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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陈楚砚看着他指尖上的叶籽心的小脸——她是那样的乖巧真挚,又是那样的温和可人……和她在一起,他确实能感觉到难得的心灵上的平静……他不用一直勾心斗角,不用一直察言观色,不用一直明争暗斗……

五颜六色的烟花依然在两个人的上空绽放着。

她是那样的……纯粹。

“轰——”

没有被都市的烟火气沾染的纯粹。

“砰——”

只有在她的面前,和她独处的时间,他才能短暂地做自己,而不是用“陈楚砚”这三个字打造的坚硬外壳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内。

“陈先生……”叶籽心眨巴着大眼睛,语气和眼神极度真诚地说:“我能感觉的出来你过的并不快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想说给外人听,那么可以给我说啊,我肯定不会出去说的,也没人可说……我会为你保守你的小秘密~”

大冬天的深夜,在外面的时间久了……叶籽心喝了酒之后更觉得冷,她忍不住往陈楚砚的怀里缩了缩,想寻求温暖。

她这才知道他那句“也许是吧”其实是骗人的!

陈楚砚揉了一下叶籽心肉嘟嘟的脸,轻声说:“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和我有仇的人,但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让我感觉不止是‘有仇’那样简单……”

叶籽心注视着陈楚砚——烟花之下的他,竟多了几分寂寥。

“陈先生。”叶籽心柔软的声音在震天响的烟花之中响起,“是那个陈梵夜吗?”

看着叶籽心红红的脸蛋,又认真又乖巧的表情,陈楚砚又揉了揉她的脸,“也许是吧……”

陈楚砚望了望夜空:“差不多吧……他父母是我的大伯大伯母,他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因为老陈的关系,去世了。老陈大概觉得对不起他们,就把陈梵夜接到我们家里来抚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不管是从血缘还是亲情,就是实打实的亲兄弟!”

陈楚砚:“…………”

叶籽心微微皱了皱眉——她还记得宫妍和杜光策曾经对她说过的关于陈楚砚的事,陈梵夜应该是勾搭上了陈楚砚现在的后妈,两个人一起对陈楚砚的母亲陈夫人逼宫……?

话音未落,叶籽心便幅度极大地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说:“没错!陈先生就是这样的呀……”

“后来……陈梵夜就喜欢上了他的青梅竹马戴美茹,可惜,郎有情妾无意,那个时候的戴美茹追求的是我,当然,后来证明他爱的也不是我,而是她自己——我现在的后妈,戴美茹。”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担心’二字。”陈楚砚轻扯嘴角,懒洋洋地说,“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陈楚砚就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陈楚砚就是天才学霸、无所不能的——”

“……陈梵夜就是戴美茹的一条狗,一条忠诚的、没有自我的狗!戴美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包括背叛从小把他当亲生儿子疼爱长大的小婶,他以招待好朋友的理由,无数次的带着戴美茹回到陈家,我那个善良的母亲就无数次地亲手给戴美茹做甜品,甚至还让我去辅导她的功课——”

叶籽心慢悠悠地眨着眼,颇为疑惑地皱了皱眉心。

“就这样,戴美茹顺顺利利地爬上了她丈夫的床,一个年纪可以做她女儿的女人,爬上了她丈夫的床,并怀上了孩子,讽刺吗?”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两个字:“意外。”

叶籽心吓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叶籽心……”陈楚砚用被寒风冻得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叶籽心红扑扑的脸颊——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并没有收手,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你让我感到非常的……”

成年人的世界都这么可怕的吗?!

她说她“担心”他?

这些事情之前宫妍和杜光策并没有提过啊!

担心?

叶籽心觉得陈楚砚现在已经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无法自拔了,他甚至可以轻描淡写的将他过往的家庭故事说给她听……

陈楚砚已经抬头开始看夜空中的烟花了,听到叶籽心的“担心”二字,他先是明显的一愣,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垂下眼眸——

也许在他眼中那个诉说的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哪怕是一张纸或者一根烟也可以——他就是想做自己这一秒乐意做的事情,管他有没有听众或者听众是谁呢?

“…………陈先生。”叶籽心委屈地小声给自己解释,“我没有‘说教’你,我只是……非常担心你。”

陈楚砚微微笑了一下:“反正我觉得很讽刺——戴美茹、陈梵夜、老陈……这三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令人作呕……”

借她一万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说教”陈楚砚的好么?!!

“…………”叶籽心微拢眉心地注视着陈楚砚,轻声问:“所以……陈先生,你后来是不是对陈梵夜下黑手了啊?然后才和家里决裂的?”

那哪里是说教啊!

陈楚砚低低地“嗯”了一声:“于是乎,老陈就做了一个他觉得特别聪明其实特别愚蠢的决定。”

叶籽心:“…………”

叶籽心:“什么决定?”

他指的是家长会之后,陈楚砚送给叶籽心玩具熊的时候,她因为“独单”“不交心”的问题,对他进行的“说教”……

“一个商人,被贯彻始终的信条之一,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化的利益,快、狠、准。于是老陈直接将我扫地出门,断了我的经济来源啊——”

陈楚砚再次垂下眼眸,他看着怀中的叶籽心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冷冷地轻哼了一声,“我记得你之前就‘说教’过我一次,这次还准备继续‘说教’吗?”

陈楚砚慢慢地挤出一个讥讽和阴狠的微笑。

“陈先生……”叶籽心犹豫了片刻,轻声慢语,“你那么有钱,有事业有地位,又有很多朋友,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总是那么孤单,不和别人交心呢?”

“再也不给你钱了,看你能怎么办!老陈很清楚,作为陈家的大少爷,含着金汤勺出世,从小锦衣玉食,是过不了穷苦日子的,饥饿、寒冷、疼痛、惶恐——这些光是想想就觉得离我有十万八千里!从奢入俭难,这是人性的弱点。”

就像叶籽心曾经认为的那样,高高在上的守着他孤傲的“王位”。

叶籽心眨了眨眼,轻轻抿唇——

夜空的烟花有多么的璀璨绚烂,他就有多么的只身孤寂。

这就是她和陈楚砚骨子里的区别了……

似乎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饥饿、寒冷、疼痛、惶恐——这些词却伴随了她十几年……

而这一刻的陈楚砚,和叶籽心一起过春节的陈楚砚,和叶籽心一起看烟花的陈楚砚……

叶籽心只是感伤了两秒钟,便抬起眼,“所以老陈先生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让你匍匐服软,然后哭着喊着回去求他给你钱吧?”

他常年冰着一张脸,不常笑,偶尔笑一下,却没有任何笑意在,完全是皮笑肉不笑,反而更让人感到害怕……

“砰——”

陈楚砚淡淡一笑。

烟花绽放。

叶籽心看着陈楚砚。

陈楚砚不屑一顾地冷笑,“如果你能想出来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的话……”

“…………”叶籽心的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慢慢地说,“叶小女孩的梦想都很简单呀,能住在暖的屋里,睡在软的床上,吃得饱饭,读书上学,看天丨安丨门——陈先生都已经帮忙实现了的。”

叶籽心认真地柔声说:“可是,陈先生并没有臣服啊……”

喝醉了的她脑筋原本就没有清醒时候的她灵光,而陈楚砚又飞快地说了一串话,什么“叶大女孩”“叶小女孩”的,听起来特别像绕口令……

“所以我说老陈的这个决定是特别愚蠢的——”陈楚砚挑起一侧眉梢,用两只手分别轻轻地捏了捏叶籽心两侧的脸蛋,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她愣了愣。

“他低谷了一个15岁就大学毕业的人的能力,时至今日,我依然那么有钱,但与当年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属于我的,再也没有一分钱是来自老陈的,我的存在,甚至会让老陈的财富值逐年逐月地大幅度缩水……”

叶籽心:“…………”

叶籽心甜甜地笑了起来:“陈先生,你好棒!你是我的榜样!”

陈楚砚突然轻轻地“哦?”了一声,伸出扶住叶籽心的脸颊,让怀中的人面对着自己:“这我就不懂了,叶小女孩到底有多少个梦?一会儿是要看天丨安丨门,一会儿是要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现在又加上一个看烟花?那么,叶大女孩现在来说说,叶小女孩到底还有多少的梦想没有实现呢?”

陈楚砚从揉叶籽心的脸蛋变成了捏她的鼻尖。

叶籽心又望向夜空,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变得十分感性——她抽了抽鼻子,轻声说:“陈先生,你今天放的不只是一场烟花,更是一个女孩从小的梦……”

叶籽心本来就喝多了酒,这下被陈楚砚捏得一直想打喷嚏,她躲了躲他的指尖……

“为什么?”陈楚砚扬了扬眉,“就因为过年给你放了一场烟花?”

在给她的新年礼物——他送的一场烟火马上进入尾声的时候,叶籽心忍不住轻声问:“陈先生……你之前就没有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要救我呢?难道是因为让你想到了自己吗?”

“…………”竟然被对方听到了,叶籽心原本就因为酒精泛红的脸颊这下更红了,“确实……确实应该谢谢你嘛……”

“…………”陈楚砚凝视着叶籽心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因为烟花的声音很大,叶籽心以为陈楚砚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可没想到一直仰望着夜空的陈楚砚却微微垂下眼,似笑非笑地说:“又在谢我?”

叶籽心一脸严肃,飞快地点头。

过了几分钟,叶籽心才用身上裹着的棉毯蹭了蹭自己眼角的泪珠,慢慢地转过脸,看着五彩烟花下又迷惑又绚烂的陈楚砚,她用非常小、非常柔的声音说:“谢谢你,陈先生……”

“轰——”

烟火继续炸裂在黑色的天幕。

最后的烟火炸裂在夜空之中。

“轰——”

响彻云霄的烟花声彻底结束,衬托的天地万物更加寂静——

“砰——”

令人空虚……

叶籽心和陈楚砚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夜空。

令人害怕……

而陈楚砚只是抱着叶籽心,在寒冷的室外,他温和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叶籽心耳后和颈后的肌肤上,痒痒的、暖暖的。

死一般的寂静。

她静静地看着满天的烟火,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陈楚砚的声音虽然很冷很轻,却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那样的掷地有声:

在黑暗的夜空之中犹显绚丽。

“很简单,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是一个喜欢极限冒险运动、喜欢在钢丝上行走的人,我对我的枯燥又乏味的人生已经绝望了,掀不起任何波澜……只能通过未知的危险事物才寻求精神上的刺激——”

形态各异,色彩缤纷。

借着淡淡的月光,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笑声在寂静的花园中低荡开:

叶籽心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夜空中——

“叶籽心,当你跪在地上对我哭求的时候,我就知道,刺激来了——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个未知且危险的美丽事物,是我的一场……‘极限冒险运动’。”

夜空中的烟火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