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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四十四章 早潮才罢晚潮来(2)

刹那间我被打入一个鸿蒙未启、清浊不分,天地粘连、万物混沌的黑暗世界,屏蔽在了无尽的冰冷和苍凉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触摸不到。飘摇已远,窒息无边,直到被一个东西牢牢箍住腕子,直到一个枯黯的声音如‘化骨绵掌’般直捣耳扉:“第三次,嗯?什么都别再想了,你是我的。”

。等等!玄衣戴斗笠的神秘者手里拿的是。高福儿手里捧着的又是。难道?。不看则已,一看。席卷而来的惊悸犹如灭顶的海啸。

“是四阿哥吗?尔不在斋所虔诚斋戒,来此处作甚?”老皇帝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在忽如而至的变故面前尤自镇定。

可是,康熙皇帝属意的正是他,他又何必沉不住气自毁前程呢?

“皇阿玛圣躬违和,儿臣特来恭请皇阿玛金安。”胤禛面如死水,波澜不兴。

对了,康熙这几日正在静养斋戒,除去负责保卫的近侍与照料起居的苏拉太监,诸如嫔妃大臣皇子王公等,一律不得觐见。即便如此,各方势力的眼线也在清溪书屋的外围紧盯着,哪位处于权利漩涡中的皇子若奉诏在此‘特殊时期’单独觐见,消息马上就会不胫而走。各派势力立即会有所警觉。而走秘道,显然可以消除此隐患令自己处于有利位置,难道,他是想来逼宫?

“哼,是吗?”

可是,他不已奉旨于冬至代皇帝祭祀南郊吗?此时应在斋所虔诚斋戒才对,为什么要弃正门走秘道避人耳目呢?

“不全是,儿臣想向皇阿玛讨两件赏赐。”

恍惚中记起十几年前,我曾在清溪书屋的门外等候觐见,那时康老爷子还在澹宁居听政,在等候过程中碰巧遇到了因十三之事而倍感孤寂煎熬的四阿哥,便一时兴起做了三条安慰性质的预言,结果,‘岸边说话,水中有鱼’!竟然被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清溪书屋的老爷子给尽数听了去还险些遭殃,因为我们一直守在清溪书屋的门外,并未见老爷子进去,所以,当时我就不由暗忖:畅春园里有秘道从澹宁居或别的什么地方通入清溪书屋不成?。后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被连累的着实‘蔫’了好一阵子,这事儿也被抛诸脑后,倒是他,难道从那时起就上了心?探究出了秘道并留待时机成熟时一招制敌。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杀伐果断睚眦必报,此人委实太可怕了。

“说。”

。下意识的瞟向门口,门扉依旧紧闭,并无任何开动过的迹象。他们究竟打哪里冒出来的?地狱来客?。不,难道是秘道?

“江山,还有她。”

接过酒杯,淡然而笑,正欲一仰脖儿吞没鸩酒也让鸩酒吞没,杯子却冷不防的被人劈手夺下泼掉。谁?足登黑腻子的千层底靴,身穿石青色暗团龙织锦袍,披着猞猁狲大氅,腰束黄绸绉搭包,面罩严霜,形容嶙峋,森癯萧飒,骛目如电。似一块冒着致命冷意的千年寒冰,又如酷暑正午炙烈烤人的戾日。他身后站着隆科多、高福儿和一个将斗笠压得低低的玄衣人,却没有那个几乎形影不离的文觉和尚。

康熙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手上的佛珠扯下狠狠掷去:“混账!你想遗臭万年吗?你打算置你兄弟于何处?置朕于何处?置爱新觉罗家族的颜面于何处?你将如何自处?”

心理建设完毕!

胤禛将佛珠接住,恭敬的戴上:“儿臣谢皇阿玛赏,儿臣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女子都是皇帝的。皇帝的权势曾将胤禛的女人许配给旁人,也只有皇帝的权势能将胤禛的女人物归原主。”

卡夫卡道: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耶?皆有所一体。

“畜生!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江山?还是要她。的尸体?”

庄子云: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死是解脱,应鼓盆而歌!。

“都要!”

老子说:天地尚不能长久,而况于人乎!。

“来人!”

有智者道:没有永恒,生死亦然。存是亡的‘伪死’;亡是存的‘伪生’。

“无人。”

有哲学家言:生死互渗。生是死的尽头,死是生的末路。

康熙沉默了半晌。极度的震惊,失望,痛苦,沮丧,重重交织,欲语无言,终于,自嘲而笑至涕下:“果然是鸷鸟将击,卑飞敛翅;猛兽将缚,弥耳俯伏。朕曾想过,也许终有一天会遭到阿哥逼宫,可朕从未想过,那个来逼朕的人,竟然是你!”

‘为国捐躯’的时刻已经来临了吗?。

胤禛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终于动容,倏得跪下:“皇额娘曾告诉儿子,儿子刚生下来便裹进襁褓里交给她抚育,她说儿子刚一出生便自带了两颗牙齿,可惜长在了下面,是‘双月争辉’之势,说明以后会有两个强敌与禛儿竞争,若是长在上面就好了,就是‘二星拱月’之势,以后就会有两位贵人鼎力相助,皇阿玛,禛儿记得,十四弟出生时,也自带了两颗牙齿,都是生在上面的。所以,十四弟的命,一直比禛儿的命好。”

“董鄂丫头,你好。很好。罢了,毕竟是朕对不住你。爱新觉罗的江山本来就先天不足,再也负担不起第二个多情帝王和第二个董鄂妃。刑年!”

康熙微怔:“何意?”

老皇帝的目光犹如喷泄的浑黄夕阳,一时间宛如有千百道芒刺贯穿我的瞳仁,虽然这已不是正午那轮,拥有惊世骇俗能量的烈日,可我,却依然被震慑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胤禛冷笑,就像淬过火,饮过血的刀剑,带着森森煞气。猛得将‘玄衣戴斗笠的神秘人’手里的三份‘密旨’抽出掷于地上,惨然道:“三道密旨:一道给大将军王皇十四子,命其立即秘密回京;一道给大将军王的副手兼心腹——平郡王纳尔苏,命其执掌军印,节制各部,不得将大将军王秘密返京之事走漏风声;一道给随军出征的皇十四子师法海,命其伺机请出圣旨铲除现任川陕总督年羹尧,由阿哥党亲信、原川陕总督鄂海取而代之。皇阿玛,您中意的不是胤禛,厚此薄彼就好!又何苦两面三刀?当面笼络暗示,背地步步掣肘,招招致命!。除了血气之勇肢体发达,胤禛哪一点不比胤祯强!胤祯是百人敌千人敌的将才,胤禛才是万人敌亿人敌的王者之才!。皇阿玛,您老糊涂了,天下者,有能者居之!胤禛今儿不得不做个了断,把菩萨的还给菩萨,把魍魉的还给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