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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章 千秋皓月问梅花(4)

浑身血液瞬间倒灌回心脏。十四年前?康熙四十七年?难道是那一次?我想灌醉他,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自己醉了个一塌糊涂,控诉了他三大罪状。翌日,他辩驳了头两项,却对第三项始终三缄其口。

他不以为怵,索性把脑袋强压进我的颈际间闷声低笑,震得我连尾椎骨都酥麻起来,颈窝渐渐湿润,这厮,居然眼泪都笑出来了,“好葶儿,其实,早在十四年前你就告诉我了。”

“你信?”

他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身子顿时软绵绵的像喂饱了水的海绵,嘴里却别扭道:“芝兰不可与鳖鲍同室,离我远点。”

“找不到不信的理由,太后的怪疾、易县的瘟疫、黄河的凌汛、叛经逆道的想法、不可思议的独立,还有时常莫名的感伤。总之,你一直是个谜。”

翻身,用后脑勺抗议的对着这个兀自傻乐的糊涂蛋,越想越委屈,这些天彷徨挣扎,体内的小宇宙破碎再重组,重组又破碎,最后理智告罄,情感占了上风,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可。可他却没肝没肺。气不过,后脚翘起来踢人。

“我还说了些什么?”

我恼了:“这不是扯淡,不是笑话,是实话,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呢。”

“你说,我会变成塞思黑,在四十四岁生日那天殒命。”

我睁大眼睛,对上了他深沉的眸。那眸探究、燃烧、释然、含笑。笑意泌出眼窝,漾于唇角,又渗透唇角,轻轻骨碌于喉头,最后破喉而出、入云裂帛。

神经中枢仿佛被扔进沸腾的油锅里炸了一圈,焦了脆了碎了:“整整十四年!太子废而复立,立而复废,大哥被囚,八哥被斥,小十八死了,老十三落难了,四哥和十四弟以不同的方式抖起来了。可是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为什么就是不对我坦白?为什么从来不肯来问问我?只要你问,我什么都会说的!”

“嗯。”枕头彼端传来了不期然的回馈之音,恬淡而慵懒。

“我怕你知道我知道后,会又一次夹起尾巴逃之夭夭,再去找个坚硬封闭的龟壳缩进去不肯出来;我也不是不想问,而是怕问了,你答了,我们之间就完了!你对什么都能够豁达宽容,惟独对感情,始终有一股子决绝的凛然和固执,眼里绝不揉沙子心里也容不得瑕疵,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咱们的情分去谋储夺权,很可能会不可抑制的钻进牛角尖,慢慢的疏远我,最后,也许会留下‘仙乡虽好,非吾住家’之类蛮不讲理的话,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还有,我也害怕,好生恶死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一切挑明之后,我会变得患得患失畏首畏尾,违背初衷迷失本性。葶儿,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而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阿九也是个固执的人,愿意一条巷子走到黑,不愿意做个识时务的墙头草。归根到底,是阿九任佞自私,不敢问也不能问还辜负了你!”

驱逐杂思阖目欲寐,却徜徉于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疲惫不堪。阑珊朦胧中我终于听到自己在半迷糊中鼓足勇气喃喃呓语:“阿九,真正的董鄂。菀葶早在12岁那年便薨了,其实我只是个赝品,来自两百多年后,阴错阳差中迷失于时空,借尸还魂在她的躯体中重生。”

原来如此!原来他一直知道也一直在躲避,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君未负我,乃我自负耳!我亦未负君,乃君自负耳!。阿九,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异类,误入时空的孤魂,你就一点也没有在意吗?”

默默睇视着拥裘酣眠的枕边人,半晌,胸臆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悸动和惆怅,窗外圆月已复缺,更深露重,纤邈的月牙可胜其寒?

“我只觉得很幸运,很幸福。碰到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一个明明知道我将沦落为阶下囚早死鬼,却还是义无返顾的嫁给我、全心全意待我好的傻子,一个为我喜为我忧为我吃尽苦头的傻子。”

但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偶感风寒的康熙以出乎人们意料的速度恶化殒命,雍正的继位过程存在颇多不合常理之处。

“满嘴胡沁,你才傻呢,还是无可救药的傻。”不能给自己任何时间去思考和后悔,我脱口而出:“阿九,皇阿玛只活到了69岁,他过不了这个冬天。你。你们快做准备吧。”

孰是孰非,后世聚讼纷纭,莫衷一是。

我昧着良心做了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一个极其自私残忍的选择!私人结界里有一些澄澈无垢的东西轰然崩溃,我终究违背了应该坚守并一直坚守的原则,从此再也做不成那个俯仰无愧的干净女子!

还有专家考证:康熙去世和胤禛嗣位是一场以武力为后盾,精心策划,巧妙安排的宫廷政变,最终在胤禛的隔离与控制之中,康熙彻底崩溃。

他僵住了,像一只翱翔的雄鹰突然被做成了风干的标本。良久,眼里的雾汽凝聚成一滴复杂的液体滚落下来:“皇阿玛。皇阿玛。”

而身为官方的雍正皇帝则出书高调辟谣,力证自己是奉诏而立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民间野说:皇四子上参汤毒毙皇父,勾结隆科多篡改遗诏,夺了原本属于皇十四子的天下。

三岁看老!毕竟,他从幼时起便懂得培养一批‘枪手’替自己一党‘搞定’功课欺瞒尊长。记得,昔日八阿哥尚得康熙欢心时,因为一手烂字写得确实有碍观瞻,所以康熙命他每日必须临帖十张呈上去给皇父御览,结果老八不耐烦写,便央胤禟手下的‘专业枪手’写了再盖上自己的小印呈递上去诓骗老爸,屡试屡爽,没一次失手。所以,当看到胤禟在密室里用伪造的玺印假拟密旨时,我并不感到过分吃惊。毕竟,造假的功力和胆量是与年龄和阅历与时俱进的!

又尤其是‘雍正夺位’,这个位是合法还是篡谋,又涉及到康熙之薨是正常病死?含恨猝死?还是中毒横死?。野史戏说漫天飞,正史考证难定论,广大人民群众云里雾里的八卦了将近三百年,还是稀里糊涂的一锅粥。

即使如此,圣诏书又岂是能轻易伪造的凡品?其材料考究等级严明,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布料则是由“江宁织造”专制的含金黄、大红、咖啡、赭石、橘黄等色的绫锦织品,根据接旨官员等级分一色三色五色与七色,绢布上印满了祥云瑞鹤,两端则有翻飞的银色巨龙作为防伪标志。“奉天诰命”四个固定篆字端庄堂皇,内容均用汉文和满文合璧书写,汉文行款从右至左,满文行款从左至右,合于中幅书写日期,并钤盖相应的玺印。清朝皇帝有二十五各司其职的宝玺:‘以章皇序’的‘大清受命之宝’、‘以祀百神’的‘天子之宝’、‘以颁锡贲’的‘皇帝行宝’、‘以钤诰赦’的‘敕命之宝’、‘以谕臣僚’的‘制诰之宝’、‘以册外蛮’的‘天子行宝’、‘以整戎行’的‘制驭六师之宝’、‘以从省方’的‘巡狩天下之宝’、‘以荐徽号’的‘皇帝尊亲之宝’、‘以饬觐史’的‘敬天勤民之宝’等等。其中有的宝玺一生只用一次,有的一年只用一次。而最常用的四方最关键的宝玺,胤禟竟然都秘密伪造了能够以假乱真的赝品,综观诸皇子,有此财力、胆量和人才做成此事,恐怕只有这位从小便在造办处等各处与顶尖的能工巧手、机械匠师们厮混结交而且心狠手辣的‘财神爷’!

蜷缩在软柔温香的玉枕锦衾,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上辈子津津乐道的清初四大谜案:孝庄下嫁、顺治出家、雍正夺位和乾隆身世。

。三道‘比真的还真’的假密旨和一封密信炮制出炉,由豢养的死士送出。

如果说,怎么说?会不会瞎子引瞎子,引进黑巷子?。左右为难中。

我思绪矛盾内心惨淡,做好事他向来属于按一下跳一下的被动型,捣鼓这些见不得光的破事,则就像发情的蚂蚱,情绪亢奋、嗅觉灵敏、胆大手辣、机变百出。十三阿哥曾告诉我:皇阿哥里面没有良善之辈,而开弓也没有回头箭,要赢,得付出代价;输了,也是咎由自取。是的,我的阿九也不是个好人!金銮殿的宝座肮脏透顶,尊贵的皇阿哥们都被欲望熏成了流氓。“胤禟,你以前假传过圣旨?”

说?不说?天人交战中。

“没有,假的东西毕竟真不了,无论明旨还是密旨,都是一式两份,宫里有备份可供查询,所以,赝品只能灵验一次,而且局限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发挥作用,这套费尽机心备下的法宝只能用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不成功,便成仁!葶儿,冬天已经到了,接下来,便是待十四弟归来和皇阿玛晏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