有五十米,即便是有心拖延,一眨眼的功夫也走完了。红毯尽头是音乐学院的毕业留言墙,周嗦啦拿马克笔过去写留言,先写了她们整个宿舍的名字,又换了个颜色,在下面写:叶值,你娶我吧。
他们在低配版红毯一头排队等着,周嗦啦请出了她最喜欢的演出服,一件乳白色绸缎面料的蓬蓬裙,没加裙撑,自然垂下来的裙摆看起来低调不少,还配了一双长筒手套,在滨海36度的高温里热的找不着北。
她扭过头来看叶值,眼睛一闪一闪,那意思是:现在可以跪下求婚了。
音乐学院的本科生毕业红毯秀一直是滨大的一道靓丽风景,每年都要吸引不少本部学生跑去围观。周嗦啦从大一就开始每年看学长学姐们走红毯,心里羡慕的要死,四年来跟宿舍商量过不下一百次红毯衣着,后来遇到叶值,也跟他商量过不下一百次,甚至还脑补了一场完整地叶值走完红毯后跪地求婚的场景……同真实发生的这一场一点都不一样。
结果叶值从她手里把笔接过来,在周嗦啦那句话后面补了一句:好的。
一直到分别,她都没有再追问叶值那句“就这样吧”的意思。
写完就准备走。
“我们院六月十三号有毕业红毯秀,”最后周嗦啦说,“你来陪我走吧。”
Excuse me???
叶值笑起来,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还小心擦掉了晕花的眼影,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周嗦啦一把拉住他:“等等,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个事?”
“哭你,”周嗦啦说话已经开始有鼻音了,她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像只兔子,“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叶值露出迷茫的表情:“什么事?”
“哭什么?”叶值从她唇上离开,两人鼻尖相抵,他低低地问了这么一句,又去亲吻她的眉毛和眼睛。
周嗦啦开始觉得五雷轰顶了:“那个……戒指呢?”
然后真的有露珠滚下来了,从周嗦啦眼睛里,于是这个吻开始变得苦涩,比喝中药更难受的体验,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叶值接着迷茫:“什么戒指?”
他说着,慢慢低下头去亲吻她,唇齿很温柔地交叠,像在春日清晨去吻花朵上的一颗露珠。
“你不是让我把手套摘了,方便你戴戒指吗?”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哭,“戒指呢?”
叶值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伸手把她眼睛捂上:“所以离开我,你其实也是非常难过的了?”
叶值面上还笑着,神情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周嗦啦看起来万分悲伤,眼眶都红了,但听叶值这么一说,又赶紧使劲眨眼,然后对他抖着嘴角笑了起来:“没什么,你说吧。”
“所以啦啦,我们分手吧,给彼此一个新开始。”
叶值把目光收回来,低头看她:“你这要哭出来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周嗦啦僵立在原地,下午三点日头正好,她在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间段里,感觉自己耳边北风凄厉,巨大的雪花摔在被冻实的土地上发出巨大哀鸣,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记得自己好像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那我们呢?”周嗦啦心凉了半截,“我们就怎么样了?”
叶值没有答话,他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
“就是我支持你出国呗,”他的目光远远投出去,脸上表情看起来有点缥缈,“加油,好好学习。”
忘了之前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说这年头分手实在太麻烦了,要删掉对方的电话和短信,拉黑微信,互删QQ,取关微博,还要把曾经发的状态一条条删干净,前面也就算了,最后一条简直是钝刀子割肉,一边删一边还要被迫回忆一遍过去的美好时光。
“那……就这样吧是什么意思?”周嗦啦从他身上跳下来,笑容还在脸上挂着,比刚才更僵硬,连叶值都看不下去,上手把她的嘴角拉下来。
因为分手太麻烦,所以就凑合凑合过下去吧。周嗦啦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她无心参加接下来的院毕业典礼,执着给叶值打电话,发誓如果他拒接就打到地老天荒……但叶值没给她这个机会,第一个电话就通了。
周嗦啦还挂在叶值脖子上,但她感觉这个姿势有点尴尬,在心没有亲密贴在一起的时候,肉体的接触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悲情女主角周嗦啦在满腔痛苦难过之余,还有点愕然,有点搞不清状况:“那个……你在哪呢?”
“看来答案是不,”叶值笑的连眼睛都弯起来,以至于周嗦啦根本分辨不出他这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好吧,那就这样吧。”
“本部实验楼,正好今天回来了,就顺便来看一下教授。”
周嗦啦已经懒得哄他,生硬地回答:“考虑过了。”
周嗦啦又卡壳了,灼热的暖风将她脸上泪痕风干,妆没花,但也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还来见我吗?”
叶值接着问:“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考虑留下来?”
电话那头的叶值顿了一下:“今天?今天恐怕不行了,晚上要跟教授一起吃饭。”
周嗦啦对叶值解释这个问题已经解释的精疲力尽,以至于他现在一提起相关话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周嗦啦先开始心累,她笑容僵硬了一点,但还硬撑着挂在脸上:“定下来了。”
周嗦啦深深吸了口气:“以后,我说以后。”
叶值笑起来,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是定下来要出国了?完全不考虑留下来?”
叶值似乎笑了起来:“你说呢?”
周嗦啦立刻瞠目结舌:“呃……除了这个……”
周嗦啦忽然暴怒,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被叶值玩弄的够久了,她摁了挂断键,扬手就把手机扔了出去,还好周必眼疾手快,抢在手机粉身碎骨之前接住了。
叶值立刻道:“那你别出国了。”
她提着长长的裙摆在校园里跑,从图书馆门口一路跑到大门,跑过一条她曾经和叶值压了无数遍的校园马路,就像跑过自己这两年来秀过的每一条朋友圈。
“逃了。”周嗦啦故意用情深似海的眼神看他,“为了你,我什么都能放弃。”
叶值那天没有见到周嗦啦,却看到了她发的一条最新状态。
叶值“嗯”了一声:“你今天不上课?”
我们都还没有为彼此努力争取,怎么能轻易选择放弃。
周嗦啦这就不服了:“明明是你说你最近忙得很所以没空搭理我,我可是随叫随到的,你看你今天叫我出来我二话不说就出来了。”
好像一条深情的宣言,但下面配的图却是她们宿舍的红毯合影。
叶值噗嗤笑起来:“好借口,明明是你忙着学语言,现在还把锅推到我身上。”
又像是在惋惜友情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呀?”她扑过去搂叶值的脖子,“你工作怎么样了呀?我怕耽误你的事,这两天都没干找你。”
周必开始对叶值横眉冷对,他不愧是周嗦啦的亲弟弟,关键时刻立场特别分明,看起来比他姐还要痛恨叶值的样子,恨不得分分钟把他千刀万剐。
周嗦啦立刻被叶值这副表情迷得死去活来,这就是男朋友长得帅的好处,什么都不用干只看脸就她高兴的不行。
楚天阔摇头感叹:“真是太感人了,我以后要是有个女儿,我一定要给她再生个弟弟。”
叶值捏着下面不吭声了,眉心微皱,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周必恨屋及乌,对楚天阔也不如往日热络,就是造化弄人,他俩还在一个导师手底下,经常搭伴做实验。楚天阔在微信上骂叶值:“都怨你,现在周必看我跟看阶级敌人一样。”
“呃……我打算……学意大利语……”周嗦啦有点紧张,不知道他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叶值发回来一串问号:“怎么,你看上周必了?”
“所以你是准备参加明年五月份的入学考试?”叶值表情严肃,“那你毕业后半年打算干什么?”
楚天阔翻一个白眼给他:“我看上周嗦啦了行不行?你耽误我讨好小舅子行不行?”
叶值忽然对周嗦啦出国的行程安排异常上心,已经上心到她的专业水平和意大利语学习进度都要每天过问,这让周嗦啦觉得异常惶恐,感觉自己好像多了个爹,每天跟周阊旅汇报完,还得再跟叶值汇报一遍。
“我是想告诉你别打我前女友主意的,”叶值笑眯眯地回,“但转念一想我前女友根本不会看上你,就送你一句你随意吧。”
020.只在我身边的你
楚天阔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来想晚上约叶值出来吃饭,却惨遭拒绝,因为叶值“在忙一件事关终身的大事”,所以顾不上搭理他。
那些最后躺在黑名单的人,最开始也都是踩着七彩云朵而来,照亮过整个世界的。
但第二天他就在实验楼里活捉了叶值,在他隔壁实验室跟一个研一学妹一起做实验,顿时被气炸了肺,怒气冲冲地揪着他后领把他拎到走廊里:“我说你晚上撸串没时间,陪学妹做实验就有时间了是吧?我告诉你你小心点,你前任小舅子就在隔壁呢,我看他这两天天天上学校外头去健身,没准就是准备打你的。”
“我把他拉黑了。”她说着,调出微信黑名单亮给周嗦啦看,那个名单里只有施宏博一个人,曾经置顶的聊天框,有甜蜜腻歪的备注和专属聊天背景,但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叶值忍不住扶额:“都告诉你了我正在忙事关终身的大事,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其实从他失联时骗我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应该是彻底完了。”陆朝饮后来对周嗦啦这么说,“但我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分手,他在那边找了一个澳洲ABC,他是个谈不了异地恋的人,我早就就该知道,当初我能借着异地恋的便利把他从他前女友那里偷过来,现在就有人能干同样的事情。”
楚天阔一脸狐疑地探头看了看里头那个穿白大褂的学妹:“你?她?终身大事?”
陆朝饮在收到悉尼大学的offer后再一次联系施宏博,他们本来约定的目标是墨尔本大学,但现在两人的对话就像是这场约定从来没有存在过,彼此客套地通报近况,确定分手,切断通话,然后删掉联系人。
然后倒抽一口冷气:“你你你……你分手是因为你劈腿啊……你个大渣男,你等着我这就去隔壁喊人揍你。”
一屋子顿时笑成一团。
叶值拉着脸看他:“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熟归熟,乱讲话我一样告你诽谤。”
于尔婕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啦啦,看我口型……去、你、大、爷!”
楚天阔又探头看了看里头那个岁月静好的妹子,更加痛心疾首:“不是,你出轨你也选个好的啊,难道是吃惯山珍海味,现在想来顿地摊儿尝个新鲜?”
周嗦啦万分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你现在就是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一千万……艾玛,太悲伤了。”
叶值哭笑不得:“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都想替学妹往死里打你。”
“当然同意啊!”于尔婕道,“没有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卖?”
楚天阔嘿嘿一笑:“请你不要告诉学妹,然后再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周嗦啦灵光突现,戳于尔婕:“哎老二,问你个问题,如果给你一千万让你把你男朋友卖了,你同意吗?”
“想发点论文,”叶值道,“所以来补个实验。”
“我觉得我这辈子遇到真爱的几率可能比我买彩票中一个亿几率还低。”于尔婕在宿舍里长吁短叹,“要不以后还是专注于买彩票吧,毕竟小孩子才谈爱情,我们这种成年人只关心芦丹氏和阿玛尼。”
楚天阔瞪大眼睛:“你都要工作了,发什么论文?还是你又改主意打算考博了?那你说你这是图啥,早早接受学院保博不就行了么。”
音乐学院背后不少人议论:“模范情侣就这么惨淡收场了,啊,这世界上还有爱情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等我办成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叶值懒得搭理他,“我回去把实验做完,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把周必叫上。”
迄今为止,施宏博已经在微信上失联了三个月,陆朝饮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也不急着找人,心如止水地准备她的申请资料和雅思考试。
楚天阔动作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你要叫周必?那你俩去吧,我不吃了,我怕吃个饭再把命搭上。”
周嗦啦先冒出一脑门子问号,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大呼自己不长脑子,赶紧跑去把那条朋友圈删了。
周必的确挺恨叶值的,因为周嗦啦正在家以泪洗面……以泪洗面稍微有点夸张,但郁郁寡欢倒是真的。
周嗦啦被他感动的稀里哗啦,回去就在朋友圈秀了一波大的。她这边的柔情蜜意衬得陆朝饮那边更加凄风冷雨,以至于梁文音半道跑来私聊她:“那啥……要不你那个秀恩爱的朋友圈,还是屏蔽小四吧。”
他以良好的克制力跟叶值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脸拉的像在座有人欠了他千八百万。但叶值心理素质良好,不仅假装没看见,还笑眯眯地跟他打听周嗦啦的现状。
“不,我不想搞什么爱情考验,太无聊了。”叶值放开她,“你只需要跟我在一起,不需要通过什么考验。”
周必的表情像是要把叶值活剥了:“你问这干嘛,跟你又没有关系。”
周嗦啦原本气呼呼的心一下柔软的像三月春柳,并且分分钟开始鼻子发酸眼眶涨红:“所以你更要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啊,如果我们连时间空间这点小考验都不过去,那还说什么天长地久呢?”
“周必啊……”叶值一点都不着恼,“我记得当年你姐分手,就是你给她找了我这个新欢,这回又找了谁?”
“但是你要知道,我所有的无理取闹背后,藏着的都是患得患失。”他将下巴放在周嗦啦头顶,语气温柔,“我想成为你生命里不可替换的那个人,所以很害怕我还没成功,就被替换了。”
周必盯着他:“跟你有关系吗?”
周嗦啦在他双臂间挣扎了一下, 语气不善:“但是怎么样?”
叶值笑起来:“她语言学习没受影响吧?”
叶值笑着站起来,展开双臂去拥抱她:“啦啦,你可能会觉得我最近有点无理取闹,但是……”
周必皱了皱眉,眼神和缓了一点,仔细盯着他看:“叶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至于因为一个异国就非分不可吧?你看我老姐,天天在家哭天抢地的,看她对你这情深似海的程度,我觉得撑个两年完全不是问题。”
周嗦啦瞪他一眼:“我看你是糊弄我,你根本就不知道。”
叶值又开始玩深沉不说话,笑而不语,这次连楚天阔都看不下去了:“来来我跟你讲为什么。”
叶值被她劈头盖脸训了一通,不仅一点都不生气,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仰脸看着周嗦啦,对她伸出手:“好了,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叶值打断他:“算了,楚天阔,没什么好说的。”
周嗦啦气鼓鼓地看着他:“我就不明白了,你好好上你的班,我好好上我的学,撑死也就异国两年。当年邓稼先去造原子弹,还跟他太太异地十年呢,照你这思路不早离婚了吗?”
“你不好意思说,那我说总没问题吧?你要实在害羞自己出去溜达一圈。”楚天阔跟周必对干一杯啤酒,“异国恋这个事吧,它其实跟异地恋还不完全一样……”
叶值没敢接话,怕哪句说不对就触了她的逆鳞。
异地恋只是身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但社会环境其实还是自己熟悉的。而异国恋则是异国他乡,而且还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身在异国他乡,一个从语言环境到风俗习惯再到思维模式完全不同的地方本身就会增加人的不安全感,扩大孤独感。如果这个时候你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能帮你解决生活里的麻烦,带你迅速融入当地社会,他就像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让你在异国他乡感到安心。
周嗦啦忽然炸了,她猛地站起身,不仅把叶值吓了一跳,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又赶紧坐下,但坐下后又觉得没气势,最后还是站着,在叶值面前走来走去,像老师训学生一样训他:“叶值,你是不是觉得咱俩异国了就一定会分手?”
而反观那个隔山探海的男朋友,则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口头说点无用的安慰,如果抱怨的多了,没准还要惹他反感。在这种情况下,变心实在是人之常情,就是有点违背道德准则,毕竟这个舆论他不管你过得苦不苦,只管你忠诚不忠诚。
叶值先发现了她的不耐烦,很宽容地笑了笑:“我最近要忙点事情,可能要略微减少一点跟你的见面时间。”
“叶值的前女友就是这么劈腿的,”楚天阔文绉绉地作总结发言,“所以这个异国恋啊,总结来说,就是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周嗦啦又开始心累了,自从她定下来出国,基本每天跟叶值的交流就处于长时间的心累情绪中,她有时候甚至怀疑,长此以往下去,他们可能撑不到开始异国就要分手。
叶值在桌子那边给他鼓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楚天阔你升级了啊,居然都学会引经据典了。”
叶值貌似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你不想给,所以也不想要我给你的。”
楚天阔谦虚地摆摆手:“过奖,过奖。”
周嗦啦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她想明白说,但又怕叶值理解错意思,最后搓了搓手,用十万分地诚挚道:“我怕我回报不起。”
他那套引经据典的理论将周必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哑然:“这么说叶值现在跟我姐分手还是为她好了?”
叶值挑了下眉:“我这么考虑你,让你觉得很困扰吗?”
这话楚天阔可不好说,于是跟周必一起将目光投向叶值。
周嗦啦一听这话就蔫下去了,她叹了口气,对叶值道:“你不用考虑我,你只需要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叶值镇定自若:“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暂时先维持现状。”
“啊,是啊,”叶值打起了一点精神,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是希望我回去工作吗?”
周必默默地自己干了半瓶啤酒,看起来忧心忡忡,像是他分手了。
周嗦啦“哦”了一声,感觉这个话题好像就要这样结束了,但她又不知道该开启一个什么样的新话题,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你前途打算怎么办呢?你是在往以前的那个公司投简历吗?”
他回家的时候周嗦啦还没睡,正挑灯夜读悬梁刺股,周必认识她二十来年,还真没见过她这么认真刻苦的样子,不由得过去关心了一下:“学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私事,”叶值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前途相关。”
周嗦啦放下笔,深深叹了口气:“我感觉我上辈子像是杀人放火了,这辈子要遭此报应。”
叶值嘴角上挑,仿佛是笑了一下,但眼睛里却殊无笑意,周嗦啦发觉他情绪不高,又腻过去搂他脖子:“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周必翻着她的意大利文教材,还仔细看了两眼,嗯,一个字都不认识,只能放回去:“你要开挂了啊我的姐,你现在是三语人才了。”
周嗦啦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头安抚他:“不会的,我一定先跟你分手然后再发展新欢,保证不给你吃原谅套餐。”
“四语,谢谢,”周嗦啦喝了口水,“我还会说滨海话呢。”
“如果你出轨了,”叶值摸着下巴想了想,“我比较希望亲手打死你。”
周必笑了起来,看她一眼,踟蹰半天:“那个……我得老实交代个事,我今天晚上跟叶值一起吃的饭。”
周嗦啦百思不得其解地去问叶值:“如果我出轨了,但又故意瞒着你不说,那你是比较希望我自己告诉你,还是希望自己及时发现真相?”
周嗦啦立刻把脸抬起来:“他说我什么了吗?”
但陆朝饮自己掉链子了,她忽然在一天晚上凌晨三点的时候退了群,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希望是施宏博自己来告诉她。
“问了问你的现状,”周必拉开椅子在她跟前坐下,“你是决定就这么跟他分手了吗?”
负责远程捉奸的同学异常给力,只隔了两天就把调查结果反馈过来,她们三人拉了一个群,其中陆朝饮是当事人,同学是执行者,周嗦啦一个吃瓜群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围观的还异常上心。
“我不想分手,”周嗦啦狠狠握着手里的中性笔,那阵势肃杀的像握着一柄杀敌的宝剑,“你等着,明天我就放大招!”
周嗦啦欢快地应了一声,又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梁文音和于尔婕,打赌失败的两个人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表情转过头,估计双双在心里fuck了一声。
她第二天下了课,直接跑去叶值家里讨好他妈了,周必的下巴简直要被吓掉,这种大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放得出的。叶值白天不知所踪,晚上回家看到出现在自己家饭桌上的周嗦啦,受惊吓程度一点都不比周必低:“你怎么……”
“确定确定确定,”陆朝饮点头如捣蒜,“要不你把你同学微信推给我,我跟他说。”
他顿了一顿,把后半句“在我家”强行咽下去,改成了“你怎么没去上课?”
“你确定啦?”周嗦啦笑眯眯地解锁手机,“你确定我就去找他啦。”
“啦啦是下了课过来的,”叶妈妈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我留她在家里吃晚饭了,你爸爸一会也回来。”
“我当然需要!”陆朝饮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快让你同学帮我找一下他,他现在也不会回我微信,我还没发打电话过去,真要急死了。”
叶值在门口顿了一下才换鞋,外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翘起来的嘴角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周嗦啦没注意,但叶妈妈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周嗦啦向梁文音和于尔婕抛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当然啊,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去给他发微信。”
他在卫生间洗手,顺便拨弄自己的发型,叶妈妈这时候进来,在镜子里瞥他一眼:“挺高兴的?”
陆朝饮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同学能联系上他?”
叶值对她笑了一下:“你也挺喜欢她的,对吧?”
周嗦啦接着说:“你不是联系不上施宏博了吗?我看你还挺捉急的,我可以让我那个同学帮你找找,看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你需不需要?”
周嗦啦也是万万没想到她第一次见叶值家长,居然是在两人已经分手的情况下见的。她不知道叶值有没有将他们的恋爱动态更新给他的爹妈,而且叶医生跟叶太太表现的也特别亲切自然,让她连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
陆朝饮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叶医生将她出国时间、就读学校等问题面面俱到地关心了一遍,问的无比详细。周嗦啦一一回答,举止大方得体,说话也好听,使得叶医生看她越看越顺眼,还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跟叶妈妈感叹:“当初我们要是也要个女儿就好了。”
她把陆朝饮按到椅子上坐下,还装模作样地给她捏了捏肩:“是个这,我有高中同学现在在澳洲,这事儿我给你说过吧?”
叶妈妈含笑看了周嗦啦一眼:“以后有个这样的儿媳妇也一样。”
周嗦啦打着哈哈站起来:“好事,放松。”
吃完饭周嗦啦主动帮叶妈妈洗碗,被后者赶出来,又无比勤快地给叶医生泡了一壶功夫茶,端的是个贤良淑德勤劳勇敢,叶医生自然是赞不绝口。周嗦啦羞涩微笑,偷空看了叶值一眼,却正好跟他微微含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陆朝饮回来,一屋子人全都以诡异的目光盯着她,她心里咯噔一声,关门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好事坏事?”
“时间不早了,”叶值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墙上的挂钟上,看了一眼,率先站起身,对周嗦啦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周嗦啦采纳了于尔婕的建议,因为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男友失联的陆朝饮一定会狂点头,然后催她一秒钟找到施宏博的下落。
周嗦啦没推辞,礼貌地跟叶医生夫妇告别,叶妈妈从储物室搜刮出一箱燕窝,硬塞周嗦啦手里,叫她回去带给杨老师吃。
周嗦啦非常不能理解这种需要一键原谅才能维持下去的恋情,她还想顶嘴,但于尔婕却摆摆手打断她:“这样,一会陆朝饮回来,你直接问她,就说你那边有朋友能帮忙找找施宏博,看她需不需要。”
周嗦啦就因为这箱燕窝跟叶妈妈扯了半天的皮,一方一定不接,一方一定要送,最后连叶值都看不下去了,主动从周嗦啦手里把箱子提带接过来:“收下吧,我放车上,一会给你妈送去。”
“那是因为你心灵强大,”梁文音凉凉地抛出一句,“但这到底是小四的事情吧,你交给她做决定不好吗?干嘛要扮演那个不可抗的外力强硬告诉她现实?”
叶值上车没有先开口,逼的周嗦啦不得不主动跟他搭话:“你……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受得了,”周嗦啦很认真地点头,“我宁愿要明明白白的真相,也不稀罕虚假的自我麻痹。”
“忙正事。”叶值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语言课学得怎么样?”
“这种事情拿脑子一想就能明白吧……”于尔婕翻了个白眼,“男朋友消失还撒谎,小四肯定知道他那边出问题了,但她一直不说,就是不敢面对,现在你呱一下跳出来往她天灵盖上敲一榔头说,‘喂,醒醒吧,你男朋友劈腿了’,换你你能受得了啊。”
“挺……挺好的……”周嗦啦不自在地拉着自己的安全带,“准备过两天去参加个Plida考试。”
周嗦啦瞪大眼睛:“怎么就出力不讨好了?”
叶值点了下头,用老父亲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她:“你现在要分清主次,知道轻重缓急,先拿到学校offer是最重要的,不要为其他的事情分心。”
于尔婕“啧”了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管这出力不讨好的麻烦干嘛。”
周嗦啦在心里呸了他一万八千次,内心弹幕多的要爆屏,最后以一种“自己跑去见家长这种事我都干得出来,天下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干的吗”的大无畏心情,用特别平常特别随意的口吻道:“你如果不想让我分心,就赶紧跟我复合。”
周嗦啦摆摆手:“我之前不是说我有一朋友在澳洲么,我就拜托他帮忙去查施宏博了,他今上午跟我说已经打听到这个人,估计过两天就能有消息。”
叶值笑了笑:“你是个考研生,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耽误学习。”
她还没得到消息就跑去找陆朝饮邀功,那一脸难掩的表情被梁文音看到,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彩票中奖了?”
周嗦啦目瞪口呆,几欲一个巴掌将他扇去东海。
周嗦啦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觉得如果换成自己,那绝对是宁愿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也不想活在自欺欺人的幻境里。她没把叶值的话当回事,自作主张地拜托身在澳洲的高中同学帮忙去打听了一下,毕竟澳洲华人圈子也不算太大,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摸到点蛛丝马迹。
他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打开车门锁,顺便为周嗦啦解了安全带,表情和煦,语气温柔:“啦啦,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我说过了,我们需要给彼此一个新未来。”
“有些真相当事人不一定愿意听,”叶值道,“不要拿你自己的理所应该去要求别人。”
周嗦啦脑子里咣当一声,她疑心叶值开了冷空调,不然车子里怎么会这么冷。
周嗦啦表示不服:“那如果施宏博真……呃,真劈腿了,难道就要让我们家小四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把暖风打开,”她忽然冒出一句,“我觉得冷。”
“别去,”叶值阻止她,“这种事情应该让正牌女友去做,你一个外人跟着掺和什么?”
叶值把空调开到最大档,还调了一下他那边的风口,让它们都对着周嗦啦。
“我要找我在悉尼的小伙伴帮忙打听一下,”周嗦啦说,“看看施宏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周嗦啦看着他的眼睛发问,“你喜欢上别人了?”
周嗦啦有点坐不住,毕竟施宏博和陆朝饮还肩负着给她即将到来的异国恋提供正面示范的艰巨任务,要是连模范情侣都死在异国上,那她……呃,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别人是别人,她是她。
“没有,”叶值笑了一下,温文尔雅的一张脸,神情温和,眉眼俊朗,声音清晰好听,不像是说在分手,倒像是念诵一首意境优美的诗:“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结束情侣关系了。”
“模范情侣也有走下神坛的一天。”叶值道,“我很忙的时候不一定会联系朋友,但一定会联系女朋友,我之前实习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工作强度,但也没耽误我每天跟你保持联系。”
周嗦啦不知道他是怎么笑出来的,她希望叶值这是在同她开玩笑,或者是怄气,就像她曾经好几次赌气跟他提分手一样。
周嗦啦虽然也想到了这个情况,但还是有点接受不能:“不……不会吧……他俩之前感情还挺好的,是我们音乐学院的模范情侣。”
“叶值……”她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自私?你为我放弃杭州的工作,我却不愿意为你放弃出国。”
叶值听完,冷笑一声:“男生劈腿了。”
叶值断然否认:“我从没有这么觉得。”
这是陆朝饮最后一次在宿舍通报她跟施宏博的现状,从那之后,周嗦啦虽然时常听她提起施宏博,却再也没有现况更新,她忍不住好奇心去问,得到的回答也是:“哇,澳洲那边学业好繁重,我感觉他像是要累死在自习室了。”
周嗦啦没有流泪,但她低下头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看着自己干燥的手指发愣:“因为你要跟我分手的事情,我已经哭了好多次,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流干了,现在竟然连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别那么大心理压力,”施宏博安慰她,“好好准备,尽力考就行了。”
“不要哭。”叶值道,“啦啦,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退让和妥协,不会每个人都事事如意。”
“七分是不可能了,”陆朝饮的笑容又活过来,但却无比勉强,“能考六点五就已经要用光洪荒之力了。”
周嗦啦立刻发问:“这次我没有退让,你觉得很失望?”
“好好准备,”施宏博道,“争取考七分。”
叶值似乎有点无奈:“我没有很失望,你只是做了你觉得正确的选择。”
陆朝饮的笑容凝在脸上:“我下一场……是三月。”
“所以你也要做你认为的正确选择?”周嗦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里弥漫着大片哀伤,“这个选择就是跟我分手?”
“澳洲考试月真是太长了,断断续续考到现在,”施宏博在视频那头抱怨,“你雅思准备的怎么样了?下一场考试是几月?”
叶值抿着嘴,像是被她问的毫无还口之力了,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回家吧。”
施宏博这次终于回复了,而且直接回过来了视频邀请,这像给陆朝饮吃了一颗定心丸,连日来的不安怨怼一扫而空,还兴高采烈地问他考试怎么样。
周嗦啦露出胜利的表情,但她立刻意识到这种胜利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它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说着,立刻又去给施宏博留言,祝他新年快乐,顺便问他考试结束没有。
她在副驾驶上呆坐良久,像是在劝说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最后低声道:“叶值,你是第一个让我想安定下来的男朋友,因为你,我开始想认认真真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恋爱,所以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信心,相信不管是异地恋还是异国恋,我们都能走过去。”
陆朝饮大概又跟她保持了同步思维,但随即又开始自己安慰自己:“我最近跟施宏博发的留言也少,可能是他看到忘回了。”
“我以为我这种安全感可以传递给你,我以为你跟我心意相通,我们应该想的一样。”她眼眶红了,却依然没有流出泪来,“你妈妈送的燕窝,你带回去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交待它的来历。”
周嗦啦看到陆朝饮发过来的微信截图,心里咯噔一声,既然人身安全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忠诚度了。
她拉开车门下车,狠狠摔上车门,声音大的就像将一耳光甩到他脸上:“你以后可能会遇到一千个一万个姑娘,但她们都不是我,她们也都不如我。叶值,你休想甩掉我。”
“早就考完了。”未来婆婆道,“好像考试周只有半个月吧。”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叶值,虽然她在第二天还是跑去叶值家里,但一直等到她不得不告辞的时候,叶值都没有回来,第三日第四日依然如此。叶妈妈告诉她,叶值这几日回来的都很晚,问他去干什么了,他又不说。
陆朝饮这次不用别人指点了,她自己接着发问:“他期末考完了吗?”
从来哭着闹着要走的人,都不是真正会离开的人,真正想要走的那一位,只会在挑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随便拿一件大衣,就消失在秋日的阳光里了。
未来婆婆回答:“昨天还开视频了,怎么,他没联系你吗?”
叶值约莫是……真的消失了吧。
“你接着问她是什么时候联系的。”
周嗦啦在五月拿到米兰音乐学院的offer,高兴当然是高兴的,但是对未来的海外生活好像也没什么期待。反倒是周教授兴奋异常,有回跟朋友聚会喝高,周嗦啦打电话他要不要她开车去接时,还在挂电话的时候听到老爹充满自豪地跟朋友们说她:“我闺女,相当优秀!”
未来婆婆回的很快:“联系过呀,怎么了?”
简直哭笑不得……
陆朝饮一碰见事就容易六神无主,基本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当下就去给施宏博的妈妈发微信去了。
她上飞机的那一天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作为一个三代音乐世家的传人,周嗦啦享受了他们老周家规格最高的送别仪式,就连周爷爷都拄着拐杖出动,从学习到生活面面俱到地叮嘱了她一整趟。
“你见过他妈妈了吧,”周嗦啦给她出主意,“你给他妈妈发微信,问施宏博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周嗦啦心不在焉地听着,隔三秒就看一下手机。
跟周嗦啦想的一样,陆朝饮也在担心施宏博的安全问题。
周爷爷皱眉:“还玩手机!你出了国有你玩手机的时候,现在先认真听我讲话!”
陆朝饮跟他们长话短说地解释,说施宏博自从开始寒假考试,他俩联系就日渐减少,陆朝饮知道他学习任务重,还刻意不去打扰他,没想到这个期末考试一考起来就结束的遥遥无期,中国年都过完了,施宏博还没考完。
她赶紧把手机揣兜里,嬉皮笑脸地去讨好爷爷:“哎呀我听着啦,您说嘛。”
于尔婕最先冒的头,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不准在国外谈恋爱!”周爷爷表情严肃,“更不准谈外国人!”
周嗦啦心头有惊雷滚过,满脑子都是“中国留学生澳洲失联”等相关新闻。
周嗦啦愣了三秒,举起手来发誓:“我绝对不会在国外谈恋爱,中国人外国人都不谈,我保证!”
她一头雾水地调出对话框,看家满屏大哭的表情:“我联系不上施宏博了。”
周必在旁边嬉皮笑脸:“那你要是谈了怎么办?”
陆朝饮是过了年跑来宿舍群里刷哭脸的,彼时周嗦啦正在她姥姥家搜刮零食,揣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像吃了炫迈,半天停不下来。
“你说怎么办?”周嗦啦白他一眼,“谈了我把头揪给你?”
直到他们大四寒假来临。
“哈哈我要你的头干嘛,”周必笑的奸诈无比,搂着她的肩膀跟周爷爷道,“要不这样吧,你跟咱爷保证,如果你在国外谈了恋爱,那你回国的时候就给咱们家的人一人孝敬一样不低于一百欧的礼物。”
陆朝饮哈哈大笑,一口答应下来,从此将周嗦啦当成秀恩爱指定地点,周嗦啦一方面安抚叶值,一方面还要每天啃施宏博隔海撒来的狗粮,觉得日子简直生无可恋。
“你逗我吗!”周嗦啦大叫,“一百欧那可是七百块人民币!”
她重重叹了口气,又重重在陆朝饮肩头拍了一掌:“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希望你跟施宏博能加把劲,和谐愉快地谈完你俩这一年的异国恋,给我们家叶直男增加点信心。”
“哎呀反正你都不准备谈嘛,这就是走个形式,你其实不损失啥。”周必哄她,“要不这样,你如果谈了,就给咱们家这爸爸妈妈爷爷姑姑一人孝敬一百欧,如果你没谈……那我们一人给你一百欧好啦!”
“老天,这个安全感可怎么给?”周嗦啦语气夸张地喊了一声,“我难道还不够给他安全感的吗?我就差通知全世界我谈恋爱了啊。”
姑姑笑眯眯地接话:“干嘛打这个堵,你爷爷老封建,我倒觉得啦啦应该谈一个异国他乡的男朋友。”
“我觉得叶值吧……”已经异国恋的陆朝饮结合自身实例教育即将异国恋的周嗦啦,“他可能是被前女友异国劈腿了所以又心理阴影,说白了就是安全感不够,你可以试试对症下药,给他点安全感。”
二堂姐紧接着点头,煞有介事:“对,有助于开阔视野,增加见识……还能锻炼外文口语。”
周嗦啦算是看出来了,叶值就是在跟她对着干,不管她说什么,叶值都能找出问题来反驳她,这使得周嗦啦还没开始异国恋,就已经心累无比了。
她们明目张胆跟老爷子唱对台戏,把周爷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周嗦啦混在一群亲戚里大笑,一边笑一边偷看手机。
叶值呵呵一笑:“其实有个东西叫自然纪录片……”
周必怜悯地看她:“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周嗦啦又跑去戳叶值:“等我出去了,我也这么带你浏览资本主义的山河。”
“我昨天给他留言,希望他今天能来送我,”周嗦啦道,“我说如果他来了,那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分手失联什么的,通通揭过,但如果他不来,那我们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被周嗦啦认作正面教材的施宏博坐着波音飞到了大洋彼岸,每天都要跟陆朝饮视频一个小时以上。澳大利亚同中国有两个小时的时差,也不算太阴阳颠倒,托他们的福,周嗦啦全宿舍集体在中国欣赏了悉尼的日出和夜景,还远程浏览了一发悉尼歌剧院。
她说着,凄然笑了一下:“我不想跟你打赌了,周必,我想赶紧找个人谈恋爱转移注意力,我受够了。”
叶值也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请你国内的朋友吃饭吗?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周必在她肩上使劲捏了一下:“我陪你去打印机票吧。”
周嗦啦翻了个白眼:“那你请我身边的朋友吃饭,拜托她们看着我?”
他们在国航经济舱服务口排队,周嗦啦无精打采,将自己的身份证交过去,又把行礼放到运送带上。
叶值笑了笑:“此举除了浪费钱,并无什么别的用处。”
地勤小姐验了一下她的身份证:“您好,您的机票升舱了,请到头等舱去托运行李吧。”
周嗦啦晚上跟叶值发视频:“嗳,看来我出国的时候要专门请你身边同事朋友什么的吃个饭哎,好拜托他们看着你。”
周嗦啦从满腔愁怨中挤出一点愕然:“升舱了?是航空公司的福利吗?”
有人请吃饭那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施宏博在席上挨个敬酒,说未来一年就把陆朝饮拜托给她们看着了。
“您到那边去问问吧。”地勤小姐笑起来,指了指另一头的头等舱柜台:“去那个柜台。”
“所以他准备笼络你们,让你们来给他当眼线。”陆朝饮笑嘻嘻地伸手过来,在她肩上一拍,“这个星期六去市中心吃泰国菜,你们没问题吧?”
周嗦啦下意识扭头去看周必,他也是瞠目结舌的一张脸。
周嗦啦提起眼皮瞅她一眼:“十有八九要出事,所以呢?”
“这什么情况?”
陆朝饮哈哈大笑,还说:“你怎么跟施宏博说的一样?他就老说他不看着我我十有八九要出事。”
周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先去头等舱那边问问吧。”
梁文音叹了口气:“陆朝饮你看你这劲头,真让人对异国恋没信心。”
周嗦啦拿着身份证过去头等舱柜台:“您好,我想问一下我这个机票,刚才忽然被告知升舱了,是怎么回事?”
“这样就感觉我像分手单身了一样。”陆朝饮开玩笑地锤床,“我太亏了!我也要找个小哥哥陪我走红毯,让十项全能走中间。”
“哦,升舱是很正常的,有时候飞机上特殊情况,就会给旅客升舱,”地勤验了她的身份证,办好行李托运,飞速给她打出机票,“但如果旅客自愿补交差价,也可以升舱。”
“是啦是啦,单身狗和异国恋的强强联合。”梁文音趴在枕头上笑,还招呼周嗦啦,“高孟君要来陪我走红毯,不如啦啦我们六个一起走好了啦,你打头我断后,强强联合走中间。”
他把机票和身份证,连同一张头等舱候机室的使用券一起递给周嗦啦,“托运办好了,请您去安检吧。”
于尔婕大喊:“什么相依为命,咱俩这是强强联合!”
周嗦啦莫名其妙地拿着两朵玫瑰,傻乎乎地问地勤:“那这次升舱,还用我自己再补差价吗?”
“我说于二姐……”睡周嗦啦对头的陆朝饮慢悠悠道,“你似乎是把我忘了,施宏博马上就要去澳洲,到时候毕业走红毯我也落单,咱俩可以相依为命。”
“您是我们公司这次飞行的幸运旅客,”地勤八颗牙笑的异常标准,“所以升舱无任何费用。”
周嗦啦在床上笑到打滚,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对对,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周嗦啦低头整理手里的几张卡片,对周必笑了起来:“希望这是个好兆头,让我在飞机上就能成功勾搭一个人高腿长的帅哥。”
“红毯我自己走!妆我自己化!造型我自己做!”于尔婕躺床上气场全开,“艳压通稿我也自己写!我十项全能!一人顶一个团队!”
周必呵呵一笑:“你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吗?怎么成天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呢?赶紧安检去吧!”
周嗦啦笑嘻嘻的:“那你红毯怎么办?”
周嗦啦犹豫了一下:“再等会吧,我还想……还想跟爸妈再说两句话。”
于尔婕哼一声:“毕业我自己请!”
她去跟前来送别的亲戚们一一拥抱,又自拍又合影,没事找事地拖延时间。突如其来的升舱显然成了新的谈资,姑姑还故意跟周老爷子开玩笑:“我看啦啦这是好兆头,没准上头等舱就能遇见真命天子。”
周嗦啦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出来:“二姐呀,你说大学四年,咱宿舍的女婿上门宴你就没请过了。”
老爷子看起来气呼呼的:“找个外国人有什么好的,跟家里人语言都不通,到时候是你背井离乡还是他背井离乡?早晚要出矛盾。”
“你不跟你们家叶直男一起?”于尔婕笑眯眯的,“咱们可以走两遍,集体一遍,个人走个人的一遍。”
周阊旅大笑,抬腕看了看时间,对周嗦啦道:“去安检吧,别误了机。”
周嗦啦抹抹眼睛,她其实没哭,就是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咱们宿舍的红毯要怎么走啊?要不要统一服装?”
周嗦啦磨磨蹭蹭的,又看了眼手机。
当年我在学校门口挥别老同学,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人生中最平凡不过的一天,所以什么都没有做,现在我挥别离开的室友,已经知道这是天南地北的分别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什么都做不了。
周阊旅知道她在等什么,或许是想让她死心,因此故意没有催她,一直到广播开始喊她的名字,才在她肩上拍了一把:“你要去到一个新环境,会认识很多新朋友,或许能遇到更合适的人……啦啦,人生里每一个结束,都是为了给新开始让位的。”
于尔婕扭头看她,笑了笑,慢慢道:“我怀念有你们的大学生活。”
周嗦啦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安检,安检员看起来很着急,甚至开始主动帮周嗦啦收拾拿出来的电子用品,连连催她:“二楼东头倒数第三个登机口,快点!别误机了!”
周嗦啦的伤感情怀被于二姐打了个烟消云散,有点不甘心,翻过身来支着脑袋问她:“你不怀念大学生活吗?”
周嗦啦都来不及问,直接被安检员推进候机大厅。她那次航班登机口已经没人了,登机的时候空姐很不耐烦,说整个飞机上的乘客都在等她一个人。
于尔婕慢悠悠地笑了笑:“这四年因为学分、奖学金、演出机会撕个没完,每年组织全班聚会从来没聚齐过,临走还撕了一把保研名额,最后又搞这么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其实是为了骗赞吧?”
周嗦啦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机票和身份证,慌慌张张地向她道歉。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悲伤,班长下来拿自拍杆,分散在整个教室里的同学们自觉聚拢到中间去。当天这张照片刷屏了所有人的朋友圈,均配有伤感文字。周嗦啦中午睡醒刷朋友圈,躺在床上感叹:“我最早考上大学的时候,觉得四年好漫长,差不多可以上一辈子了。”
空姐看了一眼她的机票:“头等舱六号位,自己去吧。”
他顿了一下,环顾整间教室,笑了笑,道:“那咱们大学本科最后一堂课就结束了……咱们合个影吧。”
她值机的时候特意选了靠窗的座位,但过去时却发现,她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拿帽子盖着脸睡觉。
全班同学谁都不吭声,就看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班长在讲台上愣了一会,打圆场:“行了行了,反正保研名额就这么几个,准备保外校研究生的同学自己准备目标学校的复试,本校的等通知。”
周嗦啦咳了一声:“您好,不好意思,这是好像是我的座位。”
“就是的,”周嗦啦语气惋惜,“总评前四的伙计们,你们可千万记得回家感谢你们的妈妈,毕竟照她的理论,保研一途上成绩是没有用的,决定性因素是妈。”
那个年轻人没有反应,但空姐却在身后喊她:“啊,小姐,不好意思,刚才忘记给您了。”
女同学用讥讽的口吻道:“我只好好学习有什么用?没摊上个好妈不照样白搭?”
周嗦啦下意识扭头,刚才板着脸抱怨她的空姐笑眯眯地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红玫瑰:“这是你的吧?”
周嗦啦看她不顺眼,坐在座位上哼一声:“既然知道这是人生前途的大事,那当初怎么不好好学习,对总评前四的来说,保四个和保六个有区别吗?”
她一脸茫然,伸手将玫瑰接过来:“是给我的吗?”
她接着生气:“班长就不能去问问吗?这好歹是关系到人生前途的大事。”
前座的一位老绅士忽然“哦”了一声:“那这个也一定是你的了。”
他是第五名,更冤。
第二枝红玫瑰被拿出来,紧接着便是第三枝第四枝,整个头等舱里每人都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玫瑰,周嗦啦似乎觉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猛地把头扭回来,盯住坐在她座位上的年轻人。
讲台上的班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人将帽子从脸上拿下来,眉目温和,五官俊朗,眼角弯起来,笑意像星星一样闪烁,是周嗦啦百看不厌的一张脸,“但那是我未婚妻的位子。”
保研名单最后尘埃落定,班级里名列前茅的四个人,名单在他们大学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公布,先前来找事的那位女同学听完名单,愤愤不平,问:“凭什么之前都是6人保研,到咱们这一届就成4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