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我会赚回来的。”
“干嘛生气?”
“好。”我淡淡地说。
“嘉璇,我以为你会生气。”
平不是那种很大气的男生,丢点东西就沮丧得讲话都没有力气,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他。那一年我多大,十八,还是十九?
我总算松口气,告诉他我最近两年晚上都走不开,有空再去看他。
总之,那一年的我不懂爱情。
“挂了。”
只要有个男生宠自己,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算了。”我没好气地说,“钱财身外物。卡和身份证挂失了?”
那晚我就是这么跟糊涂说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跟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多的话,可是那晚我就是想说,也许是因为他无怨无悔地陪着我练级,还买了一只蝴蝶结送我吧,那只蝴蝶结很贵,要一百五十多万。
“没用。我根本没看清是谁。”
“干吗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问他。
“有没有报案?”
“想送就送呗。”
“人是好的。”他说,“他们只是谋财。”
“我们还是陌生人。”
“啊?”我坐直身子,“人呢?”
“慢慢就会熟了。”他说。
“我昨晚喝多了,被人抢走了钱包。”
“小心你女朋友会吃醋的呢。”
我估计他是出事了,于是一声厉喝:“想说什么快说!”
“那多好。”糊涂说,“我就盼着这呢。”
夜深了,平终于和我联系,我告诉他我这些天都住在安子家。他支支吾吾地说:“嘉璇,你可会怪我无用?”
那个夜晚我一直在想那只蝴蝶结,很久没有人送过我礼物了。真的。
结果我吃得很多,回家的路上差不多连路都走不动。梳洗完毕,安子和我挤在客房的小床上,她到底是孩子,没有妈妈的夜晚照样很快入睡。我看着华美的吊灯想起平,平和我将来的小家还有我没有着落的工作,内心不是没有酸楚。
被糊涂爱得要死的那个女生,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孩子,一个月的零花钱应该比我和平的收入加起来还要多。家境优越见多识广的她在小小的年纪就敢初探爱情的面目,我自知比她落伍。满手龙虾香味的时候,我看着她稚嫩甜美的小脸,提醒自己也要赶快享受人生。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幸福。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说,“我请你。”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送安子上学后我去逛商场,爱上一条淡紫色的裙子,款式简单,可是价格远远超过我的承受能力。我有些失意地坐在商场的楼梯上给平发短消息,暗暗希望他会带着钱来替我圆梦。平很快回了:“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用那么奢侈。”
我纠正她说:“就我们俩个,又没人请,不能叫‘赴宴’,只能叫吃饭。”
我关掉手机,回到安子的家里跟自己生闷气,电视换了无数的台,没有一个满意的。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安子。脆脆的声音说:“童姐姐,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赴宴?”
她兴高采烈地随我出门,穿着一条招摇地有些过份的花裙子,说是她妈妈在马来西亚替她买的,不过平时没机会穿,今天去“赴宴”,终于可以拿出来展示。
呵,改口叫童姐姐了,小丫头的嘴真是比蜜还甜,我无可奈何地说:“又想吃龙虾?”
我早就习惯了,拍拍她的头说:“好吧,去把校服换下来,我们走。”
“不,”安子说,“这次是真正的赴宴,今天是唐可凡生日,在‘豪运’顶楼旋转餐厅吃自助餐,可以带家长。”
又是唐可凡,每天十次唐可凡。
“我要考虑。”我说,“我没做过家长,那种场合我也不习惯。”
“龙虾。”她咋咋嘴说,“唐可凡有篇作文写吃龙虾,老师当范文念的时候,我们全班都被他馋得要死。”
“童姐姐,”她开始撒娇,“我妈把我托附给你,你不可以不管我,我晚上要是回家晚了会不安全。”
“想吃什么?”我问她。
“说好钟点,我可以在楼下等你。”
“童老师,”安子一招不成使另一招,赖到我身边来要求说,“我们晚上可不可以不吃钟点工烧的菜,你带我出去吃。”
“不行!我想你见见唐可凡,他真的很帅。”安子请求说,“我求你了,带上我昨晚的裙子,放学后来接我。”
在其位谋其职,我跟糊涂说再见,然后迅速地关了电脑。
我不想再与一个孩子周旋下去,再说我也需要一个放松的理由。我答应她,她欢呼一声,在那边响亮地吻我,然后挂了电话。
“不会吧,”她把嘴撅起来,“这么老土?”
我呆坐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从安子妈妈的床头柜里取出五百元直奔商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那条裙子的心九匹马也拉不回,我告诉自己五百元对安子妈妈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这是她批给我陪安子玩的经费,不用白不用。
我一把把她拉开:“不行,你得先做完作业。”
我穿着新裙子到校门口接安子,她离谱地惊呼说:“童姐姐你今天就像天仙,所有的同学都会嫉妒我!”
正说到这里安子放学回来了。她看到我,兴奋地说:“童老师你真的来陪我?快快快,我们玩RO,我说什么今天也要升到十级,才可以转职。”言语之间人已经如饿狼扑食一般地扑了过来。
“闭嘴。”我说,“你以为我那么想陪你去?”
我感慨,对女朋友这么耐心的男生现在真的难找了。
“好好好。”她牵着我的手让我陪她去选礼物,进了礼品店却又将我一把推出来,自己在里面呆了许久,终于神神秘秘地带了个小盒子出来。
“带她啦。”糊涂老实说,“不过她老掉线,也不认真,她要是像你该有多好。”
我懒得问她是什么。
“那还有什么挑战感!”
到了帝豪的三十八楼,才发现一窝峰全是孩子。我问安子说:“这个唐可凡请了多少人?”
“法师九十九,剑士八十二。”
“全班同学。”安子说,“他爸爸是大款,今晚包下这里。”
“你练到多少级了?”我问他。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大款的儿子,”我咂咂嘴说,“难怪。”
“没关系。”他的脾气真是好。
“唐可凡长得帅,作文写得好,书法也不错,读起课文要命的好听。”安子急急地争辩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他好。”
“你权当是吧。哈哈。”我说,“被人妖骗也是很惨的哦。”
我很快见到安子的小偶像,瘦瘦的,戴幅小眼镜,脸上的表情很骄傲的样子。只是横看竖看不知道帅从何来。
“因为你不会配化学药水。”他说。
“唐可凡!”安子巴巴地递上那小盒子:“生日快乐哦,你看,这是我的童姐姐。她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漂亮啊?”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女的?”
唐可凡只在嗓子里嗯了一声,然后接过礼物,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好不容易歇下来,他开了聊天室请我进去休息,对我说:“女玩家玩起游戏来,很少有人对打怪这么来劲的。”
安子继续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和你坐一桌吗?一会儿我可以帮你吹蜡烛的。对了,你都想许什么样的愿呢?”
我跟他组队,有他罩着我我果然所向披靡,什么都敢惹,级别飞速地住上涨,好运的是他那个老掉线的朋友一直没上来,所以糊涂便尽职尽责地跟在我身后,又是“治愈术”又是“冰冻术”又是“暴风雪。”玩得我是乐不可支。
“我要上台讲话了。”唐可凡说完就跑开了。
“行!”糊涂这人就是爽快。
安子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那就带我吧。等她来了,我自动让位。”
我附在她耳边说:“别那么没出息。”
“是啊是啊。”
“好。”她乖得让人心疼。
“她又掉线了?”
主持人很快宣布生日宴会正式开始,一个中年男人首先讲话,他说普通话,穿CAPTAINO的灰色衬杉,有相当高贵的气质,安子介绍说:“唐可凡的爸爸,是个总经理。”
“是啊。”
我觉得分外眼熟。
“带人升级?”
哦哦,那晚抽奖给我的人不就是他?
“是那朵玫瑰吗?”他问。
那晚想请我喝咖啡的人不就是他?
“是那个糊涂吗?”我问。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看竟是糊涂。
我突然觉得心烦,有钱人总是让我心烦。
我扬声说谢谢。
老唐下台后轮到小唐,像朗诵一样的调调,我疑心他是背好的稿子,安子却五体投地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没有吹牛吧,他是不是很厉害啊?”
忽然有好心人替我加血,一个“圣灵召唤”将围着我的蝗虫全打趴下。
“那又怎么样?”我说,“怎么不见他妈妈?”
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整个下午我都猫在安子的电脑前,她把仙境做成了主页,看样子是要跟那个叫唐可凡的斗争到底。为了挣更多的分值,我跑到草地上去打蝗虫,我的火箭术才练到三级,一碰就死一碰就死,沮丧得要命。
“他爸和他妈离了。”安子满不在乎地说,“我和唐可凡同呼吸,共命运。”
我拉开抽屉,厚厚的一叠,不用数,至少有两千。我叹息,将它如数放回原处,自卑和羡慕在心里奇怪地纠缠了好一阵。
我啼笑皆非地纠正她:“你应该说同病相怜才对。”
想想也真是天助我也,我正好出门进行“政冶避难”!我给妈妈留了一张纸条,中午的时候拎着我的换洗衣物住进了安子家的毫宅。安子家钟点工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对我非常客气,问我喜欢吃什么,还留电话给我,让我有事尽管找她。安子妈妈在机场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卧室的床头柜里留了钱,安子需要什么,请我替她代买。
“是。”安子谦虚地说,“下次一定用词准确。”
我爽快地答应,。
简短的仪式之后,孩子们如小鸟一样散开,端着盘子各自寻自己喜爱的食物去了。我坐在位子上埋头喝一杯可乐。忽然有人对我说:“请问你是安子的家长?”
是个好交易。
我抬起头,是唐可凡的爸爸,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我的对面。
我还没来得及做声,她立刻说:“我付你三倍的工资。”
“是你?”他居然认出我来。
“无需你做家事,”安子妈妈说,“安子怕一个人睡,点名要童老师做伴。”
“是我,安子的家长。”我说。
“你家不是有钟点工?”我说,“照顾孩子起居我可不拿手。”
他说:“关于安子,有什么事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
“你想好了,要是不想我早死,就最好听话点。”妈妈留下一句狠话,出去买菜去了。我独自坐在沙发上郁闷,打电话给平,手机居然没开,估计是昨晚喝多了现在还睡着呢,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安子妈妈,在电话里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有急事要出差十天,你可愿意住到我家来陪陪安子?”
“什么事?”我问。
“不去就不去。”我下定决心说,“要找工作,我也不靠她。”
“我想你应该明白,无须我多说。”他说,“安子可能早熟些,我已经要求老师给可凡换位子。”
清姨是我大伯的老婆,她不像我妈,在社会上很有一套,黑道白道都有点朋友。可对我们挺傲气,大约是觉得我家穷吧。我才不要领她这个情!
“悉听尊便。”我说,“你那么有钱,完全可以买个学校给贵公主一个人念。”
“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去面试。”妈妈不讲理地说,“你清姨肯帮忙也不容易。”
他忽然笑了:“你到底是安子什么人?”
我只好采用迂回战术:“我答应你,今年内找个工作还不行吗?”
“家教。”我说。
“有什么打算?”她逼问,不吃我的糖衣炮弹。
“教什么?”他问我。
我走过去抱住她哄她:“好啦,莫生气,放心吧,我自己的将来自己会有打算。”
我敏感地说:“要是教德育你是否打算让她妈妈扣我工钱?”
老妈在沙发上坐下,手把额头支起来,装做没听见。
他哈哈大笑。笑完后说:“想吃点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
“求你了,我不去,我每月交伙食费还不行么,嗯?”
“如此盛景,”我有些酸溜溜地说,“不吃也饱了。”
“怎么了?”她放下电话。
“你在骂我?”他看到我眼睛里去。
我把头从卫生间伸出去喊:“老妈!”
我不做声。
我不是不知道老妈对我挺失望,可是在别人面前,她还是硬撑着夸自己的女儿。
“是奢侈了些。”他叹气说,“可是孩子的奶奶坚持。”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这是你的家事,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解释。”我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坚持换座位,安子也是孩子,她有她的自尊。至于安子,我会劝告她。”
觉是睡不成了,我赶紧乖乖地起来。洗脸刷牙,竖着耳朵听老妈在客厅里给清姨打电话:“好的好的,我们嘉璇没问题的,她在学校的时候可优秀啦,对付学生也有一套,你就这么跟校长介绍……”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微笑一下离开。虽然我今天吃的喝的都是他的,可是我不怕得罪他,谁让他有钱?
得,上纲上线了。
我和安子从帝豪走出来,安子拉拉我的衣袖问我说:“童姐姐,唐可凡的爸爸可是跟你说我不好?”
“毕业都已快一年了,”老妈妈像上满弦的钟继续念叨:“再不找个正经工作你叫我和你老爸这张脸往哪里搁。”
“没有的事。”我安慰她。
妈妈嘴里的那小子当然是平,她不喜欢平,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所以我和平,至今也弄得跟地下党差不多。
“他是说情书的事吧,其实根本就不是我写的,是丁雯写的。可是他以为是我。”
“师大毕业你不教书你想干嘛?”我妈说,“像那小子一样不务正业?”
“他为什么会以为是你?”我问。
“干嘛呀,老妈。”我无可奈何地呻吟着说,“我要肯教书早教了。”
“因为,因为全班都知道我喜欢他。”
“快起来,快起来。”难为老妈依然声如洪钟:“你清姨打电话来说带你去见一私立学校的校长,她那里正好差一个语文老师。”
“那就是了。”我残忍地说,“所以,你这是咎由自取。”
我们彼此彼此。
她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我。
可怜我昨晚玩仙境玩到两点,一个晚上的梦都是追着疯兔在打,打得我浑身酸疼。不过看看妈妈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的样子,昨晚的牌局肯定也散得不迟。
“下次他再这样以为,你就狠狠地拍他的桌子,然后大声喊,唐可凡,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有钱没什么了不起,成绩好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安子看不上你!”
一大清早,我就被老妈拍醒。
“好过瘾。”安子神往,但马上又可怜巴巴地说,“我怕是做不到。”
我们的末来在不远地方晴朗着
“做不到也没什么,继续被人家瞧不起喽。”
那时天很蓝
“如果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还可以喜欢他吗?”
从前美丽的天色
“不可以。”
是否还记得
“为什么。”
第二节
“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很大的伤害,就像那些误会,会让你一直不开心。”
我又进了RO,迎接我的是一个诱人的广告:月光,星星,海滩,烟火,约会圣地尽在“梦幻之岛”。
“童姐姐。”安子搂搂我说,“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了。”
也许,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
爱到底是不是对的?
“因为你跟很多大人不一样。”
我觉得自己很疲惫,洗完澡倒在床上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开了CD机,孙燕姿在唱:喜欢听歌,动人的歌,它让我觉得爱是对的,睡不着,也就醒着,不去触碰到我的需要……
“呵呵。”我笑。
另外两个专心致志地酣战,没顾得上理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跟一个孩子说话对不对,但这就是真相,生活和爱情真正的面目,隐藏是种很愚蠢的行为。
妈妈正在客厅里和另外三个老阿姨一起摸八圈,见我回去,说:“饿了冰箱里有蛋炒饭。”还有一个阿姨抬起头说:“嘉璇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希望安子会懂,并会因此而快乐。
只有我一日恍惚超过一日。
我没想到放学的时候我又接到安子的电话:“童姐姐,唐可凡……唐可凡他不再与我同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对老师说我上课的时候老是打扰他,可是,可是我只是问他题目而已。”
车窗外灯火辉煌。不知何时,这座城市开始整夜不睡,人人都担心时间不够用,恨不得连日连夜拼命工作拼命享受。
“你在哪里?”我问她。
我下楼来,搭最后一班公车,回家。
她泣不成声,半天才说:“我在老师办公室。”
一世英名的童嘉璇,就这样和乏善可陈的平死心塌地地恋爱,只因感动于他大二的那个冬天买给她的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好了。”我说,“安子你别哭,我这就过来。”
却乏善可陈。
我在办公室找到安子,她仍然在哭,哭声嘤嘤的,身子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心疼地抱她入怀,问老师:“为什么非要这样?”
我挂了电话,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而买醉。平是那么实在却又聪明的孩子,总能以不变应万变,对付爱情里的大小风波。
“换座位是很平常的事。”老师怒气冲冲地说:“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哭!你是谁?她妈妈呢?她妈妈为什么不来?”
“客,客户要喝,所,所以……对,对不起嘉璇……”
“她妈妈出差。”我对老师说:“安子交给我,我负责送她回学校。”然后我拉着安子离开。不再看那个板着脸的老师第二眼。
“不会吧。”我吓丝丝地说,“受刺激了!”
那晚我陪睡她躺在床上,她起码问我三次:“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一个人?”
天啦,他是从来都不喝酒的啊。
“因为你太小。”我说。
我胡思乱想中敲平的门,他竟然不在家。真是怪事,快十一点他不呆在家里会去哪里呢?拔通他的手机,他含糊不清地告诉我他在喝酒,而且喝多了。
“我多想长大。”她细细的胳膊绕到我颈子上,终于带着委屈入睡。
但纵是这样的女人,也有人舍得不要她。
我依旧失眠,于是又进了RO。糊涂依然在,问我:“今天练级么?”
我自愧不如。
“不,今天很累。”
下了车来,我跟她告别,对她说谢谢。她抚一下后颈跟我说再见,一个小小的动作,胜却人间无数。
“那就坐着休息吧。”
“会的。”我这人平时嘴还挺能说,一到关键时刻就言语苍白。
仙境没有黑夜,中央之城普隆德拉永远阳光明媚。糊涂带我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边找个椅子坐下。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我不说话,他就一点不闹一点不吵。
她仿佛看穿我心思,淡淡地说:“合不来,就只好分开过,只是对不起安子,我只希望有一天她会理解。”
我们就这么坐着,在相同的地方,怀不同的心事,仰望天空。
单身的女人,是不是也总是让人同情呢?
糊涂在等她的女朋友,可是我呢,我到底在等一些什么?
单亲的孩子,总是早熟而让人心疼。
我这样一个寂寞而恍惚的人,到底可以有些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让我吓了一大跳,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的爸爸。我从来没有见过安子的爸爸,安子妈妈告诉我,安子没有爸爸。
第三节
“我好想有一天我爸爸妈妈都变成猪。”她恶毒而又痛快地说。
思念爱出现那一小时
“为什么喜欢宫琦骏?”我好奇地问。
生命中第一颗宝石
我不敢吱声,早知道她和安子的爸爸离婚,有一次我去安子家,安子放学了。她正在看宫崎骏的《千与千寻》。还是日文版,只有中文字幕。
时间在爱情中写字
“有爱情真好。”她感慨说。
第一句写的是什么
我点点头。
我想再看一次
我忽然改主意,说出平的地址,她问我说:“会男朋友去?”
我在安子家做了十天的“阔太太”,除了给安子补课以外,其它时间,我都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哈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笑得什么似的。
电话里,平埋怨地说:“做家教就做家教,好好地去做什么保姆,现在好了,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
“可我宁愿老一点。也许才有机会驾乘自己的宝马。”
我那时正在玩游戏,把电话夹在脖子里,一边拼命地追着怪物打一边不思进取地说:“这种保姆能当一辈子多好,享受级的。”
“你不愿意工作总有自己的理由。”安子妈妈说,“年轻多好啊,有的是选择的机会。”
“哎!”他叹气,“你过惯了这种日子我压力够大!”
“喜欢我什么?”我自我解嘲说,“够自由够散漫?呵呵。”
“拼命赚钱咯。”我提醒他。
“所以她喜欢你,我总算安心。”安子妈妈说。
“我还不够拼命?”
“很荣幸。”我尽量做到宠辱不惊。
说得也是,如果只靠平,就算是他双手双脚都用上,也不知道要到哪天他才能给我赚来这样的毫宅和洋车。
“哎~”安子妈妈忽然叹息一声:“你是我今年替她请的第九个家教,没一个能超过一个星期,第八个的结局是被她用晾衣服的竿子从家里打出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糊涂,在她前面的肯定是她的女朋友,正在追一只很弱小的波利,没追两步,头上弹出一行字:“累了,坐坐。”
“这是我的职责,你尽管放心。”
原来她叫小怪。
再推托下去就显得做作了,我坐上了她的车,她将车弄得极为平稳,对我说:“安子和你挺有缘的,还要谢谢你多照顾她。”
糊涂也在她身边坐下了。
“就让我送吧。”她说,“我正想和你聊聊安子。”
我过去打招呼。糊涂说:“嗨,玫瑰,是你。”
“不用了,搭公车很方便的。”
“玫瑰是谁?”小怪问。
好不容易安抚好安子,回答完她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男朋友是帅好还是不帅好,日记本藏在哪里最最安全脚指甲抹什么颜色看上去最有个性发什么样的短信才算是最酷等等等等”,我从她家走出来已是夜深人静,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住了,我一看,竟是安子的妈妈,她打开车窗朝我招手说:“童老师,我送你一程。”
“我朋友。”糊涂说。
“有哲理。”安子把泪抹干,对我乱崇拜地点着头。点完又补充说:“你有空的时候带我玩,我们说什么也要把他们比下去!”
“哼。”小怪哼完,白光一闪,人不见了。
等她终于哭完,我才教她说:“你要记得一点,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不是他玩什么你就玩什么,而是你玩什么他跟着玩什么!”
糊涂捶胸顿足:“哎,老婆跑了呀。”
“嗯哪嗯哪。”
“真对不起。”我连忙跟他道歉,“不过你女朋友也够性格,说走就走啊。”
“童老师你帮帮我。”
“她一向这样的。”
“嗯哪。”
“追去打她一顿。”我说。
她抽泣着说:“他在作文里写什么服事,我告诉他是错别字,应该改为服饰,他和丁雯笑足我五堂课,我哪里知道那会是游戏里的一种职务啊。丢脸不丢脸呵,我一定要比他们会玩才行,我一定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不知道往哪里追。”糊涂说。
我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冷静。
原来只是网络情缘,可怜的糊涂。
“我失恋了,童老师,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丁雯都不喜欢我,我好失败!”安子把头抵在我胸前,双手死死地抱住我,一阵乱喊乱叫。
“别伤心了。”我说,“总会回来的。要是不回来,你就找个更漂亮的气死她。”
“呀!”我推推她:“来真的?”
“我喜欢小怪。”糊涂说。
她越搞越离谱,竟然哭起来,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装的,所以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回来后发现她是真哭,头伏在桌上,双肩抖个不停,有泪水已经滴到地板上。
“哦。”我说。
“没用!”
“玫瑰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啊。”糊涂开始密我,“还记得那天我送你的蝴蝶结吗,好贵的,她一直吵着要。那天是她的生日,我买给她了她却没上线,于是我想,我就送给我遇到的别的女孩吧。”
“童美女~”她变本加厉。
“于是你就送给我了?”我说。
“不干!”
“你是不是有点生气?”
“童老师。”安子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咧。”
“你不如杀了我。”我说,“反正你不动手你妈迟早也会动手。”
“玫瑰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小怪要是像你该有多好。”
安子把我拉到电脑前:“仙境传说,你瞧,才昨天一天,我就打到第三级了。对了,我妈要是问起,你就说是为了学英语才装的。我妈在这方面特菜,连一封em ail都不会发,所以你说了她准信。”
我觉得糊涂是有点糊里糊涂的,小怪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知道他还对她那么痴心做什么呢?
“你教我玩RO吧,唐可凡天天在班上说RO,可是我只能瞪着眼,整个一大白痴。还有,他居然和我们班最丑的丁雯在一起玩,还动不动说什么送她苹果送她唐萝卜什么的,我简直快要晕了。”
安子的妈妈终于回来,连声对我说感谢,还给我带名贵的香水做礼物,我推搪,她不悦:“小小礼物而已,别拒绝我的心意。”
“会丁点儿。”
我只好收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恍惚。
“会打游戏吗?”
她坐下来,开始抽烟。我想,她连抽烟的样子都那么的优雅,离开她的那个男人,不是猪就是白痴。
“会丁点儿。”
她缓缓地说:“安子很喜欢你,让我嫉妒。”
“童老师你会玩电脑吗?”
“那没什么。”我努力调和气氛说,“你让我嫉妒的地方多着呢。”
“说吧。”我合上书。
“呵呵,”她说,“可不可以说说看?”
“都是唐可凡给闹的!”安子低声说,“童老师我今天根本就没有心思上课,既然我没心思你也没心思那我们聊聊不是蛮好吗!”
“比如金钱,地位,美丽……”我满足她。
“什么话!”我脸一板:“不想超过唐可凡啦?”
她起身,站到窗口轻声说道:“像流水一样。金钱,地位,美丽,还有爱情,最后都会像流水一样。”然后又回头嫣然一笑说:“你看我,给一个小姑娘灌输这些消极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
“得了,有心事就要放假!”安子把书一抽说,“我妈妈反正也不在,我们聊聊吧,工钱照算给你。”
“没什么。”我收拾好我的东西跟她道晚安。她不知道,我给她女儿灌输的东西也许也是她不喜欢的。想到这里我恐惧地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经验?女人一天一天地老去,一天一天地对这个世界失去该有的信任度,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没。来来来,我们来看on top of以及on the top of有什么区别。”
我刚出门,安子从房里追出来,在门口的花园跟我谈心:“童姐姐,你明天早点来,好吗?”
第二天去安子家,人小鬼大的安子察言观色:“童老师,你有心事?”
“好。”我摸摸她的头发,“这么多天不见妈妈,去跟她好好亲热一下啊。”
坐了地铁换公车,我们一路无语,每一次争吵都是这样,以他的让步和彼此的沉默做为结束。我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压抑的痛苦,如同重重一拳打在绵花上,气出不了,循环往复地憋在心里,人似要爆炸。
“切!”安子说,“有什么好亲热的。”
最终还是平投降:“算了算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呀,妈妈给你带那么多礼物还不够好?”
一辆车从我们面前开过,我知道是谁,不过我没有看他一眼。
“她不了解我。”安子说,“居然还给我买芭比,真是郁闷。”
小镇出身的平,到底是封建。若不是不想和钱作对,我就会把手里的小灵通扔到大街上。
“知点吧,我像你这么大,想只芭比替我妈洗了一星期碗最终还是没想到。”
“嘉璇。”他站定,“你不喜欢工作不要紧,天生爱玩也不要紧,但交朋友,还是要谨慎的么。”
“那是十年前。”安子反应飞快,“所以我说我妈妈落伍。”
我追上去:“不是吧,这么没有幽默感?”
我的手机响,我给安子点点头然后接,是平,原来已经在安子家小区外等我。我告别安子三步两步走出去,平替我把大包放在自行车上,然后迅速地把我一抱说:“这么多天不见,真把我想死了。”
他掉头就走。
“别肉麻。”我推开他。
“里面的GG送的。”我气他小心眼,故意拿他开心。
“以后这种事别做了,”他说,“一点儿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平闭嘴。过一会儿又看着我刚得的奖品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你早点娶我回家吧。”我开玩笑地说,“这样就可以天天跟你呆在一起了。”
“我就是这样,你看不惯我们可以分手!”
“努力!”平推着车和我一起往前走,“我已经有了大计划。很快会有结果的,嘉璇我一直在努力!”
“嘉璇你看你,动不动就生气可不好!”
“嗯嗯嗯。”我说。
“你呢?”我又不讲起道理来,“难道你就是跟我一个水平线上的么?”
“去我家?”他问我。
“那些人……”平有些艰难地说:“跟你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我们去喝咖啡吧。”我说,“我今天拿工钱了,我请客。”
我走近了,低头微笑,轻声说:“瞧你那傻样!”
“带着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啊。”平拍拍我的大包,扫兴地说,“我们改天去吧。”
他没有烟瘾,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才抽。
“哪天?”我站定了问他。
我一出门就看到了平,如我所料,他根本就没去单位,就靠在门外的广告牌上抽烟。
“哪天都行!”平拖我一把,“走啦。”
“关你屁事。”我粗鲁地说,然后我看他一眼,转身从楼梯跑下了楼。
“那就今天。”我坚持。
原来他什么都看到。
“嘉旋你怎么了?”平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眼神看着我。
“被你气走的那个?”
“你说我怎么了?”
我想他一定是看错人了,我可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女人,于是我冷冷地说:“对不起,我和男友有约会。”
“是在富人家学小资了吧。”平说,“我觉得你变化挺大的。”
他却忽然说:“二楼有咖啡馆,不介意我请你喝杯咖啡?”
“王平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看他一眼,看不出他的年纪。
“嘉璇!”
“呵呵,里面太吵,我这把年纪受不了。”
我从他的自行车上扯下我的包就调头就走。他推着车一直追上来,我顺手拦了一辆的扬长而去。他没有再跟来,五分钟后我收到他的短消息:“你要是对我不满意,我们可以分手。”
“你不也是?”我说。
分手。
从洗手间出来,我却忽然不想再回到那个吵吵嚷嚷的大厅里了。于是折身去坐电梯打算离开。没想到竟会在电梯口遇到那个姓唐的,他拎着包,看样子也是要走。见了我说:“怎么,要走?”
亏他说得出口。
“好呵好呵。”我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只好委曲求全哼哼哈哈。声称要去洗手间才算脱身。
我忍了他差不多三年,这两个字却是由他先说出口。
他把双手举到胸前,往前一推说:“行行行,我认输,不打不相识,做个朋友怎么样?”
我回过去三个字母“NND”。
“用香槟洗好不好?”我笑笑地看着他。
他不再有动静。
刚下台来就被死胖子拦住:“嘿,玫瑰你挺泼辣的啊,比网上还要牛。还这么好运。商量一下,替我把头洗了,我就不跟你计较喽。”
回到家,好在老妈不在打牌。和老爸在房间里不知道正在说什么,声音忽大忽小。我把大包往地上一扔,再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一句话也不想说。
姓唐的就站在我边上,他也在笑。我又朝他挤挤眼。
妈妈很快出来,皱着眉说:“嘉璇,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底下已经是笑得不成样子。
呵呵,人人都看我不顺眼。
我恶作剧:“太开心太开心了,我要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生我养我的父母,感谢所有支持我的网友,感谢唐先生的那根手指……”
我拎着我的包回我自己的房间。CD机里循环的永远是孙燕姿,她今天在唱:时间在爱情中写字,第一句写的是什么,回忆是不说话的镜子,我们终于诚实……
我朝大家飞吻一个,随即轻快地跳到了台上。主持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尖声地不知疲倦地叫嚣着:“这位小姐真是好运,说说你的感想!”
我和平,终于诚实。
大家一阵乱笑中姓唐的那人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大屏幕闪了两闪,首先出来的竟是我的名字:87号,玫瑰。
网游是个出气的好地方,我那晚在里面杀红了眼。糊涂一直在我身边绕来绕去:“歇歇吧玫瑰,失恋也用不着这样啊。”
“哦哦哦。”台下有人得寸进尺地嘘起来,“怎么不是诺基亚手机!!”
我终于停下来:“你怎知我失恋。”
不过这也没什么,自然有人再来替我解闷。我吃饱喝足跟另一帮人乱说了一气正准备告别的时候主持人在喊起来:“大家注意,抽奖活动就要开始!三个幸运奖,我们将请唐先生来抽,奖品是小灵通手机各一部!”
“嘿嘿嘿,我失恋时就会这样。”
他朝我举举手中的酒杯,并不过来搭话。
“这个世界哪里会有爱情。”
我调皮地朝他挤挤眼。
“有的。”糊涂在我身边呤唱起魔法,是治愈术,白色的光茫,一次一次地将我环绕。直到耗尽他所有的SP。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他,刚开始的时候主办单位介绍过,他应该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代表。此时,他也正在看我,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糊涂,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差点儿没爽得背过气去。
“都是伤心人,呵呵。”
我把端在手里的那块小蛋糕扣到他头上,然后哈哈大笑若无其事地走开。走了不远回头望,他正在一个瘦子的帮助下气急败坏地清理他的头发。
“谢谢你,糊涂。”
“试试哦?”他又“哦”起来了,真是恶心加无耻。
“不客气。”
“怕你消化不了。”我说。
耳边孙燕姿继续唱:“爱从零开始,爱从零开始……”
“吃你行么?”他低下声来,诡秘地和我打情骂俏。
我告别糊涂,忽然下定决心,决定从零做起。
我不明白一个大男人说话干吗要在最后拖个“哦”字,更何况是那样一个胖得要命的男人,于是我讥笑着问他:“你这么胖,都吃些啥了?”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齐去应征,跑到第三家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汗流狭背,裙子发皱,口红早已褪色。这家公司不大,不过在很不错的大厦里租了几间写字楼,办公条件应该不错。他们需要的是一位秘书,接待我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女人,问我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直查到祖宗八代,最后居然问到我有没有谈恋爱。对婚前性行为怎么看。
大胖子凑过来,兴灾乐祸地说:“瞧,你男朋友吃醋了哦。”
我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请提些不那么弱智的问题可否?”
平浑身不自在,一直拉长着脸。我嫌他不够大气丢我面子,索性和那胖子嘻嘻哈哈个没完。来找我聊天的人挺多,有的认识,有的是慕名,平大约没想到自己的女友在网上这么吃得开,气得够呛,呆了不到半小时就称单位有急事摔手而去。
矮女人先听懂,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为了表示礼貌,我只好伸出了我的手,谁知道他竟死命地握住我,三分钟也没肯放开。
于是我就再说了一遍。
反正也无聊,而且听说有奖可抽,我便拉着平和我一块去了,聚会很大,差不多来了几百号人,脱了网上的马甲,谁也不认得谁是谁。我刚签完到,就有个大胖子笑呵呵地朝我伸出手说:“啊,原来是玫瑰姑娘,久仰久仰。”
胖子也听懂了,他拍案而起说:“你可以走了。”
我今天是没时间学魔法了,刚才接到的电话是一家网站打来的,我居然做为资深网友被邀请去参加他们主办的同城网友聚会。
“就走。“我说。我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去,下了电梯闷头闷脑地往前冲,竟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唐可凡的爸爸。
他很爽快地答应。在他的帮助下,我终于顺利转职成功,他对我说:“快去打怪物吧,很快就可以升级学魔法了。”
贵人多忘事,我这个狼狈的样子想必他一定认不出是我,谁知道他竟微笑着说:“你是,安子的家教吧?”
“那先带我转吧,替我做个三号混合液可行?”我灵机一动。
“是又怎样?”我正一肚子火,“你还不够吗?还有什么责任要追究么?”
“不,带一个朋友转职,可是她居然掉线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他。”
“对不起。”他说,“孩子她奶奶去过学校后我才知道。”
“你也转职么?”
“又是孩子的奶奶?你可真会推责任。”我冷冷地说。
“你倒真像朵玫瑰。”这家伙看来挺能说。
“我太忙。”他说,“实在是抱歉。希望你和安子原谅。我已经说过可凡,对同学要宽容和友好。”
“谢谢糊涂。”我说,“看来你一点儿也不糊涂。”
“全世界都知道你忙,告辞!”
“玫瑰妹妹请收好。”他迅速与我完成交易。
他却做手势拦住我说:“这样吧,我请你喝咖啡来表示我的歉意,不知你可肯赏脸?”
“要要要。“我赶紧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先生应该是第二次请我喝咖啡。请问你家是否是卖咖啡豆或开咖啡店的?”
糊涂就在那时候出现的,等我接完电话,他起码已经在我身边绕了三圈,不停地问小妹妹是不是要毛啊,白送哦,怎么不搭理我?
他并不理会我的讥讽,而是认真地说:“咖啡不喝也没关系,不过我会再给你个机会消除你对我的成见,不知你可否愿意?”
我做出一个可怜的表情说:哪位好心人给点毛?刚刚说完,手机响了,我只好去接。
“嗯?”
更晕的是我才把以前打来的毛刚刚卖掉!
他说:“我公关部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你是不是愿意来试试?”
化学一向巨差无比的我立马狂晕。
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有想到转职还要考试,那个NPC要我去配四种魔药中的第三种混合液,我到书架上去一查傻眼了:杰勒比结晶六块,毛一团,裴扬水溶液(化学粉末,2750,催化物:蓝色魔力矿石)。
他又说:“这楼是我父亲投资的,大部份用来出租,我公司在最高二层。”
就是在那里遇到了糊涂的。
“唐先生我不喜欢开玩笑,”我说,“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之前,我没怎么玩过网游。不过我很快喜欢上仙境美丽的画面以及它明亮和谐的气氛。网上的GG果然是靠不住的,在我上网的时候他们多半在上班,聊天还凑合,带我练级就是天方夜谭了,我一个人很辛苦地练到十级,然后到吉芬城里想去转职为魔法师。
“那不重要,我有慧眼就行。”他又习惯地微笑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会试试。”
玫瑰是我喜欢的花。
“我当然也会。”我说。
RO是她代言的游戏,于是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用的ID很简单:玫瑰。
平倒是一路走好运,他对我说他终于找到最稳定的工作,到一家外企做总经理助理。如果时间干得长,买房买车指日可待。
我的那些小幸福,只有在听她歌的时候才会重新出没于我的生活。
“好。”我说,“我等着做阔太太。”
我当然不是为九十九级的GG们去的,真正吸引我去的除了该死的寂寞之外是孙燕姿,孙燕姿是我最最喜欢的歌手,当她懒懒地唱着:“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心被谁高高地拎起来再轻轻地甩了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好。”平说,“你随便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就行。我养你。”
从此我再也不敢轻易见网友,倒是喜欢上了在论坛上发发贴子,我有一篇写大学生恋爱的贴子叫《我们的爱情是无耻的》在网上连载的时候曾经突破了十万人的点击率,这让我飘飘然好一阵子,差一点儿敢想自己能成为一名大作家,但再再后来我开始对这一切感到厌倦的时候我爱上了网游。我玩的第一个网络游戏是RO,那时网上有几个相熟的男生天天诱惑我说:“来玩啊来玩,GG我已经练到九十九级,可以带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问平:“你的好运从何而来?”
“呸,我光顾着逃了,没来得及看!”
“我本来是去推销我的产品,给老总相上,她看上我的执着和认真,说是现在很难找到我这样的年轻人。”
“那人帅么?”
“恭喜。”我有气无力地说。
阿朵趴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天啦,我才说第一句话他的手就放到我腰上来了!”
他搂住我:“你也会有好工作的,上天有眼,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毫无疑问,网络是个奇妙的世界,我最初进入它的时候多半是玩QQ,好友上一大串的名字,十指飞扬同时和无数陌生人讲话不断地挑战自我。这种文字游戏对于中文系毕业的我来讲可谓是驾轻就熟。最辉煌的时候,我在网上同时泡过三个GG,还有一个为了我差点自杀(当然是不是真的有待考证,呵呵),最刺激的一次是有一个GG非要和我约会,约在市中心的广场喷泉旁边,我我拉了阿朵和我同去。谁知道会在遇到正在广场上替公司搞促销活动的王乐平。我只好做手势让阿朵去替我赴约。聪明的阿朵很快领会我的意思勇敢地去了,可没过三分钟就尖叫着跑了回来,我问她:“咋了?”
平听了哈哈大笑,他说:“想不到一月之间,我和你都有奇遇,我说上天有眼,看来真是真的。”
白天的时候,我依赖网络生存。
我也觉得讷闷。
我是一个很怕寂寞的女孩,这是我的致命伤。
我从来就不是有好运之人,可我真的在大公司里谋到不错的职位,每月的工资足够我小资地过日子,我终于可以像安子妈妈那样穿自己喜欢的名牌优越地穿行于都市的人群中。
不是没有想过甩掉他,可是我寂寞。
我的工作干得相当不错,唐月海给我很高的评价。
用阿朵的话来说:这简直就不是童嘉璇。
对,唐月海。唐可凡的爸爸,我的顶头上司。
好脾气的平视我如“掌中宝”,这年头很少有男人对女人这么痴情,所以虽然闺中好友都走马灯一样地换着男朋友,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在平的身旁,与他一起在潮湿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小屋子共享一只烤鸭,亲吻拥抱,偶尔也吵吵嘴,经营一份普普通通的爱情,期待一个美好的明天。
偶尔我陪他去见客户,不过我从不陪他们喝酒,我只喝可乐,喝酒的时候,他会巧妙地替我挡下,我在席间妙语连珠的时候,他低头微笑。
我一巴掌把他推得老远,他依然好脾气地笑。
只是不再有那么多时间来陪安子,她开始不乐,埋怨妈妈也越来越忙,我去一次,她就久久地腻在我身旁不愿意走开。我没敢告诉她我在替唐可凡的爸爸做事,对安子妈妈我也没讲。她只是爽快地答应我辞职,让我好好干番事业。
“值得。”王乐平总是肉麻地说,“为了嘉璇让我干什么都值得。”
我由衷地谢谢她。
但是可怜的他爱上我,一个看似平淡却不甘平淡高不成低不就的小资坏女生,生活就得忽啦啦转个大圈,没有办法。
平已经搬到市区一个小套间里居住。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单位还配有钟点工替他打扫房间,只是他也越来越忙,有时我们一个月也难见上一面。电话那端,他总是无限抱歉。我对他说不要紧,他有些紧张地说:“嘉璇,你不会不爱我了吧。”
是是是。王乐平一切都是为了我,不然他可以回到他的老家教书,那里虽然是一个小城镇,可是教师的待遇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适合他。
“有可能哦,所以你还要加紧赚钱才是。”说完我挂了电话。其实我也是相当的忙,忙到连自己的生日也忘记。
我心软。
清晨起来的时候,妈妈把面条端到我床头,然后说:“你的雪花,一大堆,早上送到门口的。”
“不是找你方便么。”他轻轻环住我。
我跑到客厅里,很漂亮很漂亮的粉色雪花,艳艳地开了一茶几。我想当然地以为是平,可花拿起来,却是另一个我相当熟悉的签名:唐月海。
“那还买什么手机?”我没好气地说。
电话随即而来:“嘉璇,今天你生日,可以放一天假。”
“现在将就点,”王乐平说,“钱存起来以后好买大房子给你,我一个人,好好歹歹不都是过?”
“是不是员工都有这个待遇。”
“算啦,跟你说着玩的。”我可不是那种喜欢花男朋友钱的女人。把他的钱包推回去,我好心劝他说,“平,租个好点的房子,至少是带卫生间的。”
那边想了一下说:“不,你例外。”
“卡一起给你,留我买手机的一千二百块就行。”他可怜巴巴地往外掏钱包。
“谢谢唐总。”我说,“那我约男朋友去逛街。”
“交出来!”我像恶霸地主。
那边又愣了一下,然后说:“随你安排。生日快乐。”
“五千。”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财大气粗地说,“现在我替一家著名厂家做电器开关,运气特好,一开始就碰到大客户。”
电话挂了。
“挣了多少钱?”我恶狠狠地问。
我看着玫瑰发十分钟呆。梳洗完毕我打平的电话,我蛮横地说:“放下手中事,立刻到我家来接我!”
呵,就是这样一个傻男生,居然泡到了我。我和阿朵告别后拎着烤鸭敲开他小屋的门,他迎我进去,把那只打十次有九次接不通的破手机往床上一摔,无比开心地告诉我说:“嘉璇,我马上要买新手机了,以后发短消息什么的就方便许多了!”
“怎么了?”平问。
所以他每月挣的钱,只够在这座城市租间小屋,每天吃方便面或是泡饭。
“陪我逛街,吃饭。”
王乐平是我的男朋友,就像他的名字,他是一个很平常的男生。他也一丁点儿不像我,对工作不挑剔,也很努力,天天顶着烈日在苦干。大学本科生,从最底层的推销员做起,很劣质的产品,他认认真真地跟别人讲,别人动心了,他却又把东西往包里一塞说:“算了,这玩艺儿买回家也没啥用。”然后满脸通红地离开。
“你呀。”平说,“我今天有要事,再过两天就是周末,我一定来!好不好?”
阿朵不提王乐平我还兴高采烈,她一提王乐平我就焉了。
“二十分钟内不到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好啦好啦,”阿朵打断我,“都是网上学来的吧,嘉璇我提醒你不要天天对着电脑,那样皮肤会衰老得快,当心以后被王乐平给甩了!”
我再看着玫瑰发二十分钟的呆,平没来,电话也没来,只来了一条短信息:“亲爱的,无论多忙,我都牵挂着你。”
“好的。”我一口气说下去:“等咱有了钱,天天去做美体。咱想瘦哪里瘦哪里,想大哪里就大哪里。贵宾卡一次买两张,上半身用一张,下半身用一张……”
他连我的生日都忘记。
“嘉璇你说点正经的。”
我收起心酸去上班,唐月海见到我,吃惊地说:“不是放你假么?”
“好样的!”我对阿朵竖起大姆指:“我跟市政府去说说,怎么着也要颁你一个最爱国主义奖!”
“老了,不过生日了。”我耸耸肩,不愿多说。
那时我们正在大街上闲逛,阿朵的第二份工作也丢了,因为一件小事,那个日本老板居然骂她“人渣。”阿朵跳起来给了她一巴掌,就昂首走出了那个每月给她六百美金的大公司。
“晚上我请你吃饭。”他说,“下班后等我。”
我凶巴巴地说:“阔不了我找你!”
我埋下头走开。
好友阿朵说最近迷上算命,一见面就盯着我的脸死死的看,然后抓起我的右手来一阵乱摸,末了,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嘉璇,你有富贵命,将来是要做阔太太的。
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还是和他一起到香格里拉。和他一起喝葡萄酒。他微醉了,说:“第一次见你,你把蛋糕扣到那小子头上,然后哈哈笑着走开。第二次见你,你穿条紫色的长裙,伶牙俐齿,眼光倨傲,像个天使。”
言语精练而到位,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是我喜欢她的真实,她有高高在上的本钱。
“唐总,”我说,“莫说醉话。”
“童老师你要多费心了。”她柔声细语地说,“我事情多,没多少时间可以陪她,不过我会给你让你满意的报酬。”
“醉了才敢说。”他索性一问到底:“嘉璇,我可有机会?”
“再过两年就好了。”我安慰她。她泡的咖啡相当好喝,我用眼角瞄到她的衣角,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看来安子的名牌意识,多半来自于她的母亲。
我的脸通红。他的手从桌面上伸过来握住我的,我想躲,可是我没有力气。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是平,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竟然忘掉你生日,你在哪里我马上赶到。”
“我这女儿,”安子妈妈摇头说,“没一天不让我头疼。”
“我就回家。”我说。
安子朝我吐吐舌头,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自己的小屋。
唐月海放开我的手,我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被一个陌生的小丫头短时间内捧两次,弄得一向洒脱的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继续傻笑,正巧这时,安子的妈妈从厨房里给我泡了咖啡出来,呵斥安子说:“怎么可以坐在桌上跟老师说话?一点礼貌也没有!”
四十岁的男人,我自知不是对手。
“不过,肯定也不会有人这么看你。”安子叹着气说,“像你这样的美女,人家拍马屁还来不及呢。”
那晚我缩在平的怀里看星星,听他絮絮地跟我说将来。平吻我的时候,我却要命地想起了唐月海。想起他带有质感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手心。我流了一滴泪,平很快就把它吻干了。
我想我已经猜到八九,那个叫唐可凡的拽男生肯定这样看过她。
第二天,我用特快专递交了辞呈。
“对。”我说。
我重新回去教安子,她快活得像一块小鱼,告诉我班里的许多新鲜事,只是不说唐可凡了,男主角变成了丁超。
安子把头高高地缓慢地抬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蔑,末了,她笑着问我说:“有人这么看过你吗?”不等我回答,她又飞快地说:“如果有人这么看过你,你一定是拼了命也要超过他才行,你说对不对?”
“丁超?”我问她,“谁是丁超?”
“为啥?”我奇怪地问。
“我们班最帅的男生啊,打起球来一级棒哦。”
“我的同桌,我们班最拽的男生。”安子用词夸张:“我要是学不过他死不瞑目!”
“最帅的不是唐可凡吗?”
“谁是唐可凡?”
“那头呆驴。”安子不屑地说,“除了念书他什么都不会!”
“如果可以超过唐可凡,我当然要配合。”
瞧,这就是孩子,过去的一切,全给抹了个一干二净。
“我会尽力。当然也要你配合。”
天知道我是多么羡慕安子。
然后她又问我:“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成绩提高很多呢?”
可我不许自己想唐月海,我提醒自己我是个自爱的女子,不喜欢玩游戏,更不可以丢失自尊。
我只好看着十二岁的安子傻笑。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安子妈妈对我说:“你要是不介意,到我公司做个文员可否?”
“可是你穿出名牌的味道来了呀。”安子老道地拍我马屁说:“象你这样的美女,大汗衫穿在你身上也会好看的哦。”
安子把头从房间里伸出来,急急地说:“童姐姐你快快答应,我妈妈公司待遇想当不错的哦。”
我微笑着说:“怎么会?老师是穷人,穿不起那样的名牌。”
我就知道这是安子的主意。
安子是一个正在念小学五年级的女生,我第一次到她家,她就坐在她家的书桌上摇着双腿问我:“童老师,你的裙子可是Gucci的?”
安子妈妈也坦然说:“我辞掉以前的文员,因为她本来就做得不够好,我相信你会比她出色许多。”
不过我也不是一分钱也不赚。每周有五个晚上,师大中文系毕业的我要陪安子读书,替她补习语文数学和英语,做一个称职的万金油家教。
盛情难却。
每日所做的事除了上网,就是窝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上的八卦新闻,翻无聊小报上的招聘启示,为了妈妈开心,再装模作样拨一大堆千篇一律的应征电话。
我再次穿上高跟鞋做回我的白领。在这之前,我从不知道安子妈妈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是中外合资的,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唐月海。安子妈妈对我说别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你可以工作得轻松一些。我完全同意。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没找到工作。
我被分配到办公室,做些打字拟文件之类的杂活。办公室的同事对我相当客气,一个小眼睛的女生还给我泡了一杯菊花茶。
它让我觉得爱是对的……
休息的时候,我倚在窗口看风景,看到安子妈妈的车驶过来,一个男人首先下来给她开车门,他个子很高,穿很名牌的服装,可是在安子妈妈的面前显得卑躬屈膝。
动人的歌
小眼睛女孩凑过来说:“那是我们总经理助理,你要小心不能得罪他,他看上去老实,心眼可坏了。以前做你工作的女孩就是这样被开掉的。”
喜欢听歌
我的眼睛慢慢慢地朦胧起来。
第一节:
因为那个男人我认识,他不是别人,正是平。
《爱情一直醒着》
或者,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用最透明的感觉擦亮你的眼睛,让我们一起看清爱情最美丽的样子。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的时候,想起安子妈妈曾经对我说过我的一句话:“像流水一样……”
用最深情的文字唤醒你的耳朵,让我们一起聆听爱情最动人的声音。
我在二十二岁的青春里切肤地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面对各种各样纷至沓来的诱惑,嘉璇该如何守住自己,懂得真爱,并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幸福?
所幸的是我才二十二岁,我会如安子一样,伤口来得快愈合得也快。一切的变数都无法将我打倒,流水过处,相信会有更美的风景。
题纲大意:童嘉璇是个崇尚且自由,伶牙利齿的性格女生。大学毕业后,因为找不到适合的工作,所以一直赋闲在家,在网络和现实中一人分饰两角。由于替富商的女儿安子担任家教的缘故,嘉璇开始和上流社会有所接触,并对学生时代的纯真爱情渐渐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