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几人都嘤嘤放声大哭。
陈鸾懂了他的意思，让士兵将她们拖到草地里去斩杀。
长幸看着，早就已经心如刀割。
他有些顾及长幸，否则按他的习惯已经让人当面处置掉了。
她挣开窦矜牵制她的手，上前坚决地拦住士兵。
窦矜冷冷地发令。
并对他们几位颤声解释，“陛下，陈大人，李副将军，这石头你们认得，我也认得。
“拖到草地里去。”
昨日有异常，我半夜闻见过奇怪的香。
辛姿听完连忙过来，一头在她们前面跪下，“陛下，她们几个整日同奴婢一处，期间都并未曾接触什么外人，是不会对敌军通风报信的！”额上尚有伤口，又磕了一磕，“还请陛下明察。”
头晕恶心昏昏不醒，也许是细作潜入隔壁将她们迷晕放入了这些石子。”
她们三个抱在一块瑟瑟发抖，只是哭，算是默认了。
说话间，耳下的小铃铛还在轻轻作响，长幸不忍回头。
陈鸾不敢怠慢，忙道：“昨日晚上她们便提前禀报，要外出采买一些物什，臣安排了人今早跟着，三位姑娘钻进了早市，片刻就回了。”
“她们整日也与我朝夕相对，今日出门更是为了帮我采买发饰，逗我开心，是心思单纯的人。
窦矜问，“她们三个今早出了驿馆？”
既然提前禀报过，那旁人听去也容易得很，定然因此被抓住了空，强行栽赃陷害，请陛下先将她们拿下，待回营细细审问，再做决断不迟！”
三人意识到大祸临头，都惊慌道，“这是奴几个的钱袋不错，奴今早还用了，但，但这些石头奴不认识，也不知道为何会到了里面去”
“御尚，还有一天半的路，你有几分把握？”窦矜沉声问她。
说罢将荷包和那石头都丢到地上，让她们三个自己看。
随后下了最后指令，“拖下去。不止她们，无论是谁，胆敢勾结外贼一律斩杀，连坐三族。陈鸾！”
窦矜冷着一张脸，将那荷包里与碎银钱混在一起的彩石翻看来去，“这种石头用夜光植物漂染而成，夜里也能发光，并非市场上可以买到的一般玩物，而是军事所用。”
陈鸾内心叹口气，挥挥手，“快办吧。”
她苍白着一张脸，用另一只手附上去，心乱如麻：“细作不会是她们。”
几人被士兵架着往草地而去，长幸刚有所动作便被窦矜牵制。
长幸想要上前去说点什么，被窦矜在暗处握住了一只手腕。
他从后箍住她的腰，不许她去。
她的身上也都是灰，神色惊慌，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顾着害怕。
长幸挣扎，“不——不——”
“是我们几个的荷包。”收绿答。
女子的哭嚎声响彻山谷。
这下，才有三个跟在辛姿旁边的侍女瑟瑟缩缩地出来，行了一礼。
水云性子烈，不待拖进草地，竟自拔了簪子插喉以证清白，一边的木月看见她死了，也咬舌自尽。
他又亲自喊了一遍。
收绿平日里就最胆小，她大喊大叫挣脱了士兵爬到长幸跟前，涕泪纵横，两只手紧紧拉住长幸的衣摆，“女君子，女君子你救救收绿，不是奴做的，真的不是奴做的！女君子——”
众人都低着头。
长幸浑身发抖，也弯下腰想去牵她的手。
窦矜举起来那几个荷包，“这是谁的东西——”
只碰上了一瞬，她就被人拉扯了下去，临了手抓过长幸辫上的铃铛，铃铛作响，很是讽刺。
脸色不好了。
她深深哽咽了一声，似乎喘不上气了。
长幸不免凑上去查看。
窦矜见势不对，将她一揽带上了马车，以身挡住车门，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有人找到什么，交给了李根成，李根成看了两眼，屏住神色，又过来呈给窦矜。
直到外头响起一声女子凄厉惊悚的惨叫，那叫声高昂无比，不到一半又硬生生夭折，忽然沉下去没了声响。
所有人的行李被翻出来抖落成一堆，连她那些七零八碎的妆奁也没放过。
随后，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刀剑收鞘。
这期间程药爬了起来，长幸让随行的医官也去给程副使用些药。
陈鸾隔着门低声禀报，“陛下，细作已全数伏诛。”
吩咐二人：“无论官婢、侍卫全部仔细搜身，还要搜查随身的人手行李，大小箱中的包裹，任何可疑的都带过来处置。”
长幸被困在他怀中，泪流满面，冰凉的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手拽过长幸的袖，熟练抽出她袖中的一方帕子，自行抹掉脸上的土和灰。
她有些呼吸困难，暂且以一种靠在他身上的姿态维持这坐姿。
退出峡谷后让两边士兵把守，他叫陈鸾和李根成过来。
窦矜闭了闭眼，将她僵硬的身体抱一抱，贪恋地嗅了一口她发间的气息，这才将她放开。
“来路？他们不仅仅知道我在这里，也知道你出宫了。”窦矜转过身，巡视一圈，“我们身边出了通风报信的细作。”
她立马起身坐到了马车角落，手脚都很僵硬。
意外来的突然，她心乱如麻，与他对视：“怎么会这样？这些黑衣裳的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手扶着车内的一根车梁，将头侧过去靠在木梁上，目光呆滞无神，只一味无声地流泪。
牺牲的士兵有十几个，黑衣人全灭，抓到一个活的也自尽了。
放在木头上的五根指甲弯起，用力在上边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手磨破了皮，她也浑然不觉。
她摇摇头。
他盯着她半晌，滚了滚喉结，唇微启。
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都梭巡一遍，“受伤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搜出证据，她们是你身边的人，我放任她们活着，后面被人驱使说出一些对你不利的话，要如何收场。真正的细作仍在，不处死她们，又该怎么杀鸡儆猴。”
马车被士兵们擡起，他将长幸抱到马车前边坐好，两手扶着她的腰。
长幸只是更加侧过头去，打心里回避着他的存在，车内唯一的声响，便是她那辫子上的小铃铛。
峡谷中身后士兵死的死，残伤的残伤。
“”
收绿和其他侍女们扶着辛姿从翻倒的马车里爬出来，帮她处理额头的伤口，侍女们都无大碍。
他被这异动吸引，自然就去看了看那从未看见过的饰物。
看清上方是窦矜那张深沉不语的脸，她眼中含泪，拉住他的衣领，重重呼出一口冷气，“还好你们没事！”
她今日本是很开心的，换了新发型擦了粉妆，吃了比平时要多的饭。
不待道歉，有人一手捞住她腰，一手往她膝盖下一带，将她打横抱起。
还玩了一会儿程药给她从湖里抓的一对小河蟹，又在峡谷前的小河里放生了。
看他背后被石头硌出了血，愧疚的很，“对不——”
握在膝盖上的手亦摩擦出细碎的动静，最后握成拳，掩下目光，声音低沉，“我会给她们安排一处葬身之地，重慰其亲眷，按护驾殉职处理。”
长幸闻言连忙爬起身。
瞧她没有反应，提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长幸，这便是我心底的风景。”
他面容扭曲，开始嘶哑咧嘴，“我帮你垫背了——疼疼疼！”
她听了，目光终于闪烁了一下，缓缓看来。
两人在惯力驱使下双双滚动，程药一直垫在她身下，末了哎呦的痛呼一声。
莹红的眼中，s满是悲戚，再转过头去，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不恨你。”
天旋地转，长幸身单力薄被颠出车外，被旁边的程药接住。
窦矜不再多言。
马车轮子磕在土石之上，连人带马都被带翻。
他将被她眼泪弄湿掉了的那件外套脱下丢在车里，扬声让外面的辛姿进来陪她，自己跨步出了马车。
这下起了效，马儿一声长啸过后，慌张地扬起前蹄。
车队很快重新出发，往关山而去。
说罢忽然跳出自己腿下的矮果马，腾空扑到马车上，帮她一起拉住了那缰绳。
一瞬间，原本欢声笑语的马车只剩下长幸与辛姿二人，她们抱在一处低鸣。
面上敛眉抿唇，看着她，“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程药骑上了那匹矮果马，仍旧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身边守候。
程药收回目光，只拼命挥动马鞭与她平行，并不回答她迫切的问题。
忽然，帘内传来一话，声音是长幸所发出的，带着哭后的微哑，“辛姿，待找出那细作，我定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匹精瘦的汗血宝马穗丰高扬马蹄，带起灰尘高飞，马上的窦矜直奔这边而来。
程药耳一紧。
前兵纷纷让开了路。
随即就见得前边逆来一马匹，陈鸾面色也是不虞，铁青着一张脸，“程副使，陛下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黑衣同褐衣混在一起看不清局势，倒是一群有余的士兵想追上失控的马车救她，而后一声骏马的嘶鸣破出。
他打马跟在陈鸾马后。
程药往后看了眼。
路上陈鸾小声提醒，“程副使，你我都在宫内当差，我将你当自己人，便多说一句……不管陛下准不准，接下来的路上都莫要再主动靠近御尚了。”
马儿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只能耗着，她复对着程药喊：“我问你他们怎么样了？！可突围了？！”
说罢不再开口，只点到为止。
脸上冒出许多汗水，“陛下呢？”
程药默了一瞬，明白他的意思，“谢陈大人指点。”
她咬咬牙，顾不得可能来的飞箭，跑出了车内拼命拉马，试图控制它。
到了窦矜跟前，两匹马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行在队伍前头。
“啊——！”辛姿在方才的波动中为护她自己撞破了脑袋，正头破血流，其余几人已经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程药，今日你是为了救她，朕饶了你。日后，你不要再碰她一根指头。”
顷刻冲开包围他们的敌人和侍卫，拼命往前跑。
他有些惶恐，叩手：“当时勒马心急考虑不当，是臣鲁莽了。”
马儿受惊，开始狂奔。
窦矜撇了他一眼，“她说她闻见了香。朕已派了人回去查，看看昨晚到底有谁，在驿站燃了什么香。”
侍卫将马车扬得飞快，下秒被箭射中，大叫一声后被甩下了马车。
似乎就这样将他唐突了长幸的事一笔揭过。
看来是故意冲她而来。
程药一直仔细听着。
话才落，一群黑衣客又往这边突袭，几根箭羽嗖嗖射到了马车顶上，侍女们尖叫起来。
“你怎么看今日细作的事？”窦矜忽然问他。
“我们中了埋伏，不过人数不s多——”
程药神色平常，道出自己的判断，“正如女君子所言，她们几个是被栽赃陷害，真正的细作还在这里。”
她皱着眉：“是不是出事了？！”
窦矜颔首，“继续说。”
正与掀起帘子观望的长幸对视。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做法，一，可以隐藏自己的细作身份让他人背锅。二，他不栽赃别人，却专挑女君子的贴身婢女——”
程药一见那些黑衣人，便扬起鞭子往后赶，追去中间的马车处守候。
窦矜接过话头，“他猜到一旦事发，朕会当场斩杀她们以绝后患，这样一来就算不能牵连她，至少也可以离间朕和她的关系。”
马车车轮忽然转向，让车内几人被颠簸的全都一倒。
“程药，这个人并非外人。知道朕和她近来一直不和，知道她与侍女关系亲近，于是火上浇油，意图她与朕分裂。”
侍卫急忙拉住缰绳将车大幅度掉头。
说着，他望过来，面色不可琢磨。
李将军立即擡手，两边准备的弓箭手齐齐放箭，他扬剑指挥后边马队，“有埋伏——退后，快退后！”
“你觉得，有可能是谁？”
一大群人自峡上两边冒出，朝他们杀气腾腾地奔来！