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我斜睨他：“你想反悔？”
我终忍不住放声大笑，向晖虽不甘心被我捉弄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长叹息，“我是不是有些自作自受？”
夜逐渐深沉。万籁无声。
“没有商量的余地，找不找随你。”我坚持，暗地里笑得更欢。
我不时抬腕看表，一面又催促向晖尽快回家，他在讨价还价未果后终于放弃谈判，乖乖地搭上末班车，但规定我每天必须一个电话通报一天的行踪，否则他就直接找上门。
“那说明我们没有缘分。”我低着头暗暗发笑，他一下就懵了，许久才说话：“叶子，这难度太大了。”
我表面上不满他的强权高压政策，心中却如蜜糖满溢。
他打断我，着急地问：“如果我找不到呢？”
将向晖送上车后，又看着公车晃晃悠悠地开走，我缓缓往回跎步，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
他故作受宠若惊状，我继续说：“一会我会申请QQ，如果你能天亮前找到我，那我们就……”
夜幕遮天盖地，好像比之前更为黑沉。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树荫下慢慢被拉长，蹦跳着做各种造型，从前被视作幼稚的举动在此时仿佛别有趣味。
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弥漫到全身，又有一种单纯的快乐转化为幸福的眩晕。我笑眸深深，支起下巴，狡黠地说：“我给你个追求我的机会。”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压上我的影子，与之渐渐重叠。
“甘之如饴。”
我第一反应便是拔腿就跑，劫财还是劫色啊，虽然我既无财也无色。
“即便我故意为难你？”
身后这人迅速启动，我仅听到风起带动衣角的窸窣声，手臂已被钳制住。
他的手紧了紧，“不会。”
这是我今晚第二次逃跑失败。
我笑起来，摸了摸下巴，“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你要跑去哪里？”听到熟悉的嗓音，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我拍拍胸口，不悦地说：“吓死人了，麻烦你以后走路出点声好不好？”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再让他说下去就更离谱了。他见我急成这样，眼底笑意更甚，轻吻我的掌心后，低低地说，“不承认不要紧，那就让我追你怎么样？”
他冷静地答：“我从小区门口跟着你去了车站又跟着你回来，是你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向晖无辜地眨眼，似笑非笑，“是你那天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我想想有多少目击者在场，大鸟，小张……还有……”
我哑然，有些恼怒地瞪他，“你跟踪我？”
我又气又急，“你又胡说八道。”
他冷冷地说：“是你妈打电话去我家说你还没有回去，我不放心才过来的。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他挑眉，轻嗤，语气不屑。
我不知是该觉好笑还是感动，他半打趣半认真地说：“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我那么久了。”
我满脸飞红，我和向晖之间的对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他想了想，似乎还是认真的思考后，摆手，“很抱歉，似乎除了我，你一无所有。”
“是他吧？”他顿了顿又提醒我，“就是录像上那个。”
很好，此人成功的挑起了我的脾气，我怒极反笑：“那还有什么是我自己的吗？”
“是。”我一发狠，什么都招了。
我恨恨地跺脚，他又摇头，“NO，脚也不可以。”
他眉梢挑起一丝嘲笑，一言不发，掉头就走，走出几步后，停下，背对着我说：“叶子，我祝你幸福。”说罢，没有回头，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上帝啊，佛祖啊，谁来救救我吧。我作势拍自个的脑袋，他动作比我快得多，早我一步抓过我的手用掌心搓暖了再放进他的风衣口袋，用极缓慢的语速说：“以后你的头归我管，你要是敢蹂躏它，我就跟你没完。”
他的背影夹杂在呼啸的北风中，渐行渐远，直至完全看不见。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发掘我的优点。”他不以为然，唇边含着微笑。
我站在路中央，望着林森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
我长叹，“我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贫嘴？”
夜更黑了。
他笑眯眯地捧起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下，“我要是死了你将来嫁谁？”
我蹑手蹑脚地进门，本想蒙混过关，但瞒住了粗枝大叶的老妈瞒不过谨慎细心的老爸，挨了几句训斥后才放我回房。
我看着他的眼，咬牙，恶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去—死。”
我在房中转悠了一圈，见爸妈房中的灯光熄灭，才悄悄溜进书房，打开老爸的电脑。
“这下好了，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你还不承认吗？”
这一年，腾讯QQ在中国大陆刮起一阵潮流的旋风，小企鹅的标志迅速成为家喻户晓的新宠，汪然早已申请了QQ号码，也时常怂恿我上网聊天，我是电脑白痴，一直推脱，今天忽然兴起了这个念头，也想以此来验证缘分之说。
“马上就是了，”他捧起我的脸，出其不意地在我唇上啄了下，我始料不及，脸上猝然红晕一片。
接上电话线，打开腾讯官网地址，下载QQ聊天工具，申请号码，修改昵称，我按照汪然教我的步骤循序渐进，做完这一切后，我输入她的Q号。
“才不是呢。”我矢口否认。
“滴滴滴滴，”我吓得手一抖，仔细一听才发现是从电脑中发出，原来这是有消息进来的通知。
“你叫我不走就不走，我就这么听你话，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虽是在倔强地回嘴，心里甜滋滋的，他立刻接道，“你是我女朋友。”
我扯掉小喇叭的连接线，深更半夜上网聊天，要是被老妈知道，非剥掉我一层皮不可。
“不准走。”他用力揽我入怀，怎么都不放。
“小叶子我终于盼到你了。”很巧，汪然恰好在线，发过来一个夸张拥抱的表情。
“你……”我大怒，谁追你了。我扭头就走，头也不回，跑的飞快。而身后的那个人比我更快，他人高腿长，三步两步的就追了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紧紧地。
我回了个笑脸，“我再不申请QQ你是不是准备和我绝交？”
他挠挠头皮，又在我脸上掐了一把，嬉皮笑脸，“你追得我这样辛苦，我总要有点表示。”
汪然回复很快，“哪有，不过说真的你怎么半夜出现？”
我大窘，今晚的局势似乎全掌控在他手中了，无论如何我总得扳回一局，我冷哼，“谁让你找到我家来的。”
我打字速度极慢，“那还不是为了配合你这个夜猫子嘛。”
他哈哈大笑，揽过我的头靠在他肩上。
正在这时，屏幕右下角有个小喇叭的标志一闪一闪，点开是一条要求加好友的信息，我喜出望外，马上通过请求。可在一秒钟后喜悦立刻变为失望，此人仅是一条常年混迹于网络的网虫，并不是我要等的人。
“你……是故意的。”我咬牙切齿地说。
“喂，为什么不说话？”汪然不满的发来数个问号。
“嗯……”我抬头，唇擦着他的脖颈堪堪划过。脸唰得一下红了，却见他眼中逐渐泛起的促狭浅笑。
我同那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些甚是无趣的话题后，借口下线随手把他拉进黑名单。想了想问汪然，“我要是想找一个人，没有Q号，昵称也是凭空猜测，你说要找到这个人的概率有多大？”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畔响起，“叶子……”他低声曼语地唤着我的名字，有点像是在哄孩子一般的轻柔。
汪然沉默了很久回答：“难上加难。”
心头似有微风掠过。
我心往下一沉。
幸好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湿润的唇贴在我的额上，流连不已。
她又补充：“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不说话，婆娑着抚上我的脸，缠绵的细吻落下，印上我的额头，刻进我的心里。我紧张的满手心的汗水，一动不敢动。
“你就不能一句话说完吗？”我没好气地说。
“你笑什么？”我仰起头问，自己的脸上也盛了满满笑意。
“你要找谁？”汪然还是很能抓关键。
仿佛有过了一个世纪这般久，他才放开我，眼中笑意如潺潺的溪水，清澈透明。
我答：“不找谁，随便问问。”
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只能迎合自己的心意，一点一点地伸手，慢慢地回抱住他。
她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如霜月华，霜影清晖，朦朦胧胧的引人遐思。
期间又有数人加我，可在经过排查后都不是他。
彼此的心跳交汇成华美的乐章，在夜色苍茫的深夜演绎出一段属于我们的协奏曲。
我有隐约的失望。
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专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清香，嗯，是舒肤佳的味道。
黎明糅合在淡青色月光里悄然来临，幸好有汪然的陪伴，这一夜不算太无聊。
很用力的拥抱。以至于我有窒息的错觉。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呵欠连连，正准备给汪然发信息道别，又有一个讯息进来：“叶子，我想我找到你了。”
他摇头，忽然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我。
我失了神，许久才缓过劲来。
我无措地笑，“你……你来很久了？”
茫茫人海川流不息，于千万人中遇到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么，就勇敢的爱吧。
“叶子，”他的低唤在我听来恍如春风，暖暖地吹散了此前的种种不甘和忧虑。
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我嘴角一牵，给汪然的信息换上了这样一句话：“然然，我恋爱了。祝福我。”
我的心脏顿时漏跳半拍，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字眼，他，终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